第七章 秋日微熏的午後

又到了星期一。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溫暖的秋日陽光洋洋灑在校園裡，不時有微風拂過，帶來陣陣濃郁的桂花香。真是好美麗的一天。

不過，此刻「風雲」學生會辦公室里卻是電閃雷鳴，媲美12級地震的咆哮在緊閉的室內回蕩，讓不少經過的人面無血色地加快速度，儘快遠離這塊可怕的地方。

「你看看，你看看這篇報道！」將一份報紙「啪」一下甩到藍洛面前，林優一手拍在桌子上，琥珀色的眼睛冒著熊熊火焰。

「前腳剛交代你要小心應付，低調行事，後腳你就給我捅出這麼大一個婁子來。驚動了警察，進了警局也就算了，居然還上了報紙。這下你可在綠壺城家喻戶曉了。出風頭的滋味很爽吧，大英雄！」林優咬牙切齒地數落著。被眾人一致稱道的冷靜自製早就被拋到冥王星上涼快去了。

「你忘了自己什麼身份了嗎，忘記了先生的交代了嗎？」

真是夠亂來。要低調，要低調！

臨走前，先生千叮囑萬交代，洛也明明答應得好好的。

可是這才來了綠壺城一年不到……

「好啦好啦，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要生氣啦，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對，OK？」

椅子上的藍洛好聲好氣，認錯態度良好。

他怎麼知道這件事情會被《綠壺日報》報道出來，而且還好死不死地登在在頭版頭條。長長一版的篇幅，不僅將當時的場面描述得活靈活現，還登出了他與千夏的照片，就連他與千夏就讀哪個學校，哪個年級都寫得清清楚楚。難怪優要氣得吐血。

「事情過去了？我看是麻煩才要開始。」林優撫著隱隱做痛的腦袋。

「響尾蛇家族的成員居然被抓進了警局。如果這件事情傳出去，就算是傑克挑釁在先，技不如人在後，響尾蛇家族為了挽回聲譽，也必然會來找你的麻煩。到那個時候，你想不引人注意都難了。」

「這個容易。報道里並沒有單獨提及傑克。我已經通知羅恩，請他以父親助理的身份，私下與綠壺城警局局長交涉，將傑克的記錄刪除。而學校這邊，你再以學生會的名義請學校低調處理，學校顧及聲譽，一定會同意。這件事情就可以從此壓下。傑克這傢伙心高氣盛，這麼丟臉的事情，他是絕不會主動向家族彙報的。」藍洛胸有成竹。

「傑克這邊我並不擔心。他老是找你的麻煩，我早有計劃讓他離開風雲。這件事情正好可以拿來做做文章。你放心，他很快就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了。」林優漂亮的眼睛微眯，冷冷道。

本來先生的意思是讓這個混蛋轉學，不讓洛有機會惹事就算了，可他居然不知道死活的找人傷了洛。這下，就算自己願意放過他，遠在總部那邊，將洛當成心肝寶貝看待的那一大票人，也決不會輕易放過他了。幸好洛只是肩上有一道淤青。否則，不僅是傑克，整個響尾蛇家族都得遭殃。

「那你幹嗎還發這麼大的火？」藍洛不解地放鬆身體。真是的，害得他戰戰兢兢，忍他噴了這麼久的口水。

「我不該生氣嗎？你的周六約會，路線，餐廳，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可你倒好，突然改變計劃，帶著伊千夏飈得不見蹤影。」一聽他這麼說，林優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怒火又被瞬間點燃。

「要不是你亂跑，怎麼會給傑克機會，又怎麼會惹出這一連串的事情？恩？」

被他飛出的眼刀砍得頭皮發麻，藍洛乾笑幾聲。

「那是因為，我沒有想到千夏居然也喜歡飈車。你知道嗎，她只看一眼就講出了哈雷的全部性能，還有，她面對那些飛車黨的樣子……」

提到千夏，藍洛開始眉飛色舞起來。

先前約會她，純粹是因為好奇和無聊。

中規中距地在風雲里待了一年，這樣的生活和他從前過的日子比，簡直無趣到了極點。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他覺得有點意思的人，怎麼能輕易放過？

但是，他完全沒有料到，她竟會這麼令他驚奇！

她的活力，坦率，以及面對危險時的從容勇敢，都讓他為之驚艷。當他看著她持弓站立在夜色中，他竟然有瞬間無法呼吸，只能筆直地看進那雙明亮的眼睛里。那驕傲自信的眼神是與他那麼神似，就像他時常在鏡中所看見的。

原來，真有一個女孩，有著與他相同的眼神。真有一個女孩，可以跟上他的腳步，與他心有靈犀。

那天晚上從警局出來，他送她回家。

不知道為什麼，當車子發動，她摟住他的那一刻，他突然希望回去的路永遠都不要有盡頭。

「喂，回魂啦！」林優拿起報紙在藍洛頭上一敲，不滿他的走神。

「一提起那個女孩子你就三魂丟了兩魂的樣子，才一個晚上，你就把心丟啦？」

藍洛不回答，笑容更燦爛了幾分。

——丟了心嗎？應該是吧。

「不會吧，是真的？」光看他的臉色就清楚他在想什麼的林優呆了一呆。

這也淪陷得太快了吧，那個伊千夏難道是超級核武器？只一下就讓洛的心防灰飛湮滅？

「真的。」這次，藍洛點頭。眼底是不容動搖的決心。

「如果是這樣，那就更得小心了。」林優嘆口氣，不由皺眉靜靜思索起來。

「小心什麼？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藍洛問。

雖然優平時是冷了些，可是只要和自己在一起，他就象換了一個人似的，愛笑，愛碎碎念，愛生氣，根本靜不下來。

很難得看到他露出這麼安靜而嚴肅的表情。除了那一次……

藍洛心一緊，笑容消失。

「是不是那邊有消息傳回來了？那個人……」

「那邊什麼事情都沒有。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有了。洛，別擔心。」

林優打斷藍洛的話，用力握住他有些輕微顫抖的手，心疼地看著他眼睛中流露出的不安。已經過了兩年，洛的反應還是這麼大。可見那件事對他的傷害之深。

「我是說，有一個人終於對女孩子開竅了。不過，女人是老虎，你千萬可別被欺負得連骨頭都不剩。」

「去你的，當心我等下就打電話給羅莉，到時候被欺負得不剩骨頭的就是你了。」藍洛給了林優一肘子，笑容又重新回到臉上。羅莉是羅恩的妹妹，與林優同年，也是林優的戀人。

「好了，沒有事的話，我先走了，我還有兩節課要上。」

藍洛帥氣地站起來。

「洛，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林優不放心地叮囑著。

「低調不惹事，我知道啦！碎嘴老公公。」藍洛朝他揮揮手，然後笑著離開。

「這找扁的小鬼。」居然敢叫他碎嘴老公公，林優望著藍洛遠去的背影，好笑地搖搖頭。

回到辦公室，看著依舊靜靜躺在桌上的報紙，林優臉上的笑容隱去，濃眉擰成了解不開的結。

該死的傑克。該死的報道！

事情發生得突然，當他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報紙已經在市面上流通，無法阻止。雖然將市面上的報紙重新回收並不難，但他卻不能這樣做。因為這反而容易引起有心者的好奇，若是這樣，先生的苦心，洛這一年來的忍耐就全都白費了。

作為國際性的大都會，綠壺城每天過往的人不計其數。這份報紙有可能被那個人看到嗎？最糟糕的是報紙上登出了洛的照片。若是知道了洛在這裡……

心一顫，他硬生生地命令自己不能往下想。

——那個人沒有死。好好保護洛。

這是數月前，先生髮過來的信息。

而這條信息，讓他的心裡一片冰寒。

永遠記得那個人和那雙瘋狂的眼眸，永遠記得那一天，當他衝進房間，看著洛安靜地躺在一片潔白中，好害怕他從此再也不會醒過來……

報紙在手中被逐漸揉成一團。

洛，盡情地去享受屬於你的世界吧。

我會守護你的。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不會讓那個人再傷害你分毫。

與此同時，在星海的學生會辦公室里：

「……各部門交上來的活動計劃我都已經看過了，創意都不錯。但是時間與順序還要調整。我們要將時間岔開，不能讓活動過於集中在某一個時間段內。至於今年的校慶慶典活動，由活動部的秦風總負責。具體的活動計劃他會在下周的例會交給我們討論。」楚文夜交代完畢，看著左牧身邊的空位，好看的眉毛微微一蹙。

「秦風怎麼還沒有來？」星期一上午下課後是學生會開例會的時間，他應該不會忘了才對。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砰」一聲，大門被打開了。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張教授的跨國管理課果然不是普通人能上的。」秦風一進門就扯起了銅鑼嗓。「喂，你們有沒有看昨天的《綠壺日報》？有不得了的特大新聞哦。」

「蝸牛風，我們會都開完了你才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大驚小怪的。是不是火星要撞地球了？」左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涼涼道。

「去，大人說正經事情的時候小孩子不要亂插嘴。」秦風白他一眼，走到正在專心看活動計劃書的楚文夜身邊。

「小夜，雖然人家遲到了，可是人家帶了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大新聞來給你哦。」搖著楚文夜，秦風以媲美超級人妖的口吻喋聲喋氣地說。

又開始了。

其餘的人很有默契地同時停下手中的活，開始欣賞固定的章魚活寶秀。

「什麼大新聞？」楚文夜以一貫溫柔的聲音回答，眼睛卻還停留在計劃書上。

「《綠壺日報》頭版頭條——驚心動魄周末夜，兩大學生勇斗公路飛車黨！」秦風朗聲念起手中的報紙。

「切！」

「這算什麼超級大新聞。」剛念了個開頭就遭到其他人的一致鄙視。

「我還沒說完，你們急什麼。」秦風抬頭，飛出一記眼刀讓他們消音，然後將報紙放到楚文夜面前，繼續發出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的喋聲：「小夜，你打開看一下嘛，你一定會很驚訝的。你看看，報紙上的人是不是很眼熟？」

「好吧，我看一眼。」楚文夜微笑著拿過報紙。秦風的個性他很清楚，如果不達到目的，他絕對會沒完沒了地纏著他。

「小夏？」打開報紙，楚文夜不由驚訝地低呼一聲。

「怎麼樣，很驚訝吧。人家第一次看到這篇報道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照片上的女孩子長得好象你的小夏妹妹哦。」秦風故意道。

聽到楚文夜的驚呼，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哪裡是象，這分明就是那個丫頭嘛。」周偉讀著報道，嘖嘖兩聲。「這伙飛車黨很狂的。他們在開發區一帶飈車、打架、搶劫、傷人。他們飛車技術高超，而且摩托車本來就機動靈活，往往等警察趕到，他們也早散了，所以警局好幾次針對他們進行專項嚴打都沒成功。」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丫頭居然這麼厲害。

「咦，她身邊的那個人不是風雲的藍洛嗎？聽說他在學校上自由搏擊課的時候，連老師都被他打敗了，果然名不虛傳。」左牧插話。「上面還說要表彰他們倆呢。真服了她，約個會也能這麼驚天動地。」

七嘴八舌中，一直靜靜讀著報道的楚文夜站起身。

「好了，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大家辛苦了。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說完，他徑直朝門口走去。

「小夜，你去哪裡？不一起吃午飯嗎？」微楞了一會，周偉朝著門口喊。他們開完周一例會後，不是都一起吃午餐的嗎？

「別白費力氣啦。小夜今天是不會和我們一起吃午飯了。」秦風悠悠道。

也許他們都沒有發現，走出去的小夜，將手中的報紙抓得有多麼緊。

午後的清風搖動樹梢，金色的小花象微雨般紛紛飄落，細碎的花瓣鋪散了一地，甜蜜的香味濃得讓人沉醉。

桂花樹下，草地上，有一個女孩倚樹而坐。陽光透過縫隙，在她身上灑下點點光影。她閉著眼睛，一縷長長的頭絲垂在臉側隨著風柔柔飄動，恬靜得象個天使。

楚文夜輕輕走過去。

還沒有走到她身邊，女孩子的眼睛已經睜開了。

「好香啊，薇薇你動作真慢，我要餓死了！」千夏跳起來，剛想朝著散發香味的飯盒撲過去，卻在看清楚來人之後險險地停下來。

「夜，是你啊，我還以為是薇薇呢？」千夏左看右看，「真是的，那個傢伙，去打個飯要這麼長時間。」

「薇薇不會來了，我剛才遇到她，她說班上有急事。要我幫她帶午餐給你。」楚文夜微笑著將手中的飯盒遞給她。

「謝謝。」

打開飯盒，糖醋排骨，紅燒茄子，番茄牛肉，令人口水直流。

「哇，好香。」千夏深深地呼吸——還是薇薇最了解她，打的都是她喜歡吃的菜。

「為什麼不到餐廳去吃？」楚文夜在她身邊坐下。

「餐廳里人太多了。再說，學校的餐廳哪比得上這個天然餐廳？」千夏拿起筷子，「你看，天空是屋頂，陽光是燈光，草地是地板，開滿花的桂花樹是椅子，而且今天我的身邊還有星海第一帥哥陪著，多幸福啊。」千夏做出薇薇的招牌花痴動作。

「調皮鬼，快吃吧。」楚文夜輕笑。

「夜，你吃過午餐了嗎？」剛想開吃，突然想起了什麼，千夏停下筷子，望著正微笑注視自己的楚文夜。

「我？吃過了。」楚文夜微楞，然後輕輕點頭，

「是嗎？」千夏看看手錶，然後伸出手在他鼻尖前晃了晃。

「你幹什麼？」楚文夜不解地看著她好象比劃長度的動作。

「我在看你的鼻子是不是變長了。」千夏一本正經地說。

「學生會的周一例會一般開到12點。從學生會辦公室走到最近的餐廳也要10分鐘，現在才12點十分。請問會長大人，你是怎麼做到在十分鐘之內走到餐廳吃完午餐然後又幫薇薇把午餐帶到這裡來給我呢？」

她調皮地看著他，「難道說，你會縮地法？」

「你怎麼把我們的日程表背得這麼熟？好吧，我坦白，我還沒有吃午飯。」楚文夜輕輕一笑。

好美的笑容，就象是清雅的月光，讓人覺得那麼舒服安心。難怪星海所有的人都喜歡他。

千夏楞楞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哦，還不是因為薇薇。」她吐吐舌。薇薇那傢伙，最近的興趣全在學生會上。天天把他們幾個人的動向掛在嘴上念，念得連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既然你也沒有吃飯，我們一起吃吧。反正這麼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千夏從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個乾淨的紙碗和一雙迷你筷，將一半的飯菜攤到碗里遞給他。

「好。」遲疑一下，楚文夜接過千夏遞過來的碗筷。

「雖然還是餐廳的飯菜，但是味道真的好象好了很多。」吃了幾口，楚文夜詫異道。這是他第一次在戶外吃午餐，感覺，真的很好。

「對吧。在這裡吃飯比在餐廳里感覺好多了。」千夏一邊大口大口扒著飯，一邊欣賞著楚文夜的吃相。

好優雅的姿勢。怎麼能有人吃個飯都令人覺得賞心悅目呢？不象她，月總是批評她吃飯好象餓死鬼，可是她老改不了。千夏眼神一黯。

「是啊，天然餐廳果然不一樣呢。不過我想你今天躲到這裡來吃飯，還有別的原因吧。」楚文夜看著她。

「當英雄的滋味怎麼樣呢？小夏」

「啊，你也看了那篇報道了？」千夏嘆氣。

害死人的報道啊。昨天，社區里所有見到她的人，不管認識不認識，都會親切地跑過來和她搭訕，大大讚揚她一番。害得她哪裡都不敢去，乖乖待在家裡。

今天，在學校里，所有人的眼光更是都象探照燈一樣往她身上掃。

甚至有人跑到她面前，一臉崇拜地要求和她合影留念，或者是遞上筆記本讓她簽名。更誇張的是，每個來上課的老師，第一句話都是：請問哪位是伊千夏同學？

然後她不得不起立，讓老師兩眼發光，神情激動，萬分驕傲的以她為典型，來一番慷慨激昂的，關於樹立新時代風氣的即興演講。

天啊，讓她死了吧！

半天下來，她已經熬成了苦瓜臉。只有薇薇拿著報紙手舞足蹈，一臉得意。

「夜，不要取笑我啦。什麼英雄，報紙說得太誇張了。」千夏苦惱地抓抓長發，上帝保佑，千萬不要有人多事地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媽啊，否則她回來一定會……

一想到上次因為打架被老媽懲罰的慘況，她心裡就一陣發毛。

不過，那天晚上真的是好過癮哦。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千夏忍不住噗嗤一笑。

「夜，你知道嗎，那些飛車黨的打扮就象是萬聖節的怪面人，一點沒有美感。他們車速好快，居然能追上洛的哈雷。然後我們就……」她手舞足蹈地將當時的情景描述一番。

「是啊，你和藍洛兩個人對付這麼多飛車黨，真的很不簡單。」楚文夜聽完，點了點頭。

「還好啦。」千夏聳聳肩，心裡有著微微的得意。能得到夜的誇獎，好開心。

「但是，在你開心地打架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關心你的人呢？」

咦，什麼？

千夏抬起頭。

楚文夜拿出報紙，放到她手上。

「也許別人看到這份報道的時候，會讚美你的勇敢，會崇拜你的身手，會嫉妒你大出風頭，可是，對於關心你的人來說，在看到報道的時候，只會有一個念頭——你有沒有受傷？」

「夜，你……」望著那雙如夜一般深邃的眼睛，千夏張大嘴，眨眨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就是你連午餐都沒有吃就來找我的原因嗎？你在——關心我嗎？夜？

問號在心裡千迴百轉，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一陣風徒然吹過，更多的桂花輕輕搖搖落下來，瞬間傾灑了兩人一身。

花雨迷濛中，她看到的是一張比花景更吸引人的臉龐。

「小夏，」楚文夜凝視著她，黑如夜色的眼睛好象包含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恩？」她獃獃地回答。

「答應我，以後不可以這麼衝動，不可以讓自己陷到危險里。因為這樣，會讓關心你的人擔心。」

千夏的身體猛然一震，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小夏，你又和別人打架了？

——是他們先欺負我們，我才還手的。我沒有先動手。

——你這孩子，手伸出來。

——不是我先動手的，月，不可以罰我啦。

——我說過要懲罰你嗎？讓我看看你的手，受傷了吧。

——沒有事，只是擦破點皮而已，哇，好痛。

——你啊……答應我，以後不可以這麼衝動，不可以讓自己陷到危險里。因為這樣，會讓關心你的人擔心，知道嗎？

……月……

那個聲音，那張笑臉，那份溫柔，好象都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好遙遠，遠到怎麼抓都抓不住……

「小夏，你在聽嗎？」

溫柔的聲音喚回了飄飛的神智。

千夏回過神，定定地看著有些嚴肅的楚文夜，輕輕地說：「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聽到她這句話，微笑又重新回到楚文夜臉上。

「有樣東西給你。」他遞給她兩張票。

「這是——」千夏接過一看，「哇！彩虹主題公園的門票！」她眼睛一亮。

彩虹主題公園是類似美國迪斯尼主題樂園的遊樂園，也是綠壺城近年來一個重要的娛樂建設項目。經過兩年的建設，上月剛剛完工，這個周末正式開園。因為剛開園，為了安全，進園人數有著嚴格的控制。所以門票非常搶手。聽薇薇說在現在門票都已經訂到下下周了。

「你去哪裡弄到這麼好的東西啊？」拿著門票，千夏高興萬分。她最喜歡去這樣的主題公園玩了。

「你不是說過很想去嗎？」楚文夜看著她興高采烈的樣子，臉上的微笑不自覺地燦爛了幾分。

「可是，這門票很難弄的，你怎麼弄到的？夜你真是太偉大了。」她圍著他歡呼。

「看你高興的。」楚文夜好笑地搖搖頭。「『彩虹』是神話集團和法國東浪娛樂集團聯合投資的。」

「原來是這樣。」千夏拍拍腦袋。差點忘了，眼前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神話傳媒未來的繼承人。他要拿到門票自然輕而易舉了。

「這就算是獎勵你星期六晚上大敗飛車黨的獎品吧。不過記得你答應過我，這樣的打架沒有下次了哦。」

「遵命！王子殿下！」千夏立正，對他行了個禮。

「星期六早上9點鐘開園。你和藍洛一起去吧。裡面有很多有趣的遊戲。你一定會很喜歡的。」

「好，星期六早上9點鐘，和藍洛一起……」

等一下，千夏皺起眉：「為什麼是和藍洛一起去？夜，不是和你一起去嗎？」

「我？」楚文夜淡淡笑一下。

「我不喜歡熱鬧。再說，」

「再說什麼？」真奇怪，他送她遊樂園的票，卻不和她一起去玩。

楚文夜只是微笑，沒有說下去。

千夏突然明白過來，捂住自己的嘴巴。

夜不想去，是因為，因為那個詛咒吧。他害怕讓別人因為他受到傷害。

千夏嘆息著看著他。他的微笑真是好迷人啊。只是，他的笑容為什麼那麼寂寞呢？

寂寞得讓她的心，覺得有一點點酸，一點點痛。

這麼溫柔善良的人，卻只能在別人的崇拜和喜歡中寂寞地生活著……

眼睛慢慢的有些濕潤，千夏吸一下鼻子，仰起最燦爛的笑容望向楚文夜：

「夜，星期六早上，我們一起去玩吧！」

楚文夜有些驚訝：「小夏？」

「票是你送我的，我只想和你一起去。你不去，我也不去。」千夏一臉堅決。

「可是，」停了停，她扁起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

「這麼好玩的主題公園，我真的好想好想去哦。如果沒去成，我一定會很難過，我一難過就沒有精神，沒有精神就沒有辦法好好聽課，沒有辦法好好聽課成績就會下降，成績一下降期末就沒有辦法順利過關。這樣惡性循環下去，我以後能不能畢業都是個問題。這一切可都是你害我的。」

這，這是什麼歪理？

被她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楚文夜發現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反駁。深深看著千夏許久，他緩緩點頭。

「好吧」。

「耶！你自己答應的哦，可不許反悔！」千夏高興地跳起來，可憐樣一掃而光，變臉象翻書一樣快。

「那我先走了，我要去圖書館查歷史作業的資料。中午這個時間人少些，我可不想和別人擠。」她抓起包包。

沒跑出幾步，她又停下來，朝依舊坐在原地的他用力揮手。

「星期六早上九點鐘，我們在『彩虹』門口見，不見不散哦！」

目送著那個活潑的身影消失在草地的盡頭，楚文夜倚著桂花樹，輕輕閉上眼睛——

今天的風，為什麼好象特別溫柔呢？就連撲鼻而來的花香好象也格外濃郁，一點一點的沁入肌膚，滲入四肢百骸，讓心都變得那麼輕盈，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天高雲淡，風依舊輕輕地吹著。

秋日微熏的午後，桂花樹下，嘴角帶著一抹淺淺微笑的恬靜少年，成為了星海最美麗的一幅風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