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是啊……好久不見……一句話真的是就足夠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全部……好久不見……

雖然我從不曾特別期待過什麼，也不會再從你身上期待任何東西，可是就這四個字……你不覺得你對我太殘忍了嗎江天空……僅僅這四個字……你不能這樣對我江天空……

聽見我越來越倉促的喘息聲，天空刻意避開我的臉，緩緩掃視了房間一周……接著，他長嘆一口氣，垂下頭。

「喂喂，現在我們可以回家去了吧!!!」

「牽著我哥一起出來吧，別鬧彆扭了知道了嗎?」

「……」

「快點啊!!」

「你這個沒眼力見兒的吃屎的兔崽子。」就在尹湛吵吵嚷嚷越叫越大聲的時候，娜娜姐扯起他的耳朵就往門外走。

「喂喂，你這是什麼女人啊你，毛病，幹什麼扯我耳朵!!!我是來帶韓雪回去的!!」

「你先出去再說!!!-0-」

「啊啊!!肩膀，我的肩膀!!!別抓我的肩膀!!」

「哎喲～!真被你氣死了……!!!」

哐當……!!大門猛地被甩上，兩個鬧騰騰的人終於消失不見了……江天空，他膽敢又向前邁進一步，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我……

「這幾天你都在哪兒……」

依舊低沉不帶感情的聲音……不帶任何愧疚……沒有絲毫陌生和空白……和平時完全一樣的聲音……沒、有、變、化……我更生氣了，大火騰騰開始向外冒。

「……走吧……」

「哈……」

「瘦了好多……我們去吃飯吧……」

「您是誰?雖然不怎麼禮貌，不過請問您是誰?」

「天空……」

多麼理所當然的聲音。

「誰?我真的不認識啊，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天空……」

更加鮮明清亮的聲音……我梗直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和他對視……居然發現他眼睛的顏色漸漸渾濁了起來……

「……你……」

「……什麼……?」

「殺人犯……」

「……我們去吃飯……」

「雲影是你殺死的……我也是你殺死的……」

「不管怎麼說，看來你知道我是誰。」

這個死混球……他腦袋裡究竟裝的是什麼啊，棉花嗎……居然能這麼開心地沖我張嘴笑……

「不準笑……TMD……」

「嗯，我不笑了。」

「不準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不準呼吸……不準張嘴……也不要指望我說什麼能理解你……跪地向我求饒，請求我原諒更是沒門……這些勞神費事的舉動你不做也罷……我的心，已經死了……我心中的你……也死了……」

「我……死了……?」

「你已經死了……」

「……」

「我不想再大喊大叫了……也沒有力氣了，我不想再浪費一分氣力在你身上……上次我已經說過……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不要讓我成為說謊的騙子好不好……你……和你爸爸，你們倆好自為之吧。」

「不是說謊的騙子。」

「……是嗎……?」

「我，不是說謊的騙子。」

聽著他重重地又重複了一遍，我笑了，無力地笑了，再一次看向他……天空的臉，從上到下每一塊肌肉都因痛苦而扭曲、抽搐……眼淚，一滴滴淌下……他瘋狂痛苦的臉……卻讓我感到惡毒的幸福……

「你走……」

「一起走……」

「不，你一個人走。」

「……」

「你……奪走了我最珍貴的兩樣東西，不只是奪走，更是殺死了他們，永遠永遠地殺死了他們……」

「雪理，你的名字，從今往後，我只叫你一個人的名字。」

「一個是我的朋友朴雲影!!!」

「韓雪理……從今往後，我只叫這個名字……」

「一個是我的心……」

「韓雪……」

「不要再演戲了!!!我不會再相信你，不會再上當了!!!你怎麼做都沒用了!!!因為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因為都已經死了!!!你無論做什麼都不可能讓死去的東西復活，也無法再挽回了!!!!知道嗎?!!!」我使勁全身氣力，激動地狂喊道……門外傳來尹湛用拳頭搗門的聲音，還有娜娜姐大聲尖叫著阻止他的聲音……我飛快地用袖口擦乾臉上的眼淚。

「我一起死不就行了……」

「別可笑了……死啊死的說著很好玩嗎……有本事你別光說，真的去做做試試看啊……你死了我也不會流一滴眼淚，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

「現在，你……已經……很討厭我了嗎……?」

「……哈……」

「你要拋棄我嗎……?真的不再回到我身邊了嗎……?永遠永遠都不回來……?」

這究竟是誰該說的話……是誰說過……即使是宇宙爆炸……也會一直守在我身邊……是你啊，江天空，是你啊……而之後，在人心上狠狠砸出一個大洞，無比無比巨大的洞一…也是你啊，江天空

「是……」

「是……?」

「是!!即使是死一千遍，投胎轉世一千遍，我也不會再回到你的身邊!!!」

「……」

「快點告訴我，雲影在哪兒!!!我要去請求她原諒!!她在下面該有多傷心……!!不僅沒有為她報仇，反而天天和你在一起嘻嘻哈哈，她看著該有多難過，多憋氣……!!!」

「……」

「朴雲影在哪兒!!!我問你朴雲影在哪兒!!!」

天空哆嗦著手從夾克內口袋裡掏出一個火柴盒，一個沒拿穩落到地上……可是……比火柴盒更早映入眼帘的是「韓雪理」的學生證，用小鐵夾夾在他夾克內里的「我」的學生證……

「這個，忘記你還拿著我的這個呢……」

「……」

「我是個傻瓜……差點以為某人會帶著我的名字生活一輩子……」

啪……我使勁扯掉學生證上的小鐵夾。天空彷彿得了失語症一般，只知道獃獃地看著地面……

我飛快地彎腰拾起地上的火柴盒。

純黑的火柴盒，中間鑲嵌著「TOYOU」兩個漂亮的白色單詞，應該是某家咖啡廳的名字，背面詳細註明了這家咖啡廳的地址，並附有一個小小的簡圖，在仁川……

「你還算有點良心，是不是想著什麼時候可能會去看看。」

「真的……要拋棄我……?」

「不是拋棄你，是我被拋棄了。」

……我把火柴盒放進口袋，兩眼直視前方，筆直越過天空……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看了，只怕會永遠被捆在這裡；看了，只怕會在他面前再次崩潰……所以，我不看他，直直向門外走去……

「你真的……要我死……?」

背後悠悠傳來天空空洞而低沉的嗓音……我的心，猛地抽緊……。

不要被他嚇倒……一切都結束了……從這傢伙拋下雲影，獨自從車上逃生的那一刻開始……愧疚自責一生，是他從那天開始就註定的命運……

「死吧，如果你覺得那樣就能洗清你的罪孽的話。」

「……撒謊……」

咯吱……呼……我緩緩把學生證插進左邊口袋……拉開玄關門……拋開這如同噩夢一般的短暫相聚，向外走去……

「喂，等等啊你!!!」後面是手忙腳亂，急得團團轉的尹湛和娜娜姐。

「到底怎麼回事呀!!幹什麼在裡面哇啦哇啦叫那麼大聲!!!」

「……你哥說要去死……你過去看看他吧……」

「什麼……??」

「……」

「喂!你去哪兒啊!!!」

……嚓嚓嚓嚓……身後傳來娜娜姐和尹湛漸漸跑近的腳步聲。

「不要跟著我!!!」

「喂……你到底去哪兒啊……!!!倒是說句話啊!!」

「去見你一直埋怨的那個女人……」

「……」

「去見你這輩子最最怨恨的那個女人……那個已經在墳墓里的女人……」

「你……該不會是說……朴雲影吧……?」

「……」

「一定不是的對不對……?你究竟要去見誰……呃……?」

「該死的!!不要跟著我!!!讓我一個人好好待著!!尹湛，你就讓我完成一次自己的心愿好不好!!!」

吱……尹湛的腳步聲在我背後硬生生頓住……我彷彿逃亡般的逃離了這裡，每一個步伐都沉重得要壓倒我……我一定要去一趟雲影長眠的地方，去那裡找回我的心……只不過是一次短暫的碰面就讓我動搖了，幾乎重新帶走我的心……不可以的，不可以的……雲影，你一定要幫我重新找回我的心……火柴盒上的地圖在驅趕著我，讓我一步也不能停地向那個地方奔去……

離天空越來越遠的一條路……天空的身影逐漸縮小的一條路……逃離天空身邊的一條路……把天空推向死亡的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