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關係，現在沒關係了。政民啊，你還有我們呢，以後不要獨自哭泣，要哭我們一起哭吧。

你不要獨自哭泣，要哭我們一起哭吧。也許我這麼說，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可以的話，我要去找回阿姨。你可以罵我多管閑事，不知天高地厚。但我會努力的，我要讓阿姨出現在政民面前，我會努力的。

「這個臭小子，自從他媽媽離開后，只要聽說哪裡有人打架，就算沒人叫他，他也會跑去參加，他不分敵我，見一個打一個，越是不讓他做什麼，他就偏要做什麼，政民這小子就是這樣過來的。他真正的朋友只有我，他身邊只有素怡一個女人，就這樣……」

我的眼裡又流下一滴眼淚，又一滴。我使勁擦了一把眼淚，心裡暗暗想道，以後不能這樣了，我要讓政民笑。我有這個信心。我要讓政民變回從前的樣子，他身邊有我……

「我會找到她的，我一定要找到政民的媽媽。」

「她已經離開三年了。現在你怎麼去找她？起先，我們也曾千方百計地想把她找回來。酒吧、旅館，我們什麼地方都去過。攢了一點兒零錢，我們就在漢城、釜山、水源四處尋找！可是沒找到，最後我們不得不放棄了……」

不會的，我不想聽你說，我一定會找到她的。現在我們十八歲了，可以找的範圍也更大了。我盡量表現得樂觀，站起身來。舟善也緊跟著我站了起來。

「我相信，信任是不會遭到背叛的。我相信我會找到阿姨……現實不會背叛我的信任。」

「哎喲。」

「我們往樂觀處想吧。」

「好吧，那我也幫你。」

「真的嗎？」

「我會幫你的，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不管。只要我們不死，只要我們還有力氣，我們就一起努力吧。」

還是我們舟善最酷！我一把拉起他的手，大聲喊叫。

「好的！我們努力吧！謝謝你，舟善！」

「啊，可是海芸啊，我的手，放開我的手……」

手……手怎麼了……啊啊，我又激動了。我趕緊放開舟善的手，舟善難為情地沖我一笑，然後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

「以後我得多幫忙了。」

「什麼？」

「走吧，我送你到家門口。」

現在還沒開始尋找，可我就像是已經找到了似的，高高興興地回了家，連腳步都變得格外輕鬆。不一會兒，我就到了家，脫下上衣，遞給舟善……

「今天真的很感謝你，還有，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對政民保密……」

「我知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放心吧，明天在學校里應該能看見你吧？」

我點了點頭，舟善從我身邊經過，幫我打開大門。哎呀，這個傢伙真是太善良了，真不相信我會有這樣的朋友。對了，以後我不會這樣想了，政民也不是自己願意改變的。直到這時，好像找到了尋覓已久的答案似的，我鬱悶的心情豁然開朗了。

「哈哈，謝，謝謝你。」

「不用客氣，那我走了！明天在門口見面吧。」

我點了點頭，輕輕地沖他揮了揮手，舟善沖我露出可愛的微笑，也朝我揮了揮手。啊，太可愛了。要是我有這麼個弟弟就好了。大個子舟善的背影消失了，我開始往樓上走去。突然，我感覺有點兒不對勁，低頭看去，發現一雙陌生的紫色膠鞋。莫非……就在這個瞬間，我的後背上直冒冷汗，一個我不想聽到的聲音傳入我的耳畔。

「女兒呀，你是不是裝病啊？」

啊啊，我該怎麼辦呢？果然被媽媽發現了。看來媽媽不會輕易消氣，葯袋被她揉得皺皺巴巴。哼，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想想辦法，處理一下這個局面。於是我手腳並用，比比劃劃地做著解釋，但是媽媽的臉上仍然看不到緩解的跡象。

「哦，是這樣的，啊，剛才我的朋友來看我，我非常感謝，就出去送他了……」

「那個朋友今天不用上學嗎？」

「哈哈，今天仁賢高中學校有事兒，所以提前放學了。」

媽媽的臉色稍微緩和了點兒，噢耶，如果在這裡繼續……

「昨天不是有個朋友來看我了嗎！就是那個瘦瘦高高的，人長得很帥……」

「啊啊，是那個小傢伙呀！哎喲，你這死丫頭！怎麼不早說呢！外面很冷，快進屋吧。」

媽媽，你不能這樣。天堂里的父親現在肯定火冒三丈，正在詛咒你呢。多虧有了舟善，我才度過了這次危機。我渾身打著冷戰從外面走進溫暖的房間，暖了會兒身子。媽媽正要進裡屋，我趕緊拉住了媽媽。

「怎麼了？」

「媽媽，你現在還和政民的媽媽保持聯繫嗎？」

「政民的媽媽？哦，好像有幾個月沒聯繫了。」

幾……個月……？

幾個月？

23

「幾個月？那，那麼，你知道政民媽媽的電話號碼嗎？」

「知道，可能在我的電話號碼本上……哦哦……哎呀，死丫頭！」

我趕緊拉著媽媽，回了她的房間。我翻著電話號碼本，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媽媽歪歪扭扭的字跡。我認真地看每個名字，生怕不小心錯過……

嗒——

「啊，媽媽！你給我看看！」

「你媽媽的大腦就是電腦！等一等，你怎麼突然打聽起政民家的事情呢？」

你還不知道嗎？隔壁那個臭小子就是政民，還有政民的媽媽已經離家出走了……以後再慢慢告訴媽媽也不遲，我先不去想這些，咽了口唾沫，望著手拿話筒的媽媽。

「哎呀，你阿姨怎麼不接電話呢，看來很忙吧？」

說完，媽媽就把電話放下了。啊，媽媽！你再等一等嗎！我一把奪過媽媽的電話號碼本，終於找到了政民媽媽的電話號碼！真是天助我也。這麼容易就找到了阿姨的電話號碼。我用紅筆記下了那個號碼……

「你怎麼突然要那個阿姨的電話號碼，你想做什麼，我的女兒？」

「啊，我需要這個電話號碼，我先出去了！啊，對了。如果那個阿姨打來電話，你就說我很想見見她。媽媽，我愛你！！」

我可能又瘋了。我高興得心臟都要蹦出喉嚨口了。我一心只想著快點兒把這個喜訊告訴舟善，於是就想上樓回我的房間，可是在我馬上就走到我的房間門口時，我突然使勁咳嗽起來。我連續咳嗽了幾十秒鐘，越來越厲害。咳咳，嘔嘔！

「咳咳。啊……怎麼回事……啊啊。」

我的心裡怎麼會這麼……啊啊，我抓住自己的衣角，連呼吸也變得困難了。我倒在地上……啊啊……啊……哈啊，我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我連叫也叫不出來，蜷縮著身體，不停地呻吟……

「你找政民的媽媽幹什麼？哦，海，海芸啊！」

我倒在地上，因為胸口疼痛，身體蜷縮得像只大蝦。我不停地呻吟，媽媽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我。

「孩子，海芸啊！海芸啊！」

「哦哦，哈啊，怎麼辦呢，好疼啊……啊啊。」

媽媽也急得不知所措，當媽媽抓起電話的瞬間，我感覺疼痛漸漸減輕了，胸口的疼痛徹底消失了，好像從來就沒疼過似的。只是我的臉蛋和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渾身有氣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我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突如其來的痛苦，我有些恐懼。我睜開眼睛時，最先看見的是手拿話筒的媽媽，她正憂心忡忡地望著我。

「海芸啊！你沒事了吧？我們去醫院吧，你有點兒不對勁……」

「呼，不用了，剛才可能突然有點兒暈。」

啊啊，我真的被自己嚇壞了。活了十八歲，還是第一次經歷如此強烈的痛苦。一想起來，我都覺得可怕。看來我的感冒還很嚴重。媽媽扶著我慢慢地站起來，一回到房間，我就把電話號碼寫在書桌上最顯眼的地方……

「你真的不用去醫院嗎？你看看，流了這麼多汗。」

「沒關係，我死不了！這些大嬸大媽們，張口閉口就說去醫院。」

媽媽有點兒不高興了，說了句「隨你便吧！」然後就「咣當」一聲把門合上，離開了我的房間。我沒怎麼在意，坐在椅子上，心裡只想著怎樣去找政民的媽媽。突然，政民房間里的燈熄滅了。他又要去哪兒？是的，再等等吧，政民啊，再等一等。我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在夢裡我看見了政民，他找到了他的媽媽，開心地笑了。我一定會成功的，雖然人們都說夢和現實是相反的，但我的夢不會有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感覺很好。就這樣，這一天總算是結束了。

好幾天沒穿校服了，我站在鏡子前看了看，今天我的臉色怎麼格外蒼白。呵呵。漂亮了2％。所以心情也好了許多～。我哼著小曲兒穿上鞋子，走到門外，早晨清爽的空氣迎接了我。

「哦，於舟善！素怡呀，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的朋友兩天沒上學了，我想和她一起走，所以就來了～」

哎喲，真可愛。天氣這麼冷，我趕緊挎住她的胳膊，漂亮的素怡微笑著看了看我。天啊！你越來越漂亮了。

「哧，你好像沒看見我似的。」

舟善在旁邊發牢騷，他的頭上戴著帽子，手上戴了手套，脖子上圍了圍巾，已經全副武裝起來了。他瑟瑟發抖地站在那裡假裝生氣。嘿嘿，這個可愛的小傢伙。

「我知道了，臭小子。啊，我們之間的秘密！你知道吧？我昨天有個重大發現！」

舟善快活地眨巴著眼睛，向我走過來，毫不拘束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哈哈，臭小子，我好喜歡你呀。就這樣，我愉快地走在久違的上學路上。身邊有一個漂亮女孩兒，還有一個大帥哥，所以我免不了引來眾多驚羨的目光。

「哇，大家都在看我們耶。」

素怡似乎也感覺到身邊的視線，她那雙圓圓的眼睛滴溜溜地往四周看去，幾個男生臉漲得通紅。這時，舟善嘿嘿笑了幾聲，挖苦素怡說……

「那是因為你長得太丑，所以大家都看你。」

「什麼？喂，於舟善，你說完了沒有！？你還不給我過來！」

這兩個傢伙把我丟在一邊，飛快地向校門口跑去。要是讓別人看見，肯定以為你們倆是戀人關係。哎呀，我可不喜歡跑。於是，我就磨磨蹭蹭地在後面走著。

「哎喲，村姑，生怕誰不知道你是村姑，為什麼要一個人走？是不是沒人願意理你呀？」

光聽聲音就能判斷出他是誰了，肯定是政民！我轉了個圈兒，抬頭看了看比我高出一頭的臭傢伙，哎呀，很高興見到他。

「哈，哈哈，早上好！」

「死丫頭，我耳朵沒聾，神經病。」

「哦，哦哦，是，是啊。」

政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我看著他的表情，心裡非常快活。嘿嘿，你也會很開心的。如果你媽媽突然出現在你身邊，你也一定會很高興。雖然我找到她還有困難，但是找到她之後，就會擁有很多快樂和喜悅。

「你自己笑什麼呢，村姑。」

「啊，沒什麼，哈哈，你應該謝謝我，臭小子。」

他還蒙在鼓裡，我拍了拍他的胸口，沖他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走過了大門。這個傢伙是不是被學生主任逮住了？怎麼好半天也不見他來呀。嘖嘖，誰讓他把頭髮染成黃色的？

二年級四班教室。

「哈，哈啊，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於舟善！」

你們倆還在發瘋嗎？素怡和舟善連書包也沒放下，就在擁擠的走廊里推推搡搡地追打起來。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可真行啊，真了不起。

「你能有我這麼善良的朋友，應該覺得幸運才對！」

「我的天啊！誰說的！」

「我怎麼看都覺得你不正常。」

素怡正在氣頭上，她把書包扔到一邊，這時，滿頭大汗的政民從後面用胳膊抱住了舟善的脖子。

「誰，是誰？」

「誰讓你碰你高貴的嫂夫人了，哦？」

「太，太過分了，你是援軍嗎？」

「怎麼樣，我就是援軍。」

我被他們幼稚的遊戲逗笑了，他們的遊戲持續了整整一天。素怡和政民往返於四班和七班之間，忙得不可開交。天啊，這幾個傢伙太差勁兒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睡會兒覺呢。但是看到政民跌跌撞撞地保護素怡，並且替她挨了好幾拳，我心裡的某個角落還是感覺酸溜溜的，真是沒辦法。如果我坦率地面對我的愛情，如果我把自己的心情坦率地告訴你，也許現在我就不會孤身一人了。唉，我又開始犯傻了。

24

政民的眼角被打青了一塊兒。他高高興興地坐在素怡身邊，明明很高興，卻假裝生氣的樣子，故意拿素怡開心。他和我一樣傻。這時，第六節課下課的鈴聲響了，我抬起沉重而酸痛的身體，像彈簧似的伸展開來……

「海芸啊～申海芸～」

「哦，前輩！不，不對，哥哥！」

啊啊，在這孤單的秋季，我突然覺得熙元前輩也好可愛。他也像舟善一樣全副武裝起來，背著書包，站在前門旁邊，沖著我揮手。

「嗬，哥哥，你們班終禮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是的！」

「你說謊。」

「真……真的。」

前輩真是太可愛了，我真想跑上去咬他一口。哈啊，我可能真的瘋了。我輕輕轉過身，拍了拍自己的臉蛋，稍微清醒了點兒。我紅著臉轉過身，拿著書包走出來。熙元前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對，現在我真的要叫他哥哥了。

「走吧，熙元哥哥。」

「你們班的終禮呢？」

「我們班終禮也結束了。」

哈哈，前輩無奈地笑了笑。我小心翼翼地挽起前輩的胳膊，這時，有人使勁拍了我的肩膀，然後從我身邊走了過去。他的力氣太大了，我差點兒被他推倒，是前輩把我拉到他的懷裡。太酷了，前輩在這剎那間的表現實在是太酷了。

「你沒事吧？」

「是的，我沒事。」

「啊啊，咯咯，對不起，海芸啊！哎呀，你放開我！」

熙元哥哥目瞪口呆地望著像狗一樣被政民強拉著往前走的妹妹。啊啊，他的表情真的很茫然。我拍了拍熙元哥哥……

「哇，河政民，你太厲害了，我好欽佩你，哼。」

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臉上掛著不無凄涼的微笑。我拉著暈頭轉向的熙元前輩，走出了校門。十分鐘過去了，熙元哥哥仍然沒緩過神兒來，他總是跌跌撞撞的……

「熙元哥哥！」

「……」

「你打起精神來吧！」

熙元哥哥總算回過神兒來，眼睛又恢復了原來的光芒……啊啊，我要找到政民的媽媽！我要告訴舟善，我已經找到阿姨的聯繫方法了。

「海芸啊，我們……」

「咳咳，咳咳！」

啊，我又咳嗽起來。熙元前輩停下腳步，不知所措地拍打著我的後背。

「咳咳，咳咳，啊啊，我沒事，咳咳。」

「喂，你的感冒還沒好嗎？」

「不是的，咳咳，我沒事。」

熙元前輩不無擔憂地看了看我，讓我站在那裡別動，不到十秒鐘，他的身影就消失了。於是，我盡情地咳嗽，依靠著旁邊的圍牆……

「咳咳，啊啊。」

我咳嗽得嗓子都疼了。哇，這次感冒真的很厲害。平時我都很健康。不一會兒，我不怎麼咳嗽了，於是把身體從圍牆旁邊挪開。正在這時，前輩跑了過來。

「哈，哈啊，這個，你拿著。」

「這是什麼？」

前輩遞給我一個葯袋。他專門為我去了一趟藥店？我驚訝地望著前輩。天啊，熙元前輩！

「你這麼驚訝地看我幹什麼？還不趕快吃藥，要不然怎麼能好起來呢？」

「啊，哦哦，你說得對。」

前輩幫我打開飲料瓶蓋，又遞給我幾粒藥片。我接過來……咕嘟咽了下去。

「啊啊，真苦。」

「哎喲，這麼快就吃下去了，我的小寶貝～」

小……小寶貝？過路人聽見前輩說「小寶貝」，回頭瞥了我一眼。啊，真是丟死人了，什麼叫小寶貝！我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我蜷起身體，悄悄地盯著前輩。

「我就覺得你像個小孩子。不要生病，我的心愿意代替你痛苦，身體卻做不到。」

熙元前輩把我的腦袋拉進他的懷裡。哎喲，謝謝。可是，現在我仍然沒有心跳的感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慢慢地把身體從前輩懷裡掙脫出來。他沖著我笑了笑。

「你……從來沒喝過酒吧！」

「是的，是的。」

「走吧，今天哥哥要告訴你酒是什麼東西！」

酒，喝酒……突然間，我的腦海里浮現出媽媽憤怒的面孔。啊啊，啊啊，不可以，但是前輩畢竟是男人。不管我怎麼掙扎著大喊大叫，熙元前輩還是固執地把我拉到了一家酒吧。這種地方對我來說太陌生了，我很自然地緊閉嘴巴，貼在前輩身邊。一個服務生似乎認識熙元前輩，她把我們帶到了這家酒吧最好的位置。但是前輩一直保持著沉默，不說一句話。

「哎呀，大哥，你好久沒來了，還吃平時要的那些東西嗎？」

「哦，快點兒記好，趕快走開，我的耳朵都要爛了，啊啊。」

「哦，大哥你真是的，旁邊這位是誰呀？

那個服務生嘴裡嚼著口香糖，臉上化著濃妝，她滿臉迷茫地指了指我，前輩淡淡地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是我的女朋友。」

「哈，哈哈……哇，大哥你的口味變了。竟然會找這樣一個女人，哈哈。」

那個服務生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像是生氣了似的，然後就回吧台去了。我大惑不解地抬起頭，望著前輩。

「我，什麼地方不對嗎？」

「不是，你別理她，今天咱們盡情地喝個痛快！」

沒過幾分鐘，我們面前的桌子上就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酒和下酒菜。啊啊啊，嘔嘔，一聞這味道，我就想吐。熙元前輩熟練地拿過一瓶酒，打開瓶蓋，遞到我面前。

「這，這個，你讓我都喝光嗎？」

「是的！你喝吧，剛開始的時候會覺得苦，不過，喝幾口之後，可別再管我要啊，呵呵。」

這麼多酒，你讓我都喝光？一聞到酒味，我就想吐。但是既然來到這裡，就不能土裡土氣地堅持不喝。怎麼辦呢？哎呀，不管了。

「喂喂，申海芸！你慢點兒！啊！」

「啊啊啊，咳咳。」

啊啊啊，太苦了。這是什麼味道，為什麼要喝這種東西？真想不通。可是，過了一會兒，我仔細咂了咂嘴巴，竟然有種甜甜的味道回蕩在口中。前輩大吃一驚，問我怎麼樣，我沒有回答，而是咕嘟咕嘟又喝了一大口。

「哎呀，你這丫頭真是瘋了。喂，申海芸！你一開始就喝這麼多，很快就會喝醉的！」

「哈啊，沒關係。哇，真好喝，哈哈。」

我的臉上火辣辣的，身體也在微微地顫抖，每喘一口氣，都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酒味。啊啊，我真的不行了。

「喂，你這個傻瓜，酒不是這麼喝的。總得吃點兒下酒菜……」

「噗噗，喝完酒……會忘掉嗎？」

我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有氣無力地靠在熙元前輩的肩膀上。我把拿在手裡的酒瓶放在桌子上，前輩默默地又為我打開一瓶，我接著大口喝起來。

「申海芸，你要是想哭就哭，有什麼話不要憋在心裡，儘管說出來。我讓你喝酒，就是這個意思。」

聽了前輩的話，我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了。眼淚讓我恢復了清醒的狀態，儘管喝醉了，腦海里卻始終縈繞著那個名字，河政民，真見鬼。

我很不耐煩，一把奪過前輩剛要喝的酒，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

「啊啊，好苦呀，太苦了。」

眨眼之間，我就喝光了一瓶酒，我感覺我不再是我了，說話的時候，舌頭不聽使喚，而且我已經失去了理智，完全是感情用事了。

「這酒……太苦了。」

「剛喝的時候都覺得苦，我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嘻嘻。」

前輩在喝酒，我調皮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熙元前輩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默默地喝酒……我為什麼突然這麼想他？我想死他了。我想告訴他，我就是十年前的那個申海芸！把你從困境中解救出來，偷偷摸摸幫助你的人……都是我，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訴他。可是，我不能。因為我是傻瓜，我說不出來。所以我只能這樣傻傻地哭泣，你在笑，我卻在哭。

「喂，申海芸，你哭了嗎？喂喂，你冷靜點兒！剛喝了一瓶，怎麼能走呢？」

前輩搖晃著我的肩膀。我臉上流滿了淚水，一下子趴在桌子上……

「喂，申海芸！申海芸！」

「哈啊，前輩，前輩……」

「哦，怎麼了？」

「我好想他，我好想政民。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呢？我的心裡真的很痛苦，我的心好痛好痛……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25

我大發牢騷，後來的事情就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有人把我背起來。我的後背上蓋了一件校服的上衣，味道……好像是前輩的味道，熙元前輩。

「哦，哥哥，是哥哥嗎？」

「啊，海芸，你醒了嗎？你清醒過來了嗎？」

「放我下來，讓我醒醒酒。」

前輩默默地又走出了幾米，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來。校服上衣從我身上滑落下來，掉到了地上。那是前輩的衣服。

「不用你撿，我來撿好了。」

我剛要彎腰，熙元前輩就制止了我。他把上衣撿起來，抖了抖灰塵，披在我身上。外面很冷，我不知道現在幾點鐘。啊啊，我不該那麼魯莽地喝酒。不知道為什麼，前輩一直沉默不語，我覺得他有點兒怪怪的。呼啊啊，我的胃裡難受極了，猶如翻江倒海。

「啊啊啊，我的肚子……不舒服，好像要翻出來似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所以買了葯給你。來，喝下去吧。」

熙元前輩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藥瓶，遞給我。藥瓶還帶著前輩的體溫，熱乎乎的。前輩對我真是無微不至，什麼事情都幫我想好了，我的心裡對他充滿了感激，喝下那瓶葯……

「啊啊，現在好點兒了。」

「傻瓜，剛喝下去就說好了……

「這種時候，你應該裝糊塗，信以為真才對。」

「你以為你胡說八道，在哪裡都行得通嗎～」

熙元前輩調皮地抓住我的頭髮，緊緊拉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裡。他迎合著我的速度，慢慢地走在我身邊，慢慢地……

「哈啊，我身上酒味兒是不是很濃？啊啊，我媽媽不會饒過我的。」

「你就說是前輩逼你喝的，你也是沒辦法。」

「如果他讓我把那個前輩叫到家裡來呢？」

「那就叫我，我在一分鐘之內出動，公主殿下～」

這是個給我安全感的男人。我越想越覺得我不該得到這樣的幸福。哎喲，不管了，我不管了。我搖了搖頭，靠在前輩身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經過藍色房頂的隔壁門前，終於到了我家。我們兩個尷尬地站在門口。

「我到家了。」

「哦，是啊。」

「你快走吧。明天還得上學呢，今天早點兒睡覺吧。」

為了打破我們之間尷尬的氣氛，我先開口說話，但是前輩停了下來，他似乎要看什麼，突然，他猛地把我抱在懷裡。酒味和洗髮水的味道撲面而來，我閉緊嘴巴。他好像馬上就要暈倒在我面前似的，我沒有勇氣推開他，只能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他到底怎麼了？難道我剛才喝酒的時候做錯什麼了嗎？他為什麼這麼痛苦？為什麼這麼疲憊？到底是為什麼呢？他擁抱了我幾分鐘，然後，慢慢地放開了我……

「不要像野貓似的偷看別人談戀愛，快出來吧。」

這是什麼意思？前輩沖著我們家圍牆說道。我驚奇得瞠目結舌，追隨前輩的視線看過去，只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人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竟然還有這樣的嗜好？」

「她病成這個樣子，你帶著她幹什麼去了？」

原來是舟善的聲音。我心裡猛然一驚，像罪人似的低下了腦袋。熙元前輩和舟善默默地展開了尖銳的心理戰。舟善兩手插兜，他輕輕地把我拉到自己身邊……

「不要胡來，你放開她。」

「我不能放開，你快回去吧，申海芸。」

「你這個兔崽子，簡直太過分了！」

熙元前輩借著酒勁兒，揮起了拳頭，不偏不倚地打在舟善的下頜上。只聽一聲鈍重的聲音，舟善和我一起倒在了地上。他先吃力地把我扶了起來。我看了看舟善，把視線轉向前輩。他喝醉了，看起來很難保持理智。

「舟善啊！哥哥，你不要這樣，千萬不要這樣！」

「你讓開，申海芸！」

「哥哥，求求你不要這樣。」

我伸出兩條胳膊，擋在舟善面前。前輩看了看我，有氣無力地放下了他高高舉起的拳頭。我忍不住想哭，用雙手蒙住臉，任由淚水滾滾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