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技——不——如——人！」一個字一個字地，十一說：「我沒有出賣Leo，Algol的新產品我也不知。但是，Leo的新產品是由我做的策劃案，比之Algol的新品差了很多。如果我做的新品策劃天衣無縫，那Algol怎麼可能還推新品？我的同事懷疑我我不傷心，畢竟事情太巧合了。剛好是我給Algol做代言人的時候。我受懷疑也是應該的。一開始……我接受不了，但是，當我坐在公交車上想了一想后，我覺得那是正常的。如果換作是我，我也會這樣懷疑別人的。說來說去……都是我不好。如果策劃案做得再細緻些，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因我一個人，會給Leo帶來很大的損失。你說，我怎麼能不傷心不委屈不憤恨呢？我……」

說到這裡，十一說不下去了。

屋裡靜靜的，一點聲響也沒有。紫瞳默默地坐在那裡，無言地聽著十一和他自己的心跳。他不知道他現在應該怎樣和十一講。是安慰、是保證、是勸哄還是對她闡明身份講明一切？紫瞳按在沙發扶手處的手竟感到微微的濕意。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啊？在被人懷疑和委屈的情況下，沒有埋怨沒有惱怒，有的只是對自己的責罰和檢討。還痴心妄想著用她一個人的身軀挑起整件事的責任。

紫瞳伸手過去摟住了她，手掌在她的窄窄的肩上輕拍了一下，落下。她的肩是那樣的冰涼和柔軟，手觸處微微的振纏像是好久好久沒承受過溫暖。

紫瞳將另一隻胳膊也環繞過去，稍一用力，將十一摟向了自己。也許是太需要一個人的安慰，也許是已知道掙扎不過紫瞳，十一這次沒有閃躲，而是乖巧地將頭靠進了紫瞳的胸膛。

紫瞳慢慢站了起來，拉著十一也站了起來。十一的整個身軀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樣，深深地跌進了紫瞳的懷抱。她就這樣讓他抱著，無聲又無息，彷彿天生就是他懷抱里的人一樣。

紫瞳就這樣緊緊地抱著她，一刻也不敢鬆手。

現在，該怎麼辦呢？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其實，早就該告訴她真實的身份，只是，一直擔心她知道了以後就不會在Leo做了，或者是在那裡工作也會有一塊心病。畢竟，從一開始他就在在乎她的感受。如果不是這樣，紫瞳早就按對尋常女孩的那種尋常做法對待她了。可是，她是十一，是他格外在乎的十一。

「十一——」紫瞳還是先開口了，「我們……去吃飯，好嗎？天不早了。」話一說完紫瞳自己都感到震驚。他還從來沒有使用過商量的口氣和任何人說話，從小，他受的教育就是我行我素，勇於決斷。他驚詫地鬆開了抱著十一的手，轉而拉了十一，向後花園走去。

「我……不想吃飯。」十一囁嚅著。她忽然想起，她和他並不算相識，在他家已經又洗又吃又睡過，現在，怎好又在他家吃飯？

「少廢話，讓你吃你就吃。不吃別回家。」紫瞳又恢復了他平時說話的態度。

十一知道他不是在說玩笑，搞不好一會兒他又兇巴巴的。所以十一決定不和他爭論。十一說：「那……我付錢給你吧！」

紫瞳猛然停了下來，看著她說：「那好啊。我倒是忘了，你現在是身價1000萬的大明星了。你有錢，你當然要付給我了。」

「你胡說什麼！」十一不高興了，「我哪有那麼多錢啊？我簽約得來的100萬都交我爸爸媽媽了。你知道嗎——」說到這裡，十一的臉上開始流露出興奮之色，「100萬可以買好多好多東西。我爸爸買了50台電腦，10台DVD，還叫了工程師把50台電腦都連起來，上了寬頻，還有啊……還有好多呢……總之啊，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可高興了。」

「你是說——」紫瞳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十一，「你是說你的簽約金都給孤兒院了？這點東西也用不了1000萬啊，你的簽約金不是1000萬嗎？」

「本來是1000萬。但是，還要付給攝影師造型師定服裝定鞋子定首飾什麼的，所以，到我手裡只有100萬。不過這也很不錯了，辛苦了不到半個月就能幫孤兒院買那麼多東西。我好開心啊！」一說到這些，十一就快樂得忘乎所以，一天的不快在這瞬煙消雲散。

「對了，十一，我上次問過你，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們家是不是有11個孩子？要不，你怎麼叫十一啊？」

「我們家何止11個小孩啊！在我還沒出生時，就有10個孤兒管我爸爸媽媽叫爸爸媽媽了，有了我當然是排行11了。這有什麼奇怪的！你知道嗎，我爸爸媽媽說，他們兩個結婚後有十幾年都沒有小孩。他們特喜歡小孩，每一次看到幼兒園的小孩有家長接回家時，他們的心都是酸酸的。因為他們想起不遠處的孤兒院，那些孩子從來沒有享受過爸爸媽媽接的滋味，所以，他們每到休息的時候，都會到孤兒院接那些小孩回我家。後來，他們就有了我。就連……」

十一話溜到嘴邊想提林皙，但是，忽然又意識到爸爸曾說過林皙也許不願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世，所以她又嘎然而止。紫瞳見她吞吞吐吐，也沒再問。這時有人來叫紫瞳，說是房間里有他的電話。紫瞳讓十一先在原地等著。

米米在辦公室里等候了一整天也沒等到紫瞳，只得獨自一人回家。回到家后，她徑直向後花園走來。「瞳哥在嗎？」米米問。她依稀看到個女孩，但是沒有見到紫瞳。

「誰？」聽到有人說話，十一回過頭望去。

「紫瞳在這兒嗎？」米米又問。

「你……在說誰？」十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十一嗎？你是……宋十一？Algol的形象代言人？我是米米，紫瞳去哪兒了？」

十一一下呆住。米米的話無法不讓她呆住。她確信，她的耳朵沒有問題。她已經聽清了她的話了。她是米米，她叫她宋十一，她口中的那個他，則是紫瞳。

「你說……這……是紫瞳的家？」

「對啊！難道……瞳哥沒告訴你嗎？今天的事我聽說了。瞳哥他……他一聽余斤斤說你哭著跑了，就去追你。你……沒事吧？聽說瞳哥在這裡，我過來找他，不知道你也在……不好意思，我剛回來，沒能招待你……」

「你是說……」十一怔怔的，整個思維像被利劍斬斷的亂糟糟的線團，每一根每一絲都開始像剛針一樣豎立。

米米繼續說著話，但是，後面的話十一一句也聽不清了。大多數女孩在遇到這種事時，最先反應到的就是自己受騙了。其實，這並不是自私的表現，而是女孩天生的自我保護意識慣而有之。十一就是這樣。她此刻腦子裡已經想不起紫瞳對她的任何好處了，只一門心思地念叨著米米說的「瞳哥沒告訴你嗎？」、「我剛回來，沒能招待你」這兩句話。

眼前正對著她不停說話的女孩，是她從曾經到現在都矢志不渝的偶像。她長得是那樣的甜美，可她的話卻像是錐子一樣刺痛了她的心——「我剛回來，沒能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