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沒想拔毛啊，我就想要罐可樂而已。」容添不怕死地繼續挑釁我的耐心。

「可樂沒有，自來水一桶，愛要不要！」

「那加一條毛巾好了。」容添眼睛一亮，「就知道妍妍你不會這麼沒義氣的！」

「幹嗎？要毛巾幹嗎？」我倒被弄糊塗了。

「妍妍你體貼我打完球一身臭汗，給我打水洗澡，我真是太感動了！」

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已經黑了N條線了，見過脫線的，沒見過這麼脫線的，把我的諷刺當誇獎的，除了他還真沒第二個人了。

「感動你個鬼啊！還不去訓練？」惡狠狠地踢一腳，順利地將沉浸在無知快樂中的容添踢出了門外。

自從和容添成為哥們以來，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暴力，越來越不淑女了。好吧，以前也沒怎麼淑女過，不過好歹在人前我還是很文靜的，現在我自問，我一看到容添，那個火啊，就嗞嗞啦啦的從腳底燒到了頭髮梢。一向自詡的沉著冷靜自製全被我丟到了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發霉去了。

哎，搖搖頭，繼續盤算下午看球賽時該注意的事項。

下午4點。籃球場。

拉拉隊在一邊為自己支持的一方搖旗吶喊，場上隊員也拼得眼睛都紅了，雖然場邊掛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條幅。但是，估計現在比賽的隊員心裡眼裡就只有一個「贏」字了，周圍全是美女啊，怎麼能不好好表現一下呢。

「鄭學長加油！鄭學長必勝！」藍方的拉拉隊成了鄭天宇學長的專用粉絲團了。

「紅隊第一！紅隊最強！李學長必勝！」紅方不甘示弱的也把口號喊得震耳欲聾。

雙方氣勢不相上下，和比分一樣，97∶97。

看看時間，還剩下不到一分鐘，估計99.9％的是平局了，不管了，先去準備我的偉業比較重要。

偷偷地從看台溜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沒人！很好，立刻三步並做兩步溜進了籃球隊的休息室裡面。

打開自己偷渡進來的包，掏出精心準備的礦泉水、蛋糕、毛巾，還有我特意為鄭學長買的耐克護腕，那可是花了我一個禮拜的零花錢耶，買的時候肉疼心疼荷包最疼啊！

不過為了鄭學長，一切都值得。不是說千金買一笑嗎？才這麼點，如果能讓鄭學長笑笑，我就值了。

樂滋滋地擺弄我的精心之作，就等著他們回來了給他們一個驚喜。聽到他們的聲音了，還有他們的腳步聲了，我突然有點慌張起來，今天就對鄭學長表白嗎？今天就要直面鄭學長了嗎？今天就要達成我幾個月來的夢想嗎？

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快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似的，手心裡一陣陣的汗濡出來，緊張得口水都吞咽困難，呼吸也似乎快要停止一樣。

怎麼辦？怎麼辦？我突然發現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表白，去面對啊。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在休息室里團團轉，聽到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來不及了！顧不了那麼多了，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自動自發地隨便選了個雜物櫃鑽了進去，還好還好，這雜物櫃勉強可以容下我的身體，真是委屈它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聲音，有人在喊累，有人在邀朋友一會兒去吃飯，有人在罵剛才表現不好的隊友，直到——

「咦，這是誰放的東西？」終於有人發現了我的傑作了。

「好多好吃的，又是哪個愛慕我們的學妹孝敬的啊？」一個粗大的嗓門響起。

我呸呸呸，孝敬你個頭啊，那是我給我親愛的鄭學長特意準備的。

「這個蛋糕看上去不錯，我來吃一口。」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是哪個不開眼的傢伙，竟然試圖染指我給鄭學長準備的禮物，太可惡了！要不是我現在不敢出去，看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還有礦泉水，毛巾，這個是什麼？」驚訝的聲音響起。

「耐克的護腕！看來這個學妹還是蠻上道的嘛。就是不知道是送給誰的？」

廢話，我是什麼人，我可是品位高雅的沈希妍。

「我看看，我看看。」容添的聲音，「這裡綉了一行字哦，鄭天宇學長，沈希妍。」

算容添你識相，知道幫我，現在大家都知道這是我送的了，也知道我暗戀鄭學長了，下面就看鄭學長的表現了。好期待哦，心跳得估計外面的人都聽到了！

怎麼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這麼沉寂？我好奇地豎起耳朵，貼在了門板上。

「哈哈……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湯圓妹迷戀上了我們的天宇啊！哈哈！」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就是，就憑沈希妍那相貌那身材，還想染指我們天宇？倒貼都沒人要吧！」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那些傢伙我以後再一個個收拾，現在最重要的是聽鄭學長怎麼說，這個最重要！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等著鄭學長的那句話，看是讓我升上天堂，還是墜入地獄。

「天宇，你的粉絲哦，雖然噸位重了點，不過，好歹是人家的一份心意啊，你是怎麼想的？」

對啊對啊，鄭學長，現在就看你的了！不要讓我失望啊！

「沈希妍？那個身材和湯圓一樣的學妹？」鄭學長終於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開了金口。

「是啊，高二（2）班的，好像和容添是一個班的吧？」

「哦。」鄭學長真是吊人胃口啊，就這麼金口難開嗎？

「天宇，你到底什麼態度啊？我們很想知道咧，不過我想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理會那個沈希妍吧？哈哈……」那個粗魯的聲音繼續大聲嘲笑。

給我記住了，以後有你好看的，我在柜子里牙都快咬碎了。

「不過，這個蛋糕買的不錯，要不天宇，你就當日行一善，答應人家，陪她玩兩天，最起碼我們也可以跟著有口福啊。」

這個又是哪根蔥？看我出來后怎麼收拾你！卑鄙無恥的傢伙！

「知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故事嗎？」鄭學長的聲音再度冷冷地響起。

「天宇你是說？哈哈……的確，很好的比喻，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哈哈……」眾人開始狂笑。

我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我有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可是，沒想到會被自己喜歡的人這麼鄙視，心疼得揪成一塊，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痛恨自己，為什麼要自取其辱，為什麼要送上門來讓別人辱罵？

不要哭！不能哭！不許哭！沈希妍，你不能這麼懦弱！你不可以為了這個把你的一片心意糟蹋的臭男生哭！可是為什麼臉上濕濕的，為什麼嘴角鹹鹹的？為什麼看不清任何東西？

「學長！你不能這麼說妍妍！」容添的聲音響起。

「你說什麼？小子！」旁邊有人主動出頭替鄭天宇打抱不平了。

「我說學長這樣太沒風度了，人家給學長準備這些東西，看得出來是花費了很大心思的，在準備這個的時候，不知道是懷著怎麼樣甜蜜、激動和忐忑的心情，就是希望學長能喜歡這些，就是希望學長能開心，也許她就滿意和知足了。為什麼學長要糟蹋別人的心意呢？即使你不喜歡人家，可以坦白直接地跟人家講明白，為什麼要說這麼刻薄的話？」容添義憤填膺的聲音響起。

「喂！小子！你才來了幾天？就不得了了？敢教訓我們的老大了？活的不耐煩了是吧？」更多的人起鬨。

「你！要造反是不是？」

「你們說別的班的女生隨便，可是我們高二（2）班的一個都不允許！！！！！」容添也沒弱了氣勢。

「喲，想不到沈希妍那個肥丫還有擁護者嘛！」陰陽怪氣的嘲諷。

「只要她是我們班的，就不允許別人來欺負，要欺負她也只有我們班的人！」容添的聲音變得冷如冰霜。

「找打是吧？」氣氛立刻劍拔弩張起來。

「好了好了，何必為了這麼點小事情鬧得大家不愉快呢？快點換了衣服好放學！」有人做和事佬。

「哼——」雙方都冷哼了一聲，各自為陣。

在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櫃門突然被打開，刺眼的光一下子讓我睜不開眼睛。還沒清楚眼前的人是誰，立刻就有人尖叫，「誰？」

我放下遮光線的手，淡淡地看向房間里都傻了的眾人，「我，沈希妍，你們剛才嘴裡的那隻蛤蟆！」房間里的氣氛立刻凝重起來。

「妍妍，你怎麼在這裡？」容添跑了過來，拉著我的手，「你沒事吧？」

「我沒事，打擾了！你們繼續！」我冷靜地推開容添的手，踏出柜子，環視了一下四周，走到桌子旁邊，開始收拾包，將桌子上所有的東西都一股腦的全掃進包裡面，然後緩緩地在眾人各異的眼神中，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一出門，我眼淚立刻奔湧出來，怎麼擦都擦不幹，任眼淚在臉上肆虐。

「妍妍……」容添的聲音在身後遲疑地響起。

「我沒事！」抓緊手裡的包，飛奔出去。

經過洗手間，我推開門，隨手推開一間，將自己丟坐在馬桶上，開始大哭起來。心底告訴自己，沈希妍，就哭這麼一次，以後就不會再哭了！就放任自己這麼一次！就一次！！！

「咣咣咣……」有人在外面敲門。

是誰這麼沒眼色，不知道裡面有人了嗎？

「有人了！」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咣咣咣……」繼續響起，是誰這麼討厭啊！

「有人了！看不到啊？」更加火大了。

「咣咣咣……」這人絕對是神經錯亂了。

沒好氣地拉開門，怒道，「不知道裡面有人了啊？還敲？」

「是我，妍妍。」是容添的聲音。

容添的聲音？他……他……他……他竟然進了女廁所？天啦，他不怕被當成色魔揍嗎？

「容添？你怎麼進女廁所了？還不快出去，小心被同學看到了，肯定要揍你的！」我顧不上自己，趕快推容添出去。

「妍妍……」容添很無奈地阻止我，「你看清楚，這裡是男廁所，是你走錯了！！！！」

「蝦米？不可能？」我抬頭掃視四周，小便器？？天啊，我不活了！太丟臉了！簡直是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我英明神武冰雪聰明的沈希妍怎麼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連男生女生廁所都沒分清楚？

「好啦，別哭了，洗洗臉，我送你回家。咦？妍妍？你的臉怎麼青一塊紫一塊的？你不會是剛才想不開在裡面虐待自己吧？」容添吃驚地指著我的臉。

「說什麼呢，我會虐待自己嗎？」三步兩步衝到鏡子面前。

天啦，鏡子里那張萬紫千紅談不上，但是五顏六色絕對夠格的調色盤是臉嗎？眼睛周圍全是黑壓壓一團，眼眶下面是一條紅黑的被眼淚沖刷出的小道，臉頰是洇開了一塌糊塗的淺紅胭脂，唇上更不用說了，今年最流行的珊瑚色唇彩啊，全糊在了嘴角四周，感覺就是兩根還沒熟的香腸……

這這這……這還是人嗎？這還是我嗎？人家早上偷了老媽的化妝品折騰了半天，難道就鑄就我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嗎？

老天啊，給把刀讓我自我了結了吧！我哀號一聲。

「喏，快點洗洗吧。」容添遞過一條手帕，「我在外面給你看著，不會讓人進來的。」

無言地接過手帕，我真是死了的心都有啊！太丟臉了，真的太丟臉了！估計我剛從衣櫃里衝出來的時候，也不比現在好到哪裡去吧？我以後絕對在學校遺臭萬年了！

「妍妍？還沒洗好？」門外容添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自哀自憐，回過神來，「等我一會兒。」

不想那麼多了，先出去再說吧，臉埋進水中，讓清涼的水清醒一下我現在混亂到極度的頭腦吧。

仔細的對著鏡子擦乾淨臉上所有的顏色，還自己本來面目，立刻感覺到一陣輕鬆，看來化妝這種事情，以後還是不要的好，皮膚就像被塑料薄膜裹住一樣，都不能呼吸了。

拍拍臉，拍出一點血色，對著鏡子中那個眼睛腫成核桃的我，「沈希妍，加油！失戀沒什麼了不起，就當被狗咬了一口！耶！」比出一個V字，整整衣服，擠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闊步向門口走去。

推開門，容添正一臉擔心地看著我，「妍妍，還好吧？」

「當然還好啊，你以為我會怎麼樣啊？一哭二鬧三上吊嗎？那麼沒品的事情我沈希妍才不屑去做呢！」我的大好人生才剛開始，怎麼可以因為一次小小的暗戀失敗就結束？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容添放緩了臉色，「你哭了半天了，肯定餓了吧，我們現在去青蓮居吃齋菜好不好？」

「你請客？」這個問題一定要弄清楚。

「當然，我快餓死了，走吧！」容添作勢要接過我的書包。

「那你先吃點這個墊一下，免得餓死了沒人掏錢了。」我從書包里掏出專門給容添留的蛋糕和可樂。

「這個我剛才沒看到，妍妍，這是不是你單獨為我準備的？」容添眼睛一亮。

「少臭美了，我這是答謝某人的情報呢。」嘴硬的我扭過頭去，才不承認是特意給他留的呢。

「對不起，妍妍，我應該先幫你打聽清楚，讓你在單獨的環境下跟他說的。」容添自責地低下了頭，如果他不趁低頭的時機大大地咬一口蛋糕的話，我會很感動的。

所以，一掌拍過去，「沒事！失戀而已嘛！今天我就化悲痛為食慾，你就等著以你的錢餞我的嘴吧！」

「咳咳……」容添一口蛋糕全嗆了出來，「妍妍……下……下手不……不用這麼狠吧？」

「不狠……才怪！」又是一記降龍十八掌過去。

「那個……你剩下的那些東西怎麼辦？」容添利落地閃過，然後遠遠地躲開，站在遠處指著我包里那些吃的和用的。

「當然是全都扔了，難道留著做紀念，時刻提醒我被人當眾拒絕嗎？」沒好氣的將書包砸向容添。

「扔了多可惜啊，吃的我幫你解決，這個……」容添掏出護腕，「我就沒辦法了。」

一把扯過護腕，丟進旁邊的垃圾桶里，「這樣就解決了！」

「哎，名牌啊，嶄新的名牌啊！就這麼英年早逝啊！紅顏薄命啊！」容添一邊嘀咕。

「你想不想也嘗試一下英年早逝的滋味啊？」涼涼地揚起眉毛，活動著手腕，我拿鄭學長沒轍，我還收拾不了你容添嗎？

「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說！」容添見勢不妙，立刻蹦出了老遠。「你快點啊，我在門口等你！」

「算你小子識相跑的快，要不我非好好收拾你不可！」怏怏地放下了拳頭。

還沒走到學校門口，就遠遠地聽到有人在喧嘩，好奇地加快腳步。

「嗨，小子！識相的就給我走遠點，別礙著大爺！」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

「別想！」是容添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情了？是哪個不開眼的小毛賊跑到我們學校門口來鬧事？我邊想邊沖著那邊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