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媽媽扶著我走下樓梯，走到公交站台，正要攔下一輛計程車，梁允航卻從旁邊跳了出來，恭恭敬敬地喊：「阿姨好。」

媽媽對梁允航笑笑說：「你好啊。這位同學，我們家小芸的脾氣向來都很古怪，要是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還請多原諒啊。

我暈死，老媽竟然在敵人呢面前滅我的威風！

梁允航含義深刻地笑笑，然後挑釁似地向我眨了兩下眼。然後，他又乖巧地問老媽：」阿姨，您不用去上班嗎？「

「上，等把小芸送到學校就去上班。」

「那您不會遲到嗎？這樣吧，我送夏小芸去學校，您現在就去上班吧。」梁允航說。

媽媽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了，顯得很開心。而我在心裡吶喊，老媽，堅持住啊，別把你的寶貝女兒拋給這給這個惡魔啊！

「太感謝你了，有時間到我們家來吃飯啊。」

老媽……我沒話了。

我想乘計程車去學校，梁允航卻沒經過我的同意把我抱了起來，向停靠在旁邊的公交車上走。

「喂，你幹嘛呢？我打車！不要你抱！」我努力地想把梁允航推開。

梁允航木訥地說：「我答應了阿姨送你去學校，一切聽我的。

老媽呀，你還說梁允航好呢！哼，只是因為你沒看到他霸道的時候呢。

「幹嘛對我好？你昨天不還說不會管我了嗎？哼，有病！」我心裡覺得美美的，嘴上卻依然像刀子。

「對你好有病？那我就有病好了……看我幹嗎？你別感激我，也不要對我產生好感，我對你好，只是因為你的腿受傷和我有一點關係。」

只是一點關係？！我腿上的傷，明明就是他造成的啊。

到了學校以後，仍然和昨天一樣有無數好奇的目光在看我們。確實，我們的動作似乎太「親密」了，太招搖了。梁允航看了看我，似乎理解到了我的尷尬，馬上把我放了下來。

呵呵，早點放我下來不就好了，害人家的小臉已經紅得快發紫了。

可是，梁允航卻彎下腰，把我的褲腿捲起來，露出了小腿上的紗布。然後，他繼續抱起我，理直氣壯地向教學樓的方向走。

呃，梁允航的想法為什麼和我總是差了老長一截呢？

在他懷裡，我第一次小心的看他的五官。這個男生，似乎很少像現在這樣表情嚴肅呢。嘿嘿，也許是因為昨天我抓他的那一下改變了他對我的態度吧。在他側臉上，紗布已經取掉了，露出三條淺淺的傷痕。

不過，即使他的表情再嚴肅沉靜，給我的感覺卻始終是那個愛說愛笑的臭男生，一個惡魔。不論怎麼看，他的身上始終找不到允翔那種天使的氣質。

梁允航不知道怎麼感覺到我在看他，冷冰冰「哼」了一聲說：「大膽看吧，不收費。喂，你看我的時候臉怎麼紅了？難道我真的很帥？你對我有感覺？」

「去你的！剛才我還在想你今天嚴肅了很多呢，沒想到這麼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我臉紅，是因為那麼多人都在看我們！」

「切，不敢承認就算了，我不逼你。」

不敢承認？我有什麼不敢承認的？這死小子，臭美到一定程度了啊！為了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因為我知道，以梁允航臉皮的厚度，不論在什麼問題上糾纏最後吃虧的都是我——我趕忙換了一個話題，問：「對了，星期一你幫助那兩個學姐，原因是她們答應請你吃飯嗎？」

「那是當然。」

「人家是新轉到我們學校的，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幫助她們一下嗎？哼，哪有你這麼勢利的人啊？不就幫人家找了一下宿舍嘛，就當助人為樂不好嗎？」我有些不高興地說。看看允翔哥哥，幫了我那麼大的忙，卻沒有索取任何報酬，那才是紳士啊。

梁允航白了我一眼說：「白幫？有病啊？你以為我是章允翔啊，沒事就去幫助漂亮女孩子拿東西找宿舍？再說了，請我吃飯是兩位學姐自己說的，又不是我要求的。要是你再說讓我不高興的話，學姐請我吃飯的時候我就不帶你去了。」

哼，誰稀罕啊？本來我不想再理睬他了，可是他說允翔哥哥的那句話卻讓我難受，不過，沒辦法，在惡魔的眼裡，天使所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快到教室的時候，我要求梁允航在教室門外就放下我，他嘴上答應得好，可是卻直接把我抱進了教室。唉，這次丟死人了。他直接把我放到了座位上才走開，而此時姚雨已經坐在她的位置上了。

姚雨對我笑笑說：「小芸，你們和好了？」

「沒……沒呢。」我說。我和梁允航算和好了嗎？剛才我們還在吵架來著。

「看大你們現在的樣子，真好。」姚雨甜甜地笑了。

我卻像是吃了一隻蒼蠅似的，嗓子里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姚雨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她始終無法將自己的思想藏在深處，在她笑的時候，我明顯看到了她臉上有著一絲憂傷。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和姚雨坐在一起吃得正香，梁允航那傢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坐到我身邊就開始狼吞虎咽。

剛才還在和我說笑的姚雨馬上就不說話了，低下頭去。

我在桌子下面踢了梁允航一腳，然後丟給他一個白眼。可是，他卻像不懂我的暗示，只是對我傻笑了一下，然後繼續狼吞。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姚雨站起來，對我笑笑，然後就離開了座位。

我踩住梁允航的腳，低聲說：「你知道你很讓人討厭嗎？你已經傷害了姚雨，現在就不要再繼續傷害她了好嗎？」

「傷害，有嗎？」梁允航用迷茫的雙眼望著我，嘴角還有著幾粒米。

「你坐到這裡來，讓姚雨難過，也讓我難堪！唉，不跟你說了，你就像個傻子一樣！」

操場上，姚雨正低著頭慢慢地散步。

我好不容易才追到她，輕輕地問：「姚雨，你沒事吧？」

姚雨很吃驚地看著我，趕忙攙扶住我，「小芸，你怎麼又到處亂跑了？腿上的傷還很疼吧？」

我微微一笑，「姚雨，我們去草坪坐坐吧。」

姚雨把我扶到草坪上，我們像從前一樣背靠著背坐著，望著天空或是操場上追逐的男生髮呆。

好久，姚雨才對我說：「小芸，謝謝你對我的在意。」

「姚雨，不要說謝，好嗎？」姚雨的禮貌讓我覺得，我們之間好陌生。我不喜歡姚雨離開我，因為她是陪伴了我三年的朋友。只是她明白我的心，只有她知道我的心裡牽挂著一個天使。

「小芸，你的顧慮太多了。雖然我喜歡過梁允航，但是現在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而且，我覺得，你和他在一起蠻好的，而我和梁允航的差異太大。」

「我……」我的臉又紅了，「姚雨啊，不要開我的玩笑呢。我和梁允航走到一起就吵架，吵上幾句就開始動手，我們在一起怎麼可能會好呢？再說了，我知道，我喜歡的是允翔哥哥，才不是那個惡魔梁允航呢。」

姚雨轉過身邊，和我肩並肩坐著，「小芸，人的心都是會變的。允翔哥哥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難道你還要被他的感情束縛一輩子嗎？」

這句話……不就是天使占卜師向我解讀塔羅牌占卜的關鍵語句嗎？可是，我怎麼可能不被允翔哥哥的感情束縛呢？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半小時，可是那短暫的時間裡，他卻給了我無數感動。

三年前，我還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而現在，對允翔哥哥的愛已經沉澱了三年，雖然我們已經無法再見面，可是這份愛卻依然濃烈啊。

「即使允翔哥哥知道你現在對他的牽挂，也許也會讓你選擇放棄的，畢竟……你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了。」

不在同一個世界……突然，我好想哭。當我想到今生最大的心愿——再見允翔哥哥一面，再被他呵護一次——再也無法達成了，就覺得好想哭。

姚雨抱住我，輕聲安慰：「對不起，小芸，我不該這樣說。」

「沒事。」我把頭埋在自己的手臂上，努力把眼淚趕回身體里。

姚雨說：「小芸，這三年來，我一直看著你在對允翔哥哥的感覺里度過，了解你的感情有多深厚。而且，那時候我也一直支持你等待允翔哥哥回來。可是現在，當我知道允翔哥哥無法再回來了，我只能勸你放棄。小芸，理智一點。」

「姚雨，別說了。」我抱著自己的膝蓋，終於還是哭了起來。

下午上物理的時候，教室里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

胖乎乎的物理老師皺著眉頭，狠狠地捏斷了一根粉筆。她盯著教室的角落裡，大聲說：「誰的手機在響？」

全班同學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教室最後面一排。

姚雨在桌子下捏住我的手，表情有些難堪。她小聲說：「這個鈴聲，是梁允航的。」

梁允航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下一個按鍵，有些刺耳的鈴聲終於消失了。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物理大媽的表情，懸著的心始終沒有放下。物理大媽是我們悄悄給物理老師起的一個外號，原因是她的脾氣暴躁，發起火來的時候像個喋喋不休的大媽，不說到對方痛哭流淚她絕對不會罷休。

以前，好幾次有同學上課時手機響了，結果都被大媽教訓了整整幾個小時。

呃，這一次，梁允航完蛋了！真是笨蛋，誰讓他上課還把手機鈴聲開著的？我的眼神在物理大媽和梁允航之間徘徊，等待著一場口水戰的發生。

梁允航不但沒有趕忙以道歉來彌補，反而把手機靠在耳邊，大聲說：

「喂，發生神門事？」

姚雨拿一本書捂住臉，小聲說：「這下完了。」

確實完了，梁允航竟然在物理大媽的課上大聲講電話。就算是各路神仙都跑來幫忙，估計梁允航也不會好過。

突然，梁允航的臉色變了，站起來，用更大的聲音說：「怎麼會這樣？你們是怎麼搞的？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呃,他……他太囂張了。

物理大媽終於爆發了：」你給我把手機收起來，馬上給我到辦公室來！「

55555555555，大媽啊，您聲音就不能小一點嗎？我的耳膜都快被您震破了。我扭頭看梁允航，他拿著電話說：」我馬上就去！「然後，他說起了電話。

他馬上就去？去哪裡？辦公室？不對，他怎麼可能有這麼聽話呢？

梁允航跑向教室門口，物理大媽又喊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態度？去辦公室之前先在這裡向我和所有同學道歉！」

梁允航突然轉過頭，表情嚴肅得讓人害怕。從認識梁允航以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此時的他，絕對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惡魔。

梁允航大聲說：「誰告訴你我要去辦公室了？」

呃，大媽大戰惡魔……

梁允航衝出教室，而大媽追到教室門口，指著空氣大聲吼：「這什麼態度啊？你敢跑，以後就不要出現在我的課上！不要出現六班的教室里！」

教室里，安靜得只能聽見我和姚雨大口喘氣的聲音。望著教室門外，我覺得一陣頭昏目眩。梁允航到底是怎麼了？他為什麼連遠近聞名的物理大媽都敢頂撞？呃，這小子，似乎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姚雨慢慢拿開臉上的書，小聲說：「瘋了，梁允航瘋了。」

確實，他瘋了。

物理大媽氣得沒有繼續上課，馬上掏出手機給班主任打電話，聲音就像吵架一樣：「喂，你們班這個學生……對了，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班長戰戰地回答：「梁允航。」

我和姚雨同時用最惡毒的眼神望向班長。

物理大媽繼續對著電話說：「你們班的梁允航，剛才在上課時間打手機。我給予他警告之後，他反而頂撞我，然後跑出了教室。六班也算是高一年級的尖子班了，真沒想到你怎麼會收這樣的學生！」

完了，物理大媽動真格了……55555，忘記說了，物理大媽是班主任的老婆大人，梁允航得罪她，差不多就等於直接頂撞班主任了。

物理大媽說完梁允航的罪狀之後，依然沒有消氣，對我們吼了一聲「自習」，然後就坐在講台上不動了。

很快，班主任趕到教室里，把物理大媽叫了出去。兩個人在陽台上說了好久的話，我們終於等來了下課鈴聲。

這一節課，太驚心動魄了。

我掏出手機，給梁允航打電話，想教訓他一頓，然後叫他回學校向物理老師道歉。可是，打了好幾次，都沒有人接電話。

「死小子，你給我接電話啊！」我焦急地念叨著，一遍又一遍地撥他的號碼。

整整一下午，梁允航一直沒有接聽電話。下午的課程結束后，姚雨從教室外面跑進來，對我說：「舞蹈課下課的時候我順便去問了門衛，他說梁允航早就跑出學校打車離開了。」

哼，他那是什麼臭脾氣啊？不就和物理大媽吵了一架嗎？幹嘛耍脾氣離開學校呢？唉。再說了，在課堂上打電話本來就是錯誤的啊。

我一遍又一遍給梁允航打電話，可是，仍然沒有人接聽。

我的心裡慌亂無比，連晚飯都沒有精神吃了。姚雨看著我焦急的樣子說：「小芸，你很關心梁允航啊。」

我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哪有？我擔心他，是因為……我……是因為我怕晚上回家沒人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