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終於，梁允航說話了：「對不起，我總是讓你傷心。早上來這裡找你，並不是想對你說這些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話說出口時，卻完全變了味。夏小芸，如果你不願意原諒我，我也希望對你說幾句話。」

「你說吧。」我木然地說。

「我很少交朋友，但是我卻願意把你當成我的朋友——當然，只是從前罷了，以後，我們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我知道，媽媽住院后你很擔心我和媽媽，所以常常來醫院看望我們。而且，每一次在醫院裡見到你的時候，我都覺得很滿足，覺得很溫暖，好像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有了希望。而當你離開以後，我發覺醫院裡的一切又都冷卻了下來……夏小芸，總之，很感謝你帶給我的溫暖……」

我望著他說：「你知道我帶給你的是溫暖，可是為什麼還要不斷推開呢？」

「有的溫暖，我無法承受，我已經說過了，媽媽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必須陪在她身邊照顧她。」梁允航的眼眶裡有了閃爍的淚光，他轉開臉，不想讓我看到。

我說，「我知道了。」然後，望著一輛公交車靠近，鑽進車裡。

透過玻璃窗，我偷偷望著依然站在站台上的梁允航。突然，我覺得鑽進把他一個人留著那裡是不是太殘忍了？但是，當我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汽車已經開了好遠。

我給梁允航發去一條簡訊：「梁允航，雖然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但還是希望你以後能夠幸福快樂。我知道，在教堂那天，你的占卜結果是正位的惡魔，你在被自己的思想束縛，我不只是你能不能拋開這些束縛，我很想幫助你，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真的無能為力了。梁允航，保重。」

中午，我才收到梁允航的簡訊：「謝謝你，夏小芸，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如果我像三年前的哥哥一樣自由，也許我會再一次追你，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還有，我把媽媽接回家裡住了，因為她在醫院老是做噩夢。如果想看看媽媽了，請來看看她吧……不，還是不要來了吧。」

望著梁允航簡訊里的最後一句話，我抱著手機就哭了起來，嚇得姚雨不知所措。他不停問我：』小芸，發生什麼事了啊？」

「沒……沒事。」我的喉嚨乾澀，每說一個字都很艱難。

下午下課後，姚雨見我依然皺著眉頭，於是我帶到了學校外的那片竹林里。我們坐到梁允航曾坐過的那塊石頭上，我看到石頭上的字又老舊了一些。

許多神鳥停在我們身邊，唧唧喳喳地唱歌。

就在我們要離開竹林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竹林里的氣氛有些奇怪，回過頭去看的時候，一隻神鳥正好扑打著翅膀從茂密的竹葉中落下來，停在我的肩上。它歪著小腦袋，用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盯著我，嘴裡「咕嚕咕嚕」就像在對我說話。

姚雨吃驚地望著我肩上的神鳥，剛忙指指神鳥，向我做口型：「說——話——」

我望著姚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姚雨微笑這點點頭，然後小聲說「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我在竹林外面等你。」

姚雨走出竹林，神鳥顯得更歡快了，在我的肩膀上蹦蹦跳跳。

難道傳說中有靈氣的神鳥是真實的？我驚奇地望著小鳥的眼睛，它停下蹦跳，望著我，張開嘴，發出一個細細的叫聲。

「神鳥……請問一下，梁允航喜歡我嗎？」我問。

神鳥的腦袋快速點了起來。

「那麼……那麼允翔哥哥呢？允翔哥哥喜歡我嗎？」我又問。

神鳥停止點頭，獃獃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扑打著翅膀飛了起來，飛進遠處的神鳥群里，我再也分辨不出來哪只才是它了。

呃，我只是突然間想起了允翔哥哥，問問而已嘛，它幹嘛逃得這麼快呢？

回到學校了以後，姚雨一直沒有問我問了神鳥什麼問題，只是不停地對我說：「小芸，有靈氣的神鳥絕對不是神話，相信神鳥給你的答案！」

我淡淡地笑。

幾天以來，我和梁允航完全失去了聯繫，我的學業也越來越忙，總是覺得身心很累，不想再去考慮梁允航的事情了。天使占卜師說我能夠幫助梁允航掙脫束縛，實際上，我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做到。梁允航太倔強，而我太懦弱。

轉眼就到了七月中旬，明天就要期末考試了！本來今天是星期天，學校原計劃補課複習，可是老班看到我們壓力太大，於是和學校領導溝通了好久，決定在今天帶我們出去走走，遊了一下華梵市。

早上我就給班主任老師打了電話，告訴他我身體不好，不想參加今天的活動了，而是留在家裡複習。

其實，我的身體並沒有不好，只是心情悶罷了。而且，昨天下午在學校看到大家準備出遊的「工具」時，更是覺得今天的遊玩活動很無聊——許多同學一邊向書包里裝各科的課本一邊念著：『數學書要帶，語文書要帶，英語書要帶……「

雖然說是遊玩，但是放眼望去，絕對是戶外複習！

大清早就起床看書，結果到了下午就堅持不下去了。猛然想起梁允航那傢伙不要複習都能考那麼高分，我又開始為自己的成績傷感了起來。

下午被老媽拖去逛超市，無意間在一排長長的貨架前遇到了梁允航。

他看到我時，驚訝了好久，然後才向媽媽打招呼：』哎呀，阿姨，真是太巧了，真沒想到在這裡遇見您呢。」

切，在我老媽面前嘴巴還是那麼甜。

「是啊，我也好久沒看見你了。」老媽馬上就被梁允航的糖衣炮彈擊潰了，忘了我們還要買東西，而是和梁允航聊起了天，「對了，今天你們班不是到外面遊玩嗎？怎麼你沒有參加呢？」

梁允航遲疑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我……我啊，我不太喜歡參加這些活動。我覺得，明天就要考試了，還是待在家裡複習好一點。」

撒謊臉都不紅，切！

老媽點了點頭，「我家小芸也是這樣想的呢。」

「是嗎？」梁允航沖著我狡黠地笑了一下，「原來我和小芸想到一起了呢。」

要不是老媽在這裡，我真想對梁允航說：「你這臭小子就別再噁心我了好嗎？誰想和你一樣啊？」

老媽和梁允航就像對年沒見面的老朋友似的，從超市裡一直聊到外面，結完帳後繼續聊。而梁允航並不理會我的臉色，我丟給了他無數個白眼了，他依然不走。

最後，我不耐煩了，對老媽說：「老媽，該回去了，我餓了。」

「這才下午三點你就餓了？」老媽說著，從購物袋裡掏出一盒零食遞給我，「先吃這個吧，分給梁允航一半。」

哼，我才不分給他呢，他不也買了那麼多東西嗎。

梁允航卻不客氣，搶過我手裡的盒子，然後從盒子里拿出一個小包，遞給我，裝作很大方的樣子說：「來，這是給你的。」

老媽對我說：「你這小氣的丫頭，看看人家梁允航多大方。」

555555，這個東西的老媽你買吧？而我才是你的女兒吧？我被外人欺負了，你竟然還幫著他說話？

終於，老媽覺得聊得差不多了，才對梁允航說：「好了，我該回家做晚飯了。」

我想，終於解放了。

梁允航的臉皮厚度再一次讓我佩服，「阿姨，我們家離你們家很近的，要不我們一起打車回去吧。」

老媽馬上就答應了，「好，一起回去……」

計程車上，兩個人繼續聊，直到快到家了，梁允航才說：「阿姨，明天就要考試了，我還有幾道題不會做，能讓小芸到我家為我講解一下嗎？」

「好啊，當然可以了。」老媽馬上就答應把我借給那個臭小子了，絲毫不問問我的意見。

我瞪著梁允航，剛要揭露他，他馬上狠狠地踩了我一腳，然後對老媽說：「阿姨，下次再見。」

老媽下車了，把我留在這個惡魔的手裡，我欲哭無淚啊。

在梁允航家門外下車后，梁允航拽著我的馬尾下了車，然後笑嘻嘻地說：「夏小芸，很久不見，怎麼又開始梳這麼難看的髮型了？」

「我願意！」我惡狠狠的說：「喂，你成績這麼好，有什麼問題還得讓我講解啊？再說了，你連學都沒上了，還用得著複習嗎？」

梁允航很「誠實」地說：「我只是撒個謊騙你的媽媽啊。」

「騙子。」我罵了他一句。

他點頭，默認了。然後，打開門，把我拽進了他的家裡。他的家和以前一樣乾淨，但是我相信衛生肯定不是他在打掃，哼哼，就他那模樣，哪是能幹粗活的人啊？

梁允航把大包的東西放進冰箱，然後對我說：「夏小芸，在這裡吃晚飯吧，好嗎？我做的菜可好吃了。」

我大大咧咧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懶洋洋地問他：「梁允航，你別拐彎抹角了，直接告訴我吧，今天叫我來這裡幹嗎」

梁允航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然後遞給我一個小盒子。

哇塞，我最喜歡吃的提子冰激淋！呃，不能吃，夏小芸，控制住自己，這裡面一定有陰謀！

梁允航笑了笑，把冰激淋放到茶几上，說：『夏小芸，你還在生我的氣呢？「

「哼，我才懶得生你的氣呢！」我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去了，想離他越遠越好。

梁允航苦笑著說：「離開學校已經半個多月了，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夏小芸，不論你怎麼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他從茶几下層拿出一個袋子，從裡面掏出了上次模擬考試他的試卷。他把試卷放在茶几上，說：「夏小芸，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事嗎？」

「我有答應你什麼嗎？」我問。

「當然有，你可不能就這麼忘了啊！在考試前，我們有過約定，如果我進入了班裡的前十名，你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你還記得嗎？」

呃，陰謀開始了，我咳了一聲，嚴肅地說：「當……當然記得，不過當時我們也約定過，這個條件絕對不可以是我做你女朋友。」

「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要是像以前我們剛認識一樣無賴，我的拳頭可不是好欺負的。

梁允航微笑著望著我，他的笑讓我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說：「現在，我就要你答應我，讓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嘎……那和我做他女朋友有區別嗎？

「去死吧你！」我把他的試卷揉成一團砸在了他腦袋上，「和我們的約定里那個絕對不可以的條件意思完全一樣嘛！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賴啊？我走了，永遠不想再理你了！」說完，我站起來，向門外跑去。

這時，客廳里響起了一陣女人的笑聲，接著我聽到一個女人在說：「允航，你怎麼又欺負小芸啊？小芸，過來，我為你討回這個公道。」

哇，終於遇到善良人了，比我老媽還善良耶！

我回過頭，看到梁允航的媽媽推著輪子的大輪子從客廳角落的一扇門裡慢慢移了出來。梁允航趕忙跑過去，把輪椅推到客廳中間，說：「媽，我哪有欺負她啊？當初我們真的約定過，如果我考進六班前十名她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阿姨裝作生氣的樣子說：「我還不了解你這小子啊？從小到大都這麼淘氣，老是喜歡欺負女孩子！你還記得以前小時候隔壁鄰居家的小女孩嗎？開始還常常到我們家裡來玩，後來只要一聽到你的名字就會嚇得大哭了。」

哇哈哈，沒想到梁允航還有這樣的歷史啊！我用超級不屑的眼神沖著梁允航扮鬼臉，而梁允航向我吐舌頭。

阿姨望著客廳一側，說：「小芸，你在哪裡？快過來吧。」

哼，有阿姨的保護，我才不怕梁允航了呢。我大步走到阿姨身邊，然後很乖巧地蹲下去，對阿姨說：「阿姨，您身體好些了嗎？」

「好了，全好了，除了眼睛看不見以外，我也是個健康的人啊。」阿姨神氣地說。然後，她側過頭說：「允航，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做飯啊，小芸今天晚上就在我們家吃飯了。」

梁允航咧著嘴壞笑，「好啊，我馬上就去做飯，不過，我要夏小芸幫忙！」

呃，臭小子，讓你家的客人幫忙做飯，你好意思嗎？

我想向阿姨尋求「保護」，可是阿姨卻笑了起來，說「好吧好吧，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就是有趣啊。小芸，你去幫幫忙吧，干點輕巧的活可以，要是梁允航讓你乾重活，你就叫我，看我不教訓他。」

阿姨啊，您就不能讓我多休息一會兒嗎？

「做飯，哪有什麼重活啊？再說了，就她那骨架，能幹什麼重活？」梁允航不停唧咕著，走進了廚房。

我剛跟進廚房裡，梁允航就把菜刀遞給我，兇巴巴地說：『快，把肉切了！」

我不接菜刀，回過頭喊了一聲：「阿姨，梁允航要我切肉！」

接著阿姨就大吼了切了：「你這淘氣小子，女孩子用刀，多危險啊！要是小芸不小心切了手怎麼辦？你自己切！」

梁允航氣得撇嘴，然後又把一大包蔬菜遞給我，說：「好吧，洗菜。」

我扭過頭，正要得意地開始喊，梁允航馬上求饒：「我被你氣死了！算了，不要你幫忙了，你就站這裡看著吧！」

哇哈哈，我無賴切了比梁允航還厲害呢！咳咳，不對，不是無賴，而是機靈！

廚房裡，漸漸充滿了菜的香味，真沒想到，梁允航的廚藝還不錯呢。嘿嘿，我都快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