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很不想陪我出來？」冷冰冰的聲音像刺骨的寒風一樣，侵襲著我的心。

我人都在他對面了，還跟著他屁顛屁顛地走了幾條街，他還敢問這樣的白痴問題！一定是吃冰吃太多，不能消化，想讓我用「三昧真火」給他熱熱身。

「你……」剛好服務生端來了麵條，我悶悶地說道，「吃面吧，你也該餓了。」

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桌上的麵條，遲遲沒有動手，那兩道濃黑細膩的眉毛越皺越緊。

「怎麼還不吃？」大少爺，你在家的時候，不是自己動手吃飯嗎？難不成到了普通的飯館，你老人家還要等人喂？

「沒有醬汁！」

醬汁？吃面還要醬汁，你以為吃牛扒！你這個冷血動物一定是在醬缸中長大的，就知道醬汁，光吃醬汁你能有這麼一張小白臉？！

「好，我去幫你拿！」我惹不起你，我忍！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磨破了嘴，跑斷了腿，才從店老闆那裡「求」來了一碗所謂的「醬汁」。

「給你！這下可以了吧？」

「沒有黃酒！」

「咚！」我差點把頭撞在桌面上。

「大哥，黃酒不是用來喝的，是調味料！你吃麵條根本不需要黃酒！」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這樣，說起吃的東西頭頭是道，骨子裡其實什麼都不懂！

「我知道！我要調味！」小子，你就得意吧，一會兒就讓黃酒嗆死你！

我非常不情願地又給他增加了一個碗。

「沒有甜醋！」

「咚！」這次我是真的撞頭了。

「你沒事吧？」他還敢假惺惺地問我？哼，少來這套！

「想要什麼東西，一次說清楚！」甜醋？！虧他說得出口！又酸又甜，我看你怎麼吃麵條，小心讓你的舌頭失去味覺！

我強忍著再去跑了一次，本以為降臨在我頭上的厄運即將結束，誰知，這個壞心眼的冷血動物一共讓我來來去去跑了七次！最恐怖的是，小小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碗碟，你到底是來吃飯，還是來賣碗的？！

「蕭憶楠，你故意的，是不是？」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冷血動物你實在太過分啦！我「蠟筆小丸子」要燃燒啦！

「是！」他居然微笑著承認了。

呼——噴火！我噴，我噴，我噴噴噴！

「你想死了，是不是？」

「不是！」哼！回答得真乾脆！

我咬緊嘴唇，忿忿地瞪著他：「夠了，你玩夠了吧，想死的人是我，你總該滿意了吧？」

心中的憤怒和委屈一併迸發出來，鹹鹹的澀澀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面碗里，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輸得很無助，心痛得要窒息……

「因為……因為我喜歡看你為了讓我開心而跑來跑去的樣子。」冰冷的聲音裡帶著少有的溫柔，「晶晶，這個理由可以讓你消氣嗎？」

「呃？你說……」我抬起眼睛看他，眼前卻被一層升騰起來的淚霧模糊了。

「看著你為我忙碌，我才會覺得……覺得你是在乎我的，重視我的……」他那隻略顯冰冷的手，越過桌面，探上我的臉頰，輕輕為我擦去模糊了眼睛的淚水。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心中因為他那個不成理由的理由而逐漸溫暖起來。

「好了，吃面吧！」我拉下他的手，將那七隻裝了配料的碗放在我們兩個中間，「我出了那麼多力氣，當然也有享用的權利！」

「這樣還不夠！」他微笑著把我們兩個的面碗交換過來。

「為什麼換我的面？」

「因為那裡面有你的淚水……」他的眼眸黑得發亮，比黑寶石還要奪目，比夜空中的星星還要迷人，「你的淚水是屬於我的！」

這話說得有點肉麻，如果他敢說我的鼻涕也是屬於他的，那我立刻跪地，心服口服地認他做老大！

不過，心底的溫暖仍然為了他那句似真似假的話而逐漸積聚起來。我，還是願意相信他的話，是真是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我感覺到了溫暖和幸福。

「晶晶、麗香，你們兩個動作快點！」永旭這個沒有耐心的傢伙又開始催我們了。

「好了，馬上OVER！」我給了永旭一個安心的微笑。

麗香可不同了，她用一雙大大的青蛙眼瞪著永旭，生氣地說：「崔永旭，你催什麼催！你想一個人先回家的話，就安靜地走，少在這裡嗦！」

「麗香，我發現你近來吃火藥吃多了，有事沒事就拿我出氣，別以為我遷就你，就甘願做你的『出氣筒』！」

唉，這兩個傢伙又開始讓我頭疼了。一個黑無常，一個白無常，兩個誰都惹不起，我該怎麼辦？我「蠟筆小丸子」雖然有著宇宙小英雄的本領，可一遇到這兩個死黨的問題，我就只能滿頭包！

「晶晶，我有急事找你！」在我滿頭包的時候，池佳赫又突然衝進了我們班的教室。

「什麼事？你說吧！」

「楠不見了！」池佳赫顯得很焦慮。

「什麼？他是不是回家了，或者去了別的地方，只不過沒告訴你而已。」一個大活人失蹤了，而且是在學校失蹤，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他今天讓家裡的車先回去了，準備坐我的車，去我家，可放學后我就不見他人了，他的手機還關機……」池佳赫著急地說，「我和幾個同學把學校找遍了，也沒有發現他……」

奇怪了，蕭憶楠那樣冷漠的傢伙是不可能隨便跟陌生人走在一起的，除非……難道他被人綁架？電視劇里不是經常有富家公子被綁架的鏡頭嗎？糟糕！這樣看來，蕭憶楠他，他有生命危險！

「你，你先別著急，我們再去找找他……」我告訴池佳赫別擔心，其實我自己的心裡早已經七上八下了。

大家重新分頭去找，翻遍了整個校園，始終一無所獲。

「晶晶，你……」池佳赫遞給我一張紙巾，溫和地說：「先擦擦眼淚吧。」

眼淚？我有流眼淚嗎？望著濕漉漉的紙巾，我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流了那麼多的淚水。

蕭憶楠，你在哪裡？你這個大壞蛋，還說什麼我的眼淚是屬於你的，現在我的淚水都快變成河了，你為什麼不要呢？你到底在哪裡？

「池佳赫，我們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找！」

「什麼地方？」池佳赫疑惑地看著我。

「竹林！」我閃動著水汪汪的眼睛，拉著池佳赫的手說：「上次我在竹林遇到了蕭憶楠，他是獨自去那裡的……也許，他，他今天也只是去那裡看神鳥而已，對不對？他不會出事的，一定不會，他只是去了竹林……」

「晶晶……」池佳赫又給了我一張紙巾，「如果楠知道你這樣擔心他，他一定會很高興！好，我陪你去竹林！」

「嗯！」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一路跑到了竹林的入口處，我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總之，腳底有種說不出的酸痛。

蔥翠欲滴的竹林依然，沙沙作響的竹葉依然，只是，竹林深處是否有我牽挂的那個冷血動物蕭憶楠，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我們進去！」我扭頭看了看身旁的池佳赫。

他稍微有些猶豫，目光卻變得清澈許多，沉思了片刻，終於微笑著對我說：「好，我們進去！」

這裡是我最後的希望所在，無論怎樣，我都要進去，哪怕天地漆黑一片，我也要把竹林找遍！

蕭憶楠，你這個壞壞的冷血動物，你還虧欠我一頓大餐呢，你想食言？沒門！我就是把華梵市翻過來，也要抓你出來請我吃飯！

蕭憶楠，你這個笨笨的冷血動物，我每次和你作對，都是希望看到你溫暖的笑容，你不知道吧？所以才說你笨！

蕭憶楠，你這個狡猾的冷血動物，你說喜歡看我為你跑來跑去的樣子，那你趕緊出來呀！你要是敢丟下我，我就再也不會為你跑來跑去啦，你遺憾吧！

蕭憶楠，你這個狠狠的冷血動物，你不是要我的眼淚嗎？現在你卻狠心地望著我流眼淚，不肯出來見我，你想惹我「蠟筆小丸子」出絕招，是不是？

我和池佳赫一直向竹林深處跑去，我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但是，在有神鳥出沒的地方，我希望能夠見到他，見到蕭憶楠！

「啪！」腿腳酸痛的我，摔了一跤。

「晶晶，你怎麼樣？」池佳赫馬上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眼睛里充滿了關切和心疼，「晶晶，你很緊張楠……」

「你不緊張嗎？」我苦笑，「或者，你們這些富家公子已經習慣了被別人綁架、突然失蹤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了，可是我……」

「傻話！」池佳赫微微一笑，「你以為我們是隨便就能被綁架的人嗎？放心吧，楠不會有事的，你還能繼續走嗎？」

「當然能！走吧！」

重新來到上次扭傷的地方，我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了那天的情形：蕭憶楠溫柔地為我擦汗，不辭辛苦地抱我走出竹林，和藹親切地詢問我的傷痛……

「蕭憶楠！蕭憶楠！你在嗎？你在這裡的話，請你出來見我！」

我和池佳赫繼續向前走，那更深的地方是我從未走過的，上一次，蕭憶楠就是從那邊走出來的，也許，也許他今天還是去了相同的地方。

終於，我們來到了神鳥成群飛翔的最深處，在白色如霧的羽毛之下，我看到了那個一直在心中牽挂的身影。

「蕭憶楠！蕭憶楠！」

伴隨著我的喊聲，置身於白色羽毛下的那個落寞的身影，慢慢向我走了過來。

「楠，你真的在這裡！」池佳赫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是晶晶帶我來找你的，她一定要到這裡來……」

蕭憶楠向池佳赫點了點頭，而後輕輕撫上我的額頭，沉聲問道：「為什麼想到我在這裡？」

此時，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拚命搖頭。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擔心他，為什麼會那麼著急地想找到他！

「你的淚水是屬於我的！」他緩緩托起我的臉，幽深如潭水般的眸子放射著溫和的光芒，俊美無瑕的面孔顯得更加風華奪目。

「誰給你這樣的權利？眼淚是我的，我自己才有支配權，你……你要是再敢玩失蹤遊戲，我……我保證不在你面前流一滴眼淚！」心中的焦慮漸漸退去，怒火卻完完全全代替了所有的焦灼。

我「蠟筆小丸子」的眼淚比鑽石還要晶瑩，還要珍貴，你這樣的冷血動物至少再修鍊幾千年，才有機會收藏我珍貴的淚珠！

「傻瓜！」他用手指拭去我的淚水，淺笑著說，「失蹤遊戲？這是你自己認為的，我只是來竹林走走，並沒有委託你來找我，不是嗎？」

果然是個冷酷無情的傢伙！你就繼續臭屁吧，要不是池佳赫哭著喊著求我來找你，我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我還怕自己的眼睛被凍傷呢！

「那是看在池佳赫的面子上，我才勉為其難來找你，不然，打死我都不會來！」死鴨子嘴硬，大概說的就是我！

「打死你，你當然來不了！」他淡淡地幽幽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臭屁的話！

哼！冷血動物確實麻煩！你就得意吧，自以為是吧，總有一天，我非讓你在我「蠟筆小丸子全力衝擊波」的絕招下猛吐鮮血！

「好了，楠平安無事，我和晶晶也就放心了。」池佳赫溫和地笑著，「天快黑了，我們也趕緊回去吧，還有同學在等我們呢。」

嗯，還是池佳赫的話聽起來順耳！

回去的路上，可惡的冷血動物蕭憶楠表現得若無其事，對我的辛苦跋涉、地毯式搜索，竟然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蕭憶楠，你夠狠！下次你就算被仁慈的主打入十八層地獄，也別指望我用手指頭拉你一下！

「我喜歡看你為我緊張、為我擔心的樣子……」我的耳邊突然吹來一陣灼熱的氣息，一股淡淡的薔薇花的味道頓時瀰漫在我的周圍。

「你……」我抬頭，看到了蕭憶楠那雙炯炯發亮的星眸。

他不再看我，而是仰起頭，望向竹林上空，黑色的頭髮隨風飄動，嘴角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有如翠色竹林中一個極致完美的精靈……

「啊！好好的星期六被浪費了，真是鬱悶啊！」永旭雙手交叉在腦後，像個敢怒不敢言的怨婦似的。

不，不，說反了，他是「敢言不敢怒」！嘴上嘮嘮叨叨，唾沫橫飛，臉上卻露著一個大大的欠扁的幸福笑容！為什麼？還不是他那張原子彈也打不透的厚臉皮在作怪！不是有這樣一句話：用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短嗎？嘿嘿，這麼經典的話，愣是在永旭這裡失效了。

「崔永旭！你是不是吃多了撐的！」麗香毫不留情地用一雙亮晶晶、光閃閃的青蛙眼怒視著永旭，「要不是你哭喊著抱住我和晶晶的大腿不放，嚷著叫著求我們兩個賞你一餐溫飽，誰會把你這個『拖油瓶』帶到學校來搗亂？！」

「嗯？誰敢抱你的小豬腿呀，我一個人根本就抱不過來！」永旭撇撇嘴，不服氣地說，「我什麼時候要你給『溫飽』了，是晶晶答應請我吃飯的！你少在這裡嫉妒了，見到本帥哥與晶晶大美女共進午餐，就想盡辦法來破壞……等等，你不是喜歡上本帥哥了吧？」

麗香一聽，頓時臉色蒼白，差點把午飯全都嘔出來，好在我及時掏出一包紙巾丟給她，才算為學校打掃垃圾的胖大嬸免去了一次大型體力勞動。

「永旭，你果然是我的『嘔象』！」麗香一邊捂著嘴巴，一邊有氣無力地說。

「嘿嘿！怎麼？佩服吧，很快我就會成為靈梵高中所有女生的——偶像！」永旭手舞足蹈的模樣，竟然比動物園的大猩猩還要丟人幾分！汗，狂汗！

「嘔象，嘔象，嘔吐的對象！」麗香不屑地對永旭說，「如今這麼流行的『時尚口頭語』，你不會不知道吧，嘔象！」

「你……你是……」

「永旭、麗香，你們兩個真是一對歡喜冤家！」我馬上打斷了永旭的話，笑著對他們說，「好了，今天我們是來學校義務勞動的，別吵了，早做完早回家呢。」

聽老師說，明天上級領導要來我們靈梵高中視察，每個班級找五個同學來打掃教室和走廊的衛生。憑著「蠟筆小丸子」的名號，我這個愛與美和正義集於一身的宇宙小英雄，顯然是自告奮勇了。好姐妹麗香首當其衝與我並肩作戰，可據內幕消息，麗香這個丫頭是聽說隔壁班的冷血動物蕭憶楠也參加了這次義務勞動，她才第一時間站在我身邊的，是真是假，有待繼續觀察。

至於永旭嘛，這裡我省略了「青梅竹馬」四個字，因為永旭這個傢伙曾極度抹煞了我對這四個字的美好回憶。沒錯，正如麗香說的那樣，永旭這個傢伙是我用一頓午飯「逼」來的，敢吃我「蠟筆小丸子」請的午飯，就算他抱住我的腿哭喊著求我放過他，我也絕對不會讓他逃脫這麼好的健身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