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個……這個……」我怎麼知道？你這個冷血動物是故意找茬，想測試我「蠟筆小丸子」的高超智商呀，看我立即施展「話題大轉移」絕招來對付你，「喂，把嘴拿過來，在流血呢，不知道嗎？」

蕭憶楠又愣了一下，不過，他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一動沒動，完全把我的話當成了無形的風，把我當成透明的空氣。

蕭憶楠，算你狠！知道我「蠟筆小丸子」是愛與美和正義的代表，最富有同情心，最見不得別人受苦，你就故意用血淋淋的嘴唇來試探我！

「轉頭呀！」沒辦法，他不過來我這邊，我只能硬著頭皮往他那邊靠了。唉，滔滔江水一般的同情心總是害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無奈地托起他的下巴，用紙巾輕柔地擦著他的唇……

不知道用掉了多少張紙巾，也不知道擦了多久，總之，我的胳膊開始變酸了，結果卻始終沒有改變。

我記得自己沒怎麼用力咬他呀，沒有理由鮮血還在「汩汩」地往外流，你以為這是石油啊，流得越多我就越高興，這可是冷血動物蕭憶楠的血，再這樣流下去，冷血動物遲早變成沒血動物。

「喂，你的動脈長在嘴唇上，是不是？」我還真夠倒霉的，咬哪裡不好，硬是咬到了他的「血庫」。

「是你的方法不對！」他不由分說地抓住我的手，略顯不屑地拉起流血的唇角，冷漠地說，「你沒聽過吸血鬼家族的故事嗎？」

「吸血鬼？！」我拚命搖頭，「沒聽過！你不會是吸血鬼的化身吧。」

不是我的想象力豐富，在我的印象中，那些小妖怪、小惡魔、小精靈、小吸血鬼之類的，個個都是非常俊美的傢伙。

「我要你像吸血鬼家族的公主一樣，為我吸血！」這次他的聲音更加冷漠了，我的鼻子又出現了痒痒的感覺。

「不，不做不可以嗎？」

「可以！」他果決而迅速地回答道，然後用一雙冷漠如冰凌的眼睛深深刺痛我的心，「你會內疚一輩子！」

果然，這個冷酷無情的傢伙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現在我的嘴裡還隱隱飄著屬於他的血腥味道，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剛剛偷吃過小雞的黃鼠狼，好笑吧，那隻被嚇傻的小雞非要逼著黃鼠狼再咬他一次！

「那……那……」

我還沒來得及給他答案，他的唇竟然自己湊了過來。我分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洋洋自得的笑容……

糟糕！羅晶晶，你又上當了！

「喂，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千鈞一髮之時，教務主任那渾厚的男中音響了起來。

哦，仁慈的主啊，此時此刻沒有比教務主任的男中音更動聽的聲音了！嘿嘿，蕭憶楠，你還能繼續臭屁嗎？！告訴你，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我的個人危機是解除了，教務主任那邊的紅色警報卻是殺氣騰騰，大有翻江倒海之勢。

蕭憶楠坐在大理石長廊上，烏黑淡然的眼睛默默地望著我，似乎根本沒聽到教務主任的男中音，而且，他的嘴唇還在流血，顯然他是不會回答教務主任的問題了。

「主任，您快過來看看！」我飛快地跑到主任身邊，面帶傷感地指了指蕭憶楠的嘴唇，抱怨地說，「他的嘴唇出血了，擦了半天都止不住血。」

「是啊，怎麼回事？」

我調皮地轉了幾下眼珠，拉教務主任來到一根大理石柱子前面，指著上面的幾處缺口說：「就是這根柱子惹的禍！我們兩個都是一年級的學生，他剛才不小心碰到了柱子上的缺口，結果就……」

教務主任伸手摸了摸大理石柱子，而後點頭嘆氣說：「唉，是要提醒同學們注意了。」

「主任，您說得太對了，最好學校把這些柱子都修繕一下。」我故意誇張地說，「您可千萬不能小看這些小缺口，這一次算是我們幸運，只擦破了嘴唇，小傷而已。如果其他同學不小心撞盲了眼睛，或者撞掉了鼻子，那對我們靈梵高中的影響多不好啊！」

「對，對！你說得很對！」教務主任微笑著扶起蕭憶楠，感慨地說，「你受苦了，以後學校保證避免這類事故的發生，希望你們兩個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

「主任，您放心，我們都是非常喜歡靈梵高中的，知道怎麼做。」我趕忙拉過蕭憶楠，對教務主任行禮道，「主任，我先帶他去校醫院了，再見！」

呼——

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瞧瞧，我這急中生智的好辦法，既解救了自己，還保住了蕭憶楠。嗯，我「蠟筆小丸子」果然不愧為宇宙小英雄，天底下根本就沒有難倒我的事！

「晶晶，表現不錯！」在我一旁的冷血動物蕭憶楠突然冒出一句話，嚇得我心臟差點跳出來。

「喂，你想嚇死人啊！」我忿忿地甩了個「超級衛生球」給他，可一看到他那淌血的嘴唇，就又情不自禁地上趕著幫他擦血了。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不會咬蕭憶楠的嘴唇，可能的話，我會選擇他身上肉厚血少的地方作為目標，嘿嘿，知道是哪裡了吧？

回家嘍，回家嘍，親愛的公交車，你一定要等我哦！

麗香和永旭這一對歡喜冤家，今天又同時被老師留堂了。別看他們兩個平時打打鬧鬧，鬼哭狼嚎的，瞧瞧，關鍵時刻從來都是砣不離秤，秤不離砣，總是共同面對所有的困難，就連我這個一向不相信占卜的「蠟筆小丸子」，也逐漸覺得麗香奶奶的占卜中，麗香的真命天子大概非永旭莫屬了。

說起占卜，那個如鬼魅般消失的白衣男子，也就是非要給我占卜的冒牌占卜師，不是也告訴過我幾句如詩如夢的話嗎？

「溫柔的雙手觸到白雲之時，那個用潔白羽翼保護你的少年，將是你永遠依靠的港灣，阿波羅太陽神的光輝灑滿純潔的心靈，少年擁住少女的一剎那，美好的生命旋律便開始了幸福的旅程……」

神啊，救救我吧，憑我「蠟筆小丸子」羅晶晶的聰明頭腦硬是理解不了冒牌占卜師的幾句瘋話，這要是說出去不知道能嚇死多少人呢！

「唉，麗香、永旭，你們兩個壞傢伙，又讓我一個人等公車！」總算來到了公車站，我懶洋洋地靠在站台前，用一雙火眼金睛搜索著能夠帶我回家的惟一公交專線。

車沒搜到，不過，我搜到了一個人。

「蕭憶楠！你怎麼在這裡？」

「不可以嗎？」他的聲音有些冷，「你一個人？」

「你不是也一個人嗎？有什麼奇怪的！」我毫不示弱地回敬他一句，卻在與他那雙眸子對視的瞬間，呆愣住了。

不知道是因為很久沒有仔細看他，還是想將他深刻地印在自己的腦子裡留作紀念，總之，我突然覺得他變得更加風華奪目了：高大修長的身軀，筆直如一尊精心雕刻的塑像，沒有絲毫瑕疵；黑亮飄逸的頭髮，在傍晚的霞光下泛出明晃晃的光澤，顯得柔和而俊雅；一雙璀璨如星辰的深邃瞳眸，閃爍著冷漠幽然的光芒，充滿了莫名而悠遠的魔力；淡淡的薄薄的唇片，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讓人久久不捨得移動視線。

「嘴唇還沒好嗎？」我在他的下唇發現了兩個深褐色的微小痕迹，那應該就是我回敬給他的傑作吧。

他冷冷地扭過頭，沒有看我。

「喂，大少爺，誰得罪你了？」我早知道他是個小氣鬼，動不動就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臭屁模樣。

「與你無關，別多問了。」他的視線重新回到我的身上，淡淡地說：「你希望我離開靈梵高中嗎？」

又是這個頭疼的問題，他是想我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坦白講，我不想他離開靈梵高中，只是，我想有什麼用，他同樣會離開，這根本不是我能夠決定的問題。

「希望怎麼樣，不希望又怎麼樣？」我冷冷地回望著他，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態，「有錢人的遊戲真是無聊！」

一輛公交車戛然停在我的身邊，嗯，剛好是我要回家的那輛車！

「車來了，我先走了。」

就在我準備邁上車的一瞬間，那隻熟悉的有力的手一下子就把我抓到了旁邊。眼看著心愛的公交車與我擦肩而過，我「蠟筆小丸子」的怒火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喂，你……」

「晶晶，不要走！」拜託，蕭大少你不要用這麼凄慘的語調講話好不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正在丟棄嬰兒呢，只是，眼前這個棄嬰顯得有點大了。

「還有什麼事嗎？」瞥見他嘴唇上的傷口，我心中的愧疚立刻涌了上來，「嘴唇好些沒有？疼不疼？」

問了也白問，他一味緊閉著嘴唇，那兩個牙齒印沒被感染就謝天謝地了，傷口不通風怎麼能快快好起來呢，跟他這種冷血動物溝通實在是個極大的問題。

「沒事了。」還是同樣冷冰冰的聲音。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不解地問道：「今天你家的司機沒來接你嗎？」

他又不講話了，嘴巴閉得嚴嚴實實的。

呼——

池佳赫，池佳赫，你在哪裡？我很想大聲告訴我，我佩服你！能夠與蕭憶楠這樣沉默寡言的冷血動物相處六年之久，你簡直是我「蠟筆小丸子」最佩服的一個人！我不行了，再這樣下去，我今晚不但回不了家，還會在這裡窒息而亡。

「蕭憶楠，你要是再不說話，那我就走了。」

「晶晶！」他迅速拉住了我的手。別說，這個冷血動物的語言表達能力有些問題，可他的行動卻是出人意料的利落。

「什麼？」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做少爺了，我和你一樣，搭車上學、回家，學著習慣學校餐廳的飯菜……」他靜靜地說著，彷彿在憧憬著一種美好的生活。

糟糕！我上次不會是一不小心咬到了他的智力神經吧，他怎麼凈說些胡話呀？他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他的大少爺生活，隨便一頓飯就是「八菜一湯」，多麼腐敗和奢侈啊！可惜，本姑娘運氣不好，奢侈的「八菜一湯」沒吃到，卻被蕭憶楠的媽媽打了一個耳光。

「你，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奇怪嗎？」他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這個時候的他沒有一絲冷漠，反倒像個孤立無助的小孩子。

「是很奇怪。」我輕輕點了點頭，用疑惑的目光望著他。

我這樣的普通人偶爾憧憬一下他大少爺的生活，基本上大家都能表示理解，顛倒過來的話，眾人只能驚訝地大眼瞪小眼。

「因為……不想去聖梵高中……不想離開這裡…….因為，這裡有我思念的人……」他突然將雙手搭在我的肩頭，專註地盯著我的眼睛問道，「晶晶，你願意我轉學去聖梵嗎？」

「不願意！」我對天發誓，我向仁慈的主保證，這不是經過思考說出來的答案，只是一時失誤脫口而出。

「是嗎？」他溫柔地笑了起來，像個單純的孩子，「那好吧，我知道自己該怎樣做了。」

「什麼怎樣做？你不會轉學了，是不是？」早知道他不轉學的話，我也用不著那麼著急地去奪回我的初吻了，那天我還真是被他害慘了，連醫生都震驚地問我，他是不是傷到了大動脈！如果我隨便咬一口，就能咬到別人的大動脈，恐怕我早變成FBI的高級領導了。

「不是！」

「那你問我……」

「只是想做個了斷。」嘿嘿，瞧人家這鬼話說得多麼完美！

「你……」我頓時兩眼噴火，牙齒「咯咯」作響，怒氣沖沖地瞪著他。

蕭憶楠，你欠扁，是不是？我「蠟筆小丸子」有段時間沒用「三昧真火」了，看我燒你的豬手，燒你的豬腳，再燒你的豬臉，看你還敢不敢繼續臭屁！

「晶晶，你是在為我生氣嗎？」他溫和地笑著，一把將我拉進懷裡，輕輕地說，「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我喜歡看你為我生氣的樣子。」

我一直以為，與我青梅竹馬的永旭佔住「瘋子排行榜」上第二名的位置，肯定沒人敢占第一，今天我的想法終於改變了，冷血動物蕭憶楠完全可以佔住第一位，連永旭都只能自嘆不如，屈居第二。

「蕭憶楠，你……」我不可置信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燒，很正常，比正常人還要正常，不過，所有的精神病人都是這樣的癥狀。

「晶晶，謝謝你！」他緊緊擁住我，將頭埋入我的髮絲中，一股淡淡的薔薇花香瀰漫在我的周圍，甜絲絲的，清爽爽的，讓我有種莫名的不舍。

從蕭憶楠口中聽到「謝謝」兩個字，我還是第一次，以前想都沒想過，對他那種冷血動物來講，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好吧，看在這一聲「謝謝」的份上，我就讓他暫時先抱抱我。蕭憶楠，今天是本姑娘心情好，下次你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嘍！

晚風吹過，吹起了我的長發，吹散出淡淡的薔薇花香，吹來了一陣美妙動人的天籟之音：「溫柔的雙手觸到白雲之時，那個用潔白羽翼保護你的少年，將是你永遠依靠的港灣，阿波羅太陽神的光輝灑滿純潔的心靈，少年擁住少女的一剎那，美好的生命旋律便開始了幸福的旅程……」

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傳聞中要轉學去聖梵高中的蕭憶楠同學，直到現在依然好好地待在我們靈梵高中。

嗯，可見我「蠟筆小丸子」的影響力又更上一層樓了，只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就將蕭憶楠這個冷血動物留住了，這就是不斷戰鬥的好處：敗了再戰，戰了再敗，敗了再戰，千錘百鍊嘛！

看在蕭憶楠這幾天表現良好，我「蠟筆小丸子」為他準備了一份好禮物，絕對的驚喜，他肯定會感激涕零地多謝我的大恩大德。

「蕭憶楠！蕭憶楠！」我站在三班教室門口，輕聲喊了起來。

結果，冷血動物沒出現，來了一位溫情天使。

「是晶晶啊，來找楠嗎？」池佳赫稍稍推了一下眼鏡，溫和俊美的面孔上掛著親切的笑容，「楠不在教室，他去竹林看神鳥了。」

大中午去看神鳥，蕭憶楠那個傢伙果然夠冷血，你自己精力旺盛，就可以隨便去打擾人家神鳥的午休時間？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還真把自己當回事，野豬就算插上兩棵蔥，也絕對冒充不了大象，好自為之吧！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

池佳赫輕輕點了點頭問道：「有什麼重要的事嗎？或者，我給楠打個電話，讓他馬上回來。」

「不，不用了，也沒什麼事。」我微笑著轉身走回教室，心中對蕭憶楠的憤怒又開始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