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本想含笑給對方好好上一堂教育課，算了，這個池佳赫也夠可憐的：已經從「兩隻眼睛」變成了「四隻眼睛」，居然還會看不清路，太令人同情了。由此可見，並不是眼睛越多越好，實例——池佳赫！

「嗯，晶晶的記性真好！」池佳赫的眼鏡片反射出一縷一縷的光芒，微薄的唇優雅地揚了起來，有點像國外小說中的貴族公子。

「承讓！與你比起來，我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了。」嗯，我還是保持一下謙虛的態度好了。怎麼說他也是冷血動物的朋友，何況我對他的印象也不錯，而且建立友好的同學關係，乃是我們每個靈梵高中的學生都應該牢記在心的信條。

「呵呵，晶晶果然伶牙俐齒！」池佳赫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微笑道：「我和楠正準備去喝東西，晶晶有時間嗎？一起去吧！」

「我……」我突兀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轉而生氣地瞪大眼睛說：「讓我和那個冷血動物蕭憶楠一起喝……等等，你剛才說……你和蕭憶楠？」

「對，我和楠約好的，他在樓下等我。」很顯然，池佳赫也對我突然的表情轉變感到一絲吃驚，鏡片後面那雙溫和的眼睛不自覺地出現了瞬間的獃滯。

這個呢，我能理解，畢竟沒有幾個人見過我「蠟筆小丸子」的真正實力，剛開始接觸的時候，難免心臟會有些小意見，習慣了就好了。

「那太好了，我正想找他。」

「找他？」池佳赫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股玩味的笑意爬上他那張溫和俊美的面孔，「帶你去見他是沒問題的，不過，晶晶，我可不敢保證楠會認識你。」

不認識我？誇張了吧！我和他雖然沒說過什麼話，準確地說，是他基本上沒對我說過一句完整的話，但來來往往也算見過幾次面了，他敢說不認識我？！

細細想來，蕭憶楠那個冷血的傢伙似乎是有點健忘的跡象，麗香在公交車上跟他打招呼的那一幕，我一直都記得很清楚。對於敵人，我「蠟筆小丸子」一向都會牢記，記他一輩子，見一次糗他一次，讓他每天都出醜！

「他是得了『健忘症』還是『失憶症』？」呵呵，果然是天妒帥哥啊！蕭憶楠，我看你還能美多久！明天一覺醒來，你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還拽什麼拽？！

「哈哈！晶晶，你真的很有趣，而且很有想象力。」池佳赫輕笑出聲，用一隻手托起下巴，對我解釋道，「楠很健康，什麼病症都沒有。」

「不，不，你不用幫他說話，有事實為證，我親眼所見。」有池佳赫這樣拚命維護他的朋友，蕭憶楠也算夠幸運了。可惜，在我「蠟筆小丸子」的一雙火眼金睛面前，所有的妖怪都要現出原形！

「哦？什麼事實？」池佳赫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鏡片后的眼睛也像聚光燈一樣慢慢集中著光芒。

「事實就是事實，無法改變的，你說什麼都沒用！」我一本正經地望著池佳赫，不免為蕭憶楠感到有些惋惜，「我的朋友一天之內與他見面三次，都是近距離的見面，可他轉眼就說『我不認識你』，絕對『失憶症』的臨床表現。」

「哈哈！哈哈！」這一次，聽了我的話后，池佳赫反而笑得更加厲害了，泛著明亮光澤的頭髮一顛一顛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碰到精神病人了呢。

「赫，在笑什麼？等這麼久都不見你人，怎麼回事？」

這個聲音一傳過來，我整個人彷彿像被閃電擊中一樣，足足愣了006秒，並創造了「蠟筆小丸子」靈敏反應史上最大的敗筆！

蕭憶楠，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楠，是不是等急了？」池佳赫的臉上依然保持著溫和的笑容，「我剛好碰到了晶晶，她找你有事。」

蕭憶楠沒有答話，目光緩緩地從池佳赫的身上移向我這一邊……當我的眼睛對上他的目光時，他的眼神竟已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完全恢復到了冷漠的狀態。

高手！他看向池佳赫的目光明明存有一絲溫暖，此時，他注視我的眼神卻是冷峻得漠然得沒有絲毫感情！其轉變速度之快，不得不令我佩服。

「那個……」我尷尬地笑了一下，「我的朋友麗香很想邀請你參加生日會，星期天晚上六點，她家住在……」

「我沒興趣！」冷冰冰的聲音回答得既乾脆又平靜，最可氣的是，他講話的時候眼睛看都沒看我！冷血的傢伙，你那麼喜歡對著空氣講話嗎？

「這不是興趣的問題，這是同學對你的信任和喜愛！」我抬起頭，走到他的身邊，與他面對面，「別太過分！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漫畫書里走出來的『花痴』，更不要以為仁慈的上帝賜予你一張臭臉，你就真的可以變成天使，飛入天堂！」

蕭憶楠靜靜地望著我，幽深冷漠的目光沒有一絲波動，高大挺拔的身軀也如雕像一般筆直地矗立著，即使聽到我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他那張五官精緻的俊臉上還是毫無表情。

我突然有個衝動的想法：他是不是戴了一張人皮面具？俊逸濃密的眉毛，高挺優美的鼻樑，深邃烏黑的眼睛，色澤光潤的唇瓣，柔順飄逸的頭髮，如此完美絕倫的面孔竟然可以長期冷若冰霜，彷彿完美的畫卷一樣，面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絲毫反應！

「晶晶，你別生氣，楠就是這樣的。」池佳赫微笑地拉我走到一邊，低聲說：「我跟你說過的，想與楠見面並不困難，只是他未必會認識你。」

「這是什麼意思？」我可不是漫畫書中走出來的「花痴少女」，更不會一見到蕭憶楠就瘋狂喊叫，讓他銘刻在心。他不認識我，我還沒想認識他呢？坦白說，如果這樣一個面無表情的冷血動物真的把我記在心中，那才是我「蠟筆小丸子」最大的悲哀！

「怎麼說呢？」池佳赫這個傢伙還敢賣關子，看來他也是活得不耐煩了，「其實，楠並不是很難相處的人，只不過，他很少會對陌生人的事情感興趣。」

陌生人？一天和他碰面N次，其中，N大於等於3，並且與他對話M次，M大於等於2，這樣還算陌生人？！他到底懂不懂「陌生人」三個字的意思，依照他那冷漠的個性，恐怕有人每天在他面前晃悠100次，他也不會認識人家吧。

「池佳赫同學，請一次解釋清楚，不要斷斷續續，否則我會懷疑你受某個高級動物影響太大，失去了正常的表達能力。」這個池佳赫今天是不是欠扁，總在吊人胃口，我「蠟筆小丸子」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晶晶，我和楠認識六年了，我每天都在他的面前出現無數次，甚至有時候形影不離……」池佳赫突然優雅地拉起唇角，淡淡地笑了起來，「聰明如你，你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迅速地眨著眼睛，略顯無奈地對池佳赫笑道：「我很佩服你的毅力，可是，為什麼？值得嗎？」

花費六年的時間才讓蕭憶楠將他牢記在心，花費六年的時間才成為蕭憶楠惟一的朋友，池佳赫的腦袋一定有問題。如果有人說他瘋了，或者傻了，或者精神不正常，我保證第一個相信並支持。

「值得！」堅定迅速的答案脫口而出，池佳赫定定地望著我說，「晶晶，我很想成為你的朋友，但是，請不要再誤會楠，也不要責備他，以後你會發現，他是一個最值得信賴的朋友。」

蝦米？蕭憶楠是個最值得信賴的朋友？！吼吼，池佳赫在發燒吧？如果不是夠不到他的額頭，我一定要用手背測試一下，他是不是已經病入膏肓了。

「我相信你！」其實，我是不想繼續讓他受打擊。

「謝謝！」池佳赫給了我一個會心的笑容，「這樣吧，你再去和楠說一說參加生日會的情況，如果他還是不答應，那我就幫你勸勸他。」

「好啊，你肯幫忙就最好不過了。」我頓時感覺輕鬆許多，「星期天晚上你也一起來吧，人多才熱鬧呢。」

「嗯，那我就先答應了。」池佳赫與蕭憶楠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看人家答應得多爽快，哪像那個冷血的蕭憶楠，低聲下氣懇求他好半天，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雖說我的「低聲下氣」聲音是大了一點點，但總比他面無表情、漠然無視你的存在強太多太多了。

「赫，該走了。」嘿嘿，說曹操，曹操到！

蕭憶楠那個冷血動物一定是看我和池佳赫有說有笑，心裡妒忌得要命！哼！後悔吧？這就是你得罪本姑娘的下場！

「楠，等一等！」池佳赫拉起我的手，來到蕭憶楠身邊，我也再一次與蕭憶楠形成了面對面的對峙狀態，可惜，他的個子太高，我必須要仰頭看他，這明顯不公平！

「赫——」

「楠，你先聽我說！」高！池佳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斷了蕭憶楠的話，「晶晶她很希望你去參加奶奶的生日會，如果有空，你就答應她吧。」

「晶晶？」蕭憶楠輕輕叨念著我的名字，而我也是第一次聽到他用帶有溫度的聲音喊我的名字，那種感覺很奇怪，很複雜，很出乎意料。

於是，我怔怔地呆住了，抬眼迎上他那冷漠深邃的目光。

「我就是羅晶晶！我們見過幾次面了，問路的時候、你堂姐送早餐給你的時候、坐公交車回家的時候、在樓梯口撿作業本的時候，你還記得嗎？」我寧願他不記得！說起來，那幾次碰面，他不是把我當成透明人，就是用冷漠的眼睛望著我，一想到這些，我就恨不得把他「卷吧卷吧」扔到垃圾桶里。

他還是那樣冷漠，烏黑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輕輕皺起眉心，越來越攏，薄薄的粉紅色的唇緊閉著，只有均勻灼熱的呼吸吹灑在我的額頭，讓我覺得他不是一尊雕像，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呼吸的人。

「蕭憶楠，你想起我了嗎？」要不是池佳赫剛才對我提出友好「警告」，我一定又會對蕭憶楠展開新一輪的批判和抨擊。

彷彿回憶了一個世紀之久，他才慢慢扯起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我確定，他那抹所謂的「笑容」，不管是冷是熱，其唇線拉起的弧度絕對在10度以下，那是一個極其微弱的「笑容」。

不過，死馬都可以當成活馬醫，「10度以下的笑容」怎麼說都算打破了蕭憶楠「面無表情」的歷史記錄。看在這一點上，我不同他計較！

「你是那個幫我們班抱作業本的女生？」太意外了，我真擔心自己的心臟會突然跳出來：蕭憶楠也會對我說出這麼完整的一句話？！我主仁慈，終於派天使來懲治冷血動物了，讓他來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改造」！

「對，對！我就是那個女生……」柳暗花明又一村！說不定他恢復記憶，不，他記起我以後，會答應生日邀請，那我就真的脫離苦海了。

「赫，我們走！」蝦米？他這是什麼意思？

蕭憶楠沒有再看我，好像一下子又把我忘記了。

「喂，你聽我說！星期天是我朋友奶奶的生日，她很希望你去參加生日會，她家地址是……」我攔住他，一口氣連貫地說出了很多話，可是，還是被他打斷了。

「我不會去！」

「為什麼？去吧，拜託你了，生日會很熱鬧的，你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只要你肯去就夠了。」想到麗香那雙腫得像小籠包似的「青蛙眼」，我認輸了，我求他，求他答應。

「與我無關，我不會去！」他的回答還是那句冷冰冰的話。

「楠——」池佳赫上前一步，輕聲說，「楠，晶晶的邀請是真誠的，你……」

「赫，走了。」說著，蕭憶楠邁動了腳步，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而我，剛好站在他那斜長的影子里。

「晶晶，你快回教室吧，我會幫你勸他的。」池佳赫真是個體貼的男生，難怪蕭憶楠不把別人放在眼裡，應該是很難再找到池佳赫那樣出色的朋友吧。

望著一黑一白兩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我不由地搖了搖頭：蕭憶楠，走著瞧吧，你這片黑乎乎的烏雲，是遮不住我「蠟筆小丸子」的光芒的！

「奶奶，生日快樂！」

「奶奶，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嘖嘖，永旭這個傢伙今天嘴巴抹蜜糖了，說的話比唱出來的歌還要動聽，難怪麗香的奶奶一直拉著他的手不放！

「晶晶，蕭憶楠會不會來啊？」麗香一邊著急地看錶，一邊不停地瞄著門口。

我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意興闌珊地說：「情況我已經向你彙報過了，請不要再逼我，我『蠟筆小丸子』到了江郎才盡的時刻了……」

「那你覺得池佳赫能不能說服蕭憶楠呢？」麗香居然還不放過我！

「拜託，這個問題具有強烈的幻想色彩，我不擅長。」我輕輕一笑，「等池佳赫來了，你不就知道一切了嗎？耐心點兒，再等幾分鐘。」

「咚咚咚！」

正當大家嬉笑玩鬧的時候，麗香期待已久的敲門聲終於響了起來。

「我去開門！」麗香像一隻可愛的小燕子一樣飛到了門口。

最驚喜的一瞬間：呃？走進客廳的卻只有池佳赫一個人，蕭憶楠那個冷血動物最終還是沒有來……

「晶晶，對不起，我是不是來晚了？」池佳赫有些抱歉地說，「楠有些事要處理，不能來了，這個蛋糕是他和我一起送給奶奶的生日禮物，祝奶奶生日快樂！」

呵呵，果然是有錢人，出手夠闊綽嘛！我們平常人家過生日，最多買個三、四磅的蛋糕，瞧瞧池佳赫拎的那個蛋糕，足足有五層糕面和奶油，標籤上赫然寫著：十二磅！

真是可憐了送蛋糕上來的司機，抱著十二磅的蛋糕，還要上氣不接下氣地爬到五樓，誰讓麗香家居住的小區沒有電梯呢？結果，只能累壞了司機大哥！

「香兒，這個男孩子是誰啊？從來沒見過，怎麼長得這麼俊啊！」麗香的奶奶雖然上了年紀，但眼神兒可好了，既不近視也不遠視，比鷹的眼睛還要銳利！

「奶奶，他叫池佳赫，是我們的同學，今天第一次來看您，為您慶祝生日的！」我趕忙代麗香回答了奶奶的話，因為麗香正噘著嘴巴生氣呢，當然是為了蕭憶楠！

想想看，有必要為那個冷血動物傷心難過嗎？完全沒有必要，他根本不值得！相比之下，池佳赫同樣英俊養眼，而且待人親切溫和，比蕭憶楠有過之而無不及，又何必非在蕭憶楠那棵「冰雪樹」上弔死呢？

不相信？看池佳赫把奶奶哄得多開心，連奶奶最喜歡的永旭，都對池佳赫亮起了「紅燈」，自嘆不如了。

「孩子，你是晶晶的男朋友嗎？」麗香奶奶的話頓時像炸彈一樣，在客廳里炸開了。

「不是！他當然不是啦！」這是永旭的回答。

「現在不是，但他們兩個看起來滿般配的，嘻嘻！」這是麗香的回答。

麗香不知為什麼突然想開了，心情也立刻變得開朗很多。

「奶奶，您想說什麼？」

呃？我和池佳赫竟然異口同聲，一個字都不差！

「哈哈！我就是喜歡這個孩子，人又斯文，長得也俊，一進門就跟晶晶說話，我就以為他是晶晶的男朋友了。」呵呵，我的額頭突然落下一滴冷汗。

麗香的奶奶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她老人家精明得很！聲音比黃鸝鳥還要清脆，眼睛比大鵬鷹還要銳利，頭腦比金絲猴還要聰明，我確信，她老人家剛才的話一定不是表面聽起來那樣簡單！

「奶奶，這次您可大錯特錯了！」永旭得意地說，「晶晶與池佳赫連朋友都算不上，更不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