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常的社會,動物性還是少一點為妙/劉仰

一個正常的社會,動物性還是少一點為妙/劉仰

很多年前我兒子上幼兒園時被小朋友稱為「劉鬧鬧」。因此「范跑跑」「郭跳跳」這兩個2oo8年使用頻率很高的媒體用語與幼兒園小朋友的習慣用語、智力水平有一拼。

我對於范跑跑的整體情況不太了解只能對他在地震后的小事說點看法。范跑跑這件小事肯定要涉及道德問題也肯定要涉及自由問題。批評范跑跑的人總離不開道德標準維護范跑跑的人也離不開個人自由、個人權利。這兩個問題在人類歷史上爭論了很長時間所以我就把這件小事放大了說說。

范跑跑的行為及其理論依據屬於個人自由的範疇。有些自由主義的擁護者也批評范跑跑的「自由」根本不是真正的自由彷彿范跑跑玷污了他們心目中的自由。這種觀點似乎在說——你的自由不是自由我的自由才是自由。到底什麼是自由最終又變成抽象概念的思維操練。其實只要看看范氏「跑跑自由」產生的背景大概可以清楚一點。

范氏「跑跑自由」屬於歐洲近代主張個人權利、個人自由的大潮流站在一個純粹「自然人」的立場沒有多少可指責的地方很多西方理論大師很多年以前就主張過不算新鮮。但是這一個人自由觀念產生的背景是歐洲中世紀宗教道德嚴厲管制后的道德幻滅因此這個自由觀念就有點特殊。歐洲中世紀在上帝的名義下對人們的世俗生活制定了很多道德規範的約束例如性生活只能為了繁殖後代不能為了享樂因此夫妻之間性生活連衣服都不能全脫諸如此類的很多。可以說在歐洲中世紀有一個極為嚴厲的道德權威或者說存在一個很不以人為本的普世道德。歐洲近代史上自文藝復興、啟蒙運動開始出現的各種關於個人權利、個人自由的理論都是在這個背景下產生的。

由於極為嚴厲的宗教道德權威的存在因此反對這一道德權威的自由主義不免也用力過大。通俗點說宗教道德權威加上社會等級制度對個人自由控制得太嚴自由主義的反抗也就級強大出於矯枉過正、物極必反的規律反抗中世紀道德權威的個人自由在很多方面確實是走得太遠了。在需要革命、需要變革的年代以極端對付極端是一個常見的規律。因此由於歐洲中世紀道德權威過於嚴厲自由主義的極端反彈就變成不要任何道德約束的「自然人」的天然自由。范跑跑的自由無疑是接受了那個時間點上的自由從曲線的角度說就是道德最低點自由最高點。

但是身處現代的范跑跑接受歐洲幾百年前的自由觀明顯是落伍了沒有跟上祖師爺前進的腳步。一個社會總是需要道德的幾百年前的自由觀經過幾百年的自由實踐造成很多不良的社會現象因此在西方祖師爺那裡對於老式自由已經有了很多反思和具體矯正。這也是范跑跑的自由被某些自由主義者批判說他是玷污自由的原因。因為幾百年後的新式自由與幾百年前的老式自由確實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公共道德對個人自由的限制。老式絕對自由年代里的很多自由漸漸重新被道德約束例如性行為在家裡可以很自由但是在公共場合則不能很自由。上個世紀6o年代隨著嬉皮士在歐美的蔓延公共場合的性行為差一點變成普遍化的習俗最終還是被打壓下去。現在雖然在一些天體營、**海灘還殘存著一些公共場合性自由的痕迹但畢竟要受到相當的限制。從另一個角度看雖然公共道德制約了公共領域的自由但是在**權的名義下個人領域的自由限度還是很開放的。現在不會有人要求男女私下性行為的時候像歐洲中世紀一樣不能脫光衣服了。因此經過幾百年的時間老式自由經過變化現在與新式道德產生了一種平衡。在曲線上說自由降低了道德提升了有一個互相的讓步。范跑跑的第一個失誤在於沒有很清楚地看清老式自由已經不時髦了。

第二職業道德對個人自由的限制。經過幾百年老式自由的實踐之後人們現光是用公共道德限制個人自由還不夠公共道德只能在公共場合有用在很多非公眾的職業場合個人的自由也需要限制。其實職業道德並不是新鮮事物。早在古希臘時期希波克拉底的「誓言」可以算作最早成熟的職業道德。然而由於中世紀宗教所規定的普世道德非常強大因此在那個年代職業道德往往混在普世道德之中沒有凸顯出來。現代社會的職業分工比古代要多職業道德的規定和約束在公共道德弱化的情況下地位越來越高。范跑跑的第二個失誤就在於他忽視了祖師爺們已經提升了職業道德的新動向。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范跑跑被批判的原因一是把幾百年前老式的個人自由放大到現代公共社會加以推銷;二是在需要職業道德的地方依然傻乎乎地宣揚老掉牙的骨灰級「自由」。所以范跑跑在自由觀上真的沒有與時俱進沒有跟上祖師爺的前進步伐也許是信息不靈、眼界不廣的原因。那麼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贊同范跑跑甚至還拚命維護范跑跑的權利呢?在我看來這是因為中國近代的自由主義者出於實用主義的目的對於中國歷史產生了普遍的誤讀。這也許是故意的也許是無意的。

看看1oo年前甚至到今天對於中國古代道德墮落、道德虛偽、道德**的種種批判幾乎沒有一樣不是歐洲歷史上批判宗教道德權威時使用過的情緒使用過的比喻使用過的言辭使用過的角度。毫不誇張地說中國近百年來批判傳統道德的自由主義完全照搬了西方批判宗教道德權威的思路和手段。他們實際上把中國古代的道德傳統等同於歐洲中世紀的宗教道德權威了。在今天看來如果說歐洲老式自由主義是用鎚子在砸房子中國的自由主義就是用同一把鎚子在砸雞蛋。他們沒有區分中國的道德系統與歐洲中世紀的宗教道德權威是有很大不同的。例如歐洲有處於社會最上層僧侶等級中國沒有這些享受特權的職業道德家階層;歐洲的等級制度非常僵硬中國的等級制度比他們柔性得多等等。

簡單來說中國古代的道德系統沒有歐洲的宗教道德那麼嚴厲沒有那麼非人性因此如果說歐洲幾百年前的老式自由把宗教道德打得半死不活那麼這把破壞性過於巨大的武器則將中國的道德毀滅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但是這種毀滅道德的行為並沒有讓中國人真正獲得自由也就很難讓中國人通過實踐對於這種老式的西方自由獲得應有的反思。更為奇特的是上個世紀有很長一段時間中國人居然還借用了歐洲宗教道德權威的方式對個人自由實行了嚴厲的打擊。造成的結果是中國幾乎處於既缺乏道德也缺乏自由的狀況。身處這種狀況的范跑跑們便很短視地重新祭出幾百年前歐洲祖師爺的老掉牙武器試圖解救中國同胞於水火之中。這就是有一些人支持范跑跑的原因。

因此如果站在向西方學習的立場范跑跑也應該學點新的不應該只學老掉牙的在地震這種場合他更應該顯示職業道德而非幾百年前的老式自由所以他錯了;如果站在揚傳統的立場范跑跑只強調個人權利放棄道德的行為讓本來已經很短缺的道德在一個極為重要的關鍵場合嚴重缺席所以他也錯了;如果站在中西結合取長補短的立場范跑跑更是兩頭不沾邊兩邊不討好。

不管怎麼說從總體上看中國社會現在的道德力量不是太多而是太少。范跑跑們要向西方學習這不算錯但是應該針對中國社會的現實需要學習並應用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生搬硬套別人的理論別人自己都意識到錯了已經在改正、彌補了范跑跑們的眼光還那麼短淺別說中國人要批評恐怕西方老師們也不會讚賞吧。

再說沒有一個人是真正擺脫文化、社會的「自然人」因此所謂「自然人」的權利最多只能做一個參考不能做標準。從沒有社會關係、沒有文化背景的「自然人」推導出理論上的天然權利很多時候與動物的本能差不多。比方說地震之類災難生時動物一般都四散逃開拿什麼道德教育它都沒有用。當宗教道德權威把人變成木偶的時候用人的動物性撒嬌式的、惡作劇式的反抗確實還有點意義。但是在一個正常人的社會裡這種動物性還是少一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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