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什麼,動感情

別動什麼,動感情

文/小李肥刀

1.

實不相瞞,在大學時代,我的外號叫精炸小排。

熟悉的朋友們都知道我的外號,並且叫起來特別順口,以至於忽略了我的大名。我們宿舍里有六個兄弟,論個頭和年齡,我排行第六名。由於身材矮小,還瘦骨嶙峋的,遠看就像一個行走在路上的排骨。很遺憾,不管我平時怎樣吃,就是不長肉,時間一長,人送外號精炸小排。

同學們叫我這個外號時,都有一種到小飯館點菜的優越感。雖然我打心裡很不喜歡這個外號,可是叫的人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2.

期末考試前夕,我蹲在馬路邊上吃西瓜,突然發現自己是中文系裡唯一沒有處女朋友的單身漢。其實,這不能怪我,我喜歡的女生都名花有主了,剩下的散兵游勇偏偏都是一些清高的小女生,懶得費神追她們。

單身生活,度日如年。每次到了周末,我經常會有種孤家寡人的感覺,諸位學兄和戀人成雙配對地漫步小花園,我只好故作偉人狀在走廊里閑庭信步,指點江山。

幾經輾轉反側,我清醒地認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總一個人孤單單地耗著,也不是辦法。天涯何處無芳草嘛,關鍵還要自己找。我暗地裡發誓,一定要走出校園,放眼全世界。後來,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錯的。正應了悶騷的辛棄疾說的那句話: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我說過,突如其來的愛情,總眷顧那些沒有準備的人。

3.

我能夠認識張小北絕對是一個奇迹。知道我們戀愛經過的所有同學以及同學的朋友們都說,張小北是天下掉下個林妹妹,而我卻不這麼認為。對於我這個缺乏愛情滋潤的大男生來說,她是天上掉下的一個大餡餅。

套用報紙簡訊的格式來描述:此次愛情事件的發生很有戲劇性。

那天黃昏,我途經女生樓下,忽然被樓上掉下來的東西砸個正著。我一個踉蹌,低頭觀瞧,原來是個粉紅色的塑料噴壺。當時,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樓上的人一定不是故意的。然而,當我抬頭望向陽台的時候,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一群女生在趴著窗檯向下張望,還嘻嘻哈哈地笑。她們幸災樂禍的表情把我氣完了,無名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誰扔的噴壺?有膽量就站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居然沒人搭理受害者。惱羞成怒的我無法控制情緒,放下噴壺,高高抬起右腿,準備一腳踩下去。

突然,樓上傳了一個小女生的尖叫——"喂,不許踩!聽見沒有啊?那是我的!"

我把腳放下,重新抬頭向上張望。借著夕陽的光亮,我看見了屬於我的餡餅。不,她是我的天使!謝天謝地,我們穿越了前世和今生,終於相見了!

4.

張小北和我見第二次面時,是在學院的大食堂里,幾百號知識分子在不約而同地吧嗒嘴,場面十分壯觀。我們在同一張飯桌上啃饅頭,喝紫菜芙蓉湯,並且同時發覺愛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她喜歡小狗,我的屬相剛好是狗;她喜愛弗洛伊德的廢話,我的專業剛好涉及弗洛伊德理論的研究;她愛吃必勝客,我的家正好在必勝客的樓上;她的爸爸媽媽都姓張,我的天,我的爸爸媽媽都姓劉。這麼多共同點啊?太了不起了,我們不約而同地張大嘴巴驚呼。

飯後,我乘勝追擊,盛情邀請張小北一起去學院圖書館淘書,她居然沒有拒絕。在路上,張小北忽然問:"劉瞳,你知道我最愛吃什麼菜嗎?"

"魚香肉絲?"

"錯!精炸小排。"張小北笑嘻嘻地說。

聽了她的回答,我頓時懵了。簡直太巧了,巧得不能再巧了!

我強壓住內心的狂喜,故作神秘地俯下頭,明明白白告訴她:"這位學妹,在下不才,人送外號精炸小排。"

5.

我和張小北戀愛后,消息像長了翅膀,引起系裡廣大學兄們的普遍關注和嫉妒。張小北是我們學院三大校花之一,碩果僅存的單眼皮美女。因為才貌雙全口才一流,沒有人敢追求她,到後來就把她剩下了。

說實話,我倒沒發現她的口才有多好,平時在一起,就我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說,她在旁邊作幸福狀,很少插嘴。

張小北的生日與國慶是同一天,用她的話說,全國人民都熱烈為她慶祝。那天,我懷揣半個月的生活費直奔新世界商場,為她買了一件價格不菲的羊絨毛衣。沒辦法,下半月只好靠鹹菜饅頭度日;事隔五天,我也過生日。她送給我一支口琴,還委婉地告訴我:使勁吹吧,可以鍛煉肺活量。

有一天,我忽然心血來潮,在圖書館里發簡訊息給她:"我們的愛情就像童話般美麗。"

過了好一會兒,她隔著三個書架回複信息說:"別傻了,哪有像你這麼笨的王子?"

我疑惑地問她,"我真的很笨嗎?"

她仔細想了想,笑眯眯地搖搖頭,"你就聰明了一次,那是愛上我。"

6.

大三下學期的暑假,張小北和我結伴去遼寧的本溪水洞玩,參觀完水洞一出來,看天色尚早,她臨時決定帶我回家見一見她的父母。我和她抱怨為什麼不早說,太突然了啊。她當著眾多遊客的面,用小手揪住我襯衫低吼: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讓你好看!

萬般無奈之下,我拎著水果興沖沖趕到她的家,竟然受到意料之外的熱情款待。她的爸爸媽媽以及親屬和我在客廳里進行了親切的交流,會談雙方在友好熱烈的氣氛中共進晚餐,最後依依惜別。據張小北同學說,她爸爸媽媽普遍認為,這個小夥子還真不賴!

後來我懷疑,那次友好訪問是張小北一手設計好的相親過程。我帶著疑問和她查證,她微笑不語,百般抵賴。

7.

某日深夜,住在我上鋪的大師兄透露,教授美學的陳紹華老師不止一次說過,劉瞳和張小北是天生的一對。陳老師的論點十分簡單,他認為我們之間存在互補性,人中龍鳳,相得益彰。

對於陳紹華老師的論斷,我深感慚愧,心裡不免忐忑不安。陳紹華老師才學淵博,為人心胸坦蕩,平時喜歡和同學們開玩笑。張小北是他的得意高徒,我能得到如此高的評價,裡面有愛屋及烏的成分。

每到周末,我和張小北經常到尊敬的陳老師家蹭吃蹭喝,一來二去漸漸熟悉,我和陳老師成了忘年之交。師母祖籍唐山,性情溫和,待人熱情,每次到家吃飯必有可口的飯菜。不到半年,我的體重長了八公斤,迅速突破七十公斤大關,向七十五公斤衝刺。

背地裡,張小北反覆提醒我,要注意風度儀錶等等,尤其到陳老師家吃飯要嚴格控制飯量。我許願發誓,就是控制不住。都怪師母大人,她的廚藝太高超了,讓我的食慾大增,欲罷不能。

8.

談過戀愛的人都知道,再甜蜜的愛情也有無聊的時候。由於記不清我們的初吻是誰主動的,張小北和我在圖書館的台階上辯論了三天兩夜。後來,為表示對中國現代女性的友好,我主動放棄辯論,違心地說是自己主動的。其實我的記憶力並不差,明明是她主動的,偏偏要我背黑鍋。

張小北喜歡用我的借書證到學院圖書館借書,屢次逾期不還,導致我的信譽度直落千丈,經常遭到圖書管理員的點名批評。我善意地提醒她,她卻驚訝地教訓我說,一個大男人,受點委屈怕什麼?真奇怪!

情人節的早晨,我準備送她一束玫瑰表白心意。她卻把我拉到路邊,指了指烤紅薯,嬌滴滴地說:阿瞳哥,省省吧,這個更實惠。

捧著燙手的烤紅薯,我們一路說笑步入校園。望著張小北紅撲撲的臉,我深刻理解了甜蜜愛情的全部含義。

大學時代的我曾經那樣的桀驁不馴,在乾淨的院牆上塗鴉,在校刊上發表晦澀難懂的詩歌,在天台上表達對搖滾樂的瘋狂熱愛。半年多的時光過去了,經過張小北的悉心調教,我終於逐漸安靜下來,開始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學會了感動與寬容。

感謝上蒼,一切因為愛情的降臨而改變。

9.

大學畢業后,我和張小北一起結伴闖天下。在廣東深圳,她應聘到華為公司做技術研發。為了照顧她,我在旁邊的一家貿易公司擔任業務員。兩家公司之間只相隔三條街道,每逢周末,我們一起到深南大道旁邊的咖啡店喝綠茶。

那家咖啡店的老闆姓馬,潮汕人,心寬體胖,慈眉善目。夜晚來臨,咖啡店的生意特別好,經常座無虛席。方圓三丈之內,我們是唯一一對在咖啡店裡喝綠茶的顧客,給老馬留下的印象很深。

咖啡店的綠茶品質極佳,咖啡次之,酒水更次之,然而價格卻由淺入深。老馬知曉其中的奧妙,每次看見我們落座,總是親自端茶倒水,不敢懈怠。

2004年秋天,我們準備離開深圳回到內地發展,在瑟瑟的秋風中和老馬道別。肥胖的老馬站在咖啡店的大門口,竟然滿眼淚花地說:求你們了,臨走時喝杯咖啡吧。我請!

張小北和我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相顧莞爾。

10.

俗話說,動什麼,別動感情。無論你的一生高貴或者卑賤,動了感情都要負責,對心愛的人負責,對許下的諾言負責。

在這樣靜謐的夜晚,我把愛情的點點滴滴記錄在電腦里,留給我和張小北牽手的青蔥歲月,留到海枯石爛,留到白髮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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