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倒霉的熊郝易
1、
熊郝易在街上閑晃了一陣子,好好的夜晚無處可去。那天得罪了安哲,估計這小心眼的傢伙會記幾天的仇,還是暫時不要去惹他為妙。
去「來玩吧」坐坐吧,沒準還能碰到那個把安哲氣瘋的胖妞。熊郝易為自己這個好主意打了一百分,決定一會兒買杯好喝的水獎勵自己。
熊郝易走到門口,門的正上方有一塊長方的黑漆招牌,招牌正中寫著「來玩吧」三個歪歪扭扭的草綠色大字。手寫字體,難看到極點。熊郝易撇撇嘴,自己小學一年級時寫的也比這個招牌上的字好看。還有題字人?他向上推了推眼鏡,翻著白眼仔細辨認,大字旁邊一排小字是:蘇喬樂題。蘇喬樂?蘇喬樂是誰啊?這麼爛的字也好意思挂名字?估計是哪個幼兒園的小朋友吧。熊郝易笑著抬手準備推門,看到玻璃門上還有一塊小牌子,同頭頂上那塊招牌上的字出自一人之手。上面寫著:危險!老幼病殘孕及寵物請走後門!
這是什麼意思?歧視老幼病殘孕還是歧視寵物?太過分了!這是什麼爛店啊?要進去探探清楚。
他看見另外一扇門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推」字,熊郝易氣沖沖地推門,門紋絲沒動,再推仍沒動。另一扇也推不開。明明掛著正在營業的牌子,裡邊大廳里還坐著幾位散客,可是服務員哪裡去了?怎麼不給開門?熊郝易深呼吸用力推了一下門,門仍沒動。再不開他就想用腳踹了,今天他還非進去不可了。
「我來開吧。」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語氣中似乎還帶著淡淡的怒氣。
熊郝易回頭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她大概只有一米五幾的個子,體重超不過八十斤。簡單的白色T恤,帥氣的五分仔褲,腳底下一雙白色的高幫帆布鞋。碎碎的酒紅色短髮,小臉,五官精緻,皮膚白皙,直眉毛細而黑,下面是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其實眼睛本身並不大,只是配在她小巧的臉上就顯得特別突出。她正抬頭望著他。好像不認識,是和他說話的?
「小朋友!你能推得動嗎?」熊郝易笑了一下,他都推不動,一米五高的乾巴女生比他還有力氣嗎?
「壞了你要賠的。我來吧。」蘇喬樂歪著頭微笑。
「我來消費的,門不好開跟我有什麼關係。站遠一點,別撞到你,我踹兩腳試試。」熊郝易向後退了幾步,似乎要加助跑。
「別踹!你還是走後門吧!」瘦小的蘇喬樂建議。
熊郝易險些暈倒:「咳!!!我說,你覺得我應該歸老幼病殘孕?還是歸寵物哪?」
蘇喬樂想了想認真說道:「勉強算寵物吧。」
「哪種寵物?小貓還是小狗?」熊郝易問。
蘇喬樂小巧的嘴裡吐出兩個字:「野獸。」
熊郝易翻了個白眼,低下頭對這個比她矮一個頭的小女孩說:「算了!我好男不跟你斗,來,你來開!」
蘇喬樂繞過熊郝易走到門口,抬手握住門把手輕輕地向外一拉,門便打開了,回頭瞥了熊郝易一眼閃身進去了。想砸她家的門?太過分了!
熊郝易瞪大眼睛傻傻地看著那女生走了進去,再看門上那大大的「推」字,太過分了吧,「推」字旁邊竟然還有一排和底色相近的小字:不動您就拉!
熊郝易差點暈倒,小聲罵道:「有沒有搞錯?!直接貼個『拉』字不得了!」他記得那女生最後看他那一眼,似乎是笑了一小下,嘲笑他?鄙視他?還是對他表達好感?
熊郝易不是傻瓜,他的臉突然就紅了,為這扇破門,為那瘦弱的女生嘴角一絲淡淡的微笑,他便惱羞成怒了。熊郝易硬著頭皮猛地拉開「來玩吧」的玻璃門,他要進去證明自己不是傻瓜也不是野獸。突然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他眼前降落,嚇了他一跳,倒霉的後腦勺「砰」的一下撞到了玻璃門上。
他皺著眉頭定睛一看,那掉下來的東西是只毛茸茸的蜘蛛玩具,此時正掛在一根橡皮筋上在他眼前上下晃動。想死啊?熊郝易給了蜘蛛一拳準備向裡邊走,沒想到蜘蛛突然喊起來:「暴力分子!連蜘蛛都欺負!暴力分子!……」
大廳里的散客笑了起來。熊郝易強忍著怒氣,摸了摸蜘蛛,蜘蛛乖乖爬了回去。熊郝易快步走進去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一個人抱著頭生氣。真是倒霉!安哲那傢伙也是從這裡回去后才發狂的。
「你好!請先看看菜單。」董孜光遞給熊郝易一大本手寫的菜單。旁邊有人招呼他,放下菜單便給另外一桌加水去了。
熊郝易翻開菜單,嗬,還是那個上幼兒園、心地似乎不太善良的小朋友寫的,滿滿一大本菜單都是一個人寫的?看看收銀台還有一大摞菜單呢。如果不是複印的,估計這小朋友已經累夭折了。
翻了半天,熊郝易也沒有看到自己熟悉的酒水零食,名字怪一點也不足為奇。在茶水欄里,熊郝易看到一個名字的後邊注著清火、燈籠花,就來這個吧。服務員在忙,熊郝易順手往後翻翻。遊戲菜單里有撲克、圍棋、象棋、五子棋……跳舞毯、滾鐵環、吹泡泡、KTV、電影、殺人遊戲、古箏、釣魚、翻繩、踢毽子、打地鼠、陀螺、跳皮筋、彈玻璃球、拍紙三角、鬼屋……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到底是遊樂場還是幼兒園?
「請問需要什麼?」董孜光微笑著走過來問。
「遊戲菜單這一大堆是什麼意思?」熊郝易指著菜單問。
這個問題,董孜光已經回答了不知多少次,就是說夢話也會念叨出來:「哦,是這樣,本店提供了這些遊戲項目,您想玩什麼遊戲就可以去相應的包間,當然有些場地不限的遊戲可以在普通包間里玩。」
「滾鐵環一個小時五塊錢?就那種推著破鐵圈骨碌著跑的?」
董孜光撲哧一笑:「對。您要玩嗎?」
「我還是回家玩去吧。」熊郝易撇撇嘴,這是家黑店。
「您要來杯飲料嗎?」董孜光微笑著問。
「哦,來杯這個吧!」熊郝易翻回去指著那個清火的燈籠花茶說道。
「這種茶有點苦。」董孜光善意地提醒。
「沒關係,不苦怎麼清火是吧。」熊郝易擺出一副很懂的樣子。苦丁茶他都喝過,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好,請稍等!」董孜光點點頭伸手準備接菜單。
「這個留下我想看看。」熊郝易指了指菜單。
「好的,稍等!」董孜光轉身快步走向廚房。
2、
熊郝易端起細長的玻璃杯,杯中一上一下浮著兩朵橘紅色的燈籠狀花朵,很好看。透過玻璃杯,他尋找兩個女生,一個是剛才嘲笑他的那個矮個子的紅頭髮小女生,她並不在大廳里,估計可能在哪個包間里玩遊戲吧。李安哲提的那個「豬頭丸子」似乎也不在,大廳里一個看起來胖的女生也沒有。這一趟他似乎是白來了,不!不是白來,是來虧了,大大的虧了。
熊郝易喝了一口水,突然五官扭到了一起,苦!太苦了!熊郝易差點吐出來了,但又實在不願意讓那些水再次經過舌尖的味蕾。超級苦!比白藥片還苦!怎麼會有人喜歡喝這種東西?他猛地咽下那口水,然後愁眉苦臉地向服務員招招手。
董孜光微笑著走來:「有什麼事嗎?」
「這個東西是這麼喝的嗎?」熊郝易懊惱不已。
「當然了,需要糖嗎?」董孜光心裡偷笑。
「需要!」熊郝易使勁點點頭。真有不加糖就喝下去的顧客嗎?肯定是腦袋短路了。
很快董孜光拿來一包白砂糖和手形攪拌棍。
熊郝易把一小包糖都倒進去,小心地喝了一口。苦!還是特別苦!他可憐兮兮地望著董孜光問:「可不可以再來一包?」
董孜光點頭又拿來一包。
熊郝易往水裡倒了三包糖之後,水依然清苦。
他想放棄這杯水,但是這樣便白花了茶錢,而且還浪費了三包糖。不划算。他向董孜光招招手說:「你確定以前有客人喝過這種茶嗎?」
「對啊!」董孜光點點頭,卷卷的頭髮動感十足。
「是這樣喝沒錯?」郝易覺得是不是哪裡搞錯了,他都懷疑是不是他們給他的杯子里放錯了東西。
「沒錯!可能是你比較不能吃苦吧,有人喜歡這種味道。要不然再換杯別的嘗嘗吧。百合花稍微有些苦,潤肺、清火、安神,味道比較不錯。還有您也可以來杯金蓮花,清熱解毒,對嗓子比較好。如果喜歡甜的乾脆來一杯百合梨湯吧。」董孜光微笑著推銷其他飲料。
不能吃苦?這話他可不愛聽。熊郝易聽服務員說了半天,一直在搖頭:「不用!我先把這杯水喝掉再說。可不可以再多給我來幾包糖?」
董孜光面露難色:「不好意思,按店裡的規定我們一杯水只能送一包砂糖。您是第一次來吧?這已經是照顧您了!這樣吧,我請示一下老闆。」
「好。」熊郝易點點頭。什麼爛地方,給人喝這麼難喝的東西,還這麼摳門。砂糖都不肯多給,這個店可能開不了多久就會倒閉。熊郝易想著想著突然聽到有人敲他的桌子。
熊郝易一抬頭,原來是那個令他沒面子的紅頭髮小女生。
熊郝易沖她擺擺手:「嘿!小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別叫我小朋友!我已經十七歲了!」蘇喬樂翻著白眼說。
熊郝易撇撇嘴,瞄了兩眼蘇喬樂的胸部,好像大概可能似乎是有那麼一點點胸部的。他點點頭陰陽怪氣地打招呼:「你好!十七歲!」
由於熊郝易的眼鏡反光,蘇喬樂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胸部被他偷瞄了。她歪頭小聲問:「你是來砸場子的嗎?想把這裡吃黃?」
「這是什麼話?」熊郝易翻翻白眼,看來這丫頭是來找碴的。
「你是來喝茶的還是來喝糖水的?」蘇喬樂沒好氣地說。
「我當然是來喝茶的!太苦了!」熊郝易撇撇嘴。
蘇喬樂生氣地說道:「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沒有糖給你了!也別折騰我們的服務員了!好好的一杯水,都讓你給糟蹋了!」
「你說不給就不給?在這裡打工嗎?趕緊把你們老闆叫來。」熊郝易擺擺手。
「我就是這裡的老闆,這裡我說了算!」蘇喬樂一臉很不好惹的表情。
「你是老闆?好,就算你是老闆。這麼苦你讓我怎麼喝?」熊郝易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不愛喝苦的,你點杯甜的不就得了!」蘇喬樂把菜單拍在熊郝易面前。
「哎喲嗬!」熊郝易靠在椅背上,伸出一隻手將那杯茶向前推了推,「今天我就想喝這個,你幫我調成甜的!」
「另外付五十元加工費!」蘇喬樂攤開手掌。
「你說什麼?有沒有搞錯!搶啊?你們這是什麼爛店?外邊招牌上的字那麼破,店裡機關重重,飲料這麼差,服務項目雜七雜八。你們是怎麼做生意的?」熊郝易怒氣沖沖地吼道。
「不好意思,這是本店的特色!外邊的字怎麼破了?」蘇喬樂氣得滿臉通紅。
「蘇喬樂是哪個幼兒園的小破孩兒吧?那麼爛的字還好意思題字?」熊郝易嗤之以鼻。
「我就是蘇喬樂!你有意見嗎?」蘇喬樂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批評她的字,這個自以為是的傻大個子,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熊郝易恍然大悟:「啊!怪不得!真是字如其人。趕緊換一塊吧!要不然就趕緊關門大吉!你知不知道掛在那裡很影響市容啊!」
「你這種魯莽的笨人才影響市容!讓你走後門你還不樂意!」蘇喬樂早已經火冒三丈。
熊郝易揮揮手:「我不跟你理論!別人還以為我欺負小孩。把你爸爸叫來,我跟他說!」
蘇喬樂勃然大怒:「這裡現在我說了算!你少看不起人!不喜歡我們這裡,你可以不來,沒人到街上拉你進來!喝完了這杯水趕緊走人!」
「哎喲嗬!你還挺厲害的!本來剛才還想走的,但是我現在改主意了,你總不能趕客人出去吧?我今天正好沒事,想做生意就趕緊把這杯水變成甜的!」熊郝易耍起無賴來。
蘇喬樂氣得快冒煙了,這個傢伙看起來真討厭。一分鐘也不想讓他在這裡待。其他客人都是好奇地來,大笑著走。這個傢伙可好,先是氣勢洶洶地想拆她的門,再是欺負蜘蛛,後來還批評她的字,最過分地是還找碴浪費砂糖!臉皮厚到趕他都不走。
怎麼辦?她突然想到白宜男教她的那一招還沒用過。今天試一試。蘇喬樂鼓足勇氣深吸一口氣,強掩了怒氣坐到熊郝易旁邊的椅子上,拍了拍熊郝易的肩膀柔聲細語地說:「看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呀。」
熊郝易不明白這個叫蘇喬樂的老闆玩的是什麼花招,身子向後挪了挪:「什麼意思?」
蘇喬樂滿臉堆笑:「我們怎麼敢轟您出去呢?留您還來不及呢,像您這麼高大、帥氣、有文化又有想法的客人我們請都請不到呢。剛才是我態度不好!這位帥哥哥多多包涵啊!多給我們點建議,我們好更好地為您服務啊,您說是不是?您說是不是啊?」
「打住!」熊郝易又向後靠了靠,這個老闆什麼毛病?一邊說話一邊向前湊。
蘇喬樂起身回廚房拿了一個大糖罐,打開蓋子,含情脈脈地望著熊郝易說:「這水不甜啊?沒關係,我幫您加糖,保證喝得您喝完這杯,還想下一杯。別謝我!千萬別謝我!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分內的事!您嘗嘗……」蘇喬樂突然捏著熊郝易的鼻子,將那一大杯濃得化不開的糖水「咕嘟咕嘟」全灌到熊郝易的肚子里。
「咳!咳!咳!」熊郝易劇烈地咳嗽起來,差點被這個說話陰陽怪氣的丫頭給嗆死了。至苦至甜的水啊,這輩子再也不想喝了!
蘇喬樂挑了挑眉毛,伸出手摸摸熊郝易的臉頰問:「好喝嗎?要不要再來一杯啊?」
「別動手動腳的,小心我……我不客氣啊!」熊郝易張口結舌道。他有點坐不住了。
「不客氣你又能把我怎麼樣,你還敢打我呀?你打一個試試!」蘇喬樂趾高氣揚地湊到熊郝易面前氣他。
熊郝易嚇得直往後退,這是什麼怪女人?可怕的女人!八爪魚一樣的女人!
蘇喬樂終於逮到他的死穴,她一把抓住熊郝易的大手問:「躲什麼?難道你對女生很反感嗎?你是玻璃?」
「你放開我!要不然你真的會後悔的!」熊郝易嘴硬地維持著自己的自尊,其實心跳已經嚴重超速了。
「我怎樣後悔啊?」蘇喬樂迅速地湊過去,在熊郝易的腮幫子上親了一口,「對不起哦!我不小心撞上的。」
「你!你……」熊郝易猛地站起來,掙脫了蘇喬樂抓他的手,撒腿就往外走。
「你還沒給錢呢!」蘇喬樂喊。
熊郝易從兜里掏出二十塊錢扔在經過的一張桌子上。走到門口,他停下想了想,然後伸手往外推門,門竟然沒有開?見鬼!
蘇喬樂笑眯眯地走過去,熊郝易嚇得往旁邊躲。蘇喬樂一把拉開門,沖旁邊的熊郝易拋了個媚眼:「推不動就拉!拉不動就推!」
熊郝易從門縫鑽了出去,回頭惡狠狠地說:「你等著!我會再來的!」
蘇喬樂倚著門向他擺了擺手:「歡迎再來!再來請走後門!」
「下次來我會砸了它!」熊郝易頭也沒回,撒腿往前走,此刻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奇怪的是非之地。
蘇喬樂扭頭,直奔洗手間漱口刷牙:「呸!呸!真晦氣!」
剛出洗手間的門,看到董孜光站在門口,他垂著手問:「你沒事吧?」
蘇喬樂搖著頭說:「我能有什麼事啊?沒事,你去忙吧!」
「以後碰到這種人,還是讓我來吧。」董孜光目不轉睛地望著蘇喬樂說道。
「不用。你做得已經很好了!」蘇喬樂若無其事地說。
「畢竟你是女孩……」董孜光嘟囔著。
「你看我被誰欺負過嗎?從來都只有我欺負別人的分!」蘇喬樂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董孜光的肩膀。不管怎樣今天她勝利了,可是蘇喬樂似乎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3、
熊郝易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鎖孔輕輕一扭,門開了。他把頭探進去,李安哲這傢伙睡覺了嗎?平時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工作間里加工T恤和牛仔褲的嗎?他抬手摸到燈的開關打開,燈亮了,李安哲不在客廳,到衛生間和廚房看了一圈,沒人。真的在睡覺嗎?熊郝易最後推開卧室的門,只見安哲趴在床上,開著床頭一盞小小的工作檯燈在看書。李安哲在偷偷用功嗎?怪不得看不見他學習,成績卻那麼好。熊郝易吃驚地湊過去,原來這小子看的是上次撿到的那個書包里的日記。而那個大帆布包,此時正明目張胆地躺在安哲的枕邊。李安哲好像是看他自己寫的日記似的,一點都不知道偷看別人的日記是最可恥的行為!
「哎!」熊郝易湊過去打招呼。
「啊!你怎麼進來的?」李安哲嚇得大叫起來。
「別喊!大晚上的!」熊郝易擺手。
「你嚇死我了!你到底配了幾把鑰匙啊?」李安哲從床上坐起來,順手把日記塞在自己的枕頭底下。
「要搶就搶走好了,反正我家裡還有很多把備用的。」熊郝易揮了揮那把鑰匙說。
「我明天就換鎖!」李安哲生氣地說道。
「除非你跟我絕交,否則我還是有機會拿到你的鑰匙。」熊郝易笑。
「你是有這個癖好啊?」李安哲皺著眉頭問。熊郝易似乎就是喜歡隨便出入別人家的那種感覺。
熊郝易撇撇嘴說:「你不是也開始喜歡看別人的日記了?很好看嗎?」
「你胡說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主人是誰,好把包還給她!」李安哲順手提了提那大帆布包。
「別自欺欺人了!你剛才都看樂了!我就說是神秘禮物你還不信!」熊郝易笑。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李安哲瞪著他問。
「你說呢?」熊郝易呵呵笑。
「快走啊!再不走我動手了!」李安哲警告熊郝易。
「不走了!我今天特別倒霉!我去……」熊郝易突然想到他來的目的是準備向李安哲訴苦的。
李安哲不等他說完就把他往外推:「認識你我才倒霉!」
「不要這樣吧!喂!我還沒說完呢!」熊郝易喊。
李安哲還是將那把鑰匙搶了過來,然後毫不客氣地把熊郝易推出了門:「你不是還有哥們兒嗎?你跟若朴說去吧!」
李安哲回到床上繼續研究那本好玩的日記,日記的主人應該是十五六歲,養了一隻大狗。這個丫頭喜歡把「口」畫成圈,幾乎每一篇都有很多圓圈,她肯定覺得這樣看起來更像糖吧。寫的句子傻乎乎的,總是前言不搭后語,想到什麼寫什麼,傻得可愛。
翻到最後一篇日記,日期就是他撿包的前一天。她在喊著減肥,她很胖嗎?能胖成那個砸他的「豬頭丸子」那樣嗎?「豬頭丸子」那麼胖的女生還能繼續活在這個世上,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怪不得又醉酒,又跳樓的,看來日子也不太好過。
從頭開始一篇又一篇,李安哲認真地看日記,就像看到日記主人每一天的生活,她似乎每天都過得挺充實的。每看完一篇日記,他就覺得自己離那丫頭越來越近,好像她就住在隔壁,好像就住在這房子里,每天吃飯喝水安哲都能看到。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已經很熟悉了。
李安哲發現,這丫頭的日記里有一個「他」。往後翻,「他」字越來越多,這個「他」是她喜歡的人,暗暗地喜歡。每天都會提他,每天都想對他表白。李安哲深深地被日記吸引,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看下去的慾望。他好奇日記主人下一天會遇到什麼人,說什麼話,發生什麼事。他都想知道。他想知道日記主人與那個她筆下的「他」發生了什麼。他們有沒有走到一起呢?也許明天就會了。
安哲扒開眼皮,往眼珠上滴了兩滴樂敦滴眼液,眨眨眼睛繼續看起來。
有時候安哲懷疑日記的主人就是那個天使,她太可愛了,超凡脫俗地可愛。可能那個好心的天使把自己的包扔下來送給他了也說不定。
天快亮的時候,他在一篇日記里發現了一個Blog網址,天使還寫Blog?李安哲迅速上網打開了那個Blog頁面。
白色的底面,水藍色的小字,透出一股海洋的清爽。網頁頂部有一張圖片,幾個身穿碎布、頭插羽毛、臉上畫著油彩的小孩兒興高采烈地圍著一口扁扁的大蒸鍋,鍋里坐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小男孩,鍋下有柴,似乎正要點火。鍋身上五個大字——頭號鋼種鍋。天使怎麼會取了個這麼怪的Blog名稱?
看到每段文字下邊的作者名字,李安哲突然覺得有點餓了,他決定等天亮就出門去買個包子吃。Blog作者名叫「豆沙包兒」。這是天使的名字,很有意思的名字。帆布包里還有那麼多種糖,看來真的很愛吃甜食。豆沙包兒?還是小時候吃過,現在哪裡有賣的呢?這個叫「豆沙包兒」的天使會不會蒸豆沙包兒呢?李安哲不自知地傻笑。
滾動滑鼠滑輪,李安哲上下掃了一眼。在一篇文章里,「豆沙包兒」說她的帆布包是被一個高個子男人搶走的,錢包和手機都在裡邊。怎麼辦?看來這個帆布包是不能還了,不然一定會被她當成搶包賊的。
李安哲微笑著看「豆沙包兒」昨天更新的文章:
真的有女生因為男生犯錯就會離開他嗎?即便他偷了東西,即便他殺了人,即便他犯了天大的錯,即便全世界的人都不原諒他。只要他對她好,只要他沒有移情別戀,就不應該拋棄他啊!
石函我會移情別戀嗎?我看他不會!他人不錯……
這個善良的傻「豆沙包兒」,什麼笨蛋邏輯?人家會不會移情別戀她怎麼知道?真笨!就像壞人不會在腦門上寫自己是壞人,移情別戀的人同樣不會在腦門上寫自己移情別戀。這個石函我是誰?難道是他男朋友?如果是,那他也太幸福了吧!犯了殺人放火的大錯「豆沙包兒」都不離不棄!李安哲打了自己腦袋一拳,嘟囔道:「人家幸福,你吃哪門的醋?」
李安哲突然想到自己的母親,那個在他一歲時便與父親離婚的壞女人。他曾經恨過她,徹徹底底地恨過。但是現在看來,她又有什麼錯?犯錯的是爸爸,是爸爸犯了移情別戀的大錯,所以母親才離開他。「豆沙包兒」說這個錯誤是世界上唯一不可原諒的錯誤。但是這似乎也不能完全怪爸爸,爸爸與媽媽是被上一代指腹為婚的。如果當初爸爸能早一點做出反抗,就不會有後來的錯誤婚姻。當然也不會有他李安哲,這個不受歡迎的人。
如今他當真成了多餘的人,爸爸與若朴的媽媽久別重逢,他們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其樂融融。媽媽在雲南也有她自己的家庭,安哲與母親已有多年不曾見過。母親的聲音和模樣是模糊的,安哲不知道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李安哲釋然了,他靠在靠背上喃喃自語:「媽媽,我會去看你的,遠遠地,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去看你。絕對不會打擾你安靜的生活。我只是想去看看你,只是看看而已……謝謝你!笨笨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