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惘的灰色
狼幫的基地,三層樓的古樸房子。
狄仁是最後一個到的,進來的時候,一干人等都把他盯著,他咳嗽了一聲,本著貴客必后至的信條,昂首挺胸地走到沙發上坐下。
急性子的顧凱率先開口:「不會是為了風華的事還要特地投票吧?」
「那件事三個小時以後就可以擺平,」杜謙永雙手交握,「這次是為PROJECT的事,具體的讓芮薈來說。」
「上次PROJECT的民意調查結果出來了,榮登榜首的,是羅軒和朱玲的CASE.」她彈了彈手中的調查表,笑道,「果然還是愛情的魅力無法擋啊!有百分之七十八的學生為這倆人請命。各位覺得如何?這兩個苦命鴛鴦的事想必都聽說了吧?」
獵皺起眉頭,拿下嘴裡的煙:「那個三胞胎之女?」
「咦?什麼三胞胎之女?學校還有三胞胎嗎?」顧凱一臉新奇地追問身邊的獵。
獵瞥了他一眼,不睬他。
「陸然獵!我在問你啊?!」
「會長,我要換位置。」完全不睬顧凱的發問,獵已經站起來走到對面的座位上,對顧學弟視而不見。
透明人顧凱預備發火,芮薈扔了個茶墊過去:「好了,不要來這麼沒品位的鬥嘴了!下面提方案,每人限一個,腦袋不好使的可以把機會讓給別人,GO!」
第一個被點到的是林鏡,我嗎?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然後笑了笑:「調停。」只不過兩個字,氣度都優雅得不得了。
第二個是狄仁,十秒鐘沒反應,PASS.(嗐!這是老師應有的待遇嗎?)
下一個是顧凱,五秒,PASS.
芮薈的視線移向蓮華:「你可以說三個。」
「綁架,綁票,誘拐。」
獵吐了一口煙:「我腦袋不好使,請教這三者有什麼區別?」
「基本上綁架和綁票是來硬的,誘拐是來軟的。順便說一句,我本人比較喜歡硬來的那種……」
獵白了他一眼:「你自戀啊,沒人對你是什麼口味感興趣!那麼綁架和綁票呢?不要告訴我去查字典。」
蓮華客氣地笑道:「你不用特地強調你查不來字典……」
獵氣得險些拍案而起。
「行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芮薈的武士刀劈斬下來,兩人不得已休戰,「那麼,綁架和綁票的區別?」
「後面那個有錢可拿,是吧?」回答的是杜謙永,「但最好別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這不過是個單純的PROJECT.」
「獵,你說。」芮薈使了個眼色。
「都說完了我有什麼好說的。」他負氣倒在靠椅上,猛抽了兩下煙。
「好,那麼我說,」芮薈收好刀,「我個人比較偏向於替那個女的另找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對街頭混混,實在是沒有什麼前途可言。」
狄仁直搖頭:「不可以,怎麼能棒打鴛鴦?太殘忍了。」
「那麼會長怎麼想?」最後的矛頭指向謙永。
「贊同芮薈的話,可是既然這是學生委託的,當然不可能這麼做。調停看來行不通,精心策劃太麻煩,那麼就決定綁架,還有什麼問題?」
「我們需要地圖。」林鏡淡淡地說。
「芮薈?」杜謙永轉向身邊的紅髮美女。
「沒問題,今天晚上可以弄到詳細地圖。」芮薈自信地點頭,「我手頭還有一張朱公館的草圖。」
大家開始你一言我一語,有一搭沒一搭地探討起來。
狄仁一抬頭,皺眉:「怎麼到處都是煙?」
說到這個PROJECT,其實也是東林由來已久的傳統,每個季度,學生們都會自發地進行一次民意調查,篩選出本季度急需解決的熱門事件(有時也是相當無聊的事件,比如某某某實在太討打,大家一致建議海扁一頓),民意支持率最高的,就由狼幫出手解決。東林自建校之日起便有了狼幫,到現在,狼幫的面孔已經更換了一代又一代,但具體這個PROJECT是何日誕生的卻無從考證,只是有一點,PROJECT的傳統在每一屆學生中都相當受歡迎,所以即使學生會會長不喜歡,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本季度的熱門話題便是學院里一對熱戀的苦命鴛鴦:朱玲和羅軒。千金小姐的朱玲,有兩個三胞胎姐姐,爸爸剛繼承了龐大的家族產業,而羅軒,常年蹺課在外鬼混的不良學生,有個嗜賭成命的老爸,媽媽已病故。兩人的愛情故事在東林可謂家喻戶曉,怎奈二人身份、家境、教養都相差懸殊,朱玲的父親為了不讓女兒誤入歧途,乾脆給她辦了休學,把女兒整日關在家裡閉門思過。
相愛的兩人被活生生地拆散,這樣的橋段雖然是俗了點,但總能在純情的學生們心中激起驚濤駭浪,比如朱玲是怎樣怎樣終日以淚洗面啦,羅軒又是怎樣怎樣一次次被粗暴地拒之門外啦……所以有百分之七十八的學生都紛紛為這兩人請命也不足為奇了。
放學后,然美依約站在校門口等獵,明娜做完清潔出來,發覺然美居然還沒走,一陣納悶。
「你幹什麼呢?不是很早就走了嗎?」
該怎麼說呢?總不能說是在等獵吧?
「哦,我在等人。」然美只能模糊地搪塞。
明娜奇怪:「等人?等什麼人啊?」然美才轉校過來,照理說不該認識很多人才對。
「……明娜,如果我有事瞞了你,你會不會生氣啊?」實在無法自圓自話,然美心虛地問。
明娜的眉毛立即誇張地擰起來:「廢話!我當然會生氣啦!」
天……好痛苦。然美的頭頓時變得好像有千斤重,難過地耷拉下去。
「不過啦,」明娜又轉了個聲調,「如果你事後告訴我,我也會原諒你的。」
「真的?」然美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到的是好友明媚的笑容。
「誰叫我們是朋友呢?我這個人神經有點粗,覺得既然是好朋友那彼此就不該有秘密,可是別人說不定不是這麼想的,我也不能把這樣的想法強加在然美身上啊!但是如果你相信我,我會很高興分享你的秘密的。」
然美握住明娜的手,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明娜真的好好,她慶幸自己能有這樣的死黨:「對不起,明娜,那晚上我給你打電話好嗎?」
「OK啦,那我先走了,你繼續等人吧。晚上等你的電話!」明娜擺擺手,笑嘻嘻地走出校門。
狼幫的各位已準備就緒,往東林的三號門出發(只有那裡可以停泊機車),可是陸然獵卻突然站住,叫他們先走一步。
「咦?獵,不是說去成田工地嗎?你這是去哪兒?」顧凱問。
「我還有些事,隨後就到。」他側目,不自然地說。
「哇塞!不會是去見女朋友吧?!」顧凱一臉興奮地猜測。
無辜的顧凱剛一說完,立刻遭了獵一記刻薄的白眼:「女朋友你個頭!你以為天底下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天天發情!!」
眾人鬨笑,芮薈學姐也在現場,顧凱的面子怎麼掛得住,一秒不到就毛了!
「陸然獵!!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家裡有幾個臭錢而已,你拽個什麼勁兒……」如果不是有任務在身,他肯定已經衝過去和獵拚命了。開玩笑,男人的面子問題哎!
即使從背面,也可以看見獵的嘴角輕浮地揚了揚。
然美已經在校門口站了足足有二十分鐘了,學生們一個接一個走出校園,轉眼間,整個操場和林蔭道上只剩下寥寥幾人。
獵還沒有來。林子里刮來一陣熱風,吹到然美身上卻讓她莫名地發冷,肚子里突然隱約泛酸,是因為沒有吃午飯的緣故嗎?她輕輕按著胃部,臉色漸漸發青,身上轉眼也冒了一層冷汗。
獵從林蔭道走出來,橙色的T恤,墨綠色帆布休閑褲,單肩背著個黑色的包,胸前銀色的掉墜閃閃發光。層層陰影從他身上褪去,直到他高挑的身子暴露在艷陽下。正門廣場已經沒有人了,所以他一眼就看見站在大門旁的然美的身影。
站在太陽直射的地方,她本就嬌小的身影顯得更加單薄,彷彿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得東倒西歪。
然美沒有注意這邊,獵繼續不動聲色地靠近她,至於為什麼要不動聲色,連他自己也搞不懂,他好像是,生怕驚動了什麼東西。
在他離大門還有不到二十米的時候,然美非常湊巧地抬頭看這邊,兩人視線相交,獵的腳步突然停滯,看著然美,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向前邁一步。就像昨天在操場時的情形一樣,只是這次沒有了攢動的人頭,偌大的廣場上兩人孤零零地面對面,令人措手不及的尷尬。
最後是獵側過頭,把視線移向一邊。
「獵,有什麼事嗎?」最先開口的是然美,在他面前,她的語氣總是很小心。
「你今天早上沒來學校?」獵淡淡地問,眼神遊離在然美身後。
他知道她沒來學校?然美抬起頭,略有些吃驚。
獵別過頭,聲音有些惱:「我不想知道的,只是你那個大嗓門朋友嚷嚷得整層樓都聽見了!想不知道也不行。」
然美哦了一聲:「可是,你昨晚也沒回家呢。」
「我徹夜不歸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這又不是第一次!況且我下午才和老傢伙吵了架,怎麼可能當晚就回去?!」
「……」
「還有,」他似乎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以後不要那麼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然美不明白地看著他。
「我跟老傢伙之間的事情和你沒關係,所以不要硬插進來!」
是嗎?然美難過地垂下眼,胃裡、心裡,苦澀的滋味不斷翻湧著,她始終是,不該介入他們生活的外人啊。自作多情,也許在別人眼裡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
發現然美的臉色有些難看,獵費力地解釋:「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之間的矛盾不是因為你,一切都與你無關,懂了嗎?」該死,最厭惡的就是澄清解釋這檔子事。他已經不曉得該怎麼說才能不產生歧義了,「那時不是針對你,就算是老妖怪在場,我一樣會遷怒於她,我就是……」他的說明顯得那麼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覺得混亂,「……那麼無藥可救的人。你懂嗎?」
不懂啊,獵,你為什麼要這樣看待自己?為什麼要隨意遷怒別人?我真的不懂啊!胃在不停抽搐,她的頭埋得更低,臉上、手上冷汗直流。
獵的話已經由於慌亂變得語無倫次:「反正!下次再看見我和他吵架,你給我離得遠遠的!」
「那怎麼可以呢?一個是我的弟弟,一個是我的父親,我怎麼可以就這麼……跑開呢?」蒼白的嘴唇努力吐出這些字句,虛弱的然美再也堅持不住地往後倒去。
「喂!!」獵飛快地上前一步抱住然美的腰,她整個癱軟在他懷裡。
「然美!!怎麼了?!該死,你給我醒醒啊!!」
隱約聽見獵在耳邊急切的呼喊,他的手非常粗暴地拍打她的臉。這個弟弟,連在擔心的時候也是這麼霸道呢……可是,他的懷抱,真的不可思議地溫暖……
醫務室的門被粗暴地踢開,校醫正換衣服準備回家,聽到這聲震天響的踹門聲嚇得連外套都掉到地上。回頭看,學校風雲人物之一的陸然獵正殺氣騰騰地站在門口,如果不是懷裡抱著一個不省人事的女孩,他會以為他是來殺人的。
大跌眼鏡啊!印象中,這個陸然獵從來都是和女生撇清關係的。
「還愣著幹嗎?!快救她啊!!」
大概是被獵的氣勢嚇倒,校醫連忙過來幫著把然美放到裡面的病床上。
他檢查了不到三分鐘,中間被獵打斷不下十次,三次被罵成庸醫,五次被罵該死。
「我的少爺,我說你可不可以安靜點?最好是出去讓我好專心檢查!」
「我為什麼要出去?!」
「你來幫她治?」校醫攤了攤手,一副我管不了的樣子。
獵緊握的拳頭差點就要送出去,但還是強壓住脾氣退到簾外。
十分鐘后,校醫拉開帘子,獵靠在窗戶旁,焦躁地抽煙。
「她怎麼樣?!」
看他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校醫簡直想大笑,才進來的時候大叫大嚷著「快救她!!」害他還以為這女孩是心臟病發了呢,亂緊張了一把,結果只不過是普通的胃痙攣。
「她沒事,不過是胃病犯了。我已經給她打了針,睡一下就好了。」
獵仍然面色疑慮。
「你別這麼看著我,這點小病我還不至於診斷錯誤。這裡是葯,待會兒她要是醒了,就讓她吃一粒。」他一面說一面拿上包往門口走,「哦,對了,瓶里有開水。」
「喂!你要去哪兒?!」獵伸臂攔住他。
「回家啊。」
「渾蛋!那她怎麼辦?!」他一把提起校醫的衣服。
「我都跟你說過了,她等會兒就會醒,沒事的!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來殺了我!OK?」他舉起手來,信誓旦旦,「再說,這裡不是還有你嗎?我又不是她男朋友!我也不想當電燈泡啊!」
「你確定她沒事?她昏倒在我面前的啊!」
「她是女孩子,脆弱一點很正常,你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是金剛不壞之身好不好?」
獵終於慢慢鬆開手,校醫來不及理衣服,連忙溜走。
拉開白色的帘子,然美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得可怕。獵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不安地注視著被白色包裹的然美——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襯衫,白色的皮膚。
他無法想象然美感覺到的痛楚,十歲以後,他就幾乎再沒生過病,連次像樣的感冒都沒有。胃痙攣?會那麼痛嗎?痛得讓她竟然昏倒。為什麼?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嗎?像花一樣纖細,像玻璃一樣脆弱。
四周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獵一瞬不瞬地看著然美,她是那麼平靜,平靜到沒有一絲起伏,平靜到彷彿沒有呼吸。
他突然有一種很可怕的預感,然美……為什麼會這麼平靜?
害怕。他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去,想要探她的呼吸,這時,身後忽然有人撲哧笑出聲。
獵警覺地轉過頭來,校醫正站在門口,竭力想要忍住笑:「陸然獵同學,麻煩你有點常識好不好?一點胃痙攣不會死人的。你這樣沒有常識,今後要怎麼保護你的女朋友啊?」
「你又回來幹什麼?!」好傢夥,果然是號稱可以殺死人的眼神。
剛才還不讓他走,現在又嫌他礙事,這個大少爺還真不好伺候。
「放心,我沒想打擾你們。東西忘了拿了。」校醫拿上東西,站在門口最後看了獵一眼——老天!那眼神簡直就是穿心箭啊!
「對了,你什麼時候也對女生感興趣了呀?」不要命地調侃了一句,連忙帶上門逃之夭夭。
「邦啷!!」可憐的醫務室的門被獵用力摔上。
響聲驚醒了床上的然美,她隱約分辨出獵的背影:「獵……」
一陣沉吟,然後是獵沒有熱度的聲音:「醒了?」
「嗯。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她儘力提高音量,可是聲音還是透著疲乏。獵始終背對著她,讓她沒來由地傷感,「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她努力從病床上撐起來。
「你在幹什麼?!給我躺下!!」獵已經一個箭步過來把然美按倒在床上。
他們的臉第一次離得這麼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獵不可思議的英俊再次讓然美緊張得紅了臉。她還是不習慣和異性離得太近。
獵很快站起來,出去拿葯和開水。
「再不回去,父親和母親會擔心的。」
把玻璃杯用力一磕:「現在回去我不擔心嗎?!」他粗手粗腳地倒好開水,「反正晚都晚了,如果擔心怎麼不打電話過來?」
再次來到病床前,很不溫柔地把葯和水遞給然美。
「謝謝!」然美從獵手中接過葯和杯子,雖然聲音冷冰冰的,但他的手是熱的,然美會心地笑,原來她有個彆扭卻體貼的弟弟。
「對了,獵,你一直在這裡守著我嗎?」
「因為學校里其他人都走光了,我不得已。」獵不耐煩地說。
然美捧著杯子笑:「這麼說,你沒有和狼幫的人去成田工地?」
「你白痴呀?我哪來的分身術?!」
「那麼這一定是天意了,讓我在這個時候犯病,你就可以不去打架了。」然美笑得痴痴的,還有點慶幸。
看她一臉瞎高興的樣子,獵覺得不可理喻:「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情願自己病倒也不要我去收拾那幫傢伙?」
然美一怔:「我不是故意病倒的!」
「算了算了,我都在跟你說什麼啊?」非常不耐煩地瞥了一眼傻瓜然美,獵泄氣地靠在椅子上。不過既然他陸然獵沒有露臉,風華那幫傢伙即使是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會依教吧。這個二百五的傻姐,還以為自己拯救了蒼生,其實只是讓事情更糟罷了,最後還是得再和他們干一架。
可是看她這麼高興的樣子,還是免掃她的興了吧。還有一點他沒有跟她說,其實手機在包里震動了好多次,只是他都沒有注意到。
然美躺在床上,獵的影像呈九十度的傾斜,他還是習慣地把腳放在凳子的邊緣上,一手托著下巴,很煩躁地四處看著,看牆壁,看葯櫃,看窗外,就是不肯把目光停留在一件事物上。在黃昏的餘輝中,他寬闊的肩背上一半是金錢豹的金,一半是猶豫的灰。
然美的眼角湧起笑意——這個亂帥一把的弟弟。
「還要喝水嗎?」察覺然美在看他,獵低聲問,眼睛在她臉上晃了一圈,又執拗地望向窗外。
「不了,謝謝。獵……」她的聲音變得很小很小,「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姐姐?」
獵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暗淡的光線下,他的臉沉得非常可怕。
然美後悔了,原來她和獵還沒有親密無間到這種地步,是她又得寸進尺了。她硬著頭皮準備接受他不客氣地回絕。
「哼!看來你一點都不笨嘛,」獵冷笑,又恢復到慣常的諷刺,「簡直狡猾得可以,趁著虛弱的時候好來博得同情啊?」
任他說吧,因為她實在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如果這叫做狡猾的話,那她的確是不識相地狡猾了一回。
「我不想叫你姐姐,因為你根本就不像一個姐姐,明白了嗎?」
「是嗎?……要怎麼樣,你才會承認我這個姐姐呢?」
「怎麼樣都不會承認!我不會承認!!」獵激動地站起來,凳子哐啷一聲倒在地上。
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
原來,他還是厭惡她的,虧她還幻想著兩人之間的關係可以藉此機會走得更進一步。
「對不起,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強迫你了,真的……對不起。」
「你再躺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獵的關門聲不再粗暴,卻不可思議的冰冷。然美獨自躺在床上,目不轉睛地望著灰白的天花板,直到眼睛看的發酸,直到不爭氣的水霧又漫上來。她難過地舉起手,輕輕蓋住流淚的臉頰。
勇氣啊,屬於她的勇氣,究竟在什麼地方?
獵站在陽台上,又不由自主地點上煙。心裡有塊地方堵得慌,堵得快叫他透不過氣來,以前從來沒有過這麼難受的感覺,所有的異常,都是從那個叫陸然美的女孩走進他生活的那一刻開始的。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想要說什麼就說什麼,想要怎麼粗暴就怎麼粗暴,想要嘲諷誰就嘲諷誰。每一次,幾乎每一次,那道纖細的身影都會像一隻看不見的手,牽拌住他,纏繞住他,讓他一次次地敗下陣來。他開始不安,開始顧慮,開始害怕,變本加厲地焦躁。
為什麼就是不肯叫她一聲姐姐,只不過是個稱謂而已,真的這麼困難嗎?
「……該死!陸然獵,你到底是怎麼了?」
雙手無力地埋進額前的頭髮里,種種奇怪的感覺讓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