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迹男孩
1.
「晨曦，哪怕這是你已經考慮得很清楚的決定，這張申請表我依舊會為你留下來的，只留給你。我給你半天的時間考慮，中午的時候再來找我吧，給我你最後的答案。」老師說完，把那張決定著我未來的申請表放回了我的手中，握緊我的手，不讓我鬆開。
我看了他很久，他也揚著頭看著我，就好像認定我一定會後悔，一定會再去找他。其實……
中午放學鈴聲響起，我走出教室的大門，邁向那個要終結一切的地方，腦子裡全部都是老師那胸有成竹的表情。
其實……
說心裡不難過是假的，從教室門口到老師辦公室，只是一百米都不到的距離，我卻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每一步都過了很久的時間。
我站在教室門口，看到灑滿整個走廊的陽光。那陽光太燦爛、太耀眼，竟然忽然讓我有一種刺目的感覺。白花花的陽光模糊了我的視線，期間不斷有淘氣的男同學跑過走廊，他們的身影融化在陽光里。我忽然想，如果我走在走廊里，會不會也被融化掉呢？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晴朗的天氣也會讓人憂傷。
我終於明白，決定心情的不是天氣，而是埋在心底的心事。
很少有人體會那種心情，因為我知道大部分人都沒有夢想，有夢想的人要麼在追逐，要麼已經放棄，而很少有人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與夢想失之交臂。
夢想，想到這個詞，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耳中竟然會響起秒針走動是發出的旋律的滴答滴答
聲，好像在提醒我，時間有限，假如我不抓緊，我想我得到的一切都從我身邊逃走，再也抓不
到。
但是……
老師離去時的表情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突然發現他很了解我，或者說是了解人性，了解夢想對每個人的重要性。但是他又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的家庭，不了解在我的心裡有那麼一個地方，有三個人，而且從來就只有那三個人。
是去那三個人，對我而言就是失去了整個世界，夢想……則是那個世界不需要的奢侈品。
走廊上的歡聲笑語在空氣里緩緩的流動著，照著我的陽光也彷彿在空氣里流動著。
我終於還是走到了老師的辦公室門口，。停在門口，我有那麼一會兒，不知道從哪裡找到力氣好讓自己走進去。等我終於鼓起勇氣靠近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便聽到裡面有爭執的聲音。
「到底是為什麼呢，道潤？你是一個天才，你是天生的設計師，在國內你會被埋沒的！去了法國巴黎，你就會像跳進了水裡的魚，一定會有一翻不小的成就，況且……」老師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聲音聽起來有困惑又疲倦。
「老師，不要再說了!」男生的聲音粗魯的打斷了老師的話，「我已經說過了，我是不會去的，絕不！」
「可是總得有一個理由吧？世界上誰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況且，你自己也很喜歡這個專業，不是嗎？」雖然聽起來有些無力，可是老師還是極力的勸說著。
世界上還有一個和我一樣的傻瓜嗎？
好奇心讓我忍不住偷偷的透過門縫向裡面瞧了一眼，男生和老師就坐在不遠處，男身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一個挺直的，顯得有點倔強的背影……
他的白襯衫很乾凈，袖口卷在手肘以下，我能看到他白皙的皮膚。他的手指纖長漂亮，講話的時候兩隻手會隨著說話作出一些幅度並不大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他的手指竟然會不自覺的想到他畫畫的樣子。
老師說他是天生的設計師，那麼那雙手一定很喜歡握著畫筆吧？會在上課的時候隨手在課本上畫一些簡筆塗鴉，那些塗鴉或許還不是成熟的作品，但是，從那能看出他的天賦。
這些話，也是老師以前對我講過的。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有難過起來，但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老師。我總覺得我好像做了壞事，對我的老師。於是，我又靠牆躲到了邊，低著頭望著地板，不願再這個時候走進去，那會增加我的負罪感。
「呵。」無力的男生污染髮出一絲自嘲似的笑聲，「天才么？只要去國外才能然我成為一名優秀的設計師么？」
男生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麼，抬起頭對老師說：「老師，你不是問我理由么，我現在告訴你，我的理由就是我不想按照別人給我安排的道路走。我知道我父親聯繫過你，我也知道他在法國為我安排的一切，他甚至說服了一位一流的設計師做我的老師，但是對不起，我並不喜歡這些所謂的好意。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因為我很自信，我充分相信我不需要外力的幫助也能完成我的夢想。」
夢想？外力？
這個男孩和我不一樣，忽然間我覺得他很幼稚而對他失去了興趣。沒有興趣了，也就不在乎了。我推開門走了進去——是時候解決我自己的麻煩了。
「道潤！不準在！」
就在我進門的那一刻，老師忽然大叫了一聲。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很高的男孩子猛的一下撞到我的身上，將我撞倒了地上，我手心中的申請表也掉落了。
抬起頭，我第一次見到了道潤——那個帶著奇迹的男孩。
2.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時兩眼發黑，等到清醒一點兒，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那張掉落的特優生申請表。
說不清楚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我不願它掉落在地上被弄髒，即使我沒辦法留學，即使是那張紙對我來說已經不存在什麼意義，我還是很珍惜它。
我微微皺著眉迅速向申請表伸出手去，可就在我的手指觸碰到那張紙時，忽然有一隻白皙的、大大的手掌覆蓋在我的手指上，我觸電似的猛地把手收回來。
我抬頭一看，就看到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的申請表的樣子。
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低垂這眼瞼，長長的睫毛覆蓋在他的瞳人上，那睫毛那麼濃密，連我這個女孩子都覺得羨慕。陽光從他背後傾瀉下來，灰色的陰影映進他的瞳孔里，我能看到他琥珀色的瞳人、高高的鼻樑，整張臉完美得不像話。
看著他臉上好看的線條，忽然有那麼幾秒鐘，我傻傻地想，這就是所謂的黃金比例吧?對色彩、圖案、比例等一直很敏感的我，竟然不由自主地看呆了。直到男生轉過頭，看著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左晨曦，你要去法國留學嗎？」
他的笑容讓我一下子愣住了。
左晨曦……他叫得那麼自然，好像我們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可是……我反覆在腦子了搜索，也覺得這只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停頓了一會，我大腦中擠成一團的腦細胞才慢慢鬆散開來。我想起剛剛在門外聽到的那個名字——道潤。嗯……對，沒錯，他就是剛剛在辦公室跟老師大聲爭吵的那個男生吧……剛剛我還站在門口偷看他的背影。
可是……這還是不能解釋他為什麼知道我叫左晨曦啊。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遲疑地問。
道潤有點兒嗔怪地看我一眼，又一次笑了起來，說：「是我先問你的，你是要去法國留學吧？」
我看了看道潤手裡的申請表，心微微一沉，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我……」我遲疑了半天竟然還是沒說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呵……」男生忽然低頭笑了一下，然後看著我說：「是這麼難以啟齒的問題嗎？真是沒辦法呢。至於我為什麼知道你的名字，這張申請表上有寫啊。」
道潤說完，就把申請表向我遞過來，大手在我面前揚著，很輕鬆的樣子：「還你。」
我看著男生白暫纖細的手指，忍不住臉上微微一紅，不知道是因為想到之前自己竟然在腦海里幻想他用這雙手畫畫的畫面，還是因為他剛剛說的話。
「謝謝。」我默默的接了過來。
道潤看著我，似乎還想說什麼，這時候聽到辦公室里老師喊了一聲：「道潤。」
男生看了我一眼，回頭答應了一聲「哦」，便又轉過頭對著我說；「你是來見老師的吧？走吧。」
「啊？」我有點詫異的看著他。
「走啊。」男生好脾氣的重複著，說著竟自然地拉起了我的手。
「我……不……」我嚇了一跳，窘迫的被他拖在身後，可是他的力氣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大，直到走到老師面前，我才掙脫開她的手。
「晨曦？」老師看了看我，又驚訝的看了看到潤，才問，「申請表填好了嗎？」
想到老師才被道潤拒絕過，我的心，一個很軟的地方無意識的被人戳了一下，很輕的一下，卻驚心動魄。
我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
「現在看到你們兩個站在我面前，我真的很高興。你們兩個都是天生的設計人才，把你們送去法國念設計就好像把一塊上好的璞玉送給最高明的雕刻師，經過一番雕琢，你們一定會在設計界做出一番成就的。」老師的口氣似乎很欣慰，望著我們，他的眼睛像是在發光。
「這個名額很難得，整個學校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搶，但是我知道，只有把這兩個名額留給你們才是最正確的。或許其他人也有一定的天賦，但是跟你們兩個相比，完全不在同一個層級。」
雖然沒有跟老師對視，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我和道潤的臉上久久的停留，目光里滿滿的都是感動和欣慰，而他的聲音還在繼續，不顧我的心情，不斷地繼續著：「法國那邊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你們過去可以住在校舍，如果覺得不方便，熟悉環境后也可以在附近租房子住。雖然自己住公寓不如住寢室安全，但我還是建議你們自己租公寓。學校里限制太多，確定安全因素的同時，也會剝奪你們獲得靈感、感受藝術的機會。我有同學在法國，我可以安排她照顧你們。」
我愣愣地聽著老師的話，知道他已經完全誤會了我的意思，雖然心裡難過，雖然不忍開口，可我還是說：「可是……老師，我的決定……還是……放棄……」
我的聲音那麼小，就像一隻蚊子拍動著翅膀從身邊飛過，迅速被道潤的聲音淹沒了。
「租公寓的話，在塞納河旁邊租一間也不錯啊。每天面對那麼美麗的自然景觀，像沒有靈感都難吧。至於安全的問題，老師你放心啦，我和晨曦可以合租啊，這樣互相也有個照應嘛。還有，我可吃不慣法國菜，晨曦應該也不喜歡吧？到了那邊，我們還可以一起去超市採購，時間充裕的時候在公寓里做中國菜吃。我的廚藝還有待考證，這個……就靠晨曦吧？」道潤說著，轉過頭對我眨了一下眼鏡。
「道潤，你……」老師有點兒疑惑的看著他。
「我想過了。老師你說的沒錯，我應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才對。」道潤笑著對老師說，就好像時光可以倒流，剛才發生的是就沒有發生一樣。
老師的臉上立刻現出欣慰的笑容，聲音有點兒激動起來：「太好了，太好了！你知道嗎？如果不把你們兩個送去法國，我會有罪惡感的，我會覺得是自己讓國內的設計界丟掉了兩個人才。」
「我和晨曦會努力的。」道潤自然的說。
我像個木頭人一樣，至始至終麻木地聽著道潤和老師的對話。他們口口聲聲喊著我的名字，可是他們談論的話題彷彿完全與我無關，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意見。
還有這個叫道潤的人，今天，我應該是第一次見到他吧，這個……應該不會錯吧？我望著他，用力的望著，想要從他的表情里讀出我要的答案。但是他回頭望向我，好像這一切都是應該的，理所當然的，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就好像……
他對著我眨了眨眼睛，好像血脈里早就有了我的痕迹一樣自然。
「你說這樣是不是很好，晨曦？」
晨曦，晨曦……
這不是他可以叫的名字，這是專屬於那些人的，那些可以這樣叫我的人。
「道潤，你能改變主意真是太好了。」老師還在說著什麼，我卻再也忍不住了。
「對不起，老師，我是不會去法國的，我來這裡是吧申請表交還給您的。我決定不去了，對不起。只能對你說……抱歉了，真的對不起！」
這間容納著我們三個人的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忐忑不安的抬起頭，看到老師的臉上寫滿了震驚。陡然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知道我一定是讓老師失望了。但是，我不後悔。我把申請表放在桌子上，低下頭快速地說：「老師，對不起。」說完這句話，我就頭也不回的衝出了辦公室。
不要回頭，不能回頭了。
重新走到陽光下，我卻覺得有雙眼睛一直跟隨著我，他的目光熾熱，好像火一樣，有好像光的奇迹。
努力不讓自己會頭，我不能回頭！
3.
我沒有回教室，而是轉身衝下樓梯。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很糟糕，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免得有人問東問西，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怎麼應對，好像一個被丟到異世界的怪物。
我跑得很快，滿腦子都是剛才老師臉上那種震驚的表情。我知道我離開后老師會有多失望。就在剛才，他才有一遍地說，如果不把我和道潤送去法國，他會覺得內疚的，會覺得是自己讓國內的設計界流失了兩個人才，會覺得對不起他自己。老師這麼看重我，他一定以為我會填好申請表，等著去法國，卻沒想到我竟然也會拒絕。
我……一定讓他傷心了吧。
其實我很想對老師說，即使不出國，我也會好好學習，在國內有一番成就的。可是，即使是我都知道，那對我來說或許是一個很遙遠的夢。說這種空話根本不能安慰任何人，因為——我連自己都很難說服。
我死死地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可實現還是被淚水模糊了。我不知道我跑向哪裡，或許是一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吧。我需要徹底的安靜，只要安靜下來，我就能守住我的決定不受任何影響。
想要安靜，安靜下來，我不斷地向前走著，速度很快，因此當我被身後的人拉了一下，就那麼一下子，我就差點兒摔倒。當我驚恐的穩住自己，才發現我已經不知不覺的跌入了一個寬大有力的懷抱。
我嚇了一跳，慌忙的想要跟扶住我的人道謝，抬起頭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那個男生——道潤，那個吐出一半的「謝」字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我別過臉去，彆扭的說：「怎麼是你……」
我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很狼狽，也很不禮貌，可是現在我真的顧不得那麼多。我們第一天認識，我和他無冤無仇，但是他的存在已經嚴重的影響到我了。
道潤並不生氣，他安靜的看著我，口氣溫和無比的問：「為什麼不去法國呢？你應該也知道吧，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
「我……」
我家太窮了。
我沒有錢。
如果出國的話，我的三個哥哥就要為我的學費和生活費辛苦奔波，我怕他們甚至會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這些話我沒有說，我把它們硬生生的壓下去，胸口隱隱作痛。道潤對我來說，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我抬頭看著他，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避開了他的目光。
「我……」我深吸了一口氣，有慢慢吐出，讓口氣變得平和，「我只是沒有興趣而已，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你最初的決定不也是拒絕嗎？不管你之後想到了什麼才讓你改變了主意。」
「你聽到了我和老師說的話？」他沒有直面我的問話，卻反問了這樣一句。
「是的，又怎樣？」我盯著他，隱隱覺得他的臉好熟悉，好像在身體的最深處有一部分和他早就認識了一樣。
不！
我甩開這樣的想法。他的臉確實好熟悉，好像經常在電視或者報紙上能看到一樣。不管怎樣，他都是有錢人的孩子吧。
「我是聽到了，道潤公子，你和老師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你不也不去嗎？不也浪費了這麼好的名額嗎？我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麼，也不想知道。」我也不想表現的如此失禮，實際上我不是這樣粗暴的人，但是今天有點兒控制不了情緒，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是必須放棄夢想的緣故吧。因為我是左晨曦而不是別人家的千金的原因，必須放棄夢想的緣故吧。
我顧不了了。
「所以，我想你也沒有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吧。」說完，我要走，卻聽到太宰我身後輕笑了起來。
然後，就在我與離了他，卻沒有遠離太遠的地方，我聽到他用整個學校的人都聽得到的聲音沖著我喊：「左晨曦，不要隨便放棄！我會給你一個奇迹的，你會去法國的，相信我！」
「什麼？」我驚訝的轉過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到底在幹什麼？因為他的舉動，身邊其他人都停了下來，望著我們。
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其他人火辣辣的目光注視著的尷尬，他卻一臉坦誠，似乎這正是他要的效果。
「晨曦！我是奇迹男孩，你不知道嗎？」
「你在說什麼啊？」我再一次沖他吼，因為他的聲音更大了，我彷彿覺得整個學校的人都在注視著我。
「我是奇迹男孩！」道潤笑了起來，那笑容洒脫而帥氣，蘊含著力量。
「我會創造奇迹的，為了你！」他望著我說，目光所至，好似我是整個宇宙的中心。我就那樣被他注視著，慌了神，亂了心。
奇迹？
奇迹會發生在我這樣的女孩的身上？我想要的奇迹又到底是什麼？
再次望了他一眼，他依舊笑著，張揚而放肆。我不想再理他，轉過身，風吹在我身上，有一點冷。
手摸到口袋，這才發現那張申請表竟然還在我的手上，沒有還給任何人，彷彿天意。
4.
夜雨哥哥學校有事因此沒有來接我。其實我到也喜歡一個人回家，伴隨著黃昏的日光走在很長的回家路上，會讓思緒冷靜下來，想通很多平時想不通的問題。
可是今天快到家了，我腦袋裡還是混亂一片。道潤的喊聲還有口袋裡的申請表都讓我心神不寧。
走到家門口，隔著廚房的窗戶，我抬起頭，哪裡果然喲一個人影在晃動。模糊地玻璃里，清瘦而挺直的背影，我知道那是誰的——那是一個會隨時隨地讓我的心感到溫暖的人。
好像是被煙嗆到了，裡面的月霜咳嗽了一下。
那一下，我腦海里毫無緣由的閃過道潤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那麼一下，突然讓我有了一種深深地罪惡感。
「我回來了。」我一邊換鞋子一邊說，眼睛不自然的低垂著，盯著地板。
「飯馬上就好了。」月霜哥哥的聲音傳出來。隔著走廊，我看到他正小心翼翼的嘗著一鍋正在煲的湯。
「嗯，我來幫忙。」我應了一聲，便向廚房走去。走過客廳的時候，忽然看到桌子上的淡紫色小花瓶里插了幾支漂亮的向日葵。
「好好看！」我驚喜的跑過去聞聞花瓣，不是很香，但是有很淡很美好的味道，心情幾乎立刻就好了起來。
桌子上的花瓶是很多年前我收到的生日禮物，其實不是生日的時候得到的，只是那天路過一家陶藝店，我看中了它，然後就變成了我很多很多件不是生日禮物的「生日禮物」之一。
失去依靠的生活讓我們學會節儉，所以每年只有在我生日的時候哥哥們才會買一些用處不是太大的東西，而我是這個家裡唯一有很多很多生日禮物的人。
但是那麼多的生日禮物里，沒有一件事月霜哥哥買給我的。但是自從這個花瓶來到家裡后，裡面便是不是的會有野花**上去，哪怕只是路邊的小雛菊，也會讓我開心很久。因為我知道月霜哥哥知道我喜歡花，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我有多麼喜歡花。
「月霜哥哥，是你買的嗎？」我笑著走進廚房問。
月霜哥哥先是把我擋在門外，指指炒菜冒出來的油煙示意我太嗆了，才轉頭問了一聲：「什麼？」
我指指客廳，故意表現的沒什麼：「就是那幾支向日葵呀，是你買的嗎？」
「嗯，那個啊……」月霜哥哥表情平淡，嘴角卻似乎在偷藏起什麼，「我是想你最近好像有點兒不開心，回來的路上又剛巧碰到路邊有人在賣，看上去今天賣不掉就壞了，所以……不過，你喜歡這些東西吧，這些沒有什麼太大用處的東西。」
月霜哥哥就是這樣的，從來不會講些好聽的話讓人開心。買都買了，還非要說價錢很便宜，不買就浪費，好像是被逼的，一點兒都不知道討人開心。
可儘管如此，我還是忍不住開心的掩著嘴角笑。
「不要一個勁的傻笑，去做作業吧！」月霜哥哥趕緊說，好像是想迫不及待的再次躲進廚房。
忽然有種想要「調戲」他的衝動，我故意靠在門邊上不走：「哥哥，今天沒有作業。哥哥，花好漂亮的！」
「其實都快要枯死了，不然我就不會買了。」
「不，真的好漂亮的！」我固執的說，看到面前的人忍不住慌起來后，內心有一陣小小的惡作劇得逞的開心。不過那開心立刻就變成了黑色的雲。月霜拿出了慣用的用來敷衍我的方法，他轉過頭認真的問我：「晨曦，今天在學校里過得怎麼樣，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陡然間……
道潤！
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那幾支金黃色的向日葵，不知道問什麼，那一瞬間我的腦中竟然浮現出了道潤的臉。
他的聲音彷彿就響在耳畔，他說讓我相信他，他會給我一個奇迹，會讓我去法國念書。
我就這麼愣愣地站著，彷彿是察覺到了我的失神，月霜哥哥看了我一眼，神情變得緊張：「晨曦，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從昨天卡是你就有些不對勁，總是心不在焉的。」
我這才回過神來。月霜哥哥的臉上雖然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可是我知道，要看穿我，他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或許夜雨哥哥更細心，也和我關係更親，但是……眼前的男人……
是月霜，這個家裡獨一無二的月霜。
光是這個名字，就讓我的心裡有一股暖流流過，我險些全盤托出。我很想告訴月霜哥哥我的心事，告訴他法國和道潤的事，可是就在那一瞬間，我發現他的衣領有點破了，那間襯衣還是5年前的聖誕節，夜雨哥哥用賺到的第一筆錢買給他的。
最終，我什麼都沒說，我們倆沉默著，直到鍋開始冒煙。菜做好了后，月霜哥哥把飯菜在餐桌上擺好。
我想幫忙，月霜哥哥卻自然的擋開了我的手，就像剛剛我要進廚房他怕我被油煙嗆到而不讓我進去一樣，動作那麼自然。
他已經習慣這樣了，不讓我做任何事，不讓我為家裡有一點兒擔心，但是正因為這樣……
月霜哥哥走到桌邊，我也跟著過去，坐在他的身邊。他一直不看我，似乎有些生著氣，剛才的談話如果不是被別的事情打斷，他一定會問到底的，哪怕會凶我。
我們兩就這樣沉默著。月霜哥哥慢慢的擺放好彎路愛，坐到我對面。又一次看向我后，他盯著我，不再將視線移走。我知道他在等我自行交代，我總是很乖，我會這樣做的。但是今天，我望著他，搖搖頭，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沒心沒肺地說：「我沒什麼呀。月霜哥哥你想太多了呢！學校里哪會每天都有事情發生！」
我保持著僵硬的笑容看著月霜哥哥，假裝自己很開心，希望他也這樣認為，但他就是這樣看著我，然後眉頭忽然皺了一下后，猛的站起身。
我嚇了一跳，以為月霜哥哥生氣了，以為他看穿了我在撒謊，要教訓我，卻看到她他兩隻手用力按在桌上，又把目光移開，臉上是一副隱忍的表情。接著，他走到冰箱前拿出一聽啤酒。
「沒事就好。」月霜哥哥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說：「你先做會功課吧，等夜雨和凝雪回來吃飯。」
5.
他拿了啤酒，卻不肯坐回來，站在原地用力的把易拉罐打開，就站在那裡，安靜的喝起來。帶著冷氣的液體順著他的嘴唇流進去，他的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起伏著。從廚房窗外射進來的白色月光，好像冒著寒氣。
我害怕他生氣，但更討厭他這個樣子，我看著他的背影，說不清楚為什麼，心裡就是忽然好難過。
他沒有對我生氣，卻在他和我之間築起了一面堅實的牆。
我跟她他之間彷彿永遠都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明明都是關心對方的，可我們都不肯靠過去。我是不敢，而他是為了什麼？他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我的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氣氛瞬間變得好冷，我局促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想對月霜哥哥說點什麼，或者讓他坐下來，可是我張張嘴巴，什麼都說不出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似乎時間並不長，只有幾分鐘的樣子，可在我感覺起來，好像過了大半天。月霜哥哥終於拿著空了一半的罐子走過來，坐在我的身邊，看樣子是想看我做功課。
這是月霜哥哥的習慣，也是家裡的傳統。小時候，我們做功課總是有媽媽陪著的，四個人未作在桌邊，媽媽就坐在稍遠點的椅子上，安靜的看著我們，那時候雖然覺得束手束腳的，不能玩耍，不能偷懶，心裡卻覺得很踏實。後來媽媽離開了，這個位置就由月霜哥哥填補。可是這種感覺，慢慢的變得有些不同，然而究竟是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清楚。
我掏出作業簿，手裡捏著筆，認真的盯著面前的習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精神怎麼也無法集中。
月霜哥哥就坐在我的身邊，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啤酒味，我甚至能感覺到月霜哥哥的呼吸，還有月霜哥哥慢慢的喝啤酒時吞咽的聲音……我稍稍抬起頭就會看到他依靠在桌邊，削瘦卻蘊含著力量的身體。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緊張起來，甚至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
我的心跳得那麼厲害，聲音那麼大，我忽然有點擔心月霜哥哥會不會聽到。這麼想著，心跳得就更厲害，接著就更擔心，簡直就是惡性循環。我攥著筆的手心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奇怪，氣氛也變得好奇怪，我好害怕月霜哥哥會忽然說「怎麼不寫功課」或者「你怎麼了」之類的話，胡亂的在作業簿上寫著答案，大腦卻像短路了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麼。
好好就在這時候，大門被再次打開，凝雪幾乎是跟著他的聲音一起衝進來：「我們回來了！哇，飯菜的味道好香啊。」
然後是夜雨哥哥的輕笑聲：「就知道吃啊你……晨曦回來了嗎？」
我連忙站起身迎出去，心臟狂跳著，好像躲過了一劫。
「我早你們一步回來了啦。」
「準備吃飯了。」身後的月霜輕聲說。他扔掉易拉罐，轉身走進了廚房。只是在他轉身之前，那雙透亮的眼睛似乎用力地瞪了我一眼。
我騙了哥哥，在無意之間。望著月霜哥哥再次消失在客廳里德背影，我陡然間有那麼一點兒負罪感。
「咦，誰買的向日葵？」凝雪活力四射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我立刻迎了上去，不知道為何舌頭有點打結：「是月霜哥哥，很漂亮吧？」
「好巧，」凝雪哥哥想都沒想就把身後的夜雨推了過來，「二哥也買了一束「咦，誰買的向日葵？」凝雪活力四射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我立刻迎了上去，不知道為何舌頭有點打結：「是月霜哥哥，很漂亮吧？」
「好巧，」凝雪哥哥想都沒想就把身後的夜雨推了過來，「二哥也買了一束……」
「真的嗎？」我還沒來得及準備就迎面對上了一大捧向日葵。迷人的香味，還有那種陽光凝結成德金色立刻將我包圍。
「夜雨哥哥？」我拿著那一大捧向日葵，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麼多，那麼地鮮艷。
「喜歡嗎？」夜雨走過來，瀟洒地將花束送給我的同時，露出一抹好看到幾乎令人窒息的微笑，「喜歡就好，傻瓜。」
「哥哥才是傻瓜。」嘴上這樣說著，卻攔不住嘴角甜膩如蜜的笑容。頃刻間，我好像變成了公主。
「哥哥怎麼買這麼多花給我？」我追著他問，看到夜雨哥哥笑著轉過頭來，薄薄的薄唇微微翹起，帥的張揚無比：『因為打折啊，晨曦。」
「打折就買這麼多？二哥最近發財了，你可憐的小弟弟零花錢有點緊張……」
凝血立刻湊過來裝可憐。
我低頭聞著花香，抬起頭正要說點什麼，就看到月霜哥哥端著飯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頓時，就好像我的表情會說話，夜雨轉過頭去，夜雨轉過頭去，對上了月霜，他們互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看到夜雨看到了桌上的向日葵，月霜看到了我手裡的。
氣氛陡然間冷了下來，就那麼一下子，好明顯。我彷彿可以看見霜再瞬間染白了空氣，然後手裡的花就沒那麼香了。
「吃飯吧。」月霜在桌邊坐下，夜雨也坐了下來。凝霜還在說著什麼，我忽然間沒精力聽了，放下花，手又一次摸到了口袋裡德申請表，它還在那裡呢。
6.
「好香，一定很好吃！」
「凝雪名為真的懷疑你上輩子根本就是只豬。」
「夜雨，你少胡說八道，有像我這麼熱愛運動的豬嗎？」
「那我怎麼知道，搞不好你是豬中的另類存在呢？」
剛才那種感覺大約是我的錯覺吧。沒過一會，夜雨哥哥和凝雪就開始了「例行鬥嘴」。這個家裡有他們總是熱熱鬧鬧的，應該說只要有三個哥哥在總是熱熱鬧鬧的。
「別吵了，你們不知道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嗎？」月霜哥哥也終於加入了戰局，我盯著夜雨，知道他會立刻反擊。
「吃飯時也不能看報紙好吧！」
果然！
「撲哧！」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兩個哥哥頓時一同轉過頭瞪我，於是我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埋頭吃飯。過了好久，幾個哥哥都沒有說話。
「說話更不應該。」
「看報紙更不應該吧？」
「說話要用到嘴。」
「你直接用手吃飯嗎？」
但是，那種很小聲很小聲的鬥嘴聲根本沒有停過，再一次，我和凝雪相視一笑。我嘆了一口氣，開始猛吃菜，「剩飯機器」，有人這麼願意當就讓他們去當吧。
可能是受到了我的干擾，今天月霜哥哥的手藝有點糟糕，但是吃到嘴裡，感覺還是很好，好過我從沒有吃過的所有山珍海味，其實今天不能算是說謊吧，因為我不會去的，所以那個申請表也完全可以當成沒有出現過。
吃過飯，凝雪哥哥收拾碗筷，月霜哥哥在查看冰箱的存貨，而夜雨哥哥……依然不顧我的反對一把把我橫抱在懷裡。
「送小公主去睡覺覺了。」夜雨哥哥肉麻的說。
「不要啦……」我掙扎，「夜雨哥哥，我還沒刷牙洗澡呢，睡什麼角啊？」
夜雨哥哥愣了一下，彷彿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從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是這樣嗎？那……沒關係，我就送我們的小公主去樓上洗澡刷牙咯。哦，不過我只能送你到卧室里，去浴室的事情就要你自己解決了。」
我滿臉黑線，還有一點點難堪，「重點不是這個吧夜雨哥哥，哪有這樣的啦……你放開我啦！」
"「怎麼？擔心你太重了，傷害到我嗎？沒事，晨曦，我已經被你傷害很多次了，」
「哥哥！」
「哈哈，」夜雨哥哥笑起來，他動作很輕柔，力氣卻很大，彷彿抱著我就不會有人能從他身邊把我搶走一樣。
不過，我真的已經很大了……
「夜雨。」忽然有人喊住了他。夜雨停下來，轉過頭去，陡然間我的臉紅了。
「夜雨，到底要我說多少次，晨曦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這樣慣著她！」身後傳來月霜嚴厲的聲音。
「還有今日的向日葵，買那麼多花，我們不是說好了打工的錢要放在一起用的嗎？」月霜繼續說。
夜雨哥哥的身體微微一僵，隨機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你不也是一樣？不也給晨曦買了向日葵？晨曦喜歡向日葵，你可以買，我為什麼不可以？」
「但你買的太多了。」
「但晨曦喜歡啊！」
「她喜歡什麼你就買什麼嗎？你當她是孩子嗎？」月霜哥哥大聲說。
「是你做是不公平！」夜雨轉過身面向月霜。於是，我被夜雨哥哥抱在懷裡的這一幕就這樣被月霜看在了眼裡。
目光無法逃避地撞上月霜哥哥的，陡然間我們都錯開了對方的視線。
「你先把晨曦放下來，她大了，你不要總是這樣寵著她。」月霜哥哥走過來，手指碰到我的瞬間，我抖了一下，他立刻受傷似的收了回去，只是更大聲地說，「放下她！」
「晨曦又不介意。你不要管太多啦……」夜雨說著話，轉過身向樓上走去。
「夜雨！你給我站住！」
月霜的吼聲讓抱著我的夜雨在樓梯上定住了。和他貼得那麼緊，我輕易地就感受到了他胸膛里緩緩地燃起來的怒火。
不要，有個聲音在小聲地請求，不要。
「夜雨，你不是要送晨曦去上樓嗎？你這樣抱在她站在樓梯上，不擔心手臂會斷掉嗎？來，換我，換我送晨曦公主上床啦！」好像終於有人聽到了我的懇求，晚餐后出去倒垃圾的凝雪此時推門進來。
月霜哥哥停在了樓邊，夜雨哥哥轉過身，臉上也恢復了一絲笑容。他笑著低頭看了我一眼，說:「你算了吧，我比你體力好多了，手臂才不會因此就斷掉，對不對，小晨曦。」
這一次，不等我回答，夜雨哥哥便迅速地抱著我，頭也不回地上樓，好像在和身後的人賭氣。
直到到了樓上，夜雨哥哥還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彷彿剛剛跟月霜哥哥的爭執根本沒有發生過。其實……夜雨哥哥跟月霜哥哥吵架不是一次兩次了，甚至根本就是每天必演的戲碼。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夜雨哥哥今天跟往常有些不一樣，以前他會大聲吵出來，可是今天……他的口氣那麼冷淡……
「好了，小晨曦，早點兒洗澡早點兒睡覺，我走了，晚安。」夜雨哥哥說玩就要離開。
我看著他背影，遲疑了一下，還是叫住了他：「夜雨哥哥……」
夜雨哥哥停下腳步，詫異地回頭，問：「怎麼了？」
不等我回答，他便又笑了起來，走過來揉著我的頭髮，寵溺地說：「不會今天沒去接你，你太想念夜雨哥哥了所以不想我走吧？」
我沒有接夜雨哥哥的笑話，而是有點兒擔憂地說：「夜雨哥哥……」我又想起哪些向日葵，總感覺它們才是罪魁禍首，可是張張嘴巴，我還是決定假裝不知道，「你不要總是跟月霜哥哥吵架好不好？」
夜雨哥哥愣了一下，但立刻做出一副好笑的樣子，摸著我的頭，說：「我跟月霜沒有吵架，那只是鬥嘴。鬥嘴你知道嗎，小晨曦？那也是生活的情趣之一啦.」
「但是今天……」我謹慎地選擇著措辭，腦海里閃過幼年時每一次他們之間發展至動手的爭吵。他們之間第一次動手是為了我，第二次好像……還是為了我。
「今天怎麼了？」夜雨哥哥在我身邊坐下，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我腿上，我卻不自然地縮了一下。他立刻收回了他的手，而到口邊的話也沒辦法順利說出來。
「總之，夜雨哥哥，不要和大哥生氣，好不好？大哥太累了。」
「你二哥就不累嗎？」沒想到他這樣說，望著我的雙眼顯得有些失望和疲倦，「給你買花的錢是加班加出來的呦？」
「夜雨……」
「傻瓜！賣花給你才不是為了看你這樣的表情呢。」他又摸了我一下，眼帘低垂著，彷彿藏起了什麼心事一樣，「不要想這麼多，早點兒休息，做個好夢.」
說完，夜雨哥哥轉身離開，輕輕地為我帶上了房間的門。光線陡然間消失無蹤，黑暗中我合上了眼睛，沒想到看到的還是那個自稱奇迹男孩。
不要再想他了，第二天他就會消失，徹底地消失！
7.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去上學。
可是一走進學校，情況就有點兒不對勁，很多人遠遠地盯著我看，走過我身邊的時候竊竊私語，或者指指點點。他們講話的聲音很小，我聽不清楚，但我身邊的那些人，很明顯都盯著我，而且表情複雜，夾雜著驚訝、曖昧、羨慕、嫉妒等情緒。
對我？
很多女生在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都是一副恨恨的神色，而男生的臉上則洋溢著怪怪的笑容。
開始我並沒有在意，可是幾乎每個人都這樣。我奇怪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可是什麼都沒有，跟往常一樣。我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好像聽到有人說：「就是她。」
就是我……我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
我困惑的目光向他們投過去，卻又被他們避開，我只好加快腳步向教室走過去。
應該……應該都是我的錯覺吧，畢竟一直以來，我根本是一個名不見傳的小人物，我不是校花，不是風雲人物，什麼都不是。
錯覺，都是錯覺！
我推開教室的門，以為一切會恢復正常。結果，原本喧鬧的教室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我的座位圍了很多人，發現我進來，所有人都用一種奇怪的表情轉過頭看著我，就像我一路走來時那樣。我有些居促不安，試探著地向自己的座位走過去，原本擠成一團的人竟然自動給我讓開了一條路，終於，我看到我的座位旁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光芒四射，卻也孤傲不群。他遠遠地向我揚起了他的下巴，露出迷人的微笑，咧開嘴，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中閃著光澤。
「道潤?」我驚訝地叫出他的名字。
道潤看到我后，笑容更燦爛了，接著他站起身，又彎下了一點點腰，當著在場的所有人的面前向我伸出手，好像在邀請一個公主。
「你好，我是新轉來這個班裡的同學，我叫道潤，以後，我就是你的同桌了，多多關照。」
新轉來的同學？同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奇迹?這就是他說的奇迹嗎?
愣了好半天，直到發覺周圍所有的女生都對我投射過來的又狠又妒的目光，我忽然明白了。難道……他，他，他是為了我，才轉到這個班上？而這就是我從我進學校開始所以人都用一副奇怪的表情看我的緣故？
道潤，這個男孩到底是誰?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
滿腦子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愣愣地看著道潤那隻手卻遲遲沒有伸手握住。
他看著我，發現我好久都沒有反應后，突然湊了過來，嘴唇幾乎就貼在我的耳朵上。頓時整個教室都尖叫起來，聲音震得我發麻。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軟，他就那樣貼著我的耳朵對我說：「快要上課了，如果被老師看到我剛轉來就擾亂正常秩序的話，大概會責備我的，還會質疑你的，所以快一點兒到我身邊來吧。」
到我身邊來……
他的話讓我頓時羞紅了臉，而他絲毫沒有給我反擊的機會，就移開了身體，對著在場的所有人說：「快上課了，大家還是各自回自己的座位吧。」
聽完道潤的話，周圍的女生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聽話地散開了。周圍變得清靜了，他才轉頭又對我說：「晨曦，你要傻站到什麼時候？快上課了。」
我回過神來，臉還是紅的嚇人，身體僵硬，只能慢騰騰地挪過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可才坐定，那種讓我臉紅心跳的感覺又隨著他的聲音跑了出來，他的唇依舊在耳邊，用只有我才能聽到的音量說：「晨曦，奇迹馬上就會發生了。」
奇迹！
我險些叫出來，轉過頭看他，他的目光灼熱得讓我渾身發燙。
奇迹？難道這樣大費周折，只為了那個說說而已的奇迹？
8.
奇迹、奇迹、奇迹……
昨天晚上還下定決心忘掉這一切的我，大腦在整個上午再次被這兩個字佔滿。整個上午，我都沒有跟道潤講過一句話，連眼神也小心翼翼地避開。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麼，明明對那個所謂的奇迹抱著一份期待，卻又害怕自己現在的生活有什麼改變。
而他則根本是說話的機器，和我對話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應，整整一上午都在不停地說啊說。
「晨曦，你喜歡吃什麼料理啊？法國菜喜歡嗎？」
「還有啊，晨曦，我看過你畫的畫，什麼時候給我畫張肖像好嗎？」
「還有啊，晨曦……你……」
老天，這就算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每當我離開座位，我總能感覺到背後有一道注視的目光，以及無數道全班女同學仇視的目光。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所有人都去餐廳吃飯，道潤也走了，教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終於松紅了一口氣，照例從書包里拿出早上帶來的飯盒。
今天的飯盒有幾隻蝦子，雖然小小的，但是我知道這是月霜哥哥特意買給我吃的。
我看到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買一點兒「奢侈品」回來，不如降價的蝦子或深海魚，有時候是打折的午餐肉，這些東西從沒有出現在餐桌上過，但會被月霜哥哥營養均衡地搭配好放進我的盒飯里。
「晨曦，你的養殖標準是松阪牛級別的，我們都是普通水牛。」這是凝雪開玩笑時經常說的話。雖然有那麼一點點怪怪的，但是想到這裡，我就得無比幸福。
這種幸福感遠比其他人在高級餐廳吃到的從日本空運過來的新鮮生魚片或歐洲進口的牛排更讓我感覺得滿足。
看了看周圍，沒有人，終於安靜了。我拿起筷子正準備吃，忽然門口一個人影晃進來。
還能是誰？
我低下頭，想假裝沒看到繼續吃飯，沒想他卻走過來在我身邊站定。
「你在幹什麼？」他眨著眼看著我，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而亮的眼睛像極了討好人的小狗，但那只是一瞬間。
「不是很明顯么，我在吃飯。」我冷冷地說
「哦」這一次，他沒有說什麼。
過了好久，四周都很安靜。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結果他還蹲在那裡，好像一隻在等待著主人關注的小狗。
不要跟他說話，不要跟他說話。
「你呢，怎麼沒去吃飯？」實在無法抵抗他那種小狗似的眼神，我還是妥協了。
「你在關心我嗎？」什麼叫做「給點兒陽光他就燦爛」？他就是。原本心情陰鬱到快要「發霉」的小狗，陡然間變成了活力充沛的金毛獵犬，等我發現時，他已經拉住我的手，站了起來。
「這有什麼好吃的，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喂……」我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道潤拖出了教室。
一直被拽到走廊，我拚命地掙脫開了道潤的手：「你到底要做什麼？你這個人真的很霸道，你習慣做事從來不問其他人意見的嗎？」
我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憤怒地說，沒想到道潤根本不理我，而是側開身子，說了一句法語。
我聽不懂他的話，但是我隱約聽到了「文森特」和我的名字，似乎走廊上還有別人。
「晨曦。」他叫了我一聲，努力隱藏住臉上的笑容。接著，我就看到了站在我面前的，一位有著淺棕色頭髮的長者。
那是一個看上去上了年紀，卻依然風度翩翩的為國人。他親切地對我笑著，嘴角有淺淺的皺紋，眼睛溫和且充滿感情。他……不，這個人……一瞬間，我像被電擊了一般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因為，我熟悉這個笑容，更熟悉這個名字，他就是法國凡賽爾設計學校的校長—文森特。他是個天才，有著傳奇的一生，在設計界風生水起，是時尚界的靈魂人物，引領著時尚界的潮流。然而他在中年也是事業巔峰的時候急流勇退，毅然選擇了做一名不見經傳的校長。
用他的話說，他希望發現更多的人才，為設計界注入新鮮的血液。
我那麼崇拜他，不同於對電影明星、帥哥型男的崇拜，是一種從心靈深處的仰望，可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有機會見到文森特校長。
「你好，晨曦。」文森特校長用生硬的中文笑著跟我打招呼。
我還是愣著，直到道潤輕輕地推了我一下，才回過神來，英漢夾雜著一同亂說：「您，您好，文森特校長，我……我一直都很崇拜您。」
「哈哈……」一邊的道潤忍不住笑起來，我恨恨地朝他瞪過去，他卻已經轉過頭，對著文森特校長說出一長串法文。
然後，就在我傻傻地愣在那裡不知道他們說什麼的時候，道潤再次轉過頭來，握緊了我的手。
「奇迹，馬上就要發生了。」
「奇迹？」我望著他，忽然間聽到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在輕聲地渴望。
「是的，奇迹！」
9.
加長的香檳色兵力轎車停在學校的門口，陷入了同學們的圍觀中。看到我們走過來，守候在車門邊好像木偶般的司機突然「活」了起來，畢恭畢敬的微微欠身，然後為我們打開車門。
那些圍觀著我們的同學幾乎也同時將視線轉移向了我。而我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好像電視劇里的女主角，走向了那輛只在電視上看過的車子。
「皇家酒店」道潤送我上車后，輕聲對司機說。
「是，少爺。」司機說完，車門關閉。那些目光和議論聲陡然間和我隔成兩個世界。車子平穩的向前方開去，好像帶著我前往我做夢都沒有夢到過的地方。
「我詫異地盯著道潤，他一改上午的聒噪，微笑的盯著我，不和我說話。
道潤究竟是什麼人？雖然我覺得他身上有一種不同的氣質，隱約也感覺到了他的家世不一般，可現在發生的一切……
他是王子嗎？立刻我就為我會有這樣傻傻的想法而感到羞澀，又瞪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又是那種得意的壞笑，我陡然間判定：無論他是什麼人，他都一定不是好人。
但是……
奇迹？
「等一下要參加一個酒會，是國內一些大公司特地為文森特校長的來訪準備的。我準備帶你過去主要是要你跟他談談去法國留學的事，順便午飯也在那裡解決吧。」壞笑了一會兒，道潤終於還是開口，輕描淡寫地對我說。
我想掩蓋住驚訝，但是酒會？那種高級酒會，除了電視上、小說里有，現實生活中，起碼是我的現實生活中真的有？現在，我就要去參加酒會嗎？更重要的是，我要去跟文森特談出國留學的事？對象是「設計鬼才」文森特啊！是鼎鼎有名的文森特，我的偶像文森特啊！
這一連串的事情一下一下衝擊著我的神經。雖然很不甘心，愣了好半天的我卻只能問道潤：「可是……等一下……我為什麼要和文森特校長商量留學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嗎？還有……酒會……我要注意什麼……」
最後幾個字說得好不甘心,道潤也彷彿存心氣我一樣，笑的令人惱火。
笑完，他故作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丟過來你是白痴的表情，說，天啊，不會吧晨曦,難道你不知道跟學校合作的那個法國設計院校就是凡賽爾學校，而他們的校長就是文森特？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大叫起來。
我注意到文森特校長從後視鏡里看了我一眼，於是連忙臉紅地低下頭去，壓低聲音說:「不會吧…真的是文森特校長？怎麼可能…我…」
「奇迹還會有更多。」道潤的聲音傳來，我望向他，車廂里他的眼睛閃閃發光。
奇迹。他微笑著，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場景里，他似乎真的就是他口中的奇迹男孩。而我…我身上甚至還穿著運動衫式樣的校服。
「這樣的衣服不適合參加酒會吧？」雖然說出來有些丟臉，但我還是忍不住就那樣說出口了。道潤盯著我好像盯著一個陌生生物，我於是變得更加窘迫了。
「不要這樣看著我，都是你，根本不給人準備的機會就私自做決定。我…」
「那麼你呢？你又是和什麼人做了多少的準備，才決定不去法國的？」他饒有興緻地看著我，好像能夠看穿我一樣。
「我…」險些說些點什麼，但最後我低下頭什麼也沒有說。就在昨天，他還是一個陌生人不是嗎？
「你怎麼？」他追問我，好像發現了新大陸。「沒什麼，什麼都沒有。我冷冷地說，視線回到文森特校長身上。汽車就這樣行駛著，不顧我的意願駛向酒會地點。
原本已經決定要放棄的事，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拉扯著、引導著向前去我不太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獨自走下去。
總之，我已經做出決定了，那個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轎車在一座大酒店門口停下，很久沒有說話的到潤看了我一眼，臉上還是那種掩藏不住驕傲的笑容。
「接下來要看到的奇迹，你準備好了嗎，晨曦同學？」
「我不需要準備什麼。」拋給他一聲響亮的回答，我走下了車，前方有什麼都無所謂。因為我已經做出決定了。
10.
月霜哥哥討厭看電視，更討厭我看電視。我知道月霜哥哥是為我好，所以我也討厭電視。但是如果我有看過很多很多電視的話，今天就不會表現得這麼丟臉了吧。
下車的地方有一個瀑布，房間里的瀑布。
原來車子能直接開進很大很大的房間里，原來房間可以大到裝得下瀑布。我望著這個我到過的最大的房間、傳說中國際連鎖酒店的大廳，驚訝的下巴都合不攏了。
「奇迹，看到奇迹了嗎？」道潤的聲音就從耳邊傳來，完全是自尊讓我閉上了嘴巴，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控制住了我四處亂瞟的目光。
「我只是沒有到過這樣的地方。」老實的說出真話，我看到她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帶著驚訝的愉快表情。
「如果你要嘲笑我，就嘲笑吧。我是真的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站在電梯里，我又說。
「其實……」看到這個房子，來到這個地方，我就已經就得是奇迹了。只要他要給我奇迹，是我想要的嗎？忽然間，我這樣問自己，感到一陣又一陣的迷茫。
「好了，請看奇迹！」電梯門打開，道潤上前一步，攤開手，揮向空中，迎著他手的方向，是一大片碎金般的燈光。
「那是什麼……」迎著光走出去，我才發現所有人都望著我，所有人都在對我微笑，鼓掌。
「什麼？」
會場的中心，被花束裝飾的牆壁寫著居然是：「歡迎櫻花高中特選生」！
這是……
這是……
一場真正為我而辦的酒會！怎麼可能？
「晨曦小姐，這就是你將擁有的生活，這就是你將要在法國擁有的生活！」
道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夢一般。我被燈光弄得模糊的視野清晰起來，看到站在我面前的人，個個都穿著那些我只在時尚潮流雜誌上才看到過的高檔訂製禮服，還有直接從法國T台上買來的唯一款，今年春天最流行的顏色和最流行的搭配，所有的……所有的……
我只有在夢裡才看到過的……
夢想！
「晨曦，你先去吃點東西吧，下午上課前我們還要回學校的，不要餓著肚子。」
在我暈頭轉向，如在夢遊的時候，道潤在我耳邊輕聲說，把我拉到了沒有那麼打眼的角落。我腦子裡亂成一團，甚至不能搞清楚現在的狀況。雖然明知道這時候我似乎應該做點什麼，可是留在這裡好像什麼都做不了。我拿著餐盤，心不在焉地在食物區走來走去。或許是因為心情太緊張，那些極其精緻，看起來很美味的小蛋糕我吃起來卻味同嚼蠟。
食物進入身體，反而讓我更加緊張。我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我根本不應該來這裡，不應該任由道潤牽著鼻子走，似乎更不應該……不應該把命運交到道潤手裡。
我究竟在想什麼？我昨天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想出國的事了嗎？不是已經決定把申請表還給老師了嗎？為什麼現在又出現在這裡，停留在這裡呢？
我的腦子越來越亂了。
就在我端著餐盤發獃的時候，忽然有兩個穿著漂亮禮服的女生走了過來，笑著跟我打招呼：「你好，我們是林氏集團姐妹，相信你一定聽說過吧？」
我認出來，她們身上的衣服正式今年某個國際知名品牌的新款。這樣的人和我打招呼，好像和我是一國的——這不是夢，而是現實。
「哦，」我看著兩個漂亮優雅的女生受寵若驚地連忙回答，「你好，你好。我是晨曦。」
「請問你是道潤的同學，特選生中的一員嗎？」其中一個女生問。
「嗯……是的。」以前還算不上，但是從今天開始，他是我的同桌了。我在心裡默默地補上一句，可是特選生中的一員，我居然就這樣默默地接受了。越來越讀不懂自己的同時，一種難以描繪的感覺如烏雲一般爬上我的心頭。
「真的嗎？好羨慕你啊。特選生可以和道潤一起留學，以後，我們要經常聯繫啊。哦，問你啊，道潤在學校里一定很受歡迎吧？」女生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塗得亮晶晶的嘴唇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嗯……好像是……嗯……會的。」
沒等我說完，另一個高個子的女生馬上插嘴說：「不用問了啦，道潤一定是最受歡迎的男生啊。真是沮喪，可惜我們學校就沒有這麼厲害的男生，長得帥，家裡有錢，功課又好，而且啊，他是GU公司的繼承人呢，誰不知道GU今年順利收購法國公司后，就已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服裝公司了。哦，晨曦，前幾天GU新品發布，你去了嗎？一雙走秀款的限量版鞋子當場被拍賣到一百多萬呢。」
「是啊……好厲害……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林氏也能做出這樣的品牌。」之前的女生一臉羨慕地說。
高個子的女生笑著擺擺手說：「不要想啦，比較現實的還是嫁入GU，做GU企業的少夫人，然後……」
「然後和道潤雙宿雙飛一起出國留學！哈哈。」先前的女生也笑起來，隨即望向我，「不過，道潤那麼有才華，連我老爸都說，道潤是設計界可遇不可求的天才，國外很多知名的設計學校都在搶他……有才華又優秀，晨曦，你知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啊？要追到他很難吧……」
「呵呵……呵呵……」無言以對的我只能一個勁兒的傻笑。
道潤……原來就是那個著名的GU集團接班人。
難道我會覺得他的樣子熟悉，那個集團是我所在的這個城市最大的公司，他們的新聞幾乎每周都會出現在電視里。
難怪今天道潤轉到我們班裡的消息不一會兒就傳遍整個學校了，也難怪那麼多女生都用奇怪的表情看著我了，更難怪……
我禁不住抬頭望向大廳里豪華得讓人倒吸一口冷氣的吊燈。
更難怪這讓人驚訝的奇迹了。
我忍不住又向遠處和文森特校長侃侃而談得道潤望去，即使是在這麼華麗的宴會裡，道潤身上的光芒也很難讓人忽視。他的周身彷彿又一圈特別的色彩，那麼耀眼，讓人無法輕易忽視。
我忽然發現，我跟道潤之間的距離是那麼遠，遠到根本不在同一世界。或許，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我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明白我們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所以才會從一開始就推開他吧。
聊了一會兒，發現沒有共同語言，那兩個女生寒暄之後就知趣地走開了。房間里其他的人都穿著禮服，其他的人都有著很有名頭的姓氏，只是我不是。放下餐盤，我偷偷地走到會場外面，深深地吸入一口沒有食物、酒精和那種豪華氣氛味道的空氣，身體放鬆了很多，心卻沒有。
裡面是一個世界，外面是另一個。對我而言，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只是一步的距離，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它讓我感覺我手上多了一個東西，隨時可以抓住——那個東西的名字叫做夢想。
夢想？
腦海里無意識的閃過一個畫面：啤酒的冷氣沿著他的脖子爬動，他轉過頭來，目光嚴肅，卻無限包容。
如果……
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有一個人也走出會場在我身邊停下來。我止住聯想，轉過頭——是道潤，他的兩隻手裡還各拿了一杯香檳。
「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來了？」到道潤說著，把一杯香檳自然地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來，卻沒有喝。
「嗯，我……只是出來透透氣。」
道潤笑了，笑得很明朗，盯著我的眼眸藏著深深的理解：「其實是很煩吧？」
「什麼？」我驚訝的問。
「好了啦，不用裝了，我也覺得這種宴會很無趣，但是有時候不得不去應付啊。」道潤拿起香檳輕輕抿了一口。我若有所思地望著道潤，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只是忽然間發現，道潤跟我想象中的大少爺似乎有些不同，卻又很可能大少爺就是這樣的。
「對了，我剛剛跟文森特校長談了你的事，他說我跟他見面之前他就看過了我們兩個人的資料和部分作品，他很看好我們，真誠地希望我們能夠去他的學校念設計。」
「你很期待嗎？」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問出了這句話。
道潤微微有些驚訝，「當然，喂，是文森特校長呢，哪個喜歡設計的人不期待啊？」
「可是……之前我聽到你跟你老師說你不想去念……」我遲疑地說出這些話，可是還沒說完，忽然有人走過來跟道潤打招呼，我只好乖乖閉上嘴巴，悄悄退開了。
11.
我提前離開了會場，沒有告訴道潤，也沒有驚動外面的司機。
我是一路走回學校的，皇家酒店離學校並不遠，而且我想一個人走走。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不斷衝擊著我的大腦，我到現在還是覺得腦子亂騰騰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我心裡一直有波動，加上今天見到了文森特校長，讓我更猶豫了，可家裡的情況我又不可能不考慮。但更讓我猶豫的是，一想到去法國，我的身體里似乎就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炸彈要爆炸。
那個炸彈是什麼，我看不清，起碼現在還看不清，只知道如果我動搖，它就會被點燃，然後毫不留情的引發一場災難。
「你怎麼一個人先離開了？」
根本是突然的一聲，讓我險些受驚地叫起來。平靜下來后，我盯著他。
「你是不是每次出現都要這麼勁爆、這麼突然啊？」我怒氣沖沖地說。
他笑起來，笑容壞壞的，讓我忍不住覺得好看。討厭，討厭死了。
「我只是想讓你更深的記住我。」道潤看著我，同時頑皮的笑了一下，說，「還有就是告訴你，汽車永遠比腳快，所以下次你要逃跑記得坐車。」
「我沒有想逃跑！」我大聲的反駁，卻因為太大聲而知道我事實上很無助。
道潤靠在樓梯的拐角，看樣子好像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他靠在欄杆上，一隻手自然地插在褲子口袋裡，仔細地端詳著我，過了好久才說：「你你就這麼不想待在那裡嗎？這麼怕么？你怕什麼？」
「我……」我不想和他對視，卻覺得此時必須這麼做而強行抬起頭，「我想回來就回來了……再再說那個地方也不是我該去的，也不是我願意去的。」
我沒有打一個招呼就獨自離開道潤沒有生氣，我之前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道潤都沒有生氣，可是聽我這麼說，道潤突然站了起來，周身散發著讓我戰慄的氣息。他的語氣很不好地說：「晨曦，你這是什麼話？那個宴會就是為了讓你跟文森特校長談出國留學的事情才帶你去的……你聽清楚了嗎？我現在直白地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不過……」
我的沉默讓他的態度軟化了一點兒，他的聲音低了下來:「你是不是因為一直都是我跟文森特校長聊天所以不開心了？其實那是因為你們語言不通啦而且我想我大概也能知道你要說些什麼，後來就代勞了。但是即使是這樣，就這麼離開也是很不禮貌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能順利出國留學！為了讓你看到奇迹！」
奇迹，那是你的奇迹!
「道潤」我打斷他，叫他的名字。
「嗯？」或許我真的對他太不客氣，以至只是叫他的名字，他就立刻安靜下來，漂亮的眼睛溫柔地看著我，大大閃著光芒的眼睛讓他看上去彷彿一隻認真等待著我的指令的小狗。
「記不記得……之前我問你是不是很期待期法國留學？當時你回答說「是」，可既然是這樣，你又為什麼在當初拒絕了老師的提議呢？你又為什麼一定要我一起去法國留學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執著於這個問題，按道理說著對於我並不重要。但是我就是想知道，因為我的選擇有我無法逃避的原因，而道潤的選擇呢？他有事為什麼呢？他沒有理由拒絕的，起碼我覺得他沒有。明明他是那麼優秀的人，很多知名的學校都在搶他，我去不去法國根本對他沒有絲毫影響的啊。
「哦，原來你是要問這個啊……」道潤笑了，顯得很慢輕鬆，「其實早在老師找我談之前我就有意向去文森特校長那裡念書，而且我也著手準備申請留學的相關手續了，只是老師突然找到我，而我知道這都是我的父母為我鋪好了路，這讓我很反感。我不喜歡按照別人設計的路走，我喜歡用自己的能力期爭取我想要得到的一切，所以……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啦。那個時候我的想法就是，就算我去，我也要找點兒其他的附加理由，結對不能僅僅是聽別人的安排。」道潤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笑著繼續說，「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安排，緊接著我就撞到了你。」
「什麼……」我完全愣住了，一時竟讓有點兒說不出話來。
這麼說……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我只是道潤剛好碰到的一個「附加理由」？而他竟讓就為了這麼幼稚的「附加理由」，把我拖進老師的辦公室，為了我去法國念書做了一系列誇張的事情，轉學到我的班裡還做了我的同桌，甚至邀請我去參加酒會跟文森特校長見面……
奇迹，他口中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奇迹，其實出自這麼幼稚的「附加理由」。
而做著這一切的時候，自始至終他從未問過我的意見，甚至沒有認真跟我談過出國的事，所有事情全部憑著自己的意願安排，為原因就是他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自己出國更有理由而已……
只是為了讓他顯得跟像一個大人而已。
忽然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的心情變得很諷刺，自己煩惱得死去活來的事情竟然被一個陌生人輕而易舉地搞定了。不，說搞定並不確實，因為他做的這些事情並不是出於我的意願，我只是剛好在一個有錢人的遊戲里，附帶地得到了一些好處而已。想到之前自己對那個「奇迹」念念不忘，想到自己有那麼一小會兒覺得這個男生出現在我面前或許是上帝的安排，我忽然覺得可笑極了。
果然，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而我應該好好獃在那個屬於我自己的世界里。
「那麼……這個就是奇迹產生的理由嗎？」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是我的聲音還是微微顫抖著。
「是啊，」道潤依然是一臉的坦然的天真，彷彿完全沒有擦覺到我的異樣，然後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到我的面前，眨眨眼睛笑著說，「這個，送你，這是第三個奇迹。」
「這是什麼？」我疑惑地問。
「你打開看嘛。」
我接過來，打開，裡面赫然躺著一張巨額支票。我數著上面的數字，足足有六千個零從出生到現在，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一筆錢，我們整個家甚至從沒擁有過這麼大的一筆錢，但是現在，它就這麼安靜地躺在我的手中，對連吃幾隻蝦子都要等待超市打折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聲音已經微微有點兒怒意。
我事乞丐嗎？為什麼要隨便接受陌生人的錢？
道潤眨眨眼睛，彷彿我問了一個很白痴的問題。
「給你出國的費用啊，我已經調查過你家的情況了，我知道你沒辦法出國是因為家裡沒有錢。」道潤說著，臉上依然掛著天真的微笑，問我，「嗯，到這裡為止，『奇迹』演出完畢。晨曦，我安排的好不好？有沒有很像偶像劇？」
我看著道潤的表情覺得很生氣，我定定地看著他，他則用一種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看著我。
過了一會兒，我忽然氣不起來了。
是啊，我沒有理由生氣，道潤做這些並不是出於惡意，不管這些奇迹是出於什麼初衷，他的目的都是為了幫我。
我對著道潤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聲音平靜的連自己都不認識：「我一直覺得偶像劇有一個情節最惡俗了，就是很窮的女孩把大把的錢甩到男主角的臉上，所以，我不想用。」
說完這些話，我平靜地把支票遞了回去。
道潤完全愣住了，接著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說：「什麼？不用？」
我點點頭，表情依然很平靜。
「是的，不用。」我把支票塞回道潤的手中，「我家裡很窮沒錯，但是我不想出國留學單純是因為不喜歡法國而已，跟我的家境沒有關係，是你想太多了。所以，你不用像偶像劇里的公子哥一樣給我創造奇迹，更不用像偶像劇里的那些公子哥一樣愛上我。」
說完這句話，我就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走出很遠以後，我聽到道潤在我身後大聲吼著什麼，今天的風很大，他的聲音很快就被風吹散了，我聽不真切，也沒有太大的興趣去分辨了。
下課一路走回家。看到門的時候，月霜剛好從另一個方向提著才買的菜走回來。好想我們從未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彼此一樣，他看到我時愣了一下，才很小聲地喊我的名字：「晨曦。」
夕陽照在他的身上，那一剎那，月霜哥哥清瘦高大的身體，配合著身上有點兒顯大的毛衣和白色的襯衫，樸素卻俊秀，像極了雜誌上才有的模特。
他的衣服很普通，但是，在我的眼裡，他比那個酒會上的所有的人都要好看。
「哥哥！」我大叫著撲進他的懷裡，好像完成了很大的任務后邀功的小孩。
「怎麼了，今天？」月霜哥哥想要推開我，我卻把他抱得更緊，他似乎又長高了一點兒，我只能抱到他的腰了
「傻瓜……」忽然他不再推我，寬大的手輕輕揉著我的頭髮。家就在前方不遠處的地方，只要再往前走幾步路，我們就能回家，但是我們誰都沒有前進。他摸著我的頭，我就任由他摸著我。
「哥哥，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有一次你帶我去看流星，結果我們只看到了月亮。」
「我……」月霜哥哥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才說，「記得。」
「那次，你說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是不是，哥哥？」我在他的懷裡撒嬌說，感覺到他摸著我的頭的手停了一下，才緩緩地做出回答：「是的，我記得，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月亮可以見證。」
「是的，是的。」我說著，覺得今天我就是我自己的英雄，我要獎勵自己，獎勵的方法就是讓著一顆不要那麼快過去，不要。
「夜雨……」忽然月霜哥哥輕輕地推開我，我轉過頭，看見了從遠處走過來的夜雨哥哥。他從東方走來，那邊的天已經黑了。
12.
那天以後，道潤重新回到他自己的班級里，也沒有再來找我了，我甚至再沒有在學校里見過他。
其實我並沒有期待再見到道潤，我甚至覺得再見面也不是多麼愉快的事情。見到道潤。我能說些什麼呢？他和我就想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不同生物，原本就是不應相見的，見了面就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又還有什麼可以繼續在我們之間延續下去呢？
不管怎樣，我的生活算是重新歸於平靜，沒有了出國的困擾，沒有了道潤，也沒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關注……我還是像以前一樣，每天平靜地上學放學。每天傍晚，在班上同學期待的目光中夜雨哥哥會出現，接我回家。回到家的時候，小小的房間里已經被溫暖的味道填滿。吃月霜哥哥做的飯，跟凝雪聊天開玩笑，這就是我的全部，也是我要的生活。偶爾，我還睡會想去法國，想起那個遙遠的夢想，但現在我的生活已經讓我很滿足了。
道潤不是也說過嗎。他說他不喜歡別人為他鋪好的路，希望一切都以自己的能力去爭取，那麼，我也應該是可以的吧。
「好了，這節課就到這裡吧。對了，下星期我會按排一次小測，同學們要做好複習。」老師一邊收東西一邊笑眯眯地看著我們說。
「啊？」
「又是小測？」
「老師，你放過我們吧，周末啊……」
下面一陣抱怨，老師也不理，依然是笑眯眯的，夾著教科書離開了。在周圍的同學七嘴八舌的討論聲中，我一件件地收好我桌上的東西，心裡想著小測的事，有那麼一點點走神。
「喂，晨曦，你真的很淡定呢，一點兒也不怕考試的嗎？」前面的小愛突然轉過頭來，托著腮部鬱悶地對我抱怨。
「還好啦，反正討厭不討厭都要考試的呀。」我收起桌上的最後幾件文具。
小愛還想說什麼，這時候忽然發現新大陸似的盯著教師門口，然後迅速地戳戳我的胳膊：「晨曦，你哥哎，你哥又來接你了。哎呀，我真羨慕你，能有夜雨這樣帥的哥哥。」
我順著小愛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夜雨哥哥站在教師門口笑盈盈地看著我。他把書包隨意地搭在肩上。領帶已經摘下來塞進書包里，高挑的身材在走廊上顯得分外打眼。
想到尖叫聲還有女孩們痴迷的目光馬上就要在眼前爆炸，我迅速把最後幾件東西塞進書包，站起來說了一聲「小愛，下星期一見」幾趕忙走到了他的身邊。
身後是小愛透著沮喪和鬱悶的聲音：「再見啦……」
我迅速跑到夜雨哥哥身邊，看了他一眼后，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夜雨哥哥下意識地默默自己的臉，古怪地問。
我還是笑個不停，說：「沒有啦……我只是忽然想，明明你穿著其他學校的制服，為什麼門口的阿姨總是放你進來，看來長的帥真的還蠻吃香的。」
夜雨哥哥立刻一臉嚴肅的樣子更是笑個不停了。和夜雨哥哥在一起就是這樣，我忍不住就會笑，忍不住就會開心，從學校到家裡，一路上我們亂七八糟地聊著天，兩個人更是笑聲不斷。其實都是很普通的話題，從家裡該換的拖鞋到學校里某個有點兒笨笨的同學，還有我喜歡的明星或者是夜雨哥哥鞋子穿幾號，反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可就是笑點連連，開心得不得了。
我跟夜雨哥哥一直都是這樣的，喜好最貼近，共同話題也多，夜雨哥哥也是三個哥哥裡面最寵溺我的人，想到這裡，我有點兒沾沾自喜地想，月霜哥哥也就是因為這樣才總是對他發脾氣，或許，這就是她們一見面就吵架的原因吧。
「月霜哥哥的炒飯啊……也不是不好吃啦，但是再美味的東西也會有膩的時候吧，尤其是胡蘿蔔和青椒，我真的很深惡痛絕哎！」夜雨哥哥還在繼續的話題，去不知道我已經神遊了一笑會兒。
我會過神來，頓了一下才說：「是啊，但是我覺得還可以啦。」
遲疑了一會兒，我意識到過了好久都沒人說話，這才發現原本熱絡的談話好像忽然將會了溫度。我轉過頭望向夜雨哥哥，他也沒看我一眼，轉過頭，忽然不再接話。
我看著他忽然間陰鬱下來的表情，一下子也不知道該睡什麼好了。我小心翼翼地看著夜雨哥哥說：「夜雨哥哥……你生氣了？我剛剛不小心走神了，不是故意的啦……」
不知道為什麼，心突然顫抖了一下，好像有冰晶掉進我的心臟。就像那天我從月霜哥哥的懷裡起來，看著夜雨哥哥從東方的黑暗中走來。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個申請表來到我身邊后，在幾個哥哥相處的時候，我越來越小心謹慎，就像走在很陡的懸崖上一樣。是因為他們爭吵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嗎？還是因為我第一次有事隱瞞他們？
夜雨哥哥很快就笑著搖搖頭，對我說：「沒有啦，我沒有生氣，只是……」
「什麼？」
夜雨哥哥沒有講話，我覺得奇怪，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吞吞吐吐的人。
「夜雨哥哥……」我小聲地說。
夜雨哥哥的臉上露出很複雜的神情，有點兒猶豫，又有點為難和不知所措。雖然他看起來似乎很猶豫，但是最後還是開了口。
「晨曦……你說我們是不是最親近的人？」
我有點驚訝，不知道為什麼夜雨哥哥忽然問起這個。
最親近的人……當然是啊
我看著夜雨哥哥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當然是啊，夜雨哥哥。」
「真的嗎？」夜雨哥哥有點兒不確定地問。
我堅定的點點頭，說：「真的。」
「那……最親近的人之間……是不是應該有什麼心事都告訴對方？」
幾乎想都沒想，我就說：「嗯，有事情要一家人共同承擔的嘛，這是月霜哥哥說過的。」
慢點兒……明明我就有事情沒有跟他說，想到這裡，陡然間我內心生出一片陰霾。
夜雨哥哥看著我，表情複雜，漂亮的嘴唇里溢出很慢很柔的句子：「那麼……最親近的人之間是不是不會有秘密存在呢？」
果然
我望著他，竟然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夜雨哥哥彷彿也沒有期待我的答案，而是忽然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夜雨哥哥……我……」我努力說著話，「我沒有事瞞著你，我真的沒有……」
「不。」夜雨哥哥打斷我，幾乎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快速的說出了那句讓我的心顫抖的話，「晨曦，我只是想做你最親近的那個人。」
心臟猛地被敲擊了一下，半天，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什麼地方。但是……
我並不覺得意外，就好像知道這些會發生一樣，好像好久好久以前就看到了火星，於是知道，一直都知道，有一天火星會變成火焰的。
過了好久，我才慌張的重新開口：「夜雨哥哥，你不要擔心啦，你當然是我心底最親近的人啊。你，還有月霜哥哥和凝雪，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爸爸媽媽不在了，我只有你們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們的位置啊。」
夜雨哥哥看著我，一臉失望，和那天他從東方而來，看著我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望著他，視線不知為何好想逃。忽然，他露出一個微笑，很深很濃的那種微笑，然後走過來，慢慢的抱住了我。
陡然間，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種叫夜雨的東西。溫度是夜雨的，氣味是夜雨的，甚至我的脈搏也隨著那具抱著我的身體變成了夜雨的頻率。
「小晨曦長大了，我越來越不放心了呢……」
溫柔的聲音傳來，他的擁抱真的很溫柔，從小到大我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當我陪夜雨哥哥緊緊擁在懷裡，心底忽然生出一種一樣的情愫，讓我局促不安。
好像心裡有一團灰色的雲朵從角落慢慢地鑽出，冷冷地看著我。那是一個秘密，一個被很多人費盡心思隱瞞著的秘密。
我一直都知道，我並不是他們的妹妹，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因為不是親妹妹，所以……
因為不是親妹妹，於是……
因為不是……因為，我不是！
冰晶……或許那就是我心底一直以來埋藏著的一個冰晶。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顆冰晶在慢慢地膨脹，膨脹。好像會慢慢蔓延開，用冰凍住我，用冰撐開石頭間的縫隙。就像是一根魚刺哽在喉嚨里，不影響生活，但總是會很難過，而且慢慢地會發炎，會流血。
我的身體僵在原地，思緒卻在神遊。我還沒搞清楚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夜雨哥哥就已經恢復成了往常的樣子。他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自然地拉起了我的手。
「我們回家吧」
「好……」我輕聲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能感覺到手上有溫熱的汗冒出來。直到夕陽下那座熟悉的小房子出現在我的眼前，淡色乾淨的身影在看到我們后打開小房子的大門，他的聲音冷淡卻溫熱：「今天回家有點兒晚啊……」
是月霜，我陡然間恢復了神智一般，驚愕地抬起頭來，注視著這個和我一起長大的男孩。只見他話說了一半，忽然頓住了，目光停留在我跟夜雨哥哥牽在一起的手上，好像滾燙的瀝青滴在上面，凝固住。我注意到月霜哥哥的目光，心跳驟然停了一下，手慌亂地從夜雨哥哥的手中抽出來。我立刻感覺到身邊夜雨哥哥的神色變了，而我太害怕了，不敢去看他。
「小晨曦長大了，我越來越不放心了呢……」
溫柔的聲音傳來，他的擁抱真的很溫柔，從小到大我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被夜雨哥哥緊緊擁在懷裡，心裡忽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情愫，讓我局促不安。
好像心裡有一團灰色的雲朵從角落裡慢慢鑽出，冷冷地看著我。那是一個秘密，一個被很多人費盡心思隱瞞著的秘密。
我一直都知道，我並不是他們的妹妹，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因為不是親妹妹，所以……
因為不是親妹妹，於是……
因為不是……因為，我不是！
冰晶……或許那就是我心底一直以來埋藏著的冰晶。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顆冰晶在慢慢的膨脹，膨脹。好像會慢慢蔓延開，用冰凍住我，用冰撐開石頭間的裂縫。就像是一根魚刺哽在喉嚨里，不影響生活，但總是會很難過，而且慢慢地會發炎，會流血。
我的身體僵在原地，思緒卻在神遊。我還沒搞清楚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夜雨哥哥就已經恢復成了往常的樣子。他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自然地拉起我的手。
「我們回家吧。」
「好……」我輕聲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能感覺到手上有溫熱的汗冒出來。直到夕陽下那座熟悉的小房子出現在我的眼前，淡色乾淨的身影在看到我們后打開小房子的大門，他的聲音冷淡卻溫柔：「今天回家有點晚啊……」
是月霜，我陡然間恢復了神智一般，驚愕地抬起頭來，注視著這個和我一起長大的男孩，只見他話說了一半，忽然頓住了，目光停留在我跟夜雨哥哥牽在一起的手上，好像滾燙的瀝青地在上面，凝固住。我注意到月霜哥哥的目光，心跳驟然停了一下，手慌亂地從夜雨哥哥的手中抽出來。我立刻感到身邊的夜雨哥哥的神色變了，而我太害怕了，不敢去看他。
時間好像一下子被拉長了，一分鐘變得有一世紀那麼長，又或許就跟那天夜雨哥哥撞見我從月霜哥哥懷裡起來時一樣長。最終還是月霜哥哥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依然沉穩，甚至透著一絲冷淡，他說：「夜雨，你跟我來一下。」
「那天之後，哥哥就不再是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