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麵包還是愛情的簡單選擇。秋和和薛濤都明智地沒有對這件事發表意見。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經歷、煩惱、困境，沒有人有資格和權力給郭舒潔什麼評判或者計謀讓她去直接越過獨屬於她的荊棘，在別人的命運中強加自己的標記。

[六]

所謂成長。無論你多麼單純，終有一天還是不得不面對社會現實。從此以後取捨抉擇都由自己，而後果也理所應當得由自己承擔。

[七]

過了幾天，烏咪終於回校上課。郭舒潔暫時忘了自己的煩惱，熱情地幫著烏咪父母張羅著安置她的生活用品。薛濤對烏咪一向沒有好臉色，面朝電腦假裝有要事忙於敲字。秋和本應比郭舒潔對烏咪更積極，此時也只是淡淡地搭兩句話寒暄，在必要時讓出一個身位以供他們走動。

趁郭舒潔、烏咪父母圍著烏咪噓寒問暖之際，薛濤放下電腦起身和秋和耳語：「你幹嗎還跟她說話啊？」

秋和顯出疲憊的神情，語氣綿軟無力：「還有很多事需要求證，不能那麼意氣用事。」

女生轉臉望著窗外宿舍樓下的植物出神。她忽然發現，明明是春夏交接之際，樓前一排樹卻開始泛黃落葉。

有許多事理不清頭緒。秋和在烏咪的硬碟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文檔，裡面每行都是沒有意義的字元串，起初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讓薛濤看過，她覺得其中有些字元串很眼熟，一查記錄果不其然，原來都是當時雜誌社鬧出蘇靈抄襲事件時論壇和貼吧里吵來吵去的那些人的用戶名，正方反方皆有。薛濤滿腹狐疑，為什麼烏咪要記錄這些名字。

秋和馬上反應過來，用其中一個用戶名和之前薛濤取得的烏咪電腦的常用密碼試著登錄，結果登錄成功。再接著用其他用戶名一一登錄，也一一成功，原來除了少量當事人和親友團外，在論壇上賣力爭吵的全是烏咪的馬甲。

一會兒支持蘇靈，一會兒支持被抄襲者，立場截然相反，精神分裂似的。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薛濤的疑問，秋和也想不通。

回憶起當時這場風波的起止，雖然秋和解僱蘇靈的本質原因是出於對她身份來歷的懷疑，但不可否認，其中也有想規避麻煩的成分。烏咪的所作所為使這場各執一詞的紛爭加劇，而她其實是個局外人，本來與此沒有任何利害關係。

如同許許多多喜歡為了與自己無關的人或事謾罵對罵的網民，想不出他們除了泄憤之外的目的。

人格如此扭曲的烏咪，她對瞿翛然的指控莫非也是瞎起鬨？她奇異的皮膚病究竟有沒有尚存疑問，更亟待解釋的是，她的精神疾病究竟是什麼？

周日下午，秋和坐在咖啡館的角落再次仔細排查存有烏咪電腦內容的硬碟，其中一個名叫「JYJ八卦」的加密文件夾引起了她的注意。

又不是搶獨家爆料的狗仔，為什麼平白無故對儲存明星資料的文件夾加密？

烏咪的計算機水平有限，沒有設置防拷貝，設置的密碼也安全性很低，再加上有她的常用密碼、生日、家庭電話號碼等資料作參照。這次的密碼不過是幾個密碼穿插疊加的組合，秋和不一會兒就解開了。

秋和一個個截圖與文檔點擊過去，逐漸驚呆。其中根本沒有韓國明星組合的八卦，而竟然是顧楚楚、沈芃和自己在學校範圍內所能查到的一切資料。

校園新聞、系所新聞、學生檔案、家庭經濟情況調查表、社會實踐記錄、體育測試各項成績、體育鍛煉打卡記錄、校園一卡通消費記錄……秋和手心冒著冷汗，將每個文件關於哪個人以及創建日期記錄在咖啡館的餐巾紙上，核對創建日期與相關人死亡的先後順序，結果什麼規律也沒找出。對顧楚楚、沈芃資料的搜集集中在沈芃死後，並不能說明烏咪和兇案有特殊關聯，也許只不過是對學校里意外死亡的人身份好奇。

秋和又想不明白，烏咪為什麼要調查自己。難道僅僅是出於對校園紅人的好奇？可當時自己已經淡出學校核心人際圈許久，除了上課難得在學校露面，薛濤在校也不太透露和自己的私交，郭舒潔無心八卦，什麼事迹竟傳到了烏咪的耳朵里？

而且關於秋和的那些圖片、文檔創建的時間，統一集中於曾曄案發生的那個十一長假。當時秋和還沒有成為她的室友，兩個人壓根不認識。這時間段著實讓秋和感到忐忑。

烏咪的古怪之處還不止於此。在查看一張圖片的屬性記錄創建時間時，秋和的手誤點中「常規」

旁的「摘要」，竟發現「創建軟體」一欄寫著「AdobePhotoshop」。再查看剩下的圖片，大部分從校園網或論壇另存下來的人物圖都被PS過。秋和實在看不出哪裡被PS了，特地上網找來原圖對比，發現幾乎都只被調過RGB，暗處被調亮，想看清圖上任何細節。這種偏執，實在讓常人感到毛骨悚然。

秋和不禁苦笑，人人都說「秋和是個謎」，像烏咪這種從頭到腳都令人費解的角色才是千古之謎。

[八]

過了晚飯的飯點，卻沒有食慾，帶著滿腦袋混沌和渾身疲憊的秋和從咖啡館步行回寢室，有種體力透支的預感。快到寢室樓前無意間一抬頭，看見葉玄倚靠在車棚里一輛車的後座上，這才露出一個鬆弛的微笑。

「媳婦兒！」男生站直了朝她走過來，笑容朗朗，「才幾天不見我，你怎麼就憔悴得像下水道里爬出來的人？」

見他沒個正經態度，秋和又綳起臉，直接從他身邊經過，懶得搭理。

男生嬉皮笑臉追上來，一隻長長的胳膊甩過來搭住她的肩，不費什麼力氣就幫她轉了個身：「幹嗎又不理人呀？吃晚飯去！……那……去吃個夜宵吧，不吃夜宵老得快。」

秋和沒回應他的養顏謬論，被拖著拽著走出一段距離，使了力推開他，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皺。

葉玄正納悶她這動作冷淡得反常，就見她定住腳步，在路燈溫暖的映照下向自己仰起面龐，丟來帶著冷淡輕蔑的一笑，懶懶地眨著眼問：「你『媳婦兒』來『媳婦兒』去也叫了好一陣，我沒那個實白擔了個奇怪名聲委屈得很。今天累得不想和你繞圈子，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將來會娶我還是只是隨便談戀愛戀著玩玩？」

男生微怔，挑了挑單側眉毛，收起笑容。他盯著鞋面，無意識地用鞋前掌使勁碾著地，接著抬起頭看向秋和，對上她的目光：「我……不可能娶你……」

彷彿早有所料，秋和的神情沒有變化。「……但我也絕不是隨便戀著玩玩。」

秋和從他鄭重其事的臉上移開目光，順著路往前慢慢踱去。葉玄跟上去，意識到她其實問之前就知道答案，她早知道，什麼都知道，反倒是葉玄不明白她為什麼明知故問，如果是真的想一刀兩斷，又為什麼在得到答案后如此泰然。

雖然不明白，他卻不著急追問，也在秋和較勁。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對秋和了如指掌——她的過去，她的身世，她的喜怒哀樂，她生活中的大事小事，她不了解的他為她做的一切……無一例外。

可現在不知怎的卻讓她佔了上風。葉玄有點不安，不僅為自己的秘密可能已經被揭穿而不安，也為唯恐秋和從此看輕他擺脫他而不安。

兩人順著校園主路一直走到北面的景區，步幅一路都在被秋和左右。

再往前，人車混行的寬道變成通往樹林的小徑。月光疏密有致地篩在靠近秋和的那側，樹林深處的石凳上坐著一些竊竊私語的情侶。葉玄和秋和沒找地方坐，而是繼續順著小徑九曲十八彎地繞著逛。

「葉玄，我不好騙，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不止父母反對那麼簡單。我知道你的難處，我也理解你。但是我理解你，並不代表我遷就你。我生命中失去過很多東西，你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我比一般人更在乎。」

「你雖然失去了一些東西，可是卻擁有別人沒有的。你所嚮往的那些，曾曄全都有，可是她對你，卻只有嫉妒的份。我從前勸你的話，可算是全都白說了！」男生有點真的動了怒。

「是啊，她全都有。我從沒明白過……」秋和抬起眼瞼，一點高光在瞳孔里閃爍，「我有什麼值得嫉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