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你聽我的從來不會錯,」那廂,葉玄又開始抓緊機會自我膨脹,「烏咪的案子到這個份上也沒出路了,是個無頭案,你就讓它過去,向前看吧。你不可能解決世界上一切棘手難題,別老把自己置身險境。我也不可能天天跟著你保護你,你要學會自我保護,對了,說起來,你要不要槍?」
秋和在聽最後一句話時被一口水嗆住,咳了半天。該說「不愧是葉玄啊」,這麼嚴肅一本正經的話題,到最後也能來個脫線的轉折。他自己又認真想了想,否定道:「不過你應該不會用槍吧?」「關鍵是我隨身帶槍才容易被警察抓走陷入險境吧。」秋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真有心,就給我一把刀啊。」「你就不懂了,刀這東西看似簡單,但只有高手中的高手才能用得好。刀對一般人來說沒什麼用,能用上刀這麼近的距離,有拔刀的工夫對方早讓你掛了。」
「誰說我要刀是用來防身的?我不過是向你討個物件留作紀念,不是畢業了嗎?」
葉玄愣了愣,反應過來秋和為什麼要這個作紀念,想起陳妍,心情又難免有些灰暗,搖下車窗長吁了一口氣,沉默片刻,靠邊停住車。秋和也跟著他下了車,繞到車尾。男生打開後備箱,從一個黑色袋子側面抽出一把三棱刀遞給她,儘管他合上後車蓋的動作果斷迅速,眼尖的秋和還是看見了袋子後面藏著的軍用定位儀和軍用電台。她從小沒有父親,所以與母親家的親戚走得很近,有一位在軍界的舅舅,對這方面知識不缺。
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跟著葉玄回到車裡,把剛才他給她的那把刀抽出來仔細打量。
男生囑咐說:「收藏是可以的,別隨便亮出來。這種刀刺出的傷口是方形的,很難包紮縫合,一般都是失血過多而死。你小心別傷到自己。再說這是管制刀具,也很容易被警察抓走。」
女生邊笑邊點頭,立刻把刀放進包里,慶幸自己這幾天背的是運動包,否則根本放不下。
沒費什麼周折就順利完成轉單。葉玄問秋和中午想一起吃點什麼。女生想了想說:「進大學第一天,接新生的學長學姐帶我們去吃了西門外的雞翅。最後一天還想吃一次。」
「這好辦。」葉玄把車開出西門,但那家雞翅店一如既往人滿為患,煙熏火燎的,環境也不甚衛生,於是男生提議,「我下去打包上來,我們另找個地方吃。」
女生便在副駕駛座上挺無所事事地觀察對面校門進出的車輛。須臾后她聽見車門重新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剛想回過頭問「怎麼這麼快」,就嗅到一股濃烈的臭味。
是乙醚。在失去意識的臨界點她才想起,如果烏咪被襲擊是自演自導,那麼作為道具的浸過乙醚的紗布和針管是誰替她收拾的呢?
[十]
秋和睜開眼,環顧整個房間,確定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感覺到雙手被麻繩綁住,側過身用手肘撐著床坐起來。發出的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人。她聽見腳步聲,幾秒后,看見瞿翛然出現在門口,倚著門框陰陽怪氣地笑著說:「秋和,歡迎回來。」
女生沒有顯出意外之色給他看,冷淡地說:「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你等我?」瞿翛然大笑起來,「你別故作鎮定了,秋和你總是自作聰明,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我進校第一年就被你襲擊過,怎麼會不知道你是誰?」秋和冒著被揭穿的風險撒了謊。其實她直到被乙醚迷暈也沒有把當初襲擊自己的兇犯和生活中這個懦弱小心眼的男生建立起聯繫。只是剛才瞿翛然出現后,她才聯想起點滴細節和那種危險重臨的感覺。
她故布疑陣,只為讓對方自亂陣腳。果然不出所料,瞿翛然的素質遠不及烏咪,露出做了了不起的大事被褒獎的表情:「原來你知道!那麼我對顧楚楚、沈芃、錢筱頤她們做的事你也知道?」
「略知一二。」秋和再次撒謊,「可我有點不明白,你為什麼選擇了讓顧楚楚和沈芃死,而放過錢筱頤?」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明白」的是什麼,她甚至不明白怎麼連錢筱頤也捲入了這個事件。
「我的目的只是征服她們、摧毀她們,看她們帶著心理陰影繼續在台前光彩照人,我覺得很舒心,但我不想去坐牢,她們的死都是自找的。王一鳴要和顧楚楚分手,指責她不是處女只是個由頭,她就是不理解這點,還大喊大叫打鼓鳴冤說自己是被強姦的,要把這事宣揚開來。還有沈芃,學校和她的交換條件是保研,她自己作弊鬧大了,學校不可能頂著風頭在這麼多人的監督下還給她保研,她就乾脆破罐破摔要把事情揭穿。她和學校有什麼恩怨我不管,總之別把我扯進去。」
瞿翛然三言兩語便讓秋和大致了解了案情全貌。原來連環殺人案的背後其實隱藏著一個連環強姦案,秋和大一時反擊逃脫,是這案子中唯一的倖免者。學校里表現出眾的女生無一不遭暗算,難怪她們的體鍛記錄都與秋和一樣請人代打,對事發地充滿了恐懼不願靠近。她們都沒有報案,因為學校為了掩蓋安保疏漏,息事寧人地以保送研究生為交換條件與她們達成了協議,所以她們也就被安排在了學生部門的重要位置上以便畢業時順理成章通過學工保研。
但百密一疏,顧楚楚和沈芃卻不願保持沉默。瞿翛然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因為一旦立案,他再想犯案就有被抓獲的危險。
瞿翛然能讓烏咪聽命於他,一定是掌握了烏咪殺曾曄的證據。
仔細回想起來,聽沈芃說過,那段時間他正忙於搜羅自己與其他男生交往的各種材料,想在兩人的關係中達成他所謂的征服和摧毀,他的確一直沒有放過秋和這條漏網小魚。那天他很可能跟蹤秋和看見歐陽翀,繼而又跟隨他回家,或者乾脆將醉酒不省人事的歐陽翀送回去藉機進入他家,了解一下他的經濟狀況。誰知正碰上烏咪殺人後最初那幾分鐘的不知所措。
瞿翛然趁機問清前因後果,抓住了她的把柄。他原本只是送人回家,自然會讓計程車等在樓下。於是迅速幫烏咪處理好現場,和她一起乘車離開。這或許就是烏咪出門時沒有被攝像頭拍到的原因。
隨後出現了顧楚楚這個威脅,他立即請求烏咪幫他殺了顧楚楚,當然,殺人原因他不會告訴烏咪,只用了一個想針對秋和的幌子搪塞她。烏咪認為應該報答他,另一方面也對秋和好奇,注射殺人的方式完全是烏咪而不是瞿翛然的風格。烏咪從顧楚楚身上拿走的不是紀念品,而是向瞿翛然交差的證據。
但不久瞿翛然又要烏咪殺沈芃。烏咪這麼心高氣傲,絕不會甘於做殺人工具,想必是拒絕了他。瞿翛然等不及,自己動手將沈芃推下了樓,這種激烈的方法確實是他的做派。這引起了烏咪的懷疑,她才不信瞿翛然僅僅是出於和秋和較勁,於是她才去調查顧楚楚和沈芃之間的聯繫。秋和相信以她的智商一定查出了真相。
殺陳妍的動機確如烏咪所說,這是與瞿翛然無關的行為。但卻被瞿翛然識破,全世界只有瞿翛然知道這種注射殺人的手法為誰所獨有。他又以此要挾烏咪再為他殺一個人,秋和推測可能是自己,令瞿翛然耿耿於懷的人始終只有自己。
烏咪絕不願這麼隨隨便便殺掉遊戲對手,她對瞿翛然的威脅不以為意,很可能當面揭穿他是連環強姦案主犯,表示自己也抓住了他的把柄。
「那你又為什麼要襲擊聽命於你的烏咪?」秋和問。「她要是乖乖聽命於我不會被襲擊。這個女人太刁了,什麼都留一手,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舉報我?就連她給我殺人的針劑,也都被偷換成了葡萄糖之類的。事後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讓她去,這種孤僻古怪的宅女根本不值得我動手,她自己也是一身血債,除非要與我同歸於盡,否則威脅不到我。」瞿翛然低下頭看著秋和,笑得讓人脊樑生風,「你和她不一樣,四年了,我的心思還是全在你身上。即使你做我女友的時候,也沒有一天讓我稱心。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才是只有你和我的時間。我早把車上的GPS砸掉了,這個偏遠地方諒葉玄也找不到。時間多得很,足夠你我把這四年的賬全算清。」
秋和強忍著一句「變態」沒罵,不想做任何反應使他更加興奮,更加鬥志盎然。
瞿翛然轉過眼看了看秋和腳上的板鞋:「只可惜四年前你踩傷我的不是這雙鞋,秋和,你的高跟鞋呢?」又從地上拎起秋和的運動單肩包,「你從前背的也不是這個包,是一種鏈條包,鏈條那麼粗,用起來會更順手……」說著他突然拽出背帶纏住秋和的脖子用力勒緊。
女生幾乎被勒得昏厥他才鬆開手,但不一會兒又重新勒緊。反覆了好幾次,他自己終於也累得氣喘吁吁:「要把人勒死也是個力氣活,你說呢?你放心,我不會這麼輕易讓你死。」他站起身把包放在一旁的書桌上,開始把裡面的東西往外取,一一攤開在桌面上,一邊喃喃囈語:「讓我來看看你這包里還有些什麼可以用來玩玩……唔?這是什麼?警棍?」顯然他被葉玄送的那把刺刀吸引了注意。
——刀對一般人來說沒什麼用。能用上刀這麼近的距離,有拔刀的工夫對方早讓你掛了。
瞿翛然用力拔刀的瞬間,秋和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躍起,將綁住的雙手繞到他頸前,將他從后撲倒,用膝蓋頂住他的背部作為借力點,任他怎麼嚎叫掙扎也拼盡全力勒緊不放手。直到他停止動作許久,秋和依然沒有放手。
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求饒,也不打算接受對方處於下風時的求饒,從一開始就計劃著奮力反擊,沒興趣搞清對方的企圖,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地要置他於死地,不給他任何反擊的餘地。正常的人類不應該這樣,瞿翛然臨死才想起,她是秋和。
當葉玄破門而入找到她,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看見的景象還是令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瞿翛然趴在地上沒了氣息,血流了一地,很難判斷他是失血過多而死還是被勒死的。從下往上刺穿他腹部的三棱刀同時也刺破了秋和的小腿,這使他背部也是一大灘血跡。秋和的手腕被勒得蒼白無血色。她抬起頭時,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疲憊,但神志十分清醒。
她說,我就知道你能找得到我。又說,我現在感覺腿非常疼,先送我去醫院吧。最後她抱歉地笑著說,我太沒用了,腿軟得站不起來。等著葉玄來攙扶自己,拯救自己。但自始至終,她都死死攥緊繩索沒松過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