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後的告白詩
冰與火
肉身沉重,靈魂飛升。
被束縛衣幫助的千帆已經神志模糊。
痛苦與渴望彷佛地獄之火灼燒著他的每一寸神經。
紫犀發作,千帆的一致逐漸崩潰,他彷彿垂死的小動物,微微地閉著眼睛,額前的頭髮被汗水石頭,濕濕地貼在蒼白的額頭上。
他的唇色帶著奇異的紅,彷佛冰天雪地里的一點花痕,清冷艷麗。
春日醫師的話彷佛從世界的變傳來,「千帆,我會給你注入替代品,嘗試找出能夠平衡紫犀毒素的劑量。你……真的不後悔嗎?」替代品的毒素會一絲一縷深入千帆的骨髓,逐漸摧毀掉他的身。一旦開始,同樣無法回頭。每一次紫犀的發作就會需要更大的劑量。
千帆睜開了眼睛,雙眸中帶著近乎偏執的一點亮光,「只要有時間復仇,我就滿足了。死亡對我來說是最好的安排。」就這樣輕輕柔柔飛去彼岸,也許會遇到若薇的靈魂呢。
春日醫師嘆息著將虎頭蛛毒囊萃取液和稀有草藥的提純液混合,然後試探著以最小的劑量注入千帆的靜脈血管。
千帆顫抖了一下,然後整個身體完全靜止。
冰寒刺骨的氣息將他的整個血管彷佛凍結住。只是那近乎凝固的血液里,紫犀的火焰依然在悶悶地燃燒著。
冰與火的殘酷世界。
千帆在不斷崩塌的世界里,看到了若薇的幻影。
他的手機孤零零地躺在不遠處的金屬桌面上,靜默無聲。
春日醫師的實驗室里根本無法接收到任何手機訊號。
中午的時光輕盈而溫暖。林蔭大道的分岔路,一直往下,是僻靜的園林。
坐在布滿陽光的長椅上,若薇卻覺得心神不寧。彷佛有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林弦的玉環依然清涼,她煩亂稍減。坐在樹下,若薇響起了她和千帆的往事。
百轉千回的心思,漸漸變成了淡然的溫柔。她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千帆的手機依然關機。
沒來由地,若薇開始擔心千帆的安危。
冰藍色的天空下,碧樹婆娑。金急雨花瓣因為風的召喚,脫離枝頭。
細碎的金急雨花瓣紛紛揚揚落下,有些落在若薇的頭髮上,有些落在長椅上。
空氣中是微潤的花香,若薇看到路的轉彎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是雪梨!
若薇有些錯愕。穿著婉麗裙裝的雪梨直奔她而來。平日里宛如大家閨秀,活潑媚眼的學歷在蘇皚皚的生日派對上的姿態令若薇知道,雪梨有著霸道偏執的一面。
此刻的雪梨看起來比派對上的她多了氣急敗壞的感覺。
若薇淡定地看著雪梨,心中微動。千帆到底怎麼了?
「月小優,千帆到底在哪裡?」雪梨家持有森雅高中的股份,沉舟是森雅高中董事會的股東之一,因此,雪梨有了進入森雅高中的許可權。
她狠狠地盯著眼前閑適笑著的少女,眼神瘋狂,「你一定知道千帆在哪裡!」
若薇笑了,「雪梨大小姐,昨晚你潑了我紅酒,我當時是和林弦一起離開的,你怎麼會問我林千帆的下落?我今天早晨到現在,一直在學校里。」
雪梨神經質地搖了搖頭,「千帆不見了。今天早晨,他離開我之後就不見了。」
若薇心中一痛。昨晚千帆是和雪梨在一起?
雪梨雙眼有些發直,「他只要沒死,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他是我的,他不可能逃開的……為什麼……為什麼……」
若薇不知道雪梨在說什麼。
她站了起來,「總而言之,我不知道林千帆的下落,我要回教室準備下午的課,失陪了。」
雪梨的唇邊浮出幽艷冷絕的笑,「月小優,要不是我哥哥護著你……哼哼……你好自為之。林千帆這輩子下輩子都只能和我在一起!」
若薇站定,「雪梨,我喜歡林千帆。這一次,我不會退讓。」心上的傷口還在。那一天她默默跟著千帆和雪梨,看到他們在走廊盡頭親吻,每一秒鐘,她都無法呼吸,喉嚨乾澀,腦袋裡彷彿藏著一個灰色的漩渦。
雪梨睜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怒從心底升起,席捲了她的理智。
月小優居然敢當著她的面告訴她,她喜歡林千帆?!
雪梨太想給眼前的少女一耳光,卻被她抓住了手腕。
「雪梨,你欠我的,我回來找你還。」若薇淡然地看著雪梨,眼神幽深晦澀。
不知道為什麼,雪梨突然有點害怕,她神經質地嚷了起來,「你這隻狐狸精,你居然敢……」
若薇截斷了雪梨的話,自嘲地笑笑,「你不也是狐狸精嗎?你難道忘記了,你是從若薇哪裡強了林千帆。我想,你肯定因為若薇的死,非常開心。你就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若薇的鬼魂會從地獄里出來,爬出地面,來到你的面前嗎?「
雪梨有些惶恐,「我才不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那麼第一個找自己的不會是若薇,而是小冊。她還記得小冊最後的模樣。他的眼睛半睜著,彷彿黯淡的玻璃珠子,就那麼看著自己,看著自己。
雪梨捂住耳朵,心慌地四處打量。也許小冊一直看著自己,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若薇看著臉上有著不正常的潮紅的雪梨,心中有了疑問。此刻的雪梨看起來不太正常……
雪梨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若薇的背後,「小冊……你已經死了,死了三年了,你不可能會回來找我的……小冊……「
若薇冷談看著雪梨。疑心生暗鬼,原來雪梨手上不止背著一條人命。
就在這個時候,雪梨看到沉舟迎面走來,他面容沉靜,氣度卓然,優雅而溫和。午後的陽光都因此黯淡了下來。
他深深地看了若薇一眼,唇角微勾,露出歉意的微笑。
「雪梨,跟我回家。「沉舟的聲音低沉,彷彿帶著某種令人放鬆的魔力。
雪梨怔忪地回過頭,「哥,我好像聽到了小冊叫我。「
沉舟微笑,扶住雪梨的肩,聲音柔和如天鵝絨,「沒有什麼小冊。你大概是沒睡好,我帶你回家休息。「
雪梨望著沉舟,停了好幾秒,眼中突然有了亮光,她抓緊沉舟的一休,聲音里是哀求和迷惑,「哥,我要千帆!千帆沒有回來找我,他這個時候應該回來求我的……「
沉舟擁著雪梨轉身,,喁喁細語,「我們先回家,哥一定幫你找到千帆,別擔心。「沒有人能夠拒絕紫犀的誘惑,他的人只能查到林千帆在上午坐了地鐵4號在碧柳站離開。事情在某個程度上出現了波折,林千帆的背後藏著什麼?
雪梨安靜了下來,依偎著沉舟。
沉舟扶著她離開,臨走時,他回頭看了若薇一眼,微笑的樣子一如月小優夢牽魂繞的那樣迷人。
若薇看著沉舟和雪梨離去的身影,有什麼東西如鯁在喉。
她坐回到長椅上,在午後的陽光里突然覺得迷惘。昨晚追出來的人是林弦而不是林千帆,
她的心底其實是介意的吧?
若薇很喜歡的一個專欄作家曾說過,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一個人,你會覺得他是很特別的存在。他也許不會令你幸福,卻一定會令你痛徹心扉卻無法忘懷。然後你一低再低,低入塵埃。若薇知道那種感覺,明明心死若灰,卻會因為那個人的難過而難過。但凡只要那人給一線陽光,她就會內心明媚。
千帆背叛了她,她卻因為知道他有苦衷知道他愛的從頭到尾是她,就心中歡喜。千帆的媽媽去世的消息一入她的耳朵,她就開始想千帆會多麼傷心。
他是她的劫。
從前世到今生。
若薇站了起來,以往清澈的眼底是揮之不去的憂傷。
千帆,我會找到你,告訴你,我是若薇。
只是,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塵埃
城市彼端。
千帆緩緩睜開眼睛。
身體彷彿被整個撕裂,然後又一點一點拼湊出來。
血管里那些紫色的火焰不知道蟄伏到哪裡去了,只是,說不出的酸冷在骨髓里游移著。
千帆緩緩坐了起來,喉嚨微甜,一絲血跡從他的唇邊流出。千帆擦了擦,看著手指上的血跡,臉色沉沉。
春日醫師坐在旋轉椅里,懶洋洋地抬眼說:「我總覺得我害了你。雪梨那樣的女人根本就是毒藥,你注射了虎頭蛛,就不能回頭了。」
千帆神色淡然,心情甚至還不錯,他修長的手指按了按心口處,「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謝謝你,春日約。」
春日約的眼中是奇異的迷茫,「不用謝我。我也不過是想找到沉舟的生物研究所背後藏著的那個東西。」他能夠微妙地感覺到千帆的念頭。因為他和千帆都是永遠地失去了戀人的人。
「借你浴室用一用。」千帆輕笑。
春日醫師點頭,「衣物我都為你準備好了,就在浴櫃里。」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拉開抽屜,拿出一張照片。天心,我想你了。可是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著,所以我不會和千帆一樣做著自殺的事情。只是,很厭倦了呢。厭倦沒有你存在的生活,厭倦這個世界。
浴室里,霧氣蒸騰。
千帆漫不經心地淋著熱水,想消除掉那深入骨髓的酸冷。
他突然想起了月小優的留言。她說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他當面說。
在昨晚的排隊上,他和她在水晶燈下旋舞,那樣的默契,似乎他和她早就演練了很多次。
看著月小優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和他旋舞的人是若薇。他的若薇。
月小優說,她是若薇的朋友。
就因為這個,他也會今天去見月小優,看看她是否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幫忙。
關掉蓬蓬頭,擦乾身體,換上柔軟熨貼的義務,千帆舒服了很多
他走出浴室,拿起手機,「我先走了。」
坐在椅子上看著照片的春日醫師冰並沒有抬頭。
千帆走在洶湧的人潮里,腳步從容,神色淡然。他咽下口中的腥甜,眼中是莫名的光。
手機開機,簡訊蜂擁而至。
很多都是雪梨發來的,一條接著一條。
他沒想到雪梨會那麼迷戀自己,而且那麼瘋。昨晚的確是自己大意了,可後果卻那樣致命。
他唇角微勾,沒到最後,沒有誰能定輸贏。
與此同時,森雅高中的天台上,蘇皚皚被人拖著扔在了林弦的面前。
捉她來的是高年級的學長,聽命於林弦。學長對著林弦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蘇皚皚狼狽地抬起頭來,齊耳短髮有些凌亂。她的眼中是晶瑩的淚,搖搖欲墜,「林弦,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林弦的眼睛帶著戾氣,彷彿叢林里的貓科動物。高傲、危險、肆意。
他冷然看著楚楚可憐的蘇皚皚,唇邊是冷冽的微笑,耳朵上的鑽石耳釘分外耀眼,「蘇皚皚,你惹我不高興了。」
蘇皚皚無辜地睜眼看著林弦,「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你是為了什麼事情這樣對我?」
林弦懶洋洋的俯視著蘇皚皚,「今天早晨在更衣室發生的事情,你不會忘記了吧?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蘇皚皚瑟縮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弦笑了,眼中有鋒利的冷意,「本少爺永遠不會喜歡你。你讓我覺得噁心。你再玩什麼花樣,我就找人在你臉上划個七八道。」
蘇皚皚覺得眩暈,她知道自己該吃藥了,但是,現在的她卻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扯著林弦的褲腳,哭了出來,「林弦,不要這麼對我。」我那麼喜歡你。我好不容易才接近了你。這個世界其他的人,我連容貌都看不清,我怎麼能失去你?
「你再這樣,我電話你父親,讓他把你帶回家好好管教。」蘇家說的好聽是林家的生意夥伴,充其量不過是林家的附庸家族。
恍然如夢
蘇皚皚鬆開了手指。不,他不能讓爸爸把自己帶去再看醫生再吃藥再打針。
她柔弱地望著林弦,「對不起,我做出這樣的事情,都是因為我喜歡你。」
林弦笑了,迷人的眼底是清晰可見的厭惡,「可是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蘇皚皚楚楚可憐地抽泣,「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月小優……我不會再得罪她了。」
林弦蹲下身來,「你就裝吧。聊聊什麼是死亡暗示。」
蘇皚皚眨了眨眼。難道「那個人」背叛了她?不,不會的,「那個人」明明很迷戀她。
林弦沒有多說,手指間突然出現的刀片割破了蘇皚皚下巴上那白皙柔嫩的皮膚。極細的一條血線出現,感覺到輕微刺痛的蘇皚皚恐懼地睜大了眼睛。
「我說,我說……」蘇皚皚在發抖,「死亡暗示的觸發是需要條件的,無法解除。我對月小優的死亡暗示是,如果她愛上了你,就會在某個特定的階段自殘。愛得越深,傷害得越狠。」
蘇皚皚的面容依然柔和美麗,她的話卻在林弦的心底引起了一股無法言喻的怒氣。
「無法解除?」林弦越是生氣,反而越是平靜。他懶懶地把玩著刀片,波光瀲灧的眸子令蘇皚皚恐懼而沉醉。
「真的沒有辦法,強行解除會造成傷害,也許時間會減弱暗示的力量。」蘇皚皚喃喃地說。
林弦心口發悶。她不希望月小優因為喜歡上他而自殘。而且,月小優和林千帆之間的微妙感覺,在昨晚的派對上,他已經發現。
「蘇皚皚,我鄭重警告你,如果不想蘇家因為你的緣故敗落,你就乖一點。我有時候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林弦拍了拍蘇皚皚的臉,站起身來,轉身離開,再也不看蘇皚皚一眼。
蘇皚皚一個人趴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來。
幾分鐘后,她抬起頭來,眼中沒有一絲淚意。
她捂著林弦拍過的那邊臉,笑了,「林弦,我就知道你的內心藏著一隻野獸。」她喜歡高傲的林弦,也喜歡在陽光下睡懶覺的林弦,她還喜歡那個肆意過著人生的林弦。
這樣的林弦,她怎麼可能放棄?
蘇皚皚在心中盤算。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
她眼睛有些發花。頭暈得厲害。
那紅色的膠囊在她的幻覺里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
天台上微風吹拂。
昏迷過去的蘇皚皚甜美可愛。
一道身影出現在天台上,靜默無聲。
他抱起蘇皚皚,眼中是痴迷的神色,「皚皚,我是那麼喜歡你。」
如果若薇在這裡,一定能夠聽出,這個人的聲音和更衣室里蘇皚皚的幫凶的聲音一摸一樣。
「那個人」凝視著蘇皚皚的睡眼,情不自禁地吻向了她的眼睫毛,「皚皚……皚皚……」
高二丙班的教室里靜悄悄的。
下午上課前五分鐘,若薇看到林弦懶洋洋地走進教室,他的視線和若薇的視線交錯,眼神有瞬間的彆扭。林弦笑笑,依舊是那個漫不經心的美少年。
若薇唇角微勾,手機在書包里震動。她低下頭拿出手機看了看,不顧馬上就要到上課時間,站起來走了出去。
手機屏幕上是千帆發來的簡訊:我在森雅高中附近,你下課了記得電話我。
林弦看著若薇離去的身影,心中悵然若失。
若薇的神情中有著義無反顧的決心和恍惚的歡喜。她為了誰這麼匆忙?
若薇什麼也沒有帶,她拿著手機跑過走廊,接通了千帆的電話,「我要現在見到你。」
心跳的聲音那樣激烈,她才知道她是這樣的期待。
千帆愣了愣,聲音溫和如夏日微風,「我在校門外等你。」
很久以前,也是這樣陽光燦爛的日子裡,他曾經站在女生宿舍外等待著若薇。那是他和她表白后第一次約會。那一次若薇小跑著衝出來,臉頰粉嘟嘟的,眼睛發亮。她穿著素淡的粉藍色裙子,那樣可愛。
原來時間才是最殘酷的存在,令你無法忘記幸福的回憶,卻永遠不能觸摸到回憶里的那個人。
若薇氣喘吁吁地跑到了校門口,心中忐忑而期待。
她看到了不遠處千帆的側影,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酸楚。
千帆看起來,很寂寞。
他的頭髮深黑如鴉,閑適地站著,身材修長。春日已深,他穿著白襯衣,一塵不染。他的側臉的輪廓優美,深思地望著虛無處。
若薇站住,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的腳步動了。
一步一步接近千帆。
「千帆……」
千帆沒有動。他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得僵直。
這個世界上,用這樣的語氣叫著他的人,只有若薇……
他不敢回頭,想讓這樣的幻覺保留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你怎麼了?「若薇的聲音幽幽。
千帆定了定神,回過頭,嚴重的愛上藏得並不好,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月小優,你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若薇看著千帆,忍不住問:「你生病了?」為什麼看起來那樣疲倦,臉色不好。
千帆淡淡一笑,「我沒事。」
若薇想了想,輕聲說:「我們去隔這裡兩條街的奶茶店坐坐吧。」
千帆點頭。他的眼底有著一絲溫柔。總是在不經意間,在月小優的身上看到了若薇的影子。
流言
奶茶店。
門口上方的雨棚是清新的藍白相間的格子塑料布。舊舊的紅磚牆上掛著可愛美麗的鐵藝花籃,一盆牽牛花在花籃里肆意盛放。
「這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千帆看著奶茶店,輕聲說。大一大二的時候,他和若薇周末的時候會來這裡。因為若薇最愛的就是這家的布丁奶茶。
若為推開門,走了進去,坐在了靠窗的第二桌,很久之前自己慣常會坐的沙發椅里。
她看著走過來的奶茶小妹,微微一笑,「我要布丁奶茶。」
奶茶店小妹點了點頭,看著千帆,眼中是驚艷,「先生要什麼呢?」
千帆在若薇的對面坐了下來,微微一笑,「和她一樣。」
目送臉紅心跳的奶茶店小妹離開,若薇輕笑,「你以前來這裡也是這樣,總是招桃花。」
千帆愣了愣,然後問:「是若薇以前經常帶你來這裡的嗎?」
若薇凝視著千帆,「我在昨天的派對上問過你一個問題,你還記得嗎?」
千帆側頭回憶。
若薇的眼中有著隱約的淚光,「我當時問你,如果若薇還活著,我是說,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卻依然是若薇的靈魂,你會接受嗎?」
千帆看著若薇的眼睛,腦海里一片空白。
他的唇動了動,眼中是無法相信的神情,「你說什麼?」
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尖銳而冰冷,「你想告訴我你是若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月小優,月家不得寵的嫡孫女,傳聞中的她是一個偏執跋扈的富家千金。他一直奇怪她為什麼會和若薇成為朋友。
若薇的視線並沒有閃躲,她的眼底是瀲灧的溫柔,「你喜歡薄荷味的牙膏,不喜歡咖喱的味道。你生病的時候不愛去醫院。四年前的那個平安夜,我們被人群衝散,我們第一次牽手」
千帆神情變得冷冽,「這些你是聽若薇告訴你的吧?」
若薇一向了解千帆的固執,她嘆息,「爸爸去世后,我在你懷中哭。我說,千帆,我只有你一個人了。你對我說,你會永遠陪在我的身邊。只是,你沒有做到。」
千帆的胃在抽痛,「月小優,不要再說下去了。我是多麼厭惡有人假冒若薇,說著我和她的事情。」那彷彿是再一次的對身體的切割。舊傷口在瞬間裂開,鮮血淋漓。
若薇的眼底是憂傷,「我還記得我最後一次電話你。我問你什麼時候見面?我有一周沒有見過你了。你卻回答說,等你忙完就陪我。」
千帆看著眼前的少女,他能感覺到她心中的憂傷,她真的是若薇嗎?或者這不過是林家二夫人製造的一個騙局?
月小優似乎一直都迷戀沉舟,沉舟找月小優來演這場戲是為了什麼?
「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了。月小優,因為你是若薇的朋友,我才和你見面。剛剛你對我說的話不要再說了。否則,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千帆站了起來,神色冷漠。
若薇看著用冷漠把自己藏起來的千帆,心中的憐惜更深,「你在害怕嗎?我還記得我死的時候並不害怕。我當時甚至覺得幸福而安寧。因為,死亡會令我不再因為你而心痛。」
千帆在發抖。他看著安然說這一切的少女。
和她認識以來的一幕幕都在腦海中閃過。
千帆發現自己的心因為狂喜而鼓動的厲害。
不再理智的思考,單純用心去感覺,他的心早就發現了月小優就是他的若薇。
就在這個時候,千帆想起了春日醫師的話,想起了令他墜入地獄的「紫犀」。
現在的他已經無法給若薇幸福
如果他和若薇在一起,若薇就要面臨的是瘋狂的雪梨,以及他的早逝。
他原本以為自己一無所有,所以無所畏懼了。可是,如今,他必須要做的就是要保護若薇。
他深知失去了愛人的痛苦和絕望,彷彿有噬心的螞蟻在每日每夜裡啃噬他的心臟。
他註定短命,是不是一定要讓若薇承受著噬心的痛苦?
蜂擁的歡喜、巨大的失落、哀鳴般的絕望在千帆的心頭交織。
他似乎要嘔吐,卻緩不過氣來,將口中腥甜的血也吞了下去
春日醫師說過,吐血只是開始
千帆背轉過身,不去看若薇的臉
他害怕若薇看到他眼中的情意
良久,千帆輕聲卻決然地回答若薇,「再說,你是不是若薇復活並不重要。我已經有了我新的生活。如今的我
他的右手按住那顆驛動的心,聲音冷漠如冰,」如今的我和若薇已經不可能在一起。若薇只是我的回憶「
若薇驚愕又傷心地看著千帆的背影。她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心很冷,很灰,劇烈的疼痛席捲了她,然後一點點將她心中的火焰熄滅
「雪梨今天找我,追問我你去了哪裡。她說你今天早晨才和她分開。這就是你不會再接受我的原因嗎?」若微看著千帆修長挺拔的背影,心中死寂
背對著她的千帆聲音沉鬱,「很多事情不用說得很明白。你好好享受你現在的人生吧。月小優的人生比若薇的人生要幸福一些。」跟著我的若薇只會被人當做礙眼的存在殺死。
若薇垂下眼帘,看著桌面上暖暖的陽光,笑了笑,「你是不是也覺得林家少爺的林千帆比以前的千帆的人生要幸福?所以,你認祖歸宗,忘記以前的人和事。阿姨若在天有靈,一定很難過。」不想說這諷刺的話,卻因為心中的劇痛,想狠狠的傷害絕情的千帆。
若薇沒有流淚。原來真正難過的時候,眼淚是不存在的。胸中彷彿有灰色火焰,將一切焚燒殆盡。
分別
千帆想離開,卻捨不得。
他知道他的話令若薇絕望和痛苦。因為每說出一個字,他也心如刀割。
他多麼想擁抱著她,感受著她的存在,告訴她,只要有她在,他願意放棄全世界。
「現在的我一定讓媽媽失望了。只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再繼續糾纏我。」千帆的眼中有淚。
端著兩杯布丁奶茶的小妹妹走了過來,被千帆眼中的傷痛驚呆。
眼前的男女是在分手嗎?一定是女的踹了男的。
要是她的話,才不會忍心和這麼帥這麼愛她的男友分手!
「呃,你們的奶茶好了。」小妹妹尷尬地微笑。
千帆從錢包里拿出百元鈔票,放在小妹妹的托盤裡,「不用找了。」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扔下了木然坐在沙發椅里的若薇。
若薇看著千帆的身影,看著他一步步走出她的世界。
心中荒涼。
小妹妹飛快地將兩杯奶茶放在桌上,識趣地離開。
奶茶熟悉的香氣在空氣中漫延,在記憶里復甦。
若薇捂住了臉,從發梢到腳尖都那樣的寒冷。
她想藏起來,藏在沒有人能看見的角落裡。從死亡之地歸來,她得到的依然是他的遺棄。彷彿小孩子丟掉舊日里喜歡的毛絨玩具。他有了新的生活,更重要的事情。
若薇抖抖索索伸出雙手,捧著奶茶喝了一大口。
好冷,真的好冷,她需要一點溫暖,哪怕是溫熱的奶茶,微薄的陽光。
原來,她還是一無所有。狼狽不堪。
她神經質地笑了。若薇,你怎麼這麼笨?
她放下杯子,站起身來,遊魂一般走出奶茶店。
午後的陽光那樣好。
人人看起來似乎都很幸福。
若薇唇邊的笑意一直都在。嘲笑著愚蠢的自己,和這莫名其妙的人生。
手機在響。
若薇茫然地接電話。電話里傳來青姨的聲音,「小優,你還好嗎?我聽茗茗說你逃課了。」
若薇微笑著回答:「逃課不是什麼大事,我只是想出來晒晒太陽逛逛街。」她已經可以虛假地扮演沒心沒肺逃課的月小優。
青姨關心地問若薇,「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很不開心?」
若薇繼續微笑,「沒有啊。我沒有不開心,一切都很好。」不會更糟糕了。
青姨相信了若薇,她囑咐若薇,「記得今晚回家看你爺爺。他這幾天都念叨著你。」
若薇「嗯」了一聲,「青姨,我過斑馬線,掛電話了。」
她並不是一無所有。她答應過月小優,好好繼續她的人生。
青姨、爺爺,都是她需要關心的人。
只是,為什麼那麼累那麼累?
若薇胃痛難忍,她皺了皺眉。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沉舟的聲音,「你怎麼了?」
此時,斑馬線上的綠燈亮起,人潮洶湧。
在人潮中,沉舟含笑而立,眼神動人。
林千帆出現在森雅高中門口時,他就得到了線報。他知道千帆和月小優去了奶茶店,也知道林千帆和月小優似乎發生了不愉快的交談。
月小優和林千帆為了什麼而爭執?
為什麼月小優看起來那樣的傷心?
或者,正如雪梨所說,月小優喜歡林千帆,而林千帆也對若薇有了微妙的感情。
想到這個可能,不知為什麼,沉舟的心有一些悶。
若薇看著沉舟,彷彿看著月小優的一個夢。
如若月小優放下對沉舟的痴迷,會不會幸福輕鬆一些?
若薇抿了抿唇,「我還好,真巧,在這裡遇到你。」
沉舟苦笑,眉眼之間是說不出的俊朗迷人,「不是巧合。雪梨一直求我找到林千帆。而我聽說你和林千帆又不愉快的談話。我擔心你,所以趕了過來。」莫名的不想欺騙眼前的少女。
沉舟伸手牽住了若薇的手腕,「快點過街,站在這裡很危險。」
若薇和沉舟並肩走過斑馬線,沉舟的手指溫暖,卻無法溫暖她的心。
若薇垂著眼帘,心中懨懨。
「我送你回學校。」沉舟手臂輕抬,一輛黑色轎車行至他的面前。
若薇看了看車,又看了看沉舟,她覺得累,不想再假裝下去,「沉舟,你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你已經和安東尼達成了交易。那個交易和林家有關係吧?你處心積慮的謀划,我根本沒興趣知道。所以,可不可以遠離我?」她不是天真肆意的月小優,而是經歷過謀殺不相信一切的若薇。很多事情,時候細想,沉舟在其中的角色不僅僅是天使。在月小優拍下的那段視頻里,林千帆和安東尼都身在其中。她隱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若薇看著沉舟的眼中有錯愕,那雙美麗深沉的眼睛里,漸漸染上了風暴的顏色。
沉舟笑了,帶著魔性的魅力,令若薇窺見他藏在陰影里的另一面,宛如黑暗君王,「我雖然和安東尼有一些協議,但我同樣承諾過你,會給他應有的懲罰。」
若薇垂下眼帘,「謝謝你。再見」
沉舟,你喜歡當遊戲的主導者。你來決定參與者的生死悲歡。
月小優,你怎麼敢去愛上這樣的沉舟?你像一隻白色的海鷗掠過神秘海島,被它的美所吸引,卻不知道,美麗的海島沙灘全是流沙,綠色的森林裡藏著噩夢的影子。
若薇轉過身,彷彿像拋棄掉所有一般。她安靜地向著和沉舟相反的方向走去。心中有一段奇異的童謠在迴旋往複:1234,1234,你快樂的在跳格子,1234,1234你永遠都跳不出格子,1234,1234
沉舟坐進轎車,看著月小優遠去的身影,唇邊是溫柔奇異的微笑,「你總是能讓我驚喜。」
他撥通了給安東尼的手機,聲音低沉而華麗,「安東尼,可以開始了。」
經濟發展,產業結構也隨之發生深刻變化,大公司、大企業紛紛跨行業實行多種經營,生產和資本進一步集中,加速了混合聯合企業的發展。
各財團又互相滲透,彼此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財團的界線越來越模糊不清。林家財團實力強勁,雖然差沉家一籌,卻擁有自己獨特的優勢,那就是在英國北海油田的租賃權,以及在阿拉斯加對油田的掌控力。
如果不是因為林家二夫人處心積慮多年,加上安東尼的私心,沉舟並無絕對把握能不動聲色地從林家得到絕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