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厭惡

蘭月看著自己的影子，那麼小，那麼孤單。

她嘆氣，現在別人終於可以看到她，聽到她的聲音。

可是，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

陳伯還是老樣子，只是兩鬢的白霜多了一點點。

「陳伯好。」蘭月的話脫口而出。

陳伯看著陽光下微笑的小女孩，有些迷惑。

這女孩子眼裡的那種陰森恐怖的黑暗為什麼沒有了？她甚至令他覺得親切。

「你沒帶鑰匙嗎？」陳伯問。他看到蘭月額頭上有五個淺淺的血痕。「你受傷了？」

蘭月笑笑：「我沒事，不小心撞到東西了。」

「蘭月以前留了一把鑰匙給我，你拿去吧。」陳伯將鑰匙交給笑意盈盈的蘭月。

蘭月道謝后拿了鑰匙離開，留下在原地納悶的陳伯。

陳伯拍拍頭，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蘭月打開門，熟悉的氣息和陽光一起撲過來。

她的視線落在靠窗的椅子上。

爸爸喜歡在那裡品茶，而阿貝喜歡坐在那裡打電玩。

蘭月推開自己的房門，打開衣櫃。

衣櫃里只有幾件她的舊衣物，角落裡放著一些朋友送她的卡片和小玩意兒。

蘭月拿起一張手繪的賀卡，這是瑩瑩送給她的生日賀卡。

就在這個時候，凜冽的聲音響起：「小媚，誰准你亂翻東西的？」

蘭月回過頭，看著和軒轅差不多高的阿貝，由衷地開心：「阿貝！」

阿貝恍惚了一下，怒氣有些無法抑制：「這是我姐姐的房間，你別進來。」

蘭月笑笑，垂下頭：「好的。」

她走到門前，想從阿貝身側走開，卻被他抓住了胳膊：「你」

蘭月笑笑：「我沒事。」她進入這具女童的身體，隱隱有了一些模糊的和阿貝相處的記憶片段。

阿貝溫柔地笑著，眸子里卻沒有一分感情：「小媚，等會兒你跟我去一個地方。」碧柳教官讓自己帶小媚去他那裡讓他看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小媚令他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那個該死的異能者阿哲根本就是在向靈異警察挑釁，他神奇地自封鎖嚴密的大樓里逃逸，令大家的心情都很鬱悶。

蘭月點頭，她近乎貪婪地看著阿貝的模樣，聽著阿貝的聲音，沒想到，她還可以再次和阿貝說話。

只是，想到阿貝馬上就要和奪去了自己身體的媚相見，蘭月就心如刀絞。

她有些憂鬱而艱澀地對阿貝說：「阿貝，有時候有些人並不是外表看起來那樣，你你要小心。」

阿貝靜默了片刻，優美的唇角勾了勾，眼神意味深長：「比如你嗎？」蘭月垂下頭看著自己纖細的小手。

這具身體已經開始衰敗，它本來就不能承受兩次外人魂魄的寄居。媚用巫術和藥物保持了它的活力，而剛剛發生的移魂已經徹底摧毀了這具身體的生機。

媚是要自己眼看著重要的人被她一一奪走，然後在這具身體里漸漸死去嗎？

令爸爸生機被腐蝕的的確是媚的血裂咒，但是親手殺掉爸爸的人到底是誰？

不查清這件事，蘭月無法就這麼死掉。

「你在想什麼？」阿貝修長的手指輕抬起蘭月的下顎。

他望著眼前的小蘿莉，唇邊的笑輕艷動人。

「我想」蘭月凝視著阿貝幽深的雙瞳，「我們乾脆現在就出發吧。」

結局早已註定，阿貝，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不要成為那些魂魄被拘的玩偶里的可怕怨靈。

本命樹的光線柔和。

因為蘭月再度有了生命跡象，軒轅，冰，碧柳，阿貝都守在了一旁。

碧柳細細地打量著阿貝帶來的小媚。

這個小女孩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媚，雖然她也帶著隱隱的巫女氣息。

相反，她的眼神令他覺得似曾相識。

「小媚，阿貝對你好不好？」碧柳握著可愛的小蘿莉的手，笑的像一個怪叔叔。

蘭月一直覺得碧柳令她心安，像是某個愛開玩笑的大哥哥：「阿貝對小媚很好。」

本命樹的光華更盛。

阿貝目不轉睛地看著光華籠罩下的蘭月。

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宛如蝴蝶撲翅。

「姐姐！」阿貝的聲音輕如嘆息。

軒轅注視著蘭月，眼底有驚喜和釋然。

冰站在原地，淡淡笑著，還好她醒了。

「蘭月」的眸子睜開，如夢如幻。

她環顧四周，有些迷惘：「我這是在哪裡？」

阿貝握住「蘭月」的手，聲音哽咽：「姐姐，你終於醒了，我是阿貝。」

「蘭月」專註地看著阿貝，一雙眸子灼灼生輝：「阿貝，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她的手指掠過阿貝的發梢：「你已經變成一個帥的不得了的大帥哥了。」

軒轅含笑站在蘭月身側：「醒了就好了，我和冰都很擔心。」

「蘭月」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她害怕冰，重創過她的冰是她的心魔，而冰身旁的碧柳更是她看也不敢看的大人物，很多年前，碧柳就幫過阿霧，他的力量很強很強。

真正的蘭月，現在的小媚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只覺得空氣稀薄，無法呼吸。

從此她要記住，她的名字是小媚。

「蘭月」的視線落在了小媚的身上：「阿貝，她是？」

阿貝看也沒看小媚一眼，淡淡回答：「我撿回家的小朋友，她叫小媚。」

「蘭月」走了過去，握住小媚的手，笑得溫柔親切：「我又多了一個妹妹了，小媚，我叫蘭月，你可以叫我蘭月姐姐。」

小媚勉強笑笑，輕輕地叫了一聲：「蘭月姐姐。」她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整個人如同置身於冰窖里，冷的麻木。

碧柳眯著眼笑了起來：「小月牙，你怎麼看也不看我？我的本命樹可是令你保住一線生機的寶物。」

「蘭月」勉強笑了笑：「謝謝教官。」

碧柳墨色長發如絲緞一般光滑：「你好好休息一下，那個擁有死神之手的異能者阿哲現在大開殺戒了。明天你去案發現場用『溯源』看看。」

「蘭月」含笑點頭：「我想和阿貝還有小媚早點回家。」

碧柳看了一眼發獃的小媚，覺得小媚應該沒有惡意，他點點頭：「注意安全。」

冰按捺下心頭莫名的疑惑。「蘭月」從醒來到現在，沒有看他一眼。

她望著軒轅的眼神也是平淡疏離的。

她到底怎麼了？

「蘭月」終於望向冰，她的眼睛里有了複雜的情緒，通過搜魂術，她知道一點冰和蘭月那種像是知己又帶著心動的感覺。

冰看起來沉靜而驕傲，美麗的如同野生動物，但是，她知道冰的死神鐮刀有多鋒利，冰的九幽之火有多麼灼熱。

「冰，謝謝你為我做的一起。」「蘭月」笑靨如花。

冰看著死而復生的蘭月，說不出話來。也許是失而復得，如今的蘭月居然令他覺得有些陌生、

暮色沉沉。

軒轅開車送蘭月，阿貝，小媚回家。

「蘭月」長長的睫毛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緒，她要怎麼利用自己新得來的身份呢？

得到阿貝的迷戀？

又或者利用這新的身軀，站到雲霧山莊巫女們都夢寐以求的位置？

她要好好挖掘這身體里蘊藏的能力。

只是，她不能掉以輕心，否則會被人發現她並不是蘭月。

她的手一直緊緊地握著小媚的手，似乎想給這個可憐的小女孩一點溫暖。

但是，但是人才明白，那是一種控制和得意的宣揚。

軒轅用眼角的餘光情不自禁地打量著蘭月。

蘭月死而復生，令他欣喜若狂，只是，為什麼那個叫小媚的小女孩一直用惆悵恍惚的眼神看著他？

那眼神令他莫名地覺得惆悵。

小媚望著軒轅，手心裡全是冷汗，她知道軒轅不可能認出所謂的小媚才是真正的蘭月。

哥哥，我再度回到了你的身邊，可是，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是誰。

「蘭月」察覺出了軒轅和小媚之間的互動，微微一笑：「小媚，你怎麼了？」

小媚那可愛的小臉上是一個可憐兮兮的微笑：「我，我只是有些餓。」

軒轅輕笑：「蘭月，我先帶你們去吃飯吧。」

「蘭月」搖頭，握住阿貝的手，凝望著妖異而俊美的阿貝：「我想和阿貝回家，我想親自做菜給阿貝和小媚吃。小媚也可以幫我打下手。」

小媚知道「蘭月」會讓自己去做菜，而她只是做做樣子。

她不想再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無法和人溝通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