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總說無所謂(3)

我不喜歡這種濕噠噠的感覺，但也不好對她太不客氣，我說：「你以後也改改吧，再得罪人，我也幫不了你了。」

她定定地看著我，忽然又抱著我哭了。

她一邊哭一邊對我說，維尼，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朋友。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好，我會用我的生命來報答你！

「好啦好啦。」我有點厭煩地推開她。就只知道哭！她哭的時候眼睛鼻子皺成一團，看上去真是又丑又傻。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為了這麼一個人強出頭，還給人下跪，難道真的是腦神經被燒壞了？

那天晚上我沒睡好，翻來覆去地都想的是一件事：我居然下跪了！對著那一幫小太妹下跪，簡直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屈辱。我閉上眼睛就不斷地做夢，夢裡好像有個時光機，可以撥回去就當一切都沒發生，可是到最後總有人告訴我「那是真的！」，然後我就會驚醒。

早晨醒來的時候，劉寧睡在我旁邊。「維尼，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她低聲說，「不如我們兩個好吧。你被男生騙過，我男朋友知道別人要打我就躲得遠遠的，我們以後再也別相信男人了吧！」

說完這些，她輕輕地把手放在了我的胸口。

那種感覺很奇怪，很奇怪，就好像有一片不幹凈的雲飄了過來，重重地壓在我的心臟上。

我跑到衛生間，一陣乾嘔。劉寧擔心地跟了過來，拍著我的背，問：「維尼你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忽然覺得有點噁心。她好像明白了什麼，轉過身，不再看我。

她那樣子真的很可憐。

中午的時候我決定去上學。劉寧一直跟在我身後，什麼話也不說，走幾步，忽然跳一下。我很奇怪，問她在幹什麼，她牽住嘴角，傻傻地笑了笑說：「我在試試看能不能踩到你的影子。有意思吧？」

那一下我心裡特別特別難受，不知道是怎麼了，轉身就握住了她的手。

她好像被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我們，在一起吧。」我咬著嘴唇說。

就這樣，我和劉寧「在一起」了。

我會答應她，只是因為我寂寞。朋友都沒了，學校也不想呆下去，時間一下子變得很長很長，長得像一根永遠都拉不斷的橡皮筋。在那麼長的時間裡，如果沒有一個活人陪在身邊，我一定會發瘋。

但是，我很快又後悔了。

因為我發現，我自始至終都不喜歡劉寧。當初幫她就不是因為喜歡她，現在更處處看她不順眼。我看不慣她遇事只會哭，看不慣她的彩色絲襪，看不慣她喝湯吧唧吧唧響，看不慣她所有的一切！

但我一直都忍著，因為，我所有的朋友都不理我，我也只有她了。

她拉我的手我總是躲開，她親我的時候我就把頭歪到一邊去。我發現，同性戀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如果你不是，那就不是，事情就這麼簡單。

那段時間，發生了另外一件事。

彭尚回頭來找我了。用他的話說，分手以後他才覺得沒有我的生活是多麼空洞，原來我才是他最愛的女人。

說實話，我心動了。但是一想到他分手的時候對我說的那些狠話，我就心有餘悸，如果這一次他還是耍我的，怎麼辦？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方悄悄，方悄悄尖刻地說；「你現在不是喜歡女人嗎？」因為她始終叫我不要答應劉寧的，我和劉寧好了之後，她就不怎麼愛和我說話了。

我又告訴了劉寧，結果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說：「你現在不是和我好嗎？你還想跟他複合，那我怎麼辦？」

好啦好啦，其實我本來也沒打算答應他。憑什麼他想分就分，想和就和？難道我真的那麼賤嗎？

我對彭尚說，我不可能重新跟他在一起，請他死心。我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結束了，但是沒想到彭尚那個人就跟抽風似的，一天到晚老纏著我。

最後他又拿那些照片來威脅我，說我要是不和他和好，他就把照片全都發到網上。

我把心一橫，回答他：「你想發就發吧，別說我沒警告過你，發了之後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到底還是沒敢發那些照片，但開始到處散布關於我的謠言，說我跟多少男人上過床，說我在某些方面需求特別，都是些特別噁心的話。

我終於還是找人把他給打了，我自己沒去看，不過據說打得他下跪求饒，在家裡躺了半個月。

但即使是這樣，我一點也不覺得出氣，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為什麼我總是喜歡上這樣的爛人呢？難道說我自己真的有問題？

但這一切，還不是事情的結局。

我一直被蒙在鼓裡，到最後，還是菲菲給我打了個電話，在電話里她都沒能成功地掩飾好她的幸災樂禍。

她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劉寧和彭尚搞在一起了，你還天天傻呵呵地跟她玩，你噁心不噁心？」

我掛了電話，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沒想到的是，當我去質問劉寧這件事的時候，她承認得特別爽快。

她根本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反而數落了我一大堆的不是。

她問我：「你那天被人打，是誰幫你擋的？你最孤單的時候，是誰陪在你身邊？」

我都傻了，居然沒有問她，那天我被人打是為什麼？我沒有朋友又是誰害的？我去給人家下跪又是誰害的？

她又說：「我根本沒有對不起你，我和彭尚都是被你傷害過的人，我們只是同病相憐而已。」

「我怎麼傷害你了？」我問。

「問你自己吧。」她冷冷地說，「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說跟我好，跟我處朋友，但你連手都不肯讓我牽。在你心裡我根本什麼都不是，你一邊跟我好，一邊看不起我。你根本不懂得尊重別人，你根本不配被人愛！」

我愣住了。

因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

我沒有哭，至少是沒在她面前哭。我也沒讓她知道，她說的話是那麼擊中了我，那麼讓我無從反駁。我知道我傷害了她，我甚至一直自欺欺人地以為，她傻，她看不出來我對她的厭惡。誰到底我根本就不在乎傷害不傷害她，我利用她來填補我的孤單，可是，我也並沒有得到快樂。

一個禮拜以後她又給我發簡訊，說想跟我和好。

我說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找你麻煩，請你和那個姓彭的賤人離我遠點，你們的幸福跟我無關。

她說不是啊，維尼，我和彭尚已經分手了，他根本就是個爛人，只是利用我來氣你……現在他的新女朋友說要打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怎麼辦，去死！

這一次我是不會再幫劉寧了。

那個女生是我們學校高中部的，她們「算賬」的地點就在我們班外面，我戴著耳機，不過偷偷地把音樂聲關掉，聽見外面抽耳光的聲音，我覺得好痛快。她們一邊打，我一邊用手機在QQ上給方悄悄直播精彩內容，「揪頭髮了！」「抽耳光了！」「好痛快，真是報應啊！」可惜她好像在上班，一點沒理我。

但是劉寧那個賤人，她居然又扯到了我，她說，彭尚喜歡的人是維尼，你怎麼不敢打她，就敢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