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總說無所謂(5)

Part3雪漫印象

維尼是方悄悄介紹來加我QQ的。

方悄悄知道我忙，很少告訴別人我的QQ。所以我很好奇，這個女孩是什麼樣的人？

「挺傻的。」她說，「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舉了一個例子，說那個女孩為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生，和自己的所有朋友決裂，還下跪了。

「雖然是我勸她幫的，但我也沒想到她會下跪啊。」方悄悄說，「所以我總覺得欠了她一點什麼。」

她欠了別人點什麼就要我來還，真是個不要臉的傢伙。不過，我還是通過了維尼的申請。因為我也想了解，這個「挺傻的」女生，到底是什麼樣子。

一上來的時候，她很拽。「饒雪漫，你想不想聽我的故事？」

我按著脾氣，說：「那就聽一聽。」

其實這些女孩的故事，也不過是一個個的男朋友，或許再加上女朋友。聊過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男朋友之後，她忽然問我：「你覺得我們算是朋友嗎？」

我說「不算」。我是實話實說，朋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她馬上丟過來一句：我也覺得不算。

然後又補充：跟一個陌生人聊這些，感覺還挺好。

然後她就下線消失了。

看上去是挺驕傲，其實是個極度敏感、容易被傷害的傢伙。

過了幾天她又來找我聊天，不過是要我給她推薦一些書看。那時候的她，已經從行走學校逃了出來，還是回了家，在等待轉學的時間裡，無聊度日。

我給她推薦了幾本小說，她過了幾天果真來向我彙報，說看過了，覺得不太有意思。她反而跟我推薦一本叫《先知》的書，說是語句特別優美，很有哲理。

我去網上搜了一下這個書名，大吃一驚：紀伯倫！？太有文化了！這樣的書，我可消化不了。

可能就是從那一刻起，我對這個維尼，有了點另眼相看的意思。

她並不像方悄悄說的那麼傻，也不像她自己描述的那麼糟，她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追求，只是都因為她害怕再一次被嘲諷，而不敢說出口。

我因此開始主動找維尼聊天，因為我知道，像她這樣的女孩，其實很需要別人的認可和肯定。果然，她開始漸漸活躍起來。有一天，她發給我一篇小說，說是她自己寫的，請我給看看，指導一下。

她的小說寫得不算好，一看就知道是寫的自己的經歷。不過，有些細節寫得還挺感人的，至少說明她是個認真體會生活的孩子。

大概是我因為沒有充分肯定她的寫作才能吧，寫小說的事情，她沒再提過。過了幾天，她又從網上找了幾張很有意境的圖，讓我給她配字，說她想學美術，現在要開始練習軟體。

我真的給她配了字，但是，她學習美術的勁頭，好像持續了也不到三天，就偃旗息鼓。

但我並不想責備她沒有恆心沒有毅力，相反，我覺得她的這些嘗試，都值得肯定。她似乎在努力地想從目前的生活里掙脫出來，就像一隻努力想飛越滄海的蝴蝶，但是，橫亘在她面前的東西太多，她只撲動了幾次翅膀，就失去了方向。

像維尼這樣的孩子，一開始總讓你覺得有些可恨，可到最後，又讓你感到某種程度的無力。

轉學以後，維尼又一次上線找我，說媽媽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結果醫生說，她有抑鬱症，而且是中到重度。

「可我覺得我一點毛病沒有！」她說，「那些醫生，就知道騙錢！」

我其實也不太相信維尼會有抑鬱症，抑鬱症的孩子我接觸過，沒她這麼活潑的。

過幾天她又告訴我，她想跟現在的男朋友分手。

「為什麼？」我問。

「因為，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喜歡女孩，又不是男孩！」

我實在不記得她什麼時候告訴過我這個了。我一直以為，我們在她不是蕾絲邊這個問題上已經達成了共識。

所以維尼，你到底在想什麼？好吧，不管你喜歡的是男生還是女生，我都希望，這一次你在做決定之前好好地想一想，不要再一次，輕率地傷到自己。

後來

維尼和方悄悄比較親，所以她後來的故事，我基本上都是從悄悄那裡聽來的。

夏令營結束后不久，悄悄就對我說，維尼上次物理考了第一名呢。

我知道她不是那種特地要跑來說謊話的孩子，所以這點一定是真的。

暑假的時候，維尼的確去了行走學習，也的確說到做到地逃跑了。她說幸好她去的那所學校不是那麼嚴。她翻圍牆出去的時候，崴了腳，又不敢回家，只好跑到網吧里去，給悄悄發簡訊，問怎麼辦。

悄悄回復：還能怎麼辦？豁出去被媽媽打一頓，回家唄！

維尼乖乖回家了，被媽媽沒收了手機，只能偷偷摸摸地上會兒網，有一天她在QQ上敲我：「我煩死我媽了！我什麼都沒做，她一不高興就打我！我總有一天要離開這個狗屁的家！」

我沒有回復她，因為我知道她現在還在心理混亂期，任何一點建議也許都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她還是想寫小說，可是總寫不好一個完整的故事；她談戀愛，決心要好好對那個男孩，可是過了幾天，又內疚地說她腳踏兩隻船，因為同時在和一個女生交往。聽上去，她的生活好像真的混亂不堪，但其實，她好好地呆在學校里，沒惹事，還考了個第一名。

也許維尼是個太聰明、太不定性的孩子，在過多的選擇面前傻了眼。

她說，最好笑的是，自己現在被當成了一個好學生。但其實，對自己的這種新身份，她也不是完全排斥的。當個好學生又有什麼不好呢？只要你認清楚自己，你就會永遠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