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夢寐

路很長很長，周圍漆黑陰冷沒有邊際，四周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一切寂靜的死一般詭異！入眼之處只有隱隱幽綠的光點閃耀，像惡鬼眨著幽綠恐怖的眼睛。

陰森冷濕之氣由背後只往心頭竄，水菁菁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忍不住打了寒顫。

努力適應著眼前的黑暗，她屏著呼吸雙手抱著自己，小心翼翼地環首四顧，這裡是那裡？為什麼這裡的氛圍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菁菁……菁菁……」

呼吸猛地被突兀的聲音掐住，冷汗迅速滲滿額頭。

誰在叫她嗎？

她仔細吟聽，那，好像是閻夜溟的聲音！？

她緊張地邁步尋著聲音而去，聲音的源頭有隱隱約約藍色的光芒。她對這種藍色尤為敏感，一點點藍光就可以帶給她一種熟悉的心痛。

「閻夜溟，是你嗎？」水菁菁的聲音在空寂的黑暗中響起，迅速被吞噬在空氣中，沒有一絲迴音，在這漆黑的空間里顯得空寂詭異。

「閻夜溟，你在哪裡？我是菁菁啊！」她緊張地四處張望：「閻夜溟，你在……」

聲音被驚住！她的眼前突然一亮，前方出現了蒙朦朧朧的影子，凝神看去，果真是閻夜溟修長絕美的身影。

冰藍的光暈里，他絕美的身影直立著懸浮在空中，發光的身影聖潔如精靈，在以他為中心的一丈以內，全部是幽幻流動的光芒，他的身影剔透靈動，晶瑩的藍色髮絲微微閃爍飛舞，他眼瞼緊閉，前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顯得一清二楚，只是他的身影既清晰可見，又虛幻的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像風一樣消失無蹤。

她顧不得害怕，快步跑去想要抓住那沉沉浮浮的身影，但無論她怎麼跑，始終接近不了那一片美麗流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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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夜溟，閻夜溟！」淚水瘋涌，她驚慌無助拚命地跑著，只希望能離那飄忽的身影近一些。

光芒里蒼白透明的人影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她笑，眼底的脆弱痛楚像刀子一樣凌遲著她的心。

「菁菁……」他緩緩她的方向伸出手，笑容單薄的彷彿隨時都會從世間消失……

「不想離開你……」

「閻夜溟！！！」水菁菁哭叫著想要抓住他的手。

近了！

近了！！

妖嬈的藍光中。

她的手指和他修長的手指終於觸碰在一起，但是只是輕輕一觸，那絕美的身影就像泡沫一樣在她眼前碎裂開！

「不！閻夜溟，你不要走，不要……嗚嗚……」她奔跑著哭喊，可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慢慢在她眼前消失……看著最後一絲光亮在眼前慢慢消逝……

一塊塊……一片片……一粒粒……

漆黑的空間里，隱約還殘留著他稚氣好聽，卻又單薄的令人心碎的聲音：「菁菁……不想離開你……」

「閻夜溟！！！」

水菁菁一聲尖叫坐了起來！

「菁菁，菁菁，你作惡夢了？！別怕，沒事的，只是個夢而已。」輕柔的聲音像有魔力一樣使她鎮定下來。

水菁菁在他溫柔的安撫中漸漸回神，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擔憂的眼神如春風般溫和，笑容里有淡淡的疲憊，潔白的襯衫在金色的陽光中映的他猶如初降凡塵的天使。

「閻夜溟……溟呢？」她看著他低喃，似乎有些不明狀況，紅腫的眼中猶有殘餘的淚光。

風怡的眼中閃過一抹擔憂：「做惡夢了？」

水菁菁獃獃地看他：「……怡學長？怎麼……會是你？」

「嗯，是我。」風怡輕輕點頭，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對她輕柔一笑，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憐惜和擔憂：「你覺得好點了嗎？」

「怡學長！」看著他關懷的眼神，水菁菁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和傷痛，猛地撲到他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乖！」風怡眼裡的光芒在碎裂，他輕撫著她頭頂：「哭吧，哭出來會舒服一點。」

「學，學長，溟他……沒有死，他一定不會死的，他……他那麼厲害……不會死，他說過，要，要……保護我，不會，他不會死……一定不會……」水菁菁哭泣著，哽咽著，滾燙的淚水將風怡的衣衫哭濕了一大片。

風怡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她，聽著她的喃喃自語。

良久，

她才抽泣著抬起頭。

朦朧的眼光撞上他的，只覺得他此刻的眼神亮的出奇，她突然有一瞬間的心慌。

她推開他，有些慌忙的躲開他的眼神。

風怡的臉上浮現可疑的暈紅，不自然地站起身，輕道：「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氣氛有些尷尬，水菁菁抹著眼淚胡亂點頭。

前方響起的腳步聲，她抬頭，風怡修長的背影，在晨光的陰暗中拉出長長的影子，她突然感覺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

她刻意忽視心中奇異的感覺，恍然間，她想起了剛才的那個夢。

「不想離開你……」

她死死的咬緊嘴唇，夢裡的閻夜溟那麼憂傷，那麼絕望，他說不想離開她，難道他真的

不，不會的，不會的！

突如其來的恐懼壓得她幾乎不能呼吸，她慌忙搖頭掃去壓抑的心痛，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忙抬頭打量四周。

周圍的清雅的格調，慢慢使她的心情平復下來。

這是風怡的卧室？

她抬頭，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帶著他淡淡的體味，就像他身上散發出的春風的清香。

一束陽光照進來，

澄凈的空間透著明亮的橙黃。

這裡的一切清雅美觀，簡潔大方。一張書桌，一個高高地書架，書架上堆滿了書。可能是經常翻閱的關係，那些書上看起來沒有一點灰塵。

書架旁邊是個很大的落地窗，窗戶打開了一點，明黃的窗帘被風吹得飄起，隱約可以看見窗外碧綠的大樹，枝葉迎風舞動，有著清晨特有的清新。

她揉揉腫痛的眼睛,深深呼吸，起身走到書桌前。

桌子上有一本白色封皮的日記，日記旁邊金色的鋼筆蓋忘記蓋上，看來在她醒來之前，他正在寫日記。

她幫他把筆蓋蓋上放到日記旁邊，轉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書，還未翻開，就見書里飄落出一張紙條。

「這是什麼？」她彎腰撿起，他的字像他的人一樣清雅宜人。

她怔住！

吃驚地發現上面滿滿地寫的都是她的名字。

她的臉「轟」地燙起來，像是燙手一般，她急忙將紙條夾進去，把書放回原位。剛收拾完，風怡就打開門走了進來。

「看什麼呢？先喝點粥吧，你睡了那麼久，喝點粥可以減少飢餓感，空腹吃正餐對胃不好,等會我再給你做點其它吃的。」

風怡的笑容依舊那麼漂亮，說真的，她從來沒有見過笑的這麼溫和漂亮的人，不同於銀聖浩和閻夜溟，他的笑容似乎融化世間的一切邪惡，溫柔的讓所有人忍不住地心疼。

「哦，好，好的！」她心裡有些慌亂，悶頭應著跟著他走出去。

「學長，你家真大！」

出了卧室，水菁菁驚訝地掃視樓下寬敞的客廳。

「嗯。」

風怡沒有回頭，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憂傷.

「……很大，也很空。」

「很空？」水菁菁皺眉，看起來傢具什麼的都精緻昂貴，怎麼會空呢。但轉眼看了看，邊下樓梯又問道：「學長，你爸爸媽媽不在家嗎？」

風怡突然停住腳步，害得她差點撞到他背上。她奇怪地盯著他僵直的背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開口了。

「自從懂事起，我就是一個人了……這些財產是父母去世的時候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他的聲音里有一種難以言諭的傷痛。

「學長，你……你是說你是孤兒？可我從來沒有聽別人說過！」水菁菁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風怡回頭對她一笑，笑容漂亮的讓她的心都碎了：「習慣了，就感覺沒有什麼了。」

「你從小就是一個人過的嗎？」

「嗯！」他還是笑著，然後轉身面對著她站著。

「一個人守著這大大的房子？」

「嗯！」他的笑容柔軟的可以融化一切！

「你晚上不怕嗎？」她平視著站在下一台階上的風怡。

「……怕。」

他笑，

笑容里有說不出的憂傷苦澀：「……很怕，小時候一到晚上，就一個人躲在卧室，將卧室的門反鎖上，不敢出去，也不敢關燈，一直坐到地上等天亮……」

「笨學長，其實你很難過對嗎？這麼難過你為什麼還要笑呢？你不會哭嗎？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啊！」水菁菁哭著喊看著眼前笑的一連溫柔的少年。

風怡看著她的眼睛笑，窗外的陽光從他的側面照過來，讓他的笑容像鍍了金光一樣耀眼。

「為什麼要哭呢？人們覺得幸福就會笑，笑容會讓我覺得自己離幸福近一點……」

「笨蛋學長！」她淚眼朦朧地伸手將風怡高大的身軀摟進自己懷裡，以前一隻覺得風怡的笑容如春風般溫暖，但是現在卻發現，他絕美的笑容，竟孤單的如此憂傷！

風怡僵硬著身子伏在她嬌小的肩上，良久，反手環抱著她，眼底有滾燙的水光閃動，他輕輕地閉上眼睛。第一次嘗到了幸福的味道，他要把這種感覺收藏在心底……

原來，幸福也可以是眼淚的味道……

小米粥被細心地加了蜂蜜，清香撲鼻。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紫米粥，抬頭打量著一旁的風怡。他什麼時候知道她不喜歡吃糖的呢？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有話要說，但是想起剛才那張紙條，她突然又覺得有些無措和害怕。

「菁菁。」風怡開口，有些猶豫不決「……」

水菁菁抬頭看他，心裡有些緊張，她也不知道自己緊張什麼，但是在閻夜溟生死未卜的時候，她實在沒有心思想其它事情了，風怡的感情，她註定是要辜負的。

想到這裡，她突然有些心酸。

風怡，春風一樣美好善良的少年！他是應該幸福的啊！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力傷害他，那會遭到天遣的！可是，她不怕天遣，她害怕的是，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他如風般溫柔清爽的笑容……

但是她又覺得風怡應該不可能在這時候跟她說那些會讓她煩心的事，因為，他一直都是聰明的令人嫉妒，又貼心的讓人心疼的人。

「學長，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風怡看著她，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的掙扎。

「……菁菁……浩……他失明了。」

「哐！」

手中的勺子遽然落地，摔的四分五裂！

******

安靜的病房。

雪白的牆壁，潔白的床單，明亮的玻璃透進點點陽光。

床上的少年睡的很安靜，病床邊上，小玫子睜著眼睛安靜地趴在旁邊。

病房的門被推開，水菁菁和風怡走進來。

小玫子回頭，眼睛一亮：「菁菁姐姐！怡哥哥。」

風怡點頭淡笑：「你哥好些了嗎？今天吃過東西沒有？」

「嗯，媽媽回家去給哥哥煲雞湯，醫生說他很快就醒了。」小玫子點頭，轉頭看看銀聖浩，眼睛又紅了。

風怡擔憂地拍拍她的腦袋。

水菁菁走到她旁邊看著熟睡的少年，聲音微微顫抖：「你哥他……」

小玫子撲進她懷裡哭著仰頭看她，紅腫的眼睛濕漉漉的：「菁菁姐姐，我哥他失明了，他看不到了，嗚嗚……」

「能治好嗎？」

「醫生說，還要觀察一段時間，有可能是後腦受重擊，腦子裡有淤血，但是如果不能自然康復，只有動手術才有復明的希望。」

水菁菁鼻子酸澀的難受，輕輕推開她：「你不怪我嗎？是我害他成這樣的。」

小玫子看著她愣住！

「浩不這樣認為。」風怡回頭看著她。

走到病床前，水菁菁輕輕觸上他的眼睛。

他的睡顏平靜柔和，她從來沒看見過他這麼安靜祥和的樣子。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

他像個睡王子一樣好看。

晶瑩的手指顫抖著在他俊美的眼瞼上游移，大顆的淚珠落下，滴到銀聖浩蒼白的臉上。

銀聖浩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依然俊美，只是眸子里沒了往日的神采，瞳孔空洞而渙散。他伸出手在空中舞著：「菁菁，是你嗎？你沒受傷吧？菁菁？菁菁？」

水菁菁忙抹乾眼淚抓著他的手：「嗯，是我，我沒事，一點事也沒有！」

「那就好，沒事就好。」銀聖浩抓著她的手安靜下來：「別哭！」

「浩，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害你……」水菁菁趴在他手臂上哭的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

「別哭！」銀聖浩摸索著擦去她的眼淚，輕笑：「其實，失明沒什麼不好！」

「浩……」

「筱死了，我卻自欺欺人騙了自己這麼久，讓大家擔心，如果筱在天有靈也會傷心的吧！」銀聖浩垂下的睫毛擋住了他空洞的眼神：「我真是該死，筱活著的時候讓她擔心，她離開了，我還是惹些亂七八糟的事讓她擔心，你說，我是不是很混蛋？」

「浩學長……」水菁菁哭著握著他的手：「筱學姐那麼愛你，她不會怪你的，在筱學姐的心中，學長是最好的人！」

「我配嗎？」他笑的苦澀。

「學長……」

他隨即掩飾心中的痛楚，戲謔道：「對啊，記得剛認識的時候，你就罵過我混蛋了，看來你這笨丫頭還是有些先見之明的啊！」

「浩學長，對不起，對不起！」水菁菁哭得涕淚滿面。

「別為我的眼睛擔心或內疚，這讓我彌補了一些對筱的愧疚，現在我覺得很平靜，或許我應該謝謝你才對！」

「……」水菁菁眼淚不停的流下來。

銀聖浩拉起她的手，空洞的眼神落到她的方向笑道：「菁菁，對不起，我為這些日子對你造成的困擾道歉，閻夜溟那小子不錯，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喜歡你，以後由他保護你我也放心了。」

頓了頓，他側頭凝聽，疑惑道：「那小子怎麼沒陪你來嗎？」

她的哭泣僵在喉嚨里。

一陣撕裂般尖銳的劇痛讓她連呼吸困難起來。

「你們吵架了？」他握著水菁菁突然冰涼僵直的手有些擔心。

「……他……怎麼了？」

「菁菁姐姐，你怎麼了？」小玫子看著她突然變得慘白的臉，有些害怕。

風怡擔心地看著她。

水菁菁的指尖陷進肉里，她顫抖著唇角笑：「沒事，別擔心，我會找到他，我們會在一起。」她頓了頓：「一定會在一起！」

銀聖浩放鬆下來，笑道：「原來是離家出走了啊？真是個幼稚的傢伙！我突然有點擔心把你給他保護有沒有問題？」

水菁菁站起身，手伸進衣兜，緊緊握住包起來的幽戒碎片，出神的看向遠方：「他說，會用生命保護我……」

她默默起身往外走。

「而我，也會用生命來保護他……」

微微的聲音在醫院的走廊回蕩。

「就算保護不了……也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