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我打開門，他倆蜂擁而進。我爸說話算數，不打算再踹我了。他手裡拿了根皮帶，看來準備抽我。更狠！

電腦的屏保還在工作，金魚在水裡游來游去，水波蕩漾，水草漂移。

我說我知道我爸電腦屏保後面是什麼頁面。

廢話！什麼頁面誰都能猜出來，誰不知道你爸的電腦頁面永遠是股票！

可我知道都是什麼股票，還知道每隻股票虧損多少錢。

好！你說。老米！你讓小坤說，我看他到底弄什麼鬼。

我爸坐到電腦前，移動滑鼠，屏保消失，股票頁面出現。

說吧！你就說盈虧，一個字也別差，差一個字我抽懵你！

我爸把電腦扭了扭，面對著他，背對著我。真搞！凡人念頭，奈何不了酷神米老大。

如果我說對了呢？

少廢話！說！

我瞅了一眼我媽，她那樣子根本不指望我說出什麼真相，超絕望的模樣。她眼睛幾乎完全閉上，一心一意等著我爸抽懵我。唉！絕望中的女生超不可愛！

我說是張股票交易單。有三行藍色的數字。一行是中國寶安，一行是中國石油，一行是瀋陽機床。中國寶安盈虧-53192，中國石油盈虧-45107，瀋陽機床盈虧-71336。完了！

我爸愣住了，有些懵！我媽湊到跟前去看，也有些懵。

他倆對懵。

繼續！繼續看！繼續說！現在是什麼？

我知道他換了頁面。

一條曲線。

什麼曲線？

是紅綠小柱連在一起的那種曲線。

屏幕上有什麼字？

右上角寫著中國寶安000009。

現在是什麼？

另一個頁面，股吧，是股吧的頁面。

我爸轉過身來，超白衛生球眼睛盯牢我，很恐怖。我媽看看我，又看看我爸，然後走過來，抓住我肩膀，表情很複雜。古人說過，讓我歡喜讓我憂。

怎麼回事？快告訴媽。

我直覺危險已過，於是正式介紹我的五大酷神功夫。我說剛剛給你們演示的是透視功，這僅僅是五大酷神功的一種，除此之外我還能隱身、凌空、挪移、先知先覺……

說到凌空，我跳了起來，腦袋「咣」地撞到房頂。

說到挪移，我原地未動，就把皮帶從我爸手裡抽出來，扔到地上。我爸嚇得不知所措。

說到隱身，我頓時沒了。

我爸我媽在屋裡一頓亂翻，翻箱倒櫃，我爸甚至趴到床底下搜索。最後，他們在廚房找到我，餓極的我正在吃冰箱里最後一個麵包。

他們倆都傻了，我媽抱住我，不知是驚嚇還是驚喜，眼淚嘩嘩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是我爸穩重，他把我媽拽開，嚴肅地說：跟我說說你的先知先覺，怎麼回事？

我說：先知先覺的意思，就是事情還沒發生，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我爸：你給我先知一下中國寶安000009，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條曲線，紅綠小柱連在一起的那條曲線。

我想了30秒，說：中國寶安曲線里的小紅柱越來越多，最後全是紅的，曲線左低右高，右面越來越高。

我爸：瀋陽機床和中國石油呢？曲線什麼形狀？

小柱越來越綠，最後全是綠的，曲線左高右低，越來越低。爸！紅的好，還是綠的好？

我爸：綠多長時間？

不知道，我看不懂——

天佑吾兒！天佑吾兒！我媽滿臉淚水，淚水差不多能裝一桶了。她忘記了之前所有的懷疑和絕望，也忘記了我放學回來只吃過一個涼麵包。女生啊！能不能堅強點兒！

我說：媽！我餓了。

我媽：好！好！媽現在就給你做飯，想吃什麼？

我說：灣仔碼頭。

我媽：好！媽就去煮餃子，就好。

吃完飯，我們仨坐在客廳，坐到沙發上。他倆一邊一個，聽我講述我的成仙經歷。

我從兩張學生情況通知單講起，講到我跟蘇前輩的初次見面，講到我的寶貝手機，講到酷神湖，講到黑皮夾克，講到老馬的保險箱，一直講到孟曉夢的電話響起。

噢買尬！同樣的審問逼供也發生在孟曉夢家裡。

我不知道我二姨是怎麼發現孟曉夢在談戀愛的，也不知道我二姨用了什麼有效手段，逼迫孟曉夢坦白了與老徐的戀情。我二姨知道鄭天一，知道鄭天一的家境背景，所以一直鼓勵孟曉夢與鄭天一交往。

我二姨的理論很明確，女孩子考不考學不重要，有沒有工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個好老公，而找好老公就得從初中開始，年齡越大競爭越激烈。

我二姨說：沒看現在社會上那麼多剩女嗎，三十的四十的都有，那都是父母沒有好好替女兒把握方嚮導致的。我二姨對孟曉夢選擇鄭天一這事兒非常滿意，早早在單位廣而告之了，連她家門口的保安都知道孟曉夢與全市首富的兒子訂婚的消息。

所以，當我二姨聽說孟曉夢與鄭天一886的消息后，差點昏死過去，而當她聽說孟曉夢又有了新男友的時候，一顆心又提了上來：他爸是幹什麼的？他媽在哪兒上班？他家是高官還是有企業？家在哪兒住？是高尚小區嗎？房子多大？幾個衛生間？家庭景況怎麼樣？平時吃的穿的怎麼樣？上學有車送嗎？家裡有沒有請工人？

有些問題孟曉夢回答不上來，她不知道老徐他爸是幹什麼的、他媽在哪上班、他家是高官還是有廠子。和我一樣，孟曉夢只知道老徐親媽去世了，他爸跟未婚後媽住一起，他跟奶奶住一起，住學校附近一個非高尚小區，有兩間卧室一個客廳，一個衛生間，平時總吃白菜豆腐，上學沒車送，家裡沒請工人。

這些信息讓我二姨大怒，她不能容忍孟曉夢自甘墮落，更不能眼見女兒死到臨頭不去解救。她要全力阻止。

孟曉夢也大怒，聲稱自己除了老徐，誰也不要，寧可斷絕母女關係，也要跟老徐交往。古人說過，烏龜看綠豆，甲魚吃秤砣。

真沒想到我二姨親自調教的孟曉夢如此剛烈，看來老徐用情很有一套。我二姨盛怒之下把老徐送給孟曉夢的玉鏈摔在地上，散落四周。孟曉夢一邊流淚，一邊彎腰去撿。我二姨說：看見沒有，這就是你以後的生活寫照，只能拿那些仿玉的塑料球當寶貝。

兩人僵持不下。我二姨想出一條毒計：去老徐家看看，如果湊合，她就不管閑事；如果說不過去，兩人必須一刀兩斷。孟曉夢不同意，說丟不起人，大家才初中，僅僅是交往而已，又不是結婚，幹嗎那麼正式。可我二姨不同意，我二姨威脅說如果孟曉夢不帶她去老徐家，她就去學校，去找班主任或者王校長，干預孟曉夢的早戀問題。

孟曉夢最怕這招，只好給我打電話求助，讓我幫她選擇兩條丟人路當中的一條，一是帶她媽我二姨去老徐家丟人，一是由著我二姨去學校丟人。

我這頭基本脫離險情。我爸我媽不錯眼珠地看著我，眼神里全是仰慕之情，尤其我爸，寸步不離我。我接孟曉夢電話時，他就站在我身邊，一會兒摸摸我肩膀，一會兒摸摸我頭髮。噢買尬！兩位長輩對我竟然orz。

噢買尬！這感覺，難以形容！

我把腰板挺直，以米老大的身份從容地對孟曉夢說：

我二姨沒瘋掉吧？你跟老徐僅僅交往而已，又不是談婚論嫁！

孟曉夢：我跟我媽說了，可她不聽，非要丟我的臉不可。

我說：看來，你只好帶她去老徐家了。星期天去吧，星期天

下午沒課。你跟我二姨說，我開帕卡去接她。當然，我要參加。

孟曉夢後來告訴我，她嗷嗷願意我參加。她希望我在她媽到老徐家無理取鬧時幫助老徐避免尷尬。事後證明，我去很必要。事後還證明，無論是老徐奶奶還是老徐，都覺得我去相當必要。

我跟孟曉夢談完，跟我二姨接著談。

我二姨對我支持她去老徐家裡視察表示滿意，然後詢問老徐的背景情況。我說二姨，老徐家裡的情況我不很清楚呢。

他爸是做什麼的？

沒聽老徐說過，不像有工作。

他媽呢？

他媽肯定沒工作。他媽早死了。他現在有個后媽。

他爸跟后媽有孩子嗎？

有吧！老徐好象說過，他爸跟后媽有個小孩，幾歲的樣子。

不行，我看算了。我不去了，周一我直接去學校，曉夢必須中斷跟那個姓徐的往來。他倆分不開的話，我就乾脆給曉夢轉學。哼！平時什麼事情我都能順著她、慣著她，只有這一件事情不行，必須聽我的。這是一輩子的大事。

二姨！你那麼急幹嗎？先去看看再決定不晚。跟你說二姨，平時我跟老徐在一起，總是我花他錢，我感覺他從來沒缺過錢。萬一他是個有錢人呢？為了曉夢你也別急啊！

我這話說到我二姨心裡去了，她看問題一直很金錢，因此決定周日下午去老徐家視察一番再說。

我一放下電話，就趕緊給老徐打電話，告訴他我二姨的計劃，讓他跟徐奶奶準備一下。

老徐挺高興，說沒問題，說歡迎相親，說相親意味著孟曉夢跟他算是八字有一撇了。

你B型血啊你？幼稚！你根本不了解我二姨。

晚上臨睡前，我突然想，林佳的父母會不會像我二姨那樣勢利？不會的，我敢肯定。天底下像我二姨那樣的人估計就一個，就是我二姨自己。明天得跟老徐好好研究研究對策。今天太累了，又挨踹，又挨審，我得睡了。我還未成年呢！

有人輕輕敲門。我說：媽！什麼事兒？

開門的是我爸……史上從未有過的事兒。他謙虛地問：兒子！你能給爸先知一下包頭鋼鐵嗎？

我說能。

我想了30秒，說：紅柱越來越多，曲線是左低右高。

太好了！好兒子！快睡吧。明兒一早見！

夜裡，我做夢了。我夢見我與孔繁怡約會，在一個小樹林里。我正準備與她接我人生的初吻，我二姨駕到。我二姨把孔繁怡拉走，然後拿拖把打我，嘴裡不喘氣地罵著我流氓、混蛋、佔便宜、不得好報一類。我想給她展示我的酷神功，卻始終發不了功。我突然想起她不是孔繁怡的媽媽，沒有資格管我……我停止躲閃，準備跟她好好理論一番。沒想到這時背後有人猛踹我一腳，是我爸，看上去他相當憤怒，手裡拎著皮帶追打我，嘴裡罵罵咧咧，流氓、混蛋、佔便宜、不得好報一類。

然後我就醒了。我想我真是背運，最背的背運，夢裡還遭到兩個長輩的追殺，不知道這是什麼預兆，難道跟老徐有關？

事實上老徐沒我緊張。

自從有了帕卡，接送老徐、高爾、孟曉夢和林佳上學的任務就自然落到我肩上，他們四個超享受，一路指指點點，彷彿我是他們的專職司機。我的帕卡讓我掙足面子，無論接誰，無論路途長短，它的速度都可以用一眨眼來形容。

這天，他們四個人的神情都很超常。

老徐超常開心，一上車，就把右手食指與中指v按在左胸口，看來情況很high。老徐說：奶奶說沒問題，歡迎孟曉夢她媽來做客，一切都o了。

我說你還是小心點好，你有沒有跟奶奶說我二姨是個很更年很金錢的女人，無比難搞？

說了，我奶奶說沒問題，她能拿下。

孟曉夢對自己媽媽的了解顯然比較透徹。

她超常憂傷，很無助地上了車，一付極度絕望隨時要自殺的表情，這讓老徐肉腸全斷。他守在孟曉夢身邊，沒完沒了地勸慰，說奶奶都安排好了，沒問題。孟曉夢說你不了解我媽，她什麼噁心的話都能說出來，什麼噁心的事情都能做出來，我的臉讓她丟盡了。但最讓人心裡不安的是，我媽這次去，不僅是丟我臉，肯定還沒安好心。

我發現孟曉夢跟老徐戀愛后明顯變了，立場觀點都很正義，不再像過去那麼勢利。夜！近米者赤，估計都是我的影響。好表姐！沒給我米老大丟臉。

該接林佳了。她穿著一件白色小褂，長發飄飄地站在路邊，裝模做樣地跟大夥打了下招呼，然後颼地躥上副駕駛的座位，怕誰搶了去似的，本性難移。不過，她的長發好香，眉毛好像比過去細了，眼神也比過去溫柔了。

我的意思是，林佳超常漂亮。她歪著腦袋瓜看著我，又不知羞恥地幫我正了正帽子，說：嗯！戴上我的棒球帽后，老米果然比過去帥多了。要繼續努力啊！別辜負同志們的期望啊！

臭丫頭！居然用長輩口吻。但我又能說什麼呢，這丫頭雖然在歷史上踢斷過我的腓骨，但畢竟幫我成功找到發功咒語和我的酷神盲點，分明是我的幸運星。其實我過去一直在留心，因為蘇前輩提醒過我，每一個酷神都有自己的盲點，要早找早規避，但我就是沒想到我的盲點是百會穴怕毒太陽。只要毒太陽一曬，我就功力盡失，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了。我就說么，那次大雨中，我越戰越勇是有原因的。

哎！早該想到啊，酷神湖裡泡出來的我，不可能怕雨，只能怕陽光。看來，我以後要一直戴著林佳的帽子了。其實，我心裡超想跟她表達一下謝意，但這太搞，我是說我在表達感情方面其實很低能，本來心裡最想說的話是林佳！謝謝你。認識你真好！以後我會好好對你，不惹你生氣，也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可我最終說出來的卻是：

鋪子！知道我為什麼戴了你的帽子不覺得大么？因為你大頭呀！

林佳露出本相，在車裡對我就是一腳。我很想接招，但是帕卡太快，轉眼就到了高爾家。

沒時間對付林佳了，高爾正愁眉苦臉地等在路邊，表情超悲哀，勝過孟曉夢。噢買尬！一定是他家裡出了什麼大事情。

我下了車：怎麼了高爾？

老徐、林佳、孟曉夢一起下車圍攏過來。

沒怎麼著，早晨起來就這樣，我媽說可能是氣壓低的原因。

高爾上了車，坐在老徐身邊，心事重重。

老徐說：哎，高爾！你不是為我發愁吧？我奶奶能擺平。

嗯！

林佳說：高爾！是不是屠格涅有非禮你？

鋪子！小心我的鐵拳！高爾揮了下拳頭。

車到學校。

在很多人的目送下，孟曉夢和林佳高調下車，手拉著手往八班走。我拽住高爾，相當嚴肅地問：怎麼回事？

高爾說：沒什麼，氣壓低，感覺胸口很悶。

我說得了高爾！我們還是不是九段弟兄？心裡有話不說，不夠意。

老徐說對呀！有什麼事情說出來。你過去從不這樣。咱們幾個還有什麼事情不能搞定！

我立在高爾面前，那架勢是你不說，我就沒完。

老徐立在高爾另一側，相當配合。

我說我數三個數，你就得把鬧心事兒說出來，否則，我們分道揚鑣。1——2——

老徐：2.1——2.2——2.3——2.4——2.5——2.6——2.7——2.8——2.9——

高爾：老徐！如果我也喜歡孟曉夢，你說怎麼辦？

老徐的臉刷地白了，半天沒吭聲。

我能聽見老徐心跳。

我說：那還不好辦，問問孟曉夢喜歡誰不就得了。孟曉夢喜歡誰就是誰，就這麼簡單。

老徐鬆了一口氣，說：是啊！孟曉夢喜歡誰就是誰。孟曉夢知道你喜歡她嗎？真搞，你喜歡孟曉夢？這太酷厲。過去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高爾：要是孟曉夢搞不清楚自己喜歡誰呢？

我說：那更好辦了，你跟老徐公平競爭，誰贏了，孟曉夢就是誰的。

說完這話，我感覺自己把表姐賣了。

老徐的臉又白了，

高爾：老徐！即使孟曉夢知道自己喜歡誰，比如喜歡你，我是不是也可以公平競爭？

老徐：當然，有種你就來，但我認為你會輸得很囧。

高爾：未必！老米！你的態度呢？

我說：當然，他倆不是沒結婚么，任何人都有資格競爭，這是最公的公平。孟曉夢要不是我表姐，我也會競爭的，她的確夠酷。

高爾說：好！既然你倆都表態了，我就鄭重宣布：對不起了，老米！我也喜歡孔繁怡。

我糊塗了。

我說高爾你真搞，你喜歡孔繁怡關我什麼事？還「也」，噢買尬！你不會以為我也喜歡那個山東丫頭吧？

高爾：你不是說孔繁怡是梵谷最漂亮的女生嗎！你向來一見漂亮女生就起色心的。

我說哈！你B型血啊你？孔繁怡的確漂亮，那又怎樣？拜託！這並不證明我要跟她交往啊！

高爾：但是……

老徐：但是老米喜歡林佳，高爾你B型血啊你？

我說：你胡說什麼啊，老徐！

老徐：老米！你敢說你不喜歡林佳？你要不喜歡，可是有人喜歡。

我說：誰？敢！

老徐：八班的沈明，狼幫的，追林佳追了一百多年了。

我說：他不想活了！

高爾：可是，老米收拾完黑道大哥回來，孔繁怡還和他熱烈擁抱呢，抱得嗷嗷熟練，看上去可不是一次兩次了，關係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