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維安原本以為自己要到畢業的時候才可以回到B市,她在宿舍的時候時常想家,每當她收到姑姑寄過來的東西,總能想起很多童年的事情,不夠美好,可卻難得天真。
沒有美滿的過去,所以才對現在的生活抱有希望,卻發現原來從來不是上帝的寵兒。
夜裡被凍得睡不著的時候,維安就會偷偷策劃在放假的時候跑回去,可惜她知道自己還沒有讓人滿意的創作,沒有優秀的成績,她沒有回到起點的立場,也沒有能力去證明姑姑照顧自己是值得的。
才剛剛二十歲的年紀,維安卻想象過很多榮歸故里的場景,每一種都像遙不可及的夢,只是她從未想過,真的再見到B市的時候,她眼中的景象已經不再清晰。
瀾城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維安低著頭只背了一個雙肩背包等在站台上。
姑姑來接她,忽然看到她無神的雙眼和頭上的傷口,兩個人都愣了好一會兒,已經生出白髮來的長輩快步跑過來一把抱住她,瞬間哭得止不住。維安不能讓親人緊張,只說自己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滑下去摔傷的。
而後她只能默不作聲跟著姑姑一起回B市去,坐了冗長的火車,從帶著春寒的城市回到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地方。
青春真的就像一場沒有目的地的旅程,開始與結束都毫無預兆。
當維安真正站在B市的站台的時候,她才發現一切沒有想象中那麼安慰。
維安抬眼茫然地看向周圍,這才確定世界之大,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被她劃分為歸屬。
沒有眼鏡,她看不清身邊人的表情,所有曾經想念過的建築都讓人覺得陌生,所有行人空洞的表情都讓她覺得害怕,可是最終,維安還是不得不選擇關上手機,把一切都拋在身後那座城裡,不再去詢問答案。
既然已經做了逃兵,她也只有這一條路有勇氣走下去了。
B市的氣溫暖和很多,像是瀾城的夏。
她努力微笑和姑姑聊些平常的話,說到氣溫,她第一個反應卻在心裡想起了宋書銘,她臉上努力笑得平常,和姑姑說,「還是B市好,瀾城的溫度很極端。冷得時候讓人受不了,熱起來又悶得喘不過氣。」
心裡卻很想哭。
家的溫度就像屬於宋書銘的溫度,安全,介乎冷暖之間的平靜。
可他卻讓她也無法面對。
維安被姑姑拉著坐上公車回家,靠著車窗,前方反光鏡投來的強烈日光讓她受不了,只能抬手遮住眼睛,車上的滾動新聞一直在談論聯豐集團總裁受審的事情。
她被迫聽了很久,雖然聽不太懂那些事,但大概明白好像是喬家的人竟然上訴成功了。
車上兩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剛剛買菜回來,聽到新聞覺得有意思,靠著扶手一邊算菜價一邊聊,「這種事胳膊擰不過大腿,哪個大集團上邊沒點人照應啊?說倒還真能倒了?」
「就是的,本來都出判決結果了……」
姑姑坐在她身後的座位上,忽然拉著她的手塞過來一袋糖炒栗子,像維安小時候那樣,搓搓她的臉蛋說,「我都忘了,剛才在火車站外邊給你買的,趕緊趁熱吃了。我知道你總想著這個,每次我都說給你寄點過去,你姑父卻攔著說容易壞,黏在一塊寄過去也長蟲了。」
維安手裡緊緊攥著那一袋子溫熱的糖炒栗子,好聞的香氣盡在眼前,她卻不敢說什麼了。
姑姑似乎也意識到了,停了一會兒又拍拍她的肩膀說,「沒事,我都說了,孩子受了點傷,請假回家養好再回去,你姑父看見了也不能怪你」
她默默地點頭,在姑姑催促下才捨得伸手剝開栗子,熟悉的味道讓人懷念,遺忘了很久之後再想起,維安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爭氣了,每個人都會走出舊有的生活,讓自己活得更好,她卻每次都在倒退。
那些栗子吃得如鯁在喉,從來沒有這樣難過,像那些討人厭的陽光一樣,對維安今後而言,它們只能代表一片模糊不清的回憶。
她一連一個星期都呆在家裡。
維安因為傷勢通知學校方面算作休學,回了家就躲在房間里不出去,姑父看到她第一眼就已經沉著臉不說話了,她更沒有立場多說。
每次晚飯的時候屋門外都傳來一陣嘲諷,「你怎麼不問問她為什麼弄成這樣?她一個女孩子,好好的怎麼可能摔成這副德行,還給你打電話?肯定是被人打了心虛!」
姑姑小聲地勸阻,可姑父卻越想越來氣,終於在今天忍不住,使勁敲維安的房門,非要把她拉出去,三個人站著當面說清楚。
姑姑家在舊式的老樓里,房子的天花板很低,幾乎讓人透不過氣。
「你這頭上的傷是怎麼弄得?剛開學為什麼不回去上課,躲回來算怎麼回事?」
她姑姑在一旁一個勁地沖維安使眼色,示意讓她別說話。
姑父敲著桌邊更不高興了,順勢想起來,冷哼了一聲又對維安說,「你真和你爸一模一樣!他扔下一家爛攤子出去喝酒找女人,你現在也一樣!是不是在外邊惹了事?沒處躲才給你姑姑打電話的?」說完他回身又和維安的姑姑吵,「我早就說過,這孩子有娘生沒娘養,你管她幹嗎!現在好了,萬一哪天她惹出亂七八糟的人找上家門,我看你怎麼應付!」
維安突然抬頭,盯著姑父不做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