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人千面的少年(2)

【2】

紫魔芋的家是公共廁所？

公共廁所是紫魔芋的家？

呃，雖然這個廁所屬於市裡數一數二的公共廁所，但也不至於有人會把公廁當成自己的家啊？

星期一早上，我滿腦子還是關於昨晚震驚發現的疑惑，怎麼也無法相信那座公共廁所會是紫魔芋的家！唯一的解釋就是……紫魔芋他說謊。

可是為什麼呢？紫魔芋他為什麼要對我說謊呢？我又不是他的敵人，也不會像那個老乞丐一樣，向他來追債，對我說謊完全沒必要啊！

「紅日，你在發什麼呆啊？全校師生大會就要開始了，快點吧！」就在我困惑不已的時候，冰藍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抓起我的手就往操場跑去，「剛才班主任已經過去了，要是在他點名的時候我們還沒到，肯定又要嘮叨個沒完了。」

「班主任已經過去了？」我一聽，趕緊和冰藍一起朝操場跑去，開玩笑，誰不知道整個高一年級，就屬我們班主任最嚴厲，無論是出勤還是值日，每樣都要求我們班比別的班級做得好。所以，他是絕對不願意看到自己班的學生在全校師生大會上遲到的。

偌大的操場上，以班級為單位，全校一千多名師生整整齊齊地排隊站立著，聽著講台上的校長大人一周一次的訓導。

「各位同學，下面我給大家介紹又從約拿中學轉學過來的一位特優生，紫魔芋同學！」長篇的訓導結束后，校長大人拿著麥克風，神情激動地大聲宣布。

什麼？特優生紫魔芋？

和全班同學一起站立在台下正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校長訓話的我，突然被一個熟悉的名字給吸引了——紫魔芋？

我驚訝地抬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上講台，身上穿著的依然是魔女V從我家買走的山寨LV外套，一張瓜子臉上，巨大的黑框眼鏡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顯得特別扎眼。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剛從約拿中學轉學到本校的紫魔芋，希望以後能夠和大家在這麼美麗的校園內一起學習生活。」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紫魔芋站在講台上，朝著台下微微鞠躬。

「什麼啊，還以為從約拿中學轉來什麼帥哥呢？原來是一隻四眼青蛙啊！」冰藍的聲音在我旁邊細細地響起，一副很失望的樣子，「不過想想也是，像約拿那種到處都是尖子生的學校，出來的當然都是書獃子！」

呃……

我轉頭，乾乾地扯扯嘴角，看向好友：「冰藍，就算人家的形象不是很，呃，好看，但是也不能說他是四眼青蛙吧？」

雖然紫魔芋對我說了謊，讓我很生氣，但是聽到他被好友這麼說，我心裡仍舊掠過一絲絲不舒服，因為我看過紫魔芋的真實長相，和四眼青蛙可是一點親戚關係都沒有。

「說四眼青蛙還算是客氣了呢，對吧，小青？」冰藍拍拍另一個同學。

「對啊，紅日，你看他的那副眼鏡，古板得就像上個世紀的爺爺們用過的，一戴上去，說他是四眼青蛙真的已經很含蓄了！不信，你看下四周同學的眼神，你就知道其他人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了。」一邊的小青，損起人來更是不遺餘力。

說人家是四眼青蛙，竟然還是含蓄？

我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小青，然後再轉頭看一眼四周，發現每個抬頭看向紫魔芋的同學，眼裡竟然真的幾乎無一例外地都帶著「怎麼來了一隻四眼青蛙」的失落眼神。

不要吧，各位同學，你們這樣會不會把以貌取人表現得太明顯了呢？

「各位同學，其實……」就在全場一片輕聲地對紫魔芋的「四眼青蛙」造型不滿加不屑的私語時，台上的紫魔芋講話的聲音突然一頓。我抬頭，看到他微笑著，伸手慢慢地將臉上的眼鏡摘了下來，修長的手指似漫不經心般地掠過柔軟的頭髮。

柔順的黑髮在他手指的動作中乖順地向著腦後滑落，露出他瓜子臉上飽滿的額頭，沒了黑框眼鏡的遮擋，他那雙漂亮的眸子也全部顯露出來。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外貌，可以通過一兩個小動作，而前後帶給人這麼不同的印象。如果前一刻的紫魔芋還給人古板的「四眼青蛙」的感覺的話，那麼現在站在講台上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笑容的少年，美得簡直可以用傾國傾城來形容。

早就知道這小子長得可以同時讓男生和女生一起自卑的地步，但是每見一次，還是會忍不住震撼一次。

這小子，真是漂亮啊……我輕輕地嘆氣。

「呵呵呵……」台下響起一陣陣細細的抽氣聲，很明顯，有著這種感覺的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我的額頭快速地滑落一道道黑線，這真是個以貌取人的世界啊！

我看一眼身邊的冰藍和小青，這兩個丫頭除了張大眼睛，獃獃地看著紫魔芋外，已經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了。如果把這兩個丫頭此刻的表情畫成漫畫，我想她們的眼中一定滿滿都是紅色的愛心吧。

「各位同學，其實……」紫魔芋嘴角那若有似無的笑容一點點、慢慢地不斷誇大，說道，「我是西部貧困地區學校的志願工作者，一直以來，我都通過各種辦法賺錢和省錢，來資助那些貧困地區的學生。」

西，西部貧困地區學校的志願工作者……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總覺得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我彷彿看到紫魔芋的眼中閃過一絲絲得意的神情，就好像全校同學這前後的變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就連摘下眼鏡這齣戲也是他早已安排好的一般。

應該……不會吧？

對吧，應該不會，他不是還說自己是西部貧困地區學校的志願者嗎？一個志願幫助別人的人，怎麼可能會耍這樣無聊的心機呢！

我抬頭，繼續認真地聽紫魔芋講話。

「同學們，西部貧困地區的學生實在是太可憐了，雖然那邊一學期的學費只要一兩百塊錢，但是很多人卻交不出來。一兩百塊錢啊，對於我們來說，只是一件新衣服，一次周末遊樂園的玩耍，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卻可以換來一個學期的知識！」

一兩百塊錢，不就是我一個星期的零花錢嗎？可是卻可以用來支付西部學生一個學期的學費……嗚嗚嗚，那邊的學生也太可憐了！

我輕輕地擦擦眼角，想起之前看到紫魔芋為了一個中獎的瓶蓋和乞丐當街爭吵的時候，心裡還偷偷鄙視他的行為，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紫魔芋一定是為了貧困地區的那些孩子，才這麼節省的！

對比他的行為，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我，真的覺得很丟臉啊！

「各位同學，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希望大家都為貧困學生們盡一份力。只要省下一點點我們平時的零花錢，就可以幫助那邊的學生重新走進學校！」紫魔芋在台上聲情並茂地呼喚道，「現在，我就下台來向大家募捐，希望大家多多獻愛心，幫助下那些可憐的學生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紫魔芋的手中多了一個超大的包包，他拿著它，來到台下讓同學們現場捐起款來。

雖然星期一的師生大會突然轉變成這副情景，但是卻沒有人在意，所有人都被紫魔芋的話所感動。一兩百塊錢，對於每天都可以從爸媽那裡拿到不少零花錢的我們來說，並不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就是這筆錢，卻可以幫助那些因為貧困而失學的同齡人重新走進學校，這可比多吃幾頓KFC、多坐幾次摩天輪要有意義得多。

「紫魔芋同學，我要捐款！」

「還有我，我要捐100塊！」

「我也是我也是，我捐50塊。」

一時間，全校學生紛紛加入了捐款的熱潮中。大家把紫魔芋里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當然，中間也不缺趁機和他多說幾句話套近乎的女生。

我激動地把手伸向口袋，但是下一秒，整個人卻窘了……我，我，我好像連一分錢都沒有！為了給紫魔芋買正品LV的外套，我不但用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零花錢，還欠下了一大筆債。

「紫魔芋，是我啊，紅日，我是紅日！」雖然暫時沒有錢可以捐出來，但我還是排在捐款的隊伍中，只為了能夠和紫魔芋說上一兩句話，因為我很想問問他，那天晚上，為什麼要對我撒謊，說公共廁所是他的家。

「紅日？」原本以為這傢伙至少也會和自己點個頭，打聲招呼，結果他竟然只是一個淡淡地抬頭，高度近視的雙眼內一片茫然，說，「紅日是誰？」

什麼？不會吧，這才幾天時間，為什麼這傢伙就忘了我呢？

「魔芋，你忘記了嗎？幾天前，你和乞丐在街上爭奪一個中獎的瓶蓋，是我幫你拿到了那個瓶蓋，然後還帶你回我家洗澡吃飯，最後還送你回家的。」

「什麼乞丐、瓶蓋？這位同學，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怎麼會去你家洗澡吃飯呢？同學，如果你不捐款的話，那麼麻煩你讓開，不要妨礙其他同學獻愛心。」紫魔芋冷冷地說完，朝著我身後等待捐款的女生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意思很明顯——我該走了。

「我，我，我……」我張嘴，還想要繼續解釋。

「對啊，不願意捐錢獻愛心就算了，竟然還好意思和我們一起排隊，這丫頭不是故意來丟臉的吧？」身後的女生一臉不屑地說。

「哪裡是來丟臉的，分明是來和魔芋同學套近乎的，而且還是用這麼白痴的台詞，說什麼我們魔芋同學會和乞丐在路邊爭奪一個瓶蓋，哈哈哈……」有人跟著應和。

「是啊是啊，我最受不了花痴又白痴的同學，一天到晚只知道追帥哥，一點愛心都沒有，真是討厭！」另一道女聲跟著涼涼地響起，「對吧，魔芋同學？」

什麼跟什麼啊，本姑娘才不是花痴呢，真正的花痴是你們這群一看到紫魔芋就雙眼冒紅心的丫頭吧？而且我才不是不願捐款呢，我只是因為……我看一眼一邊的紫魔芋，雙手用力地抓著口袋……

我只是因為想送一份禮物給這傢伙，想讓他開心而已。

「對，對不起，我現在沒錢，要不等我明天，不，後天，不……反正等我有錢以後，我一定會來捐錢的。」我說道，想起欠下的債務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還清，所以雖然想捐錢，但是也不知道這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唉……

「連個捐錢的日子都說不出來，什麼啊！不想捐就不捐好了，幹嗎這麼虛偽？」人群中一陣噓聲。

「我哪有不想捐，我……」

「這位同學，請你沒事不要站在這裡礙大家的眼，好嗎？」在一陣陣噓聲中，紫魔芋開口，冷冷地說。

我的心，因為他的話，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紫魔芋，他也和大家一樣，把我想成那樣的女生了嗎？為什麼，他明明認識我的啊，他應該知道我不是那樣的女生的啊，他應該……

應該什麼呢？

看著紫魔芋微笑著和捐錢的同學說話的樣子，我只有傷心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