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three (3)

第14章 Chapter three (3)

第14章Chapterthree(3)

說完,兩個人又廝打起來。

胡為樂一邊反抗莫帆的拳腳,一邊保護自己可憐的鼻子,還要騰出嘴巴來沖我喊,他幾乎帶著哭聲,莫春,你以後別去賣唱了,你沒看到那些老男人色迷迷的眼神嗎?莫春,我和莫帆那天跟著你和麥樂去了酒吧,我們什麼都看到了。莫帆說,你把自己弄得跟黑山老妖一樣,莫帆說,那樣不像你!莫帆不願意看到別人調笑你,看輕你,莫帆說,他就是去偷去搶來養著你,也不要你去賣唱來供他讀書!

胡為樂說到這裡的時候,莫帆就張著嘴巴「啊啊」地哭了起來,揮起的拳頭再也落不下來了。

胡為樂繼續說,莫春,我給過莫帆錢的,但是他不要!如果,你覺得我的錢不是自己賺的,不夠資格養活你的話,那我胡為樂和莫帆就是去偷去搶,也不願意你去賣唱!我們今天打算偷一筆錢,然後合夥告訴你是撿到的,這樣你就不用去唱歌了。我們不願意你去唱歌……說完,胡為樂也執拗地掉淚了,他說,莫春,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歡你。

十七歲的胡為樂,說,莫春,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歡你!

在莫帆的面前,在這月光美好的晚上。

莫帆愣了,但是還在不住地哭泣,只是他很奇怪地看著胡為樂,他沒有想到自己身邊一直潛伏著一隻對自己姐姐「圖謀不軌」的狐朋。但是,胡為樂卻依舊倔強地仰著臉,哪怕淚流滿面。

也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那樣驕傲地倔強著!

我的心一下子痛得難以抑制,回頭看著莫帆單薄的小肩膀,和他張著嘴巴大哭時難看的樣子,眼睛酸澀腫脹。我輕輕地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到莫帆緊繃繃的小臉。他抬眼看了看我,哭得更厲害了。

在我的記憶中,莫帆,我親愛的小孩,你都是因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呢?

第一次,第一次是因為我搶了你手中的糖塊,你這麼歇斯底里地哭過,而且媽媽還為此揍過我。當然,轉身我又揍了你,而且怕你哭出聲音被大人聽到,我還把你的小肚兜塞到你的嘴巴里,你的小臉因為憋氣變得醬紫。那一次,我也差點失去了你,因為我的失誤,差點導致你的窒息休克。那一年,你才兩歲。

還有一次,就是於遠方,我們的父親,因為犯罪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的時候。在開始的日子裡,年紀小的你,因為突然失去了一個熟悉且寵愛自己的人,變得特別愛哭,整天整夜地哭。那一年,你五歲。那個時候,我學會了疼你、寵你。但是,也學會了稍有不如意就對你拳腳相加。因為,我總害怕,你也會變壞。

就在這一夜,在離派出所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我再次看到了莫帆如此哭泣的樣子。我的手輕輕地伸出來,輕輕地觸碰到了他的臉頰,然後,重重地落下。

一聲清亮的耳光聲后,胡為樂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我硬著聲音,咬了咬嘴唇,說,我給你這一巴掌,是讓你知道,偷東西的時候,怎麼可以笨到還戴著學生證呢!

其實,我只不過是想找一個借口,讓自己變得兇巴巴,不讓已經在眼底泛濫的眼淚落下來。

親愛的莫帆,親愛的小孩,你可知道嗎?

18就是我再珍惜,也留不住!

我帶莫帆和胡為樂去衛生所檢查了傷口,買了葯。看著莫帆的牙齒被胡為樂打掉后留下的黑洞,滿心惆悵。我想,怎麼我愛的人都這麼傷痕纍纍的呢?一如麥樂,一如莫帆。

還有白楚。

我寧願相信白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與半死不活的溪藍如此相依為命,也不要相信,他就是愛溪藍,愛到她是廢物他都視如珍寶。

我將莫帆送回學校,給他和胡為樂買了大堆的零食。莫帆張了張嘴巴,一直想跟我說點什麼,但是最終都憋在了肚子里。

胡為樂的鼻樑上貼滿雪白的紗布,像小型的富士山。他對我笑,說,「純潔」,你別擔心了,我們不會再惹麻煩了。還有,替我們問候麥樂姐哈,等我們月考完了,去找她玩。

我離開的時候,莫帆猶豫再三,才拉住我的衣襟。他的聲音,很小,很小。他說,姐,我一天吃兩頓也可以,一頓也可以,姐,你不要去酒吧了,那樣不好。說完,他的腦袋重重地低了下去,轉身,離開。

我啞然地愣在原地很久,才回過神來,回到學校。

一個人走在風裡,就像一張紙,隨時會想,會不會有那麼一陣風吹來,讓我找不到自己原有的方向呢?是不是真的是這樣,有時候,我們比紙還要單薄,還要沒有力量?

回到寢室,我並沒有見到麥樂,所以我就安靜地靠在床邊,聽校園裡的廣播。那個男聲很清澈,清澈得就像泉水,就像白楚的眼睛。

我喜歡白楚的眼睛,喜歡他的手指,喜歡他皺眉時的樣子。確切地說,我喜歡他的一切。是的,他的一切。當然,他的溪藍除外。

麥樂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圓滿的月亮,讓我想起紀戎歌的朋友張志創那隻被莫帆打成滿月的眼睛。

麥樂是沉默的,所以我也不敢跟她說話,生怕打擾到她。其實,我很想回到曾經。這個時候,我肯定會張牙舞爪地告訴她,哎呀,紀戎歌有個蠻帥的朋友哎,叫張志創,是個小警察哥哥呢。我想,麥樂肯定也會張牙舞爪地蹦起來,哎呀!長痔瘡?我靠,他們一家是不是也太有文化了呢?

可是,這不是曾經。所以,我只能安靜地看著麥樂,看著她咕嘟咕嘟地喝水。

那天夜裡,月亮掛滿半個窗邊,麥樂一直安靜地躺在床上,眼淚在她眼中一遍一遍地濕潤,然後乾涸,再濕潤,再乾涸。

第二天是周末,陽光發瘋一樣照在玻璃窗上,影影暗暗地一路下來,千瘡百孔的模樣。那天,麥樂一直在抽煙,我的視線中,除了她迷濛的眼眸就是她吐出的煙圈。她一會兒給自己泡一杯很濃的咖啡,一會兒跑下樓去拎一瓶啤酒仰臉飲盡。

我握住她的手,我說,麥樂,你瘋了嗎?這樣做對小孩不好的!

麥樂沖我笑笑,眼睛里透著薄涼的悲哀,說,反正是留不住的,就是我再珍惜,也留不住!莫春你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你還給我在這裡唧唧歪歪地提!你真不是好鳥!你真不是什麼好鳥!然後她傻了一樣地喃喃,反正留不住的,反正要拋棄的,反正沒人管他的死活!沒人管他會不會健康!莫春,我留不下他的,莫春……

我眼睜睜地看她這麼做,看著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哭。他們說,人孤獨無助的時候,抱住自己的膝蓋,會有抱住整個世界的感覺。當時的麥樂,是在試圖抱住一個世界嗎?冰冷的、無助的世界。

半天後,我拉起麥樂。我說,你告訴我,他是誰!我綁了他去跟你領結婚證!就是我剁碎了他,也把他剁成一張結婚證!老娘不活了,老娘也要讓你把小孩留住!

麥樂抬頭看看我,一巴掌推在我腦袋上,說,莫春,你個傻瓜!你真是個傻瓜!天下怎麼有你這樣的傻瓜?!

說完,她就抱著我狠命地哭。

麥樂的不穩定情緒一直持續到中午,在此期間,我一直試圖跟她說些什麼,來分散她的注意力,要她好過一些。

我跟她講紀戎歌和張志創在派出所被莫帆打得滿眼青紫。麥樂就張張嘴巴說,哦,可惜了紀戎歌這麼好看的男人。

我跟她講,胡為樂那高挺秀氣的鼻子被打折了。我說,真可惜啊,那麼好看的一個小男孩。

麥樂眼珠都不眨一下地說,莫春,我覺得胡為樂對你有意思哎。

她這句話直接把我噎死了。我心想,算了,我幸虧沒說動物園的那隻河馬生了一隻小河馬。那麼她肯定也會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地對我說,莫春,我覺得那隻小河馬是母河馬為你而生的。

但是,突然,我發現自己有些掩耳盜鈴。胡為樂確實說過:莫春,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歡你。

哦。就當我不知道好了。

最後,說得太累了,我們彼此在陽光下依靠著彼此,安靜地坐著。麥樂說,莫春,我餓了。

於是我就傻乎乎地跑下樓,去餐廳給麥樂挑她喜歡的飯菜。我一邊在路上狂奔,一邊心心念念對自己說,莫春,你一定要保護到麥樂,你一定要!

可是,等我拎著熱呼呼的飯菜回到寢室時,卻已尋不見麥樂的影子了。

19鮮血一樣的顏色!

我四處尋找麥樂,我以為她會去酒吧或者歌舞廳放縱自己。但是現在這個時間,大中午的,那些場所肯定是大門緊閉。

我給白楚打電話,我一邊流淚一邊說,我說白楚,我找不到麥樂了!你快來啊。這倒不是因為我多麼想在白楚面前表現嬌弱,而是,麥樂是那個可以讓我的心瞬間抽疼的人。

我以為白楚會說,莫春,你好好找找,我得照顧溪藍,我離不開。

我都想好了,如果他這樣對我說的話,我會直接對他吼,讓你的溪藍見鬼去吧!姑奶奶早就盼望她死了!如果她死了,我就賣身去做道場!

可是,白楚沒有拿溪藍做借口,而是沉了一下聲音,問我,麥樂什麼時候不見了的?莫春,你現在在哪裡?我這就去找你!你別哭好不好?別哭。

這是白楚給我的第二次的暖。

第一次,是三年前那副毛皮手套,這個陌生男子給我的最溫暖的笑。

第二次,是今天。他居然為我的朋友而焦灼,為我的眼淚而擔心,他會這樣地為我揪心,他說,莫春,你別哭,別哭好不好?

那麼,親愛的白楚,我是不是可以當作,在你的內心裡,始終有那麼一個地方是屬於我的,哪怕只有那麼小小的一點?然而就因為這一點點,就可以讓我有繼續喜歡你的勇氣和動力。

白楚出現的時候,我的眼淚流得更多了。

白楚心疼地看了看我,伸手試圖將我擁入懷裡,但是卻在手掌落在我肩膀上的時候遲疑了。是的,他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可以陪著生病發燒的我,呆坐一天一夜的白楚,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在冰冷的冬季摘下圍巾圍到我脖子上的白楚。現在的白楚,是別人的男子。

哪怕他眼底的溫柔再濃,臉上心疼的表情再生動,他都是別人的男子,是那個叫做溪藍的女子的男子,而不是我的,不是喜歡了他這麼多年的我的。

白楚輕輕地抬手,擦掉我臉上的淚水,聲音有些低沉,他說,莫春,別難過了,我們會找到麥樂的!

可是,我和白楚一直找了一個下午,都不曾見到麥樂的影子。

正當我和白楚陷入迷茫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開始蜷縮,連平常伶俐的大舌頭也開始蜷縮,「小車男」紀戎歌的電話既嚴肅又活潑地打了進來。

他在電話那端氣急敗壞地說,於莫春!趕快來將你朋友拖走!這個女孩現在估計是瘋了!瘋了!

我急忙將舌頭揪出來拉直了問,紀戎歌,是麥樂嗎!她現在在哪兒啊?

紀戎歌的聲音滿是懊惱,說,是她。還是在老地方,火鳳凰!

我和白楚什麼話都沒說,就直接飛車到火鳳凰。我想,紀戎歌怎麼就這麼神通廣大呢?為什麼對於和我有關聯的人,他總能在第一時間給我報上情報來呢?從莫帆到麥樂。難道他是傳說中的未卜先知?

總不可能是他暗戀上我了吧?

灰姑娘的傳說不是沒有,但是,何以有幸降到我頭上啊?

我是那種買十個蘋果會買到八個爛的,一個長蟲子的,另一個不爛不長蟲子但是卻是酸不拉唧的主兒。

白楚在開車,很無意地問了我一句,莫春,那個,紀戎歌是誰?

我就絮絮叨叨給他介紹了半天,還解釋了半天。介紹的是這個人是如何的玉樹臨風、家財萬貫,解釋的是我對這樣的男人是多麼的毫無興趣,我對我自己最初喜歡的人是多麼忠貞不渝。就在我差點要說出「這個人就是你白楚」的時候,白楚的手機響了起來。醫院裡的來電,說是溪藍的病情出現了反覆,要家屬趕緊回醫院。

白楚的手有些抖動,最後,他重重地合上手機,加快車速,將我送到火鳳凰。他說,莫春,咱趕快找到麥樂,我還得回去看溪藍,她的身體出現了很大的不適……

我暗自竊喜,卻也滿腹惆悵。我很小聲地問,溪藍不會出事吧?別看我低眉順眼的,其實我巴不得她出事!

哎,我果真是這樣不可救藥的惡毒嗎?

白楚看了看我,搖搖頭,嘆氣,不會的!

在火鳳凰門前見到走來走去的紀戎歌的時候,白楚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很輕微的皺,淡淡的,隨即散了開來,無影無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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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那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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