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啤酒三千毫升、水果拼盤！再要一瓶可樂和豬排蓋澆飯！」剛在角落裡的桌子上坐下，坐在對面的東英這傢伙就開始一邊大聲地點著東西，一邊對那個漂亮的服務生小姐亂放電了。而那位小姐好像覺得東英挺有意思的，站在旁邊微笑地聽著。「服務生姐姐，你真的是就算用五十億都買不來的珍貴女生呢。」「是嗎？謝謝你的誇獎哦。」「我說的都是真的！啊，解釋一下，對面坐著的這個女生並不是我的戀人，如果用兩個人簡單說明的話，她是我的奴隸。」「哦，是這樣啊。」服務生小姐甜甜地沖東英笑著。「不過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權嘛，所以我買到她的價格就只能保密啦。」「那也對。」聽了東英的話，那個長得像李英愛的服務員女生用鄙視的眼神掃了我一眼以後，又向著那個小魔鬼燦爛地一笑，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我帶著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的心情瞪著東英那小子，他卻漫不經心地對上我殺人的眼神。哼，轉過臉去不看他。「怎麼，害羞啦？」那小子自作多情地說道。「神經病。」送個大大的白眼給你！「可還沒到十二點呢啊！」「我的心好痛啊！好痛！！」我絕望地大叫。「是啊，如果我是你應該也會這樣吧。理解理解。」現在的我好想念、懷念、思念在寅啊。冰冷的手指、生氣時決然轉身離去的殘忍的樣子、還有寒冷的季節里安靜地擁我入懷的奇妙感覺……這一切的一切，在我面對東英這個小魔頭的時候愈發懷念起來。這種悲傷和受傷的感覺讓我鬱悶地舉起眼前滿滿的酒杯，一飲而盡。看見我這麼豪邁地灌酒，東英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喂，五百塊，你就這麼難過嗎？」「那是當然的吧！任誰都會心情不好吧！你也讓人家把你用五百塊錢賣了試試看啊！」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真是滿心委屈啊。「我的人生里才不會發生這麼悲慘的事情呢。」東英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說道。聽了這句話，更加鬱悶的我又舉了第二杯酒。不過還沒等我喝呢，這個小魔頭卻一把搶過我手裡的杯子，放到了他自己的嘴邊。「幹嗎，難道連酒都不給我喝嗎？」我這下更委屈了。「一下子喝那麼多會拉肚子的！」「我、我難道真的只值五百塊嗎？」「你是我用五百塊買來的，當然就只值五百塊啊。」這小子居然還敢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好，我就是五百塊行了吧！被好朋友搶走交往了一年多的男朋友，然後用了三年的時間苦學跆拳道，就為了有一天可以報仇……」說道這兒，我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嗯，然後呢？」這傢伙倒是聽得好像還挺津津有味的。「仇非但沒報了，還狼狽地被甩了第二次。在加上今天在朋友的學校里扮男生還上台耍寶，結果被妹妹的朋友用五百塊錢買回來。我真是天下第一無可救藥的超級大傻瓜。」「聽起來還真是挺可憐的。」「臭小子，你話里就不能帶點兒人情味兒嗎？」「人情味兒是什麼味啊？」「算了，跟你這種人我還浪費口水幹什麼呀。」真不知道我剛才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還對這個小魔頭心存幻想。我想就算是鴨子都可以上架了，這個傢伙也不可能說出我想聽的話吧。就著心裡湧上來的苦澀，我又將第二杯黃湯灌下了肚。對面的小魔頭朝我噗嗤一笑，這次卻沒有阻攔。無意識的我伸手從左邊口袋裡拿出剩下的一根香煙，手指用力滑開了打火機。「不行！」金東英突然大吼一聲，一把搶走了我手裡的香煙。我被他這麼大的反應嚇得愣在了當場，茫然地看著他不由分說地把那根香煙撅成三段扔在了地上。「你這是在幹嗎呀！」嗚嗚嗚～我僅存的餘糧……「我們說好十二點之前你都要聽我的，所以不許抽。」他的語氣里不容置疑。「也對，反正我只值五百塊嘛，有什麼資格抽煙呢。」不用問，他的下一句話一定會這麼說，還不如我自動自覺說出來的好，這樣心裡受到的打擊還能小點兒。「酒也不許喝了。」「那我幹什麼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幹嗎要叫我出來嘛！」臭小子，你還登鼻子上臉了。「我可不想看見你喝多了耍酒瘋。還有，我既然用五百塊把姐姐買了下來，就希望能看見你謙遜的樣子。」「嗚嗚嗚～壞傢伙。」於是，苦命的我剛嘗了個啤酒的味道就被剝奪了喝酒的權利，只能迷迷濛蒙地趴在桌子上看著東英那個小魔頭一杯接一杯喝得開心了。「你就是因為這個樣子才會被男朋友討厭的吧。」喝就喝你的吧，還不忘記打擊我。「嗚嗚～把在寅叫來吧。」提到男朋友，我的傷心事又來了。「怎麼能把那個後腦勺被我打了一巴掌的傢伙叫來嘛，難道你想看見我尷尬的樣子嗎？」「在寅啊、在寅。」我雙手胡亂地在桌面上揮動著，卻沒想到不小心抓住了東英的手腕子。「您別誤會，是這個女生偷偷抓住我的！」東英突然大聲地跟不知道什麼人解釋著。「在寅啊。」傷心的我哪還管得了那麼多，繼續抓著使勁地搖晃著。「娜英小姐看著呢，趕緊放開啦！」「呵呵，是啊，反正我只值五百塊嘛，五百塊。」我無力地將雙手從桌子上拿了下來，緊接著，又一桶三千毫升的啤酒擺上了桌面。我獃獃地看著東英繼續一杯一杯地喝著，可是他的樣子為什麼看起來有些悲傷呢？該悲傷的人不應該是我才對嘛。猛地，突然回過神來的我趕忙看了看手錶，期待著能使我解脫的十二點的鐘聲響起。而就在此時，酒吧里突然大聲地響起了快節奏的旋律。就算是雨天也毫無睡意，這種時候真的好想你，淚水也會一起湧上心頭……就算是雨天也毫無睡意，這種時候真的好想你，淚水也會一起湧上心頭……說是命中注定也好，說是灑狗血的肥皂劇劇情也罷，這首歌正是在在寅離開我的三年間我聽得最多的那首歌。就在我因為這熟悉的旋律再次在耳邊響起，而眼前閃爍淚光的時候，跳進視線里的指向11點59分的時鐘讓我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彩。啊哈哈～這下你死定了。正當我盤算著等到了十二點我要怎麼收拾這個傢伙的時候，東英卻抬起頭直盯盯地看著我說道：「別抽煙了。」「只要再過一分鐘，我就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管他說什麼，現在我的腦子裡只有這一件事。「抽煙對身體不好，真的不好。」這小子有些神志不清地叨嘮著。「十、九、八、七……」「我也已經戒掉了。」「六、五、四……」不聽不聽，我繼續數。「是啊，早就應該這樣啊。」「三、二……」「……」「一！」哐！金東英的頭與桌面正面接觸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坐在隔壁桌的中年夫婦聽見動靜，深鎖著眉頭直直地看著我。等一下，大家是不是誤會了，不是我，這可不是我打的呀！我只不過剛剛舉起右拳，那傢伙就已經是這樣了。萬分委屈的我用手指碰了碰那小魔頭的腦袋，不，修正一下措辭的話，應該是我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腦袋才對。湊近了一看，他眼角處掛著的幾顆晶瑩的淚水彷彿在對我說：「我哭了，我的心好痛哦。」而我的心不由得也跟著不舒服起來，鼻子酸酸的，竟然有眼淚流了下來。這狀況發生的太突然了，讓我有些不敢相信。但此時的東英卻真的趴在桌子上不住地哭著。「殷尚啊，殷尚。」他把臉埋進膝蓋里，用顫抖的聲音叫著一個人的名字，一個我多希望是我聽錯了的名字。我原以為他已經忘記了，昨天也好、今天也好，那麼活蹦亂跳的樣子讓我以為他早就已經忘掉他、忘掉那件事了，讓我以為他不過是一個神經大條的傢伙。但是這個大男生，正呼喚著兩年前離開這個世界的朋友的名字，像個七歲的小孩子一樣嗚嗚地哭著，哭得那麼傷心、哭得那麼動情，好像整個世界都隨之離開了似的。「我原本已經戒酒了，因為只要一喝酒，那傢伙笑著的臉就會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他哽咽著說道。「殷尚在天上一定過得很好，就連江純現在也生氣勃勃地生活著呢，不是嘛！所以你在這兒哭什麼勁兒啊，快點兒把眼淚擦了！」總不能兩個人都失去理智吧，我故作冷靜地勸慰著。「沒了……殷尚沒了。」他像沒聽見我的話似的，自言自語繼續說道。「別再說了！趕緊走吧，我再不回家的話又要挨打了！」為了改變這沉悶的氣氛，我拿起賬單和書包站起身準備走。可是東英卻像是愛上了這張桌子似的，依舊把臉貼在桌面上不停地低語著：「雖然我這麼想他，可是卻找不到他。我的好哥們兒殷尚他不在家啊……」「殷尚他怎麼不在家呢！他明明在天上好好生活著啊！你趕緊給我起來啦！起來！」「我起不來了。」「為什麼起不來啊？！」「困……我好睏哦。」「真是……你這傢伙是瘋了嗎！你要是在這兒睡了，讓我把你怎麼辦啊！」我話都還沒說完呢，這傢伙就閉上了眼睛，腦袋朝桌子上倒了下去。這真是讓人汗顏的狀況啊，這傢伙一定是想把人逼瘋。在這兒就睡著了，究竟要我拿他怎麼辦吶。我今天真是喪到家了。算了，不管怎麼樣，先把賬結了再說吧。「一共是四萬五千元。可是……您沒關係嗎？」結賬的時候服務員對我說道。「什麼啊！」「沒有什麼，只是……您的朋友好像睡著了。」「我當然知道他睡著了，我會自己處理的，不勞你操心！」我本來就心裡不爽，這位長得像李英愛的服務員自然就成為炮灰嘍。嗒、嗒、嗒、嗒！我一肚子火氣，重新走回東英的身邊，看著神志不清的傢伙，我懷著認命的心情把書包往肩膀上一挎，然後把東英背了起來。「嗯……好硬的石頭啊……大石頭……」雙手抓著我腦袋的那傢伙不住地嘟囔著。「等你醒了咱們再算總賬！」除了家裡親戚們的那些小鬼之外，這是我背過的第一個男人了。我的這一舉動引來酒吧里人們的紛紛議論。「天哪，你看那個男人好大力哦～超帥氣的，對不對？還背自己的朋友耶。」這句話傳進我耳朵里的時候，我的心臟感到了莫大的挫折感，這是我這一天中第二次被當做男生了。我一口氣衝出了烏煙瘴氣的酒吧。「五百塊，我看上你了！」背上的傢伙很不安分地大叫著。「啊！你不要動的頭啦！放手！給我放手！」計程車站。涼爽的晚風吹得臉痒痒的，周圍都是醉在酒精里、醉在愛情里的大學生們。為了不讓大家發現我們這個奇怪的組合，我小心翼翼地藏在紅色的郵筒後面。「快點兒告訴我你家地址啦，臭小子！」我對著舒服的扒在我背上的傢伙喊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和姓～」「你再這樣我就把你扔在這兒走人啦！」「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啊～」不知道這傢伙是真醉了還是故意跟我作對，怎麼連哼哼的歌詞都這麼氣人呢。「這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死。你先給我下來！」我簡直被這個傢伙氣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郵筒下面（其實是扔下來的），開始在他的書包和兜里找他的學生證。哎～不得不承認我這個人的頭腦真不是一般的好啊，這種時候還能想起來寫著家庭住址的學生證，呵呵～儘管我知道從身邊經過的人們紛紛用「這人是不是強盜啊」的眼神看著我，但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講，知道這小子住什麼地方才是頭等大事，於是繼續努力翻著安穩的坐在地上的傢伙的褲子口袋。「哥～哥啊～」「你把學生證塞哪兒去了？！身份證呢？身份證！」「鬼呀！」這小子非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還指著我的臉大叫著。「哎呀，你把屁股抬起來啦！」發現跟這個人說話簡直是浪費口水，我決定還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吧。「好～累～哦～」「你還好意思說這話，我才累呢好不好！」「殷尚來了。」這小子又開始說胡話了。「你就不能換個話題嗎？真是！」「臭小子，在天堂里和天使們玩兒的那麼開心嗎？都不知道早點兒回來看看我。你這該死的傢伙！」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對我說的，但是突然的，我連避開的時間都沒有，他就一把把我抱在了懷裡，從他臉頰上留下的淚水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媽呀，他的這一舉動可真是嚇了我一大跳，我慌忙想要伸手推開他，但抱著我的雙臂卻加重了力道。「好久不見、真的好久不見了。我過得好辛苦，你呢？過得好嗎？你在那邊過得很開心吧？我卻是快要累死了呢。」感覺到自己的脈搏跳動得越來越快了，這也許是三年來都沒有過男生抱過我的關係吧，兩頰的熱度不可思議地燃燒了起來。我知道周圍已經開始聚集看熱鬧的人群了，但這傢伙心臟跳動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進了我的心裡。可就在這時……「江雲，你在這兒幹嗎呢！」「啊！美子！」帶著那個叫什麼誦怡的女生出現在我旁邊的美子，發現我此時的狀況后不由得慢慢往後退去。不要啊～事情不是像你們所看到的這樣的！我不要被誤會呀～真是太可怕了～！「李江雲，你這丫頭！你去哪兒呀！」「……」把大聲呼喊著的美子和誦怡拋在身後，頭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儘管我承認東英那淚流滿面地樣子讓我很心動，但是跟一個比我小三歲的男生，而且這個男生還是我親妹妹的朋友在大街上相擁，然後還被我的朋友撞個正著這件事讓我無顏到無可復加。於是，我今天也只剩下逃跑這條路可以走了。就像這幾年來經常發生在我身上的戲碼那樣，再一次留下美麗的背影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