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他竟敢不到機場,長發束成馬尾的少女恨恨地走下機場大巴。推著行李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法國耶!設計天堂耶!除了食宿要自己解決這一點外,一切都夠美好。嗚……爸媽說不會給她一個子兒,她就只有勤工儉學了。這些都還算了,可他卻沒來送她!剛踏出國門就這樣,以後還怎麼保證他們感情的維繫?這混小子到底在想什麼?百無聊賴中,夏溫藍在露天的咖啡館找個位子坐下。咖啡裊裊的煙縷中,有人坐到了她對面。她懶得抬頭,一徑垂首冥思苦想。
「Bonjour,mademoiselle,commentallenzvous?」
帶笑的純正法語飄進耳朵。好像在問候,誰管他什麼意思,不用想也知道是搭訕。不過他的口氣就好像她是個老朋友似的。懶得理他,浪漫得過火的法國男人。一大束嫩粉色的薔薇,用蕾絲花邊的厚紙紮得笑靨動人。嚇!為搭訕不惜血本。少說有80朵,看上去嬌艷欲滴,她想摸一摸。
「AreyouKoreanorJapanese?」
改英文了?可她就不能是中國人嗎?
「難道你是中國人?」
這聲音……她猛地抬頭,看見對面穿淺紫色外衣的黑髮男孩不慌不忙地單手托腮,笑眯眯的。
「找到了嗎,兒子?」一個風衣墨鏡裝扮的都會女郎匆匆趕來,「啊,好久不見了。喔,你果然是女孩子,扎辮子比較卡吐依。」
「綠川,」姬宮舞名讓她這麼叫的,「你不是在拍戲嗎?還有你,轉向另一人,「你不來送我,怎麼跑來巴黎了?」神出鬼沒的,她要敲破他的頭。
「因為要搭上一班飛機來接你。」他無所謂地聳肩,把花塞進她懷裡,染她一身甜香。
「你可是學生會國際關係部部長,飛巴黎很容易的。」
原來如此,雖然他給她驚喜的手段有點損……她還是大人大量地原諒他了。
「先聽我說,我一會兒還要去趕第四場,」姬宮舞名打著STOP的手勢,「我兒子就拜託你了。」她深深鞠躬,「他從小就沒受過我什麼關心,回日本念高中生活糜爛夜不歸宿也沒人管他,這是我身為母親的失職。我想以後我也無法彌補,只有靠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對待』我這個14歲就迫不及待拋棄了處男身份的小寶貝,拜託!」
「媽咪……」你……你是我親生母親嗎?
14歲呀……夏溫藍陰惻惻地冷笑一聲。好小子,怪不得做什麼都得心應手遊刃有餘。
「小藍!」他要哭了,「千萬別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老賬當真……」
「我不介意。」她笑得很溫柔。
「那就好。」他怎麼有點脊背發涼。
「呵呵,那我也就放心了……」
姬宮舞名迅速消失。
夏溫藍放下咖啡起身,葉可淇忙不迭地結賬,獻殷勤地把所有大包小裹全攬了過來,像個小跟班,「我在旅館訂過房了,以後再幫你租公寓。」
夏溫藍在某一繁忙的街頭停步轉身,直視他倒映著萬千幻彩卻仍舊黑得晶瑩的眼睛,「以前,你為什麼一直不說喜歡我?」
「……」他撓撓頭,臂上掛著旅行包。彷彿下定了決心,他一閉眼睛,「那那那……那是因為我以前說得都反胃了。」
她狠掃他一腳,「花心大蘿蔔!」早想罵了!
「冤枉啊!」他委屈,「我以為你知道嘛!可是後來我不是也說了?」
「那還不是你以為自己要掛了,立個遺囑才好不容易吐出來的。」
「還說我?我還沒追究你冒充你哥哥騙我的事呢……」他說得心虛。
「我是為了倒追你!」纖巧的小手拎過他耳朵,一陣暴吼,他嚇得緊緊閉了嘴,做一隻蚌。
「那你到底是不是Gay?」
「開玩笑!這叫苦肉計,為了躲開女生我才萬不得已的。畢竟同性戀還是少數的。」
「你該不會因為被女生強吻受到刺激了吧?」
「嗯?沒有啊,我的初吻是和你。」
「騙誰呀?你敢說在日本時沒吻過女生?」
不是沒吻過,可在7歲之前沒有呀。不算嬰兒時期和媽咪,他純潔的firstkiss是和她——壞了,讓她知道他就是綠川羽音,他會死得很慘,「那次強吻我閃得快,她沒吻到。」轉移話題。
「那好,不追究這些了,回到剛才的話題。」夏溫藍的心情很好。什……什麼話題?
她笑得很詭詐,讓他有不好的預感,「賞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現在說愛我。」
「你早就知道了還要我說……」
「你不說?」
「好好好,」他嚇得直點頭,「我又不是不愛你……」
「不許用雙重否定。」
「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嘛……」
「反問也不行。」
「那,」他認輸,「我愛……你。」
「喊出來。」
啊?!
「你是不是不想,嗯?」
算了豁出去吧,反正是中文,外國人聽不懂,「我——愛——你!行了吧?」
無視形形色色的驚愕表情。
「用十種外語各喊一遍。注意,同時含情脈脈地凝視我。」
莫非天要亡他?
「別裝了,至少英法日語你會,在聖心你選修了義大利語。還有……廁所里那本《世界情話大全》是誰的?」
某個初冬的傍晚,巴黎市區一個繁華街口,一個背著山一樣大包,拎著一堆旅行袋的漂亮亞裔男孩,眼淚汪汪地用不同的語言表達同一種感情,雖然他表達的感情和他的表情極度不和諧,讓人不禁把目光移到他面前趾高氣揚的辮子女孩身上。女孩正得意地在笑。
嗚嗚嗚……他總算見識到她的狠辣無情了,他再也不敢瞞她任何事了。不對!
她還不知道他早在高中時就認識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盜康斯坦丁——和她共用同一個父親的暴力傢伙;她還不知道他就是當年那個裝深沉的小孩綠川羽音;他是現在總被誤讀成游吟的蒙面歌手Yuyin;她還不知道她自己以為藝高膽大的扮裝計劃,其實是一種傻傻地把自己送上門的可憐行為。看來他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番外篇——和你在一起
日本
「綠川小姐請放心,胎兒目前狀況很好。」
長發垂胸,脂粉未施的素顏上架著一副細黑框眼鏡的年輕女子略一點頭,白得幾乎看得見血管的纖秀小手撫上微微凸起的小腹。甜蜜的笑綻在柔軟的唇角,一絲淡淡的滄桑無人察覺地一掠而過。
「勞煩石原醫生了。」
女子柔順地起身鞠躬,背起學生氣十足的雙肩書包,轉身走出診室,沒入傍晚清冷的醫院走廊。
女子——不,應該叫女孩走進暫住的小屋,打了個呵欠,隨性脫掉鞋,扯下平光眼鏡,把自己拋進柔軟的小床。
「呀!不行。」
女孩誠惶誠恐地慢慢爬起來,試探地拍拍肚子。
「沒事吧?」
那語氣彷彿在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商量不要把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告訴爸媽。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即將成為一個生命的母親的時候,她嚇了一跳。這怎麼可能嘛?!她也還是個孩子而已。3個月前阿彩嬸嬸還在埋怨她又把床單弄髒了。
「多大的姑娘了。」阿彩嬸嬸拿著去污劑在床單上噴來噴去,「下次記好日子,別又一臉什麼都不知道的起床讓我給你收拾爛攤子。這麼糊塗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好嘛好嘛。」留著烏黑額發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地在歐巴桑的胖臉上啾了一下。
「便當在那裡,別又忘了拿。」阿彩依舊板著臉,「還有,別忘了去和老爺夫人說再見。」
伸手勾走便當盒,「BYE!阿彩嬸嬸。」
女孩揉揉眼睛。有點想阿彩嬸嬸了。
嘻,要是她知道自己懷孕了會怎樣?
「快快快,你快給我躺下,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吃奇怪的東西!」阿彩嬸嬸叉腰大叫。
「晴水小姐,」阿彩嬸嬸心痛至極,「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告訴阿彩,是誰的孩子?」阿彩嬸嬸柔聲安慰,「沒事的,別怕。有老爺和夫人在,不會讓小姐吃虧的。讓少爺們剝了那個傢伙的皮!沒事,不會有人知道的,小姐以後還能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什麼時候咱們去醫院,把這個孩子打掉……」
女孩撇了撇嘴,滿足地摸摸肚皮。沒什麼動靜,肚子里的那個東西還沒到用武力來宣告自己存在的時候。
家裡……早跟他們沒什麼聯繫了。
那麼……他呢?
在小冰箱里找到一盒核桃冰淇淋,抱著一個企鵝抱枕,她獃獃地蜷在窗前,凝望遠處的繁華夜色。
說不想他是騙人的。跟他在一起真的好快樂。他帶她去冒險,在流彈四射里抱她坐在旋轉木馬上悠閑地讀詩,全然不管背後舉起的柳葉刀;他若無其事地蹲下給她系芭蕾舞鞋;他同樣可以和她光著腳踩爆300個辛辛苦苦吹好的氣球,或者在KFC里用憂鬱眼神電暈她,然後搶走她手上的聖代……她最喜歡看他睡死了的樣子,好像比她更像小孩子。
她知道他並不是什麼白馬王子,他甚至不算個好人,他殘酷,乖張,暴戾,嗜血,討厭責任和束縛。可他是個好情人,他會對她溫柔,這足夠了。
她渴望的一切浪漫與驚險,他全能給她。是他,讓她從一個女孩,成長為一個女人。她不後悔遇見他,一點都不。她也不因分手怨恨他,因為她清楚,他們有截然不同的路。
但是,她留下他的孩子,這應該不算自私吧。
你要長得像你爹地那樣喔。她對肚子里的孩子說。不過,你一定要比他善良。媽咪要你做個可愛的小孩。
長大了……也不許變壞。
九個月後。
沒有開燈的小公寓里。
地上有一團白色在移動。
啪!
門被推開,黑暗中有人走了進來。沒有開燈,扎著兩條辮子,額前劉海梳向一側的少女關好門,疲憊地邁開步。
「小配角也這麼累哦……哇!什麼東西?」
少女被狠狠絆了一跤,正好摔在床上——屋子小也有好處。
她忙不迭地拉開燈。
「呼——嚇死人了,是你呀。」
俯下身去,她從地上托起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雛子阿姨來過了?下次要記得對她說謝謝哦。人家要上學呢,只能抽空來看你一會兒。」雛子是她的死黨。
可是……哪裡不對勁呢?
「你才幾個月?怎麼可能會爬了!」
她和他大眼瞪小眼。他瞪得她沒話可說……說不定這小子是個天才,做媽媽的驕傲地想。
架著嬰兒,她突生玩心,「嗚——嗚——我們來開飛機——」嬰兒咭咭呱呱地笑了。
少女用背帶把嬰兒綁坐在她的肚子上,捋起袖子紮起頭髮,開始履行作為一個母親的清掃職責。呵呵,她又發現了嬰兒的一個特點——可以用來做小暖包。氣喘吁吁地停下來之後,她才發現,那個小東西……睡著了。他是那麼幸福,感染得她也開始覺得幸福了。
軟軟的小手攀住她的手指,靜謐的睡顏上流淌著沉默的時光,絲絲縷縷斑斑點點地沉澱成一泓如鏡的湖水。有花瓣垂落,在湖面上淺淺滑開,微微柔化了漣漪的顏色。
整潔的歐式小別墅——
「這裡也有。」
4歲的小男孩盯著雜誌。
「連寢具都開始找她做廣告了。」小男孩繼續翻。一共找到3個,在一本小小的雜誌上。
搖了搖頭,他打算先自己煮點東西吃,看完那本家居雜誌,然後再去幼稚園。
某個上午——
「好了沒有?」
「來啦!」神秘小巫女姬宮舞名沒形象地跑出別墅,「等一下,媽咪去開車。」
小男孩悶悶地等著,順手打開大門走到路邊坐下,拔了根狗尾巴草一點點地揪碎。
咔嚓!咔嚓咔嚓!
一片白光閃耀,他不悅地眯起眼,低頭躲閃。
「小弟弟,請問你跟姬宮小姐是什麼關係?」
「請問你為什麼和她住在一起?」
「姬宮小姐是你的監護人嗎?」
七嘴八舌的八卦問題鋪天蓋地,閃光燈在此起彼伏,就算低著頭也看得到黑壓壓涌動的話筒。
「讓一下!請讓一下!」
姬宮舞名熄掉火,甩上車門,匆匆闖入記者群中抬臂不著痕迹地護住小小的男孩,擋下話筒和閃光燈。
「姬宮小姐,請您解釋一下好嗎?」
「你們長得有點像,請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紛雜的喧鬧中,小男孩淡淡一哂,靠向身邊並不高大卻溫暖的身體。
她怎麼回答?在事業剛剛闖出一片天空的待穩定期,她怎樣回答這樣一個問題?
「嗯,是這樣的。」平靜,低調,柔婉又純真的日本巫女淺淺斟酌了一番,「羽音是我弟弟,對,親弟弟。我們的父母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她沒什麼表情,彷彿是事情過去太久了,或是悲哀在心底太深了。
「父母雙亡是姬宮小姐踏足演藝圈的原因吧?」又有爆炸性新聞了!
「也可以這樣說。」她低頭看了小男孩一眼,「羽音還是個小孩子,我希望大家不要打擾他的生活,多謝了。」她深深鞠躬,然後不再理睬其他問題,在一片亂糟糟中帶著綠川羽音鑽入車中,一路絕塵而去。
「去河邊?或者去公園?野炊地點你來挑吧。」
沒有做聲。
「……生氣了么?」
小男孩扶了扶格子帽,「沒有。其實,媽咪沒有說我是撿來的,我已經很高興了。」
半晌,「如果外公外婆知道媽咪這麼說會怎樣?」
「不會怎樣的。」姬宮舞名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彈點,「除非他們還覺得不夠丟臉。」
綠川羽音背著書包一個人向家裡走去。下午3點的太陽還很燙,空氣中也浮動著某些令人不安的分子。
走到大門不遠處,他突然看見一輛不起眼的小車停在路邊,車裡鑽出幾個人,手裡捏著報紙和繩子,報紙里長長的傢伙……
他躲到樹叢里。
那幾個人翻過大門,進了他的家。今天……他咬了咬唇,媽咪休假,她說要好好睡一天的。
「喂,警察署嗎?我要報案。下午3點24分。」他靜靜地觀察別墅內的動靜,「佐枝區相樽南道春木町街11-30-9,4個男人,估計拿著刀或棒,還有繩子闖入一所別墅。對,應該是綁架。灰色舊本田,車牌是……」
掛上電話,他毫不猶豫地進入別墅。
真是老套死了。綠川羽音嫌惡地翻了一個白眼。
因為是6歲的小孩子,他沒有被綁起來,而是……被這個噁心的女人抱著揉來捏去。
靠!這女人戀童癖啊。
「你弟弟真是可愛呀。」長得楚楚動人的女人感嘆。
「你要我的經紀人送多少錢?」姬宮舞名被綁在椅子上,對兒子投以同情的目光。唉,寶貝,可憐你小小年紀就被性騷擾,嗚,媽咪救不了你。
放下可愛的小玩具,女人拿起一把壁紙刀欺近她。拾起一綹修剪得整齊的頭髮,故意狠狠地拉拽著,用刀一根根割斷。
「你搶了我多少戲?啊?日下部導演憑什麼選你當女一號?我形象比你符合多了,還比你努力10倍!青野監製的床我都爬上去了,日下部怎麼還堅持用你?!你跟他有一腿嗎?看不出來啊,『神秘純潔的平成巫女』!」
綠川羽音打了個呵欠,皺起眉頭。
「是你自己不行,東谷優紀。我只是做我分內的事而已。」
「我——不——管——」東谷優紀幼稚的捂耳大叫,精神在一瞬間有些迷離,但馬上又恢復了正常,「在等待贖金的時間裡,我們應該做些什麼才比較有意義。」
幾個眼神貪婪的灰衣男人走過來,東谷優紀拿出一部小型V8。
還真是老套路。
雖然這樣想,綠川羽音全身都繃緊了……他怎麼做?能做什麼?……警察怎麼還不來……
東谷優紀抱著他笑得十分開心,一揮手,「喂,健史,隨你們怎樣都行。記住把平成巫女慘遭蹂躪的全過程錄下來,一秒不差。她不是喜歡當女主角嗎?讓她一次當個夠。」孩子一般吃吃笑著,美麗的臉因復仇的快感而扭曲。
「多謝東谷小姐……我們不客氣了……」相同含義的笑聲回應她,一個男人已伸爪向姬宮舞名衣領……
「放開她。」
清冷的童音,幻覺一樣地響起。那幾個字恍如魔咒。
坐在東谷優紀腿上的小男孩——誰也不曾注意的小男孩,沒有繞過去偷偷幫人質解開繩子,也沒有從哪裡搞到一把手槍對準邪惡女王的太陽穴,甚至沒有哭喊著扑打綁匪。而是做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東谷優紀甚至以為她的新玩具只是想給她一個吻。
小男孩兩手環上她纖細美麗的脖子,唇湊上她頸側,位置不偏不倚。
「放開我姐姐。」
姐姐?姬宮舞名有些無奈,他還記得這些。
6歲的小男孩從女人下巴下面冷冷地盯著那幾個猥瑣的男人。目光斂起,白光森然一閃。
「放開她,不然我咬斷這女人的動脈,別逼我。」
「不!不許放!」東谷優紀甚至能感覺到血管在幼嫩的舌齒間滑動,一種無法抑制的驚悚震及全身。她彷彿是把一個小魔鬼抱在毫無防備的懷中,又好像指尖上的刺,只是那一點就讓她動彈不得。但她不可能放人,這種機會不可能再有了。
「東谷小姐……」
「不許放!繼續做你們的——啊——」
鮮血立即蜿蜒流下,沒有泉涌,那種方式甚至有些閑適和優雅。唇上,衣上,地上,綻開了一叢叢殘忍的罪惡之花。這麼多的血,在女人的肌膚上散發著奇異的流動的豐潤的光。
很美麗,卻如此的醜惡啊。
V8在地上摔碎,有人捂著嘴沖向大門。
幾步之遙,大門被踹開,「都不許動!警察!」
警察們終於眾望所歸地在事情發生后及時出現。
「誰?誰受傷了?救護車在外面!」
「再去刷一遍吧。」
輕巧的足音默默轉入浴室。
「你……確定只有牙碰到血了嗎?」
「……嗯。」
「那女人喜歡亂搞,說不定血里有HIV,你……」
吐掉最後一口水,「我沒事。」
看著那小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絨被裡,姬宮舞名倚在門邊,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好像……不該自私地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她沒辦法對他負起完整的責任……甚至……甚至沒辦法保護他。她讓他暴露在屬於成年人的世界里多久了?擠進他的被子里,她伸臂攬他在懷裡,以一種真正母親的方式。懷裡的小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媽咪陪你睡。」她試探著輕輕以指梳理他的細發。
「其實我很怕。」小男孩嘟囔了一聲。
「可我更怕……他們傷害媽咪。」
「對不起。」短暫的沉默中,一個念頭飛掠過她腦海。
「羽音,」她閉上眼睛,「媽咪送你去爹地那裡,好不好?」
他應該換一種生活了。至少,那裡有他的父親和兄姐,他會被很好地保護——兩年前他的父親知道了他的存在並要求他過去,當時就承諾過這點,但她沒有同意——他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沒有父親的小孩,她怕他不能健康地長大。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呵。
「羽音……想保護媽咪對不對?」
黑暗中,小男孩眼眸炯亮地抬頭望著她。
「但是又覺得沒有力量吧?」
他縮了縮肩。
「你今天這樣救了媽咪,媽咪知道你的想法。但這樣不是真正的力量喔。這種辦法……你也會擔心沒有用吧?而且,媽咪不希望你這樣傷害別人。」
「我不明白。」黑瞳中終於浮現出屬於幼兒的天真和困惑。
「真正的力量是,你可以不用這樣傷害別人就能救媽咪。」
「那……我是要去爹地那裡學習真正的力量嗎?」
「是的,」她點頭,「真正的力量也可以打壞人,羽音要不要去學?」
「好。」很乾脆地回答。
「睡著了嗎?」
「嗯?」
「答應媽咪一件事,你到那邊之後。」
「什麼?」睜開倦倦的眼睛。
「不要傷害別人,除非是為了保護對你很重要的人。」
「OK。」依舊很乾脆。
就這樣葉可淇的另一種人生開始展開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