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校園旅社

第五章 校園旅社

花羽芊:拍戲

早在花羽芊高一的時候,她的一個好朋友就語重心長地對她說:「羽芊,你這遲到的毛病一定得改,否則,你今後肯定要在這上面吃大苦頭。」她當時心悅誠服地點著頭。

今天是新劇開拍的第一天。花羽芊早晨從精貴公寓的寬大床上起來,拉開典雅飄窗的綠呢窗帘,溫暖陽光立即塗滿室內的每一寸角落。她從衣櫃里拿出被清潔阿姨洗好、熨好、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一個痛痛快快的清晨淋浴。然後她坐在歐式雕花的梳妝台前,一絲不苟地開始化妝——雖然進劇組后是要重新化妝的,但從來沒有哪個女演員素顏去拍戲。

上午10點,她開著自己的紅色跑車到達懷柔的拍攝基地,遲到了整整一個小時。

下車后,她花枝招展地站在路邊,望著眼前來來往往的穿梭人群,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招呼她。好不容易找到導演,她笑吟吟地走上前去,說:「導演,不好意思我遲到了,今天實在有點堵。」

那導演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和其他演員研究劇本。花羽芊急了,說:「我已經說了對不起了呀,您還要我怎麼辦呢?」

他「砰」的一聲,把劇本摔在桌子上,此時幾乎所有劇組人員都在附近,幾十道目光立刻欻欻地射過來。

「你以為你是誰啊?」這導演是那種天生洪亮的嗓子,聲音稍微高點就立刻有了村裡大喇叭的效果,「大牌遲到都沒有你這麼離譜的。美女,不要以為成功是那麼容易的。這裡是劇組,你是演員,這可不是你平時溫香軟玉高枕無憂的生活,有人寵著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如果吃不了苦,你就不要干這行,你就不要指望能出名!」

發脾氣的是一個名氣不大的青年男導演,但在這行混的時間已經不短,看了太多美貌女子被有錢金主托著步步成名的實例,不由得對這些花瓶女子骨子裡有種嫉恨。他看不起她們出賣身體出賣靈魂獲得名利,但他又惱恨著自己不能出賣身體出賣靈魂獲得名利。他恨她們省去了那麼多年沒房沒車的北漂生涯。她們縱使沒有出名生活卻早已優渥,而他曾過了多年睡地下室吃速食麵的赤貧日子。他時常憎惡自己與生俱來的性別。

訓完后,立刻有人在他身邊耳語了幾句什麼花羽芊是投資商介紹過來的之類。他當然不是不明白,可這股積攢了多年的無名火,發出來也是痛快。得罪就得罪了吧,他想,畢竟她還不是明星,而且有可能很快被老闆厭倦。

「好了,沒事了,大家散開,準備拍戲。」他最後說。

花羽芊從高中開始,跟同學朋友出去玩,就經常遲到。可是大家抱怨雖抱怨,都容忍了她。因為花羽芊的漂亮,所以人們總忽視她的這一缺點。等她的過程中雖忍不住埋怨,可每當看到她姍姍來遲的倩影和真誠的忙不迭的道歉,所有怨恨又都沒有了。

上大學后,追她的男生一開始有很多。每次約會的時候她也是越來越會遲到,因為那時學會化妝了,準備的時間更長。可是她發現,遲到得越久,男生就越把她當回事、越怕失去她,從此以後,她更加有恃無恐。

顧誠北也因為她姍姍來遲而感覺這個女孩不太一般,有點架子。

終於,這個惡性循環在今天,被一個陌生人徹底打破了。這件事後,花羽芊並沒有還嘴也並沒有向顧誠北告狀。從此以後,她開始分清場合才遲到。

美女被慣得太久,偶爾聽見個把惡言,才瞬間發現,那原來是普通人多年過慣的日子。

「顧總,給您安排的這個角色還滿意嗎?」助理在顧誠北20層的360°全景辦公室內,諂媚地問。

「比上次好吧?」顧誠北反問道。

「是的,這次戲份比上次多。女一號還是請明星來演?」

「唔。」

「其實這角色,推一個新人,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助理一眼,笑而不語。當然他知道有這麼一個機會,他是投資方難道他不曉得?一開始他想到了花羽芊,但最終還是不想太縱容她。他清楚地知道她想要什麼,只是他在猶豫要不要給她。想到這他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殘忍玩弄的快感,就像小時候捉弄逮來的蛐蛐。他喜歡看見一個生物在自己掌控之中掙扎蹦躂的樣子,極大地滿足了他作為男人的操控欲。他當然還沒有厭倦她。

夜裡,花羽芊聽見顧誠北起床穿衣的聲音。

每天晚上,他都會離去。

在釅釅的、寂寥無聲的夜裡,顧誠北毫不猶豫地起床,穿衣,離開身邊這具青春的軀體。他以為她睡著了。但她聽得見他車子發動的引擎聲,像古時絕塵而去的駿馬嘶叫,又一顆冷漠的負心,消失在無蹤的夜色。

他當然是喜歡她的,她知道。可是,喜歡大多可解釋為慾望,而不是愛。在凌晨的夜色中,花羽芊翻了一個身,側臉躺在柔軟的枕頭上,一滴液體,滑落在枕芯深處。

「我可以要任何女人。」顧誠北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想,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撫摸著他意識深處的一堆現金,鼓囊囊地凸現在人生的血脈中。他望著凌晨時分飽滿圓滑的月亮,暢快的路虎奔騰在京通快速的主路。

梅若霓:校園旅社

在任何一所大學周邊遊走,都會瞥見其自發衍生的校園旅社。簡陋依稀的環境,用紅漆隨便刷著「賓館」字樣。幽暗破舊的服務台,旅館老闆在洋鐵柵欄掏出一個拱形的小洞窗口后張張望望了多少年輕靈魂戰戰兢兢的幼稚慾望。身體的本性在這樣一種簡陋里初綻,自以為是的人性在這裡萌芽。多少女孩以為在此獻出的是真愛,可大多數人還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夢醒后的殘酷」。

上午11時,梅若霓站在這樣一家典型的「校園旅社」門口,目睹陸鋒囂和一個女孩從裡邊走出來。

所以說天意就是這麼巧合的東西,她早上剛剛從校電視台回來,領了一堆攝影器材所以打了一輛車。計程車在校門口停不了,於是繞到馬路對面一條比較偏僻的道上,她下車,走了幾步,恰巧路過這家賓館。

她看著陸鋒囂,呆住了。這個男人昨晚還在跟她賭咒發誓地說愛、說理想、說未來,現在就和另一個女孩現身賓館。難道他昨晚把她送到寢室樓下后就直奔這兒來?

「她是誰?」她聲音顫抖著問。

他臉上神色訕訕的,有種怪運氣不好的怨恨,嘴巴張了幾下,沒有發出聲來。

「我是他女朋友。」女孩冷笑著說。

梅若霓深吸一口氣,瞪大眼睛直視著陸鋒囂。

他站在空氣中,沒有否定。

「真的嗎?」想死的話她覺得只捅一刀不夠。

「算是吧。」他猶豫吞吐地說。

梅若霓瞬間覺得像有一隻手,把她的心生生地從胸腔里剜出來,然後在一個深不可測的山谷扔下去,一個勁兒地往下墜落,墜落,墜落,墜落……永遠沒有停歇下來的時候。

她轉身離開他們。他也沒有再追上來。

昭然若揭的選擇。

「你確定你現在沒有女朋友?」陸鋒囂第一次向梅若霓表白那天,她問道。

「沒有。」他斬釘截鐵。

「真的嗎?」她問。

「真的。」他說。

童瞳:錢

所有故事的最初,都可歸咎於一顆動蕩不安的心。

校園,午飯時分,自動提款機前排著一條取錢的長龍。對於一般大學生來說,取是大於存的,卡里一年四季飄著薄薄的寥落數字,而此刻,站在這條隊伍第二個人位置的童瞳,卻是要往卡里存錢的。前邊那個人終於取完了錢,她走上前去,眾目睽睽,從皮包內取出一萬塊錢,放進機器。轉身離開的時候眾人嫉羨的目光上上下下掃視著她。

兩年前,上大學面臨交學費的時候,她父親坐在書房的寫字檯前,身上穿的紡綢短袖襯衫已被汗濕透了,她祖母坐在他們家全盛時代留存下來的紅木沙發上,一下一下打著芭蕉葉做成的圓形扇子。他們沉吟不語。他們的沉吟不語使得18歲的童瞳覺得自己未來的路被蒙上了一層濃重的愁雲慘霧。

「你爸下崗了,我的退休工資又只有幾百塊。」査秀蘭首先打破沉默。她是懷寧査灣嫁到省城的精鑽女子,海子故鄉出來的也不全是詩人。生長在哼唱黃梅戲的長江中下游小城,有著安慶人特有的狡黠智慧。隨夫遷徙至合肥后成為官員背後的夫人,迎來送往長袖善舞什麼世面沒有見過,更何況對付一個她從小帶大的半大女娃。

18歲的童瞳心裡微縮的羞恥感再一次襲來。那種貧窮的困頓,像打著補丁的內褲,「驢屎蛋外面光」的小家碧玉式隱痛。那是他們第一次,將金錢的重擔推給她,毫不留情地,要她承擔起這世俗的一切。

長年的只出不進造成了童瞳家人們慳吝的個性。多年後她理解了那種恐慌,那種蠶食積蓄的感覺,那種朝不保夕的最深處的恐懼。多年後她懷念他們,已全然沒有恨,只是覺得憐憫,一輩子就這樣綁定在錢的夾縫。

作為母親,査秀蘭的初衷似乎沒有錯,然而那種護犢的本性卻導致兒子童暉的萎縮。上世紀90年代,他正式失業后就像《搜神記》里那種得道升仙前的人,拋妻棄子不食人間煙火的自私。然而他畢竟成不了仙,於是他在鬧市自己的家隱居起來,依舊吃喝拉撒睡依舊具有人間的慾望。這點跟世俗的聯繫最後也讓他痛苦。有人說他生不逢時,可這一點不是理由。他從來不是那種賺大錢的男人。冷詩喬把他逼得最緊的那段時間,他也只是出去做些小買賣,摩的司機或擺小攤子,賺些十塊二十塊的小錢供奉給妻子。可是這最後的勤奮也仍舊挽留不住她。

別人高考畢業后那個長暑假都在旅遊上網盡情玩耍,童瞳卻在一封又一封地給國外的母親寫信,乞要上大學的學費。

「讓我幫你交學費吧。」第一個想佔有她的男人——開棕色本田,在江邊租碼頭靠收取裝卸費發家的小暴發戶說。

所有人都有不可妥協的自尊。童瞳不能讓自己拉下臉子申請貧困生補助,同時她仍要在顧英宇的家人面前揚眉吐氣。小時候顧英宇和她住在一個小區,後來他家發跡后搬走,此處的房子也租了出去,可他母親仍定期回來收租子。童瞳就是為了防著偶爾回家探親時在院子里碰見她,所以她要讓自己每次回去都顯得光鮮。

至今,她回想起曾經的貧窮,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曾經沒錢的日子是那麼可怕。現在她父親和祖母都不過分追問她的錢是從何而來,他們以為國外的冷詩喬一直在持續給童瞳寄錢。

在秋日校園中,童瞳披著一件昂貴但顏色暗沉的羊毛披肩,孤獨一人走在路上。秋日的天空很蕭索,有著枯枝敗葉橫在其中的衰淡影子。

去年過年回家,二十多年來,她第一次用自己賺的錢,為父親買了一身嶄新的、暖和的過冬的厚實衣服,望著裹得像粽子一樣的童暉她剎那間眼眶一熱,有種本能的孝感。祖母身體不好,她為査秀蘭買了很多補品,出去採辦年貨的時候,査秀蘭熱絡地向街坊鄰居誇讚自己日漸長大懂事的孫女。

午夜12點,童瞳披著那件昂貴但顏色暗沉的羊毛披肩,準時坐上計程車,說了一個酒店的名稱。她戴著墨鏡,儘可能低調地走進酒店懸挂水晶燈的豪華大廳。10層。走廊里燈光幽微,偶爾可見喝得醉醺醺的年輕女孩,被一個中年男人緊緊地攙扶著走。童瞳走過他們,那男人充滿戒備地瞪了她一眼,女孩酒氣熏天的外表下,向她瞥來的,卻是極清醒的一雙眼神。童瞳下意識地低下頭,內心仍有怎麼也按不下去的一個疙瘩。

17歲的時候,和品學兼優的顧英宇談戀愛。放學后一起偷偷去他家裡。那時是透明的懵懂,孩子一般的純潔。但是早熟的她想獲得某種形式上的承認和安全感。也不記得是怎麼開始的,只是後來他們兩人都慢慢褪去對方的衣服然後緊挨著躺在床上。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們不能這樣,如果非要這樣的話,明天我就和你分手。」

可她最終還是感到了疼痛,以及身下漸漸滲出的紅色液體。那一瞬間她果然得到一種認證。她微笑地抱著他,以為從此以後不會再失去。並不帶有什麼骯髒或墮落的東西,她只是想把自己獻給他,因為太愛。

不知早熟的孩子是慶幸還是悲哀。她在少年的時候,就過早地知道愛一個人是怎樣一種滋味,過早地甜蜜和心痛,過早地學會付出和不計回報。當大多數孩子在朦朧的早戀中努力學習的時候,她卻激烈地愛著,甚至可以為所愛的人獻出生命。這種愛的力量是如此驚人的強大,強大到同齡的他,無法承受和不知所措。

她也明白,一朵花開得越是繁茂,它凋謝得也就越快。但是不後悔。青春可以有多種形式,她只是要求自己的強烈吶喊出來,儘管最終會獲得疼痛。

這一切的後果,是大二的童瞳就覺得愛情意興闌珊。過早的情感衰老和失去一段摯愛后,對愛情的再一次出現已經不抱希望。容顏依然嬌艷地綻放,可是心卻枯萎。於是和世人,和世事,漸漸地疏遠開來。

在賓館幽微廊燈的氤氳光線中,她似乎跋涉了很久。高跟鞋踏在柔軟厚實的紅色地毯上,血紅的一條路。她還是忍不住緊張:這個城市太小,害怕碰見熟人。事實是她並不常到賓館來,這是第二次。她一開始決定自己打死也不能走到這一步。

「2萬塊錢,只要點下頭,它就是你的。」半個月前,一個浙江人在夜總會包廂里對她說。微微拉開包的拉鏈,露出裡邊鮮紅整齊的現金,散發著好聞的味道。她幹了一杯酒,重重地放下杯子。

第二天早上,她坐在計程車中,包里鼓囊囊塞著2萬塊現金。突突奔走於隔天陽光的街道,她饑渴地尋找著最近的一家ATM機。這麼多現金,帶在身上總覺得不安全,彷彿這錢只有全存到卡里,才彷彿真正歸屬於她。一個晚上,2萬塊錢。過幾天中秋回家,她想自己就立即可以給奶奶換一台大電視。退休后的老人,身體也不太好,人生唯一的愛好就是在家看電視。可家裡那台彩電,還是上世紀90年代買的,圖像越來越不清晰,遙控也不大靈了,看久了總有吱吱的莫名雜訊。她眼前立即出現査秀蘭在新電視前眯著眼打毛線的畫面,這畫面沖淡了童瞳心裡最後的羞恥感和不潔感,她為自己找到了救贖。

走到4位數的賓館門牌前,她不自然地按了一下門鈴。一個穿睡袍的禿頂老男人前來應門。她扭過頭去,掩飾內心的噁心。

5分鐘后,她從床上起身,去淋浴。

午夜1點,她離開賓館。這四星級酒店的舒適環境,可她並不想留下來過夜。房裡那個男人,哪怕多呆一秒鐘她都不能忍受。

陸劍明:1970年春,越南

赤黃色的土地,湄公河渾紅怒吼的河水,面孔扁平梳圓髻的越南女子。在陌生土地上相依的只有身邊的戰友。多雨的越南,沒完沒了的悶熱和奇大蚊蟲,燥燥的感覺,軟沓沓的窩囊。陸劍明也許被那片土地的奇異文化蠱惑了些許,覺得任何事情,都像一種宗教。在內陸城市長大的陸劍明,詫異於湄公河的雄偉,那腳下奔騰怒吼的渾黃色水,以及臨近它時,噴濺到自己身上的新鮮汁液,使他覺出一股清新的成長。

軍人總有自己無論如何也卸不下的東西,寧願背負一輩子也不願解開的固執。比如對一個人的承諾。

當年,陸劍明和匡君誠是一個部隊里的兩個普通戰士。在越南戰場上,戰士們經過一輪又一輪的腥風血雨,眼看將要取得最後一場戰役的勝利。這時,突然從暗處射來一枚偷襲的子彈,在本能都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匡君誠閃身擋住了本該射在陸劍明身上的子彈。

這是陸劍明在此生註定無數次輪迴和重溫的一個夢。夢裡有他永遠無法忘卻的戰場,有捨身為他擋彈的戰友,有和平年代永遠無法體會到的男人間真正的鐵血。

夢醒后,陸劍明睜開眼,果斷地起床,走到客廳的餐桌前坐下。多年軍旅生活養成的習慣,使他總起得很早。妻子為他端上一杯茶,面有憂色。

「怎麼了?」陸劍明問。

「沒什麼事。就是小囂這孩子啊,在大學也不知怎麼了。上次青黎來找我,坐在沙發那兒,一聲也不言語,小臉瘦了一圈,眼睛腫得桃子似的。我問了好久才說,小囂很久沒打電話給她了。她打過去,又總不接。你說,小囂這孩子,在大學里,不會心玩野了吧?」

陸劍明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走到沙發旁邊拿起電話,撥通兒子的號碼。

「陸鋒囂,很久沒聽到你動靜了,最近的學習、生活有沒有懈怠啊?」

「沒有,爸,我現在還是天天起很早去籃球隊訓練。哦,對了,爸,前段時間全國大學生籃球聯賽,我們學校進決賽了!隊長說,多虧我搶下幾個籃板。」

「不要沾沾自喜、自我滿足,要記住,驕兵必敗啊!」

「知道了,爸,我一定以一個軍人的姿態,嚴格要求自己。」

「最近跟青黎怎麼樣啊?」

陸鋒囂轉身看著在賓館房間整理行李的匡青黎,將門關上,來到走廊中,壓低聲音道:「她今早剛到的我們學校。」

「好好和她相處。」陸劍明用上自己命令式的口氣。

「這種事怎麼能勉強呢!爸,我要跟您說一件事。我喜歡上了我們學校的一個女生,我想跟青黎分手。」

「什麼!陸鋒囂你小子再給我說一遍!」

陸劍明越戰歸來后,在一個派出所當警察,破案能力還可以。去年,他剛升為處級。巧的是,匡君誠轉業回來也在派出所干,他倆在城市裡相鄰的兩個區,職務也一樣。那個年代過來的人,戰友情是人生中最難磨滅的情感,陸劍明對這一點更是極重視。

「你匡叔叔是幫我擋了一顆子彈的,難道你現在要拋棄他女兒?」陸劍明咆哮道。

「我不能為了你所謂的生死義氣,犧牲我自己的感情吧!」陸鋒囂也不由得提高了自己的聲音。

「你冷靜一下,聽我說。」陸劍明換了一種方式,「我不知道你現在那個女孩是一個怎樣的人,但你仔細想想你和青黎的經歷,當初,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喜歡上人家。你再想一想她為你做過的事,你確定,現在這個女孩,她也能做到那種程度嗎?」

陸鋒囂像鋸了嘴的葫蘆,瞬間喪失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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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若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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