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出升天

第八章 逃出升天

天雄的身子無助地從半空中墜落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的一隻紅木座椅上。這隻本應該將他穩穩接住的座椅似乎無法承受天雄的重量,被他的身體砸成了一地碎屑。天雄的身子仰天栽倒在地上,濺起漫天的灰塵。

「噹啷」一聲,本來握在他手中的酒杯和他一起摔在了地上,血紅色的酒水在地上緩緩瀰漫開來。

「啊。」天雄痛哼了一聲,用手撐住身子,從地上艱難地抬起身。

這個時候,一隻寬闊而肥胖的手掌朝他伸了過來,在他的耳畔響起一個蒼老而瑣碎的聲音:「跌疼了吧,小夥子。但是你還能要求什麼呢?我只有一秒鐘的時間施展召喚術,如果你能夠再多給我十分鐘,我可以保證你會像一隻天鵝羽毛一樣平平穩穩地落到那張該死的紅木椅子上。但是我只有一秒鐘,所以,你也看見了…我無法保證魔法質量。」

天雄對這個人的話只感到一頭霧水,唯一明白的一點就是這個人的所謂召喚術似乎把他從洛采泊的聖劍劍鋒下救了出來。他茫然伸出手,牢牢握住面前的手掌,藉助這一股力道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抬起頭,發現自己站在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面前。這位老者有一張看起來略微憔悴的馬臉,銀白色的頭髮在他的頭上胡亂地披散著,在他的頂門的核心區域所有的頭髮都已經消失不見。

只剩下光滑可鑒的頭皮。

他的額頭比普通人要寬大得多,彷彿一個普通人額頭上多頂出一枚白面饅頭。也許是因為他寬大額頭反襯的關係,他的雙眼深深凹陷在眼眶之中,放射著不可捉摸的睿智之光。他的下巴彷彿游魚竄出水面時翹起的尾巴一樣朝上翻著。雪白的鬍鬚在他的下巴末端往橫向里瘋長著,令他的下巴乍看上去如同長毛的土豆。

這個奇異的老者整個人被囊在一件暗紅色的法袍之內,在法袍的前襟上天雄可以百本之百地確定上面一定有著某種圖飾,但是這個圖飾卻被黑一片,紫一片。青一片的污跡所掩蓋,令人無法看清廬山真面目。

「是…是你救了我?」天雄疑惑地問道。

「當然是我。」這位紅袍老者將手一攤,「這個世上只有我才能夠把你從觀鯨島毫髮無損地救出來。」

就在這時,天雄忽然痛哼一聲,將手伸到臀部附近,用力一拔,從屁股上拔出一根剛才摔在地上時刺進去的木屑,隨手扔在地上。

「好吧,並不是毫髮無損。不過我還是把你救出來了。我想你應該沒什麼可抱怨的。」紅袍老者聳了聳肩膀,輕聲道。

「這兒…是哪裡?」天雄撓了撓頭,茫然朝四周望去。

他現在所處地顯然是一位賢者的房間,他可以從佔了房間二分之一空間的書架和堆積如山的書籍判斷出來。但是這間屋子讓他驚奇的不只是豐富的藏書,更有千奇百怪的神秘儀器,顯示著整個宇宙星圖的巨大天體儀,一具吞吐著青色火焰的赤翼魔龍模型。彷彿一枚心臟一樣勃勃跳動的計時器,還有滿屋亂飛的小型七彩浮雲。在房間內唯一一面空空如也的牆壁上。一副巨大而雄偉的天下大陸和諸神之故鄉山河地形圖被維妙維肖地嵌在牆內,無數桿鮮活跳動的聯軍旌旗在諸神之故鄉絕頂城附近飛舞活躍著,彷彿在暗示著此時天下大陸聯軍的走向。在這扇牆壁之前擺著一盞用紫檀木製成方桌,這是房間中唯一沒有被雜亂的書籍和畫滿千奇古怪符號的文稿所佔據的桌台。在方桌之上。端端正正地擺著一枚精緻的沙漏。這個沙漏之所以引起天雄的注意是因為沙漏中的砂子並不是普通的灰黃色,而是彷彿天上積雨浮雲一般的珍珠灰色,而且還放射著空靈變幻的青色光芒。

「我們還有一點時間,」紅袍老者微笑著說,「這是哪裡或者我是誰,請允許我待會兒再告訴你。」

「但是…」天雄猶豫著朝四外望去,喃喃地說。

「但是什麼?你本來應該在觀鯨島上一命嗚呼,現在你能夠活下來真是老天保佑。你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消磨,何必這麼急著問東問西?」紅袍老者皺著眉頭說道。

天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介面。但是他心裡不得不承認這個紅袍老者所說的的確是事實。他現在已經渾身輕鬆,能夠從觀鯨島死裡逃生對他來說如同做了一個美夢。令他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嗯,差不多應該來了,等到所有相關人等都到齊了,我一直期待的時刻就將來臨。」紅袍老者側耳聽著門外的動靜,微笑著輕聲說。

就在天雄仍然暗暗揣測這位高深莫測的紅袍老者話語中的用意之時,炸雷一般的撞擊聲突如其來地在整個房間中隆隆響起。天雄感到地板似乎都要被這勢不可擋的鳴響所高高掀起,他的雙腳一陣發麻,不由自主地朝後倒退了兩步,轉頭朝著房門的方向望去。

只見這扇高大寬闊的紅木房門好像一張脆弱的羊皮紙一般在撞擊聲到來的時候扭曲變形,一瞬間化成漫天飛舞的長條形木屑,煙塵飛舞中一枚巨大的撞木如同上古洪荒的怪龍從門口探出頭來。緊接著,憤怒而興奮的喊殺聲彷彿風暴洋的潮水卷地而來,在整個房間中轟然蕩漾著,一群渾身是血的戰士揮舞著血紅色的利刃從門口奮勇地衝殺進來。

天雄聽到他們洪亮的吶喊:「神殿主持,投降吧!」

沖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渾身銀甲的夜歌公主,緊跟其後的是改穿了一身戎裝的落霞公主。看到她們的樣子天雄的心中不可遏止地感到一陣由衷的暖意,就彷彿看到久別未見的親人。在她們的身後,緊緊跟隨著揮舞著斬馬刀的小傑,接著是暴風,如山,虎牙,獅眼王,鐵肩元帥。都蒙,都德,妖姬公主和他一直以來與其並肩奮戰的無數聯軍最勇猛的將領和士兵。

罷剛進屋的他們很多人在抬眼觀望的時候,第一眼就發現了站在他們面前分毫無損的天雄。這位本該已經凶多吉少的天下大陸第一英雄竟然好端端地活在世上,令這些聯軍戰士們驚喜交集,無不恍若雷擊一般怔在當場。而那些早已經殺紅了眼的戰士卻似乎沒有來得及發現天雄就朝著屋中大步衝去,卻出乎意外地一頭撞在一層看不見的透明屏障之上,痛呼著朝後飛去。

沖在最前面的小傑是第一個受害者,他朝著房中飛撲的時候。整個人重重撞在這層神秘的無影屏障上,朝後仰天飛了出去,被身後的如山和妖姬公主一把接住。跟在他身後的虎牙一頭撞在屏障上,痛得嗷嗷亂叫,倒在獅眼王的懷裡。而想要在一眾聯軍將領面前逞強的都蒙和都德因為沖得太快也沒有注意周圍的事物,整個人結結實實地貼到了這層障壁之上,無力地順著這層牆壁滑落在地。

「天雄!」第一個發現天雄的夜歌公主被突如其來的狂喜一瞬間震得呆住了。她的腦海中隆隆亂響。眼前金星浮現,令她幾乎分不出現在的景象是真是幻。就在她茫然無助的時候。

身邊的落霞公主悄悄伸出她的手掌,將她的手掌緊緊握住。

靶受著落霞公主手上傳來的陣陣激動的顫抖和興奮的溫熱,夜歌公主忽然間醒悟過來,這不是夢。天雄沒死,天雄就在眼前。

「天雄…!你沒死,我好高興,」夜歌公主將整個人趴伏在那層神秘的透明屏障之上,雙手用力地朝著天雄伸去,「我…」

但是她哽咽欲泣的聲音被身邊聯軍將領們轟天陣地的歡呼聲所完全淹沒了,發現天雄沒死的小傑,虎牙,如山,都蒙等然奮不顧身地朝著天雄用力擠去。人人都拚命地朝他伸著手掌,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欣喜若狂的淚水。

「天雄。你奶奶的,沒死就好,你把我擔心死了,我擔心死了!」虎牙紅著眼撕聲道。

「天雄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被害的,我一直都知道,我對所有人都這麼說,因為我就是知道,嗚…!」小傑用手用力地敲打著透明牆壁,歡快得嚎啕大哭。

「唔…唔…!」牛頭人族戰士如山將嘴貼住透明障壁,發出歡快地嘶鳴,兩行混濁的淚水從他清純的小圓眼中滾滾流下。

「哇哈哈,天雄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和所有人打賭,我賭你一定不會死,沒有人和我賭,因為他們都知道我不會輸…」都蒙拚命想用自己一向以來歡天喜地的語氣說話,但是說到最後,他那尖利的語氣已經化為沙啞的哭音。

天雄將目光放到落霞公主臉上,這位一直以來眼神中從來沒有擺脫過憂愁的人族公主此刻眼中清純如水,洋溢著歡快的山泉一般無憂無慮的快樂,彷彿自己已經得到了世人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幸福。

天雄對於這種眼神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恍然覺得這種眼神和自己夢中見到落天雷元帥在公主湖畔垂釣時眼中的神情有九分的相似。

「我仍然能夠呼吸這個世界賜予我的空氣,竟然能夠讓這位人族的公主這麼幸福嗎?就好像自己逝去的親人們都活在身邊一樣幸福嗎?」天雄的心中充滿了感慨和激動,眼中也不禁泛起一絲淚光。

他轉過頭去,夜歌公主炙熱的目光馬上燒灼著自己的面頰,一瞬間他幾乎不敢直視自己心上人的眼睛,怕看到那責備他孤身赴死的目光。但是他終於咬緊牙關,抬起頭來,和夜歌公主目光接觸。

夜歌公主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責備,只有炙熱如火的狂喜,那是一種單純如孩童一般的狂喜,不參雜一星半點的雜質,就彷彿這位歷經磨難的連城公主重新回到了清純如水的童年,重新獲得了整個世界的幸福。

天雄將雙手高高舉起,按在那層無影障壁之上,看著面前的戰友們,輕聲道:「能夠再見到你們,真好。」

他的話引起人們震天動地的歡呼聲,虎牙和都蒙扯起嗓子高聲道:「快去通知外面的兄弟們,天雄沒死,天雄還活著,我們的英雄還活著!」他們的話語引起更大範圍的歡呼聲,數十個腿腳快捷的士官已經迫不及待地衝出門外。

天雄喘了一口氣,忽然問道:「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

他的這句話雖然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屋子的聯軍戰士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目瞪口呆怔怔望著他。

「怎麼了?」天雄微微一皺眉,似乎覺得這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問題。

「我想…」這個時候,一直在他身後默然站立的紅袍老者忽然開口道,「這些人大概是來找我的。」

「找你?」天雄感到一頭霧水,「你…你難道是…不,不,你怎麼會…?」

那個紅袍老者微微一笑:「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就是神族的神殿主持。」說完,他朝著天雄和滿屋子的聯軍戰士行了一個羅圈禮,「很榮幸能夠見到各位。」

「你…你是神殿…」天雄張口結舌,他下意識地朝著自己的左肩摸去,才想起自己的天下劍已經丟失,緊接著他又摸向右肩,卻又記起千里弓也被自己丟棄。

「各位請不要激動,天雄閣下,請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冷靜下來,聽我細細解釋。」這位其貌不揚的神殿主持連忙伸出雙手,懇求著說。

「天雄,不要聽他的,抓住他,殺了他,這場戰爭就完全結束了。」虎牙狂吼著。

「天雄,小心些,不要中了他的圈套。」夜歌公主關切地喊道。

「天雄閣下,我代表神族請求你,看在碧離小姐的份上,也看在黑煞,海芙蓉,浪遙的份上,請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神殿主持雙手合十,懇切地說。

天雄直到此刻才漸漸冷靜了下來,他一抬手,制止了聯軍戰士們的鼓噪,沉聲道:「我的確想聽聽你的解釋。為什麼你要救我,為什麼要發動這場不義的神罰之戰,為什麼要帶給神族和天下大陸這麼深重的苦難?」

他的話讓憤憤不平的聯軍戰士們漸漸屏住了呼吸,將精神集中在此時此刻的神殿主持身上,每個人都在這個時候感到了一種想要了解真相的衝動。畢竟,在經過了這麼多苦痛折磨之後,誰都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一番苦難。

看到整個房間都已經沉靜了下來,神殿主持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用手輕輕捋了捋鬍鬚,用一種飄渺而動人的語調開始了自己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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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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