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風裡的吻

離開餐廳，外面喧囂萬分，燈火通明，節日的喜慶處處洋溢，這些喜慶掩蓋了方才兩人的情緒。

許是兩個人相處久了，很快，他們又回到了好朋友的狀態上。

「你剛才不是嚷嚷著要到夜市吃的嗎，現在說吧，想吃什麼哥給你買。」陳煥呵呵笑，不斷變幻的光線下，看不出他是開心的笑還是勉強的笑。

「我有幾個胃啊，想撐死我？」

「這麼好的日子，別提晦氣的字。」陳煥說，「放心好了，撐不死你的。」

許亦菡看著陳煥笑，陳煥卻不知道她在笑什麼，便問：「笑什麼呢？」

「笑你啊，還叫別人不要說，你自己還說。」

「有嗎？」陳煥摸了下頭，回過神，「我叫你不說，並不表明我就不說。」

「……」許亦菡夾雜在擁擠的人潮中，瞪了陳煥一眼。

「走快一點，跟緊我。」陳煥朝落後於他兩步的許亦菡說。

「你走你的，我不會丟的。」

話有時候不能說滿了，夜市裡平時人就多，加上今天又是聖誕節，幾乎每個店鋪前都擠滿了人，前頭堵上幾個人就走不動了，就像塞道的車輛，移動不了。許亦菡想越過前方的阻礙，奈何自己的力氣不夠，最後好不容易擠出來了，卻看不見陳煥的影兒了。

她左看右看，愣是沒尋到他的身影，接受了上次陳煥來火車站接她的教訓，她不敢亂跑了。走出那一排店鋪，她站在一個相對人少的地方，打算給陳煥電話，她想拿出手機，掏口袋時才霍然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她愣了，使勁翻口袋，翻出個底朝天了，也還是沒有。

不小心丟了？被人偷走了？口袋不淺，她經常放裡面也沒弄丟過，那也只有第二種可能了，她欲哭無淚。常常聽同學說在公車上被偷手機，在火車站被偷手機，也有說在夜市被偷手機，她怎麼就沒有注意呢。現在不是怪自己的時候，再怎麼怪也已沒用，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得找到陳煥。

看著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她越來越焦急，自己是該去找他，還是乖乖地站在這兒等他來找她呢？她徘徊著。

雖然夜市很熱鬧，但是空氣中的寒氣絲毫並沒有減少。何況她沒有夾在人群中，周邊的熱量顯然少了很多。不知站了多久，她覺得自己的腳凍得有些麻了，不由得跺起腳來，北風拂過臉畔，涼意頓時襲來，她不禁哆嗦了下。

人群里不乏成雙成對的情侶，他們有的相擁著，有的手牽著手，臉上布滿笑容，看樣子很幸福。許亦菡想，如果林源今天約她出來的話，是不是也會牽起她的手，或者擁著她？許亦菡苦笑了下，哪裡會有如果呢，他到底是沒有約自己出來。

「喂！」陳煥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幹嗎這麼大聲？」許亦菡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一下子心安了，眼中不再有看著陌生面孔時透出的空茫。

「叫你跟緊點你怎麼就不聽？」陳煥微微嗔怪，「打你手機怎麼不接？」

「丟了。」許亦菡低不可聞地說。

「什麼？」陳煥沒有聽清。

「手機被我弄丟了，估計被人偷走了。」

「你怎麼不把自己弄丟了。」陳煥立即修正，「不對，你也把自己弄丟了，真是傷腦筋。」

「你現在不是找到我了嗎？」

「走！」陳煥牽起了她的手，一如在擁擠的火車站。

「我自己走。」許亦菡試圖抽回手去，卻被陳煥拽得緊緊的。

「你再丟了，我可擔當不起。」陳煥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感覺到她手有些涼，「怎麼不戴手套？」

「忘了。」

陳煥的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這不剛剛好嗎，若是她戴著手套，他豈會感到她手心的涼，又豈會如此近地貼近她的手心。他樂意這樣，給她溫暖，將她的手捂暖。

人多擁擠的地方，陳煥會適時地擁著她，生怕她被別人給擠著了，那只是一個瞬間的動作，許亦菡也不好說什麼。

陳煥把她帶到了一個奶茶鋪前，要了一杯香芋奶茶。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口味的？」許亦菡臉上帶笑，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奶茶，奶茶的香氣絲絲縷縷地飄到空氣中。

「你應該問我有什麼不知道的。」陳煥笑。

「切，你又不是神通廣大的孫悟空。」

是啊，陳煥不具備孫悟空的百般武藝，沒有他的七十二變，但他卻是時刻關注著她的人。

兩人逛著逛著，逛到了一個還算安靜的地方，他們似乎走出了那些嘈雜的店鋪，許亦菡也吸完了最後一口奶茶。

「我幫你扔。」陳煥接過許亦菡遞給他的空盒子，長手長腳的他，順利地擊中目標，投到了前方的垃圾桶里。

「我們該回去了吧。」許亦菡將手□衣兜里。

「再玩會兒。」陳煥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兩個人並排走在路燈下。

「現在有個男生在追我，還追得緊，你說我該怎麼辦？」許亦菡說。

「你在說我嗎？」

「說正經的呢。」

「像我這樣嗎？」

「不。」許亦菡搖搖頭，「比你追得厲害。」

「他對你怎麼樣了嗎？」

「沒有怎麼樣，就是天天晚自習後會跟在我後面，還經常給我打電話，這兩天還好一點，晚自習沒見著他。」

「然後呢？」陳煥知道些眉目了，他在等她說完。

「沒有然後了，要說然後的話，就是問你，我該怎麼辦？」

「涼拌。」

「別開玩笑。」

「那個叫什麼康的吧。」陳煥記不清那個人的全稱，對他的印象倒是挺深，那些人跟許亦菡表白以後，就他一個沒有退縮，追她的步伐反而加快了，好似不在乎許亦菡有了男朋友。

陳煥不是天天晚自習閑著，也有有事的時候，那個叫穆康的男生大概就是趁著這個空當跟許亦菡套近乎了，這事兒終歸還是被陳煥發現了。當他看到穆康走在許亦菡身邊時，心裡很是不爽，當晚回到宿舍，他便給穆康來了個下馬威，憑他足以震懾人心的氣勢將穆康給擊敗了。但是今天聽許亦菡這麼一說，穆康還沒有死心，暗地裡還在追求許亦菡。

「呃……」陳煥似在沉思，「他晚自習不跟著你就好，一個女孩子家的。」

「那你呢？」

「我怎麼了？」

「你還不是跟他們一樣。」

「你知道我跟著你？」知道也好，陳煥也可以釋然了，「你能把我跟他們相比嗎？」

「你說你是比他們多隻手呢，還是多條腿啊？」許亦菡嘴上雖這麼說，其實心裡是很感謝他的。從那次陳煥幫她解圍后，她就留意著自己的身後，有沒有跟著她的男生，如果有好及時脫身。有一次，她無意間發現了身後的陳煥，後來晚自習后，她時而能感覺到他的身影，大概他認為自己隱藏得夠好，可偏偏大多都會被她發現，只是她不想直接捅破。

「不，不是多手多腳的問題。」

「那是什麼？」

「自己去想。」

「懶得想。」許亦菡背著風倒著走，看著陳煥，「陳煥……」

「……」陳煥也看向她。

「以後不用跟著我了，我的那點事我自己能處理的。」

「……」陳煥就那麼看著她，不說話。

「你那樣做，我會過意不去。」當別人對自己付出太多時，愛便會沉重，繼而背負不了，許亦菡不想讓自己背上重重的殼，背上了就不知該如何卸下了。

「沒什麼，就當我是你免費的貼身保鏢。」陳煥跟她步調一致地走著。

「市長的兒子當我免費的貼身保鏢？」許亦菡被陳煥逗笑了，咧開了嘴角，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還有那顆小虎牙，看上去可愛極了。

「好笑嗎？」陳煥看她看得有些入迷，「如果還沒有先例，那我不就是首創咯。」

「不要你的首創。」

「但我想做你的保鏢。」陳煥走到了許亦菡的身後。

「你幹嗎？」許亦菡扭頭看了看。

「不覺得這樣走很有意思嗎？」不是有沒有意思的問題，陳煥只是想替她擋風，為她做寒冬里的那扇窗。

「那你走快一點，要不然我走快了會撞上你的。」

「你會沿著直線走路嗎？」陳煥轉身看許亦菡時，她已偏移了他們初始相對的方向，兩人在路燈下投射的陰影不再重疊。

「怎麼了？」許亦菡猛地一轉身，一隻腳踏進了路邊的花壇里，陳煥一把托住了她的身體。

許亦菡著實驚嚇了一番，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跌入陳煥的懷裡。

「下次別倒著走了。」他的氣息輕輕地拂過她的臉畔，溫熱而清新。

「……」這裡雖然人少，但是許亦菡卻覺得萬分尷尬，想快速離開他的懷抱，可是，她掙不開了，他擁著她，不放手，「放開我……」許亦菡低語。

「他抱過你嗎？」陳煥看著許亦菡的眼睛。

許亦菡知道陳煥口中的他是誰，苦笑了下，停止掙扎：「與你無關。」

「親吻呢？」陳煥的眼中像凝結了一層霜，變得迷濛。

「與你無關。」

「怎麼會與我無關呢？」他的臉漸漸地靠近許亦菡的臉，眼中的那層霜成了憂傷的形狀。

他微涼的唇貼上了她的唇，他抱著她，狠狠地吻她，一寸一寸地奪走她的氣息，好似要把她揉進自己的氣息里，兩者融為一體。

呼吸那麼近，心卻那麼遠，就連滑到他唇邊的淚都變得冰冷，揮發了所有的溫度。

她是個從來都沒在他面前掉過一滴淚的人，他卻把她弄哭了，他愣住了，不再吻她柔軟的唇，只是一點點地將她唇角的淚吻盡，繼而將手輕柔地撫著她的臉頰，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

「你走開，走開……」許亦菡有些失神，自顧自地往前走，她想奮力奔跑，可發現由於剛才自己走路不小心崴傷了腳，但是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就算疼，她也要遠離這兒，遠離他。她沒跑多遠，就被他拽住了。

「剛才……我錯了。」聲音低沉。

陳煥不知自己怎麼了，腦際中浮現許亦菡跟林源牽手或者擁抱或者親吻的畫面時，就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他心頭騷動，沒有半刻的安分。那是嫉妒，很大很大的嫉妒。在林源面前，她可以跟他斯斯文文地說話，可以一直保持燦爛的微笑，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溫柔可人的樣子，但是在他面前卻總是不毫不在意他的感受。她可以接受林源給她的禮物，卻不接受他送給她的禮物。她愛林源。他知道，這是他無法扭轉的局面。

他剛才也許太衝動了，昏了頭，才會那麼做。

「……」許亦菡看著前方，一拐一拐地走。

看著許亦菡臉上若隱若現的淚痕，陳煥突然害怕她會不原諒自己。

「不就是一個吻嗎？」許亦菡終於肯轉過頭看陳煥，微微揚起嘴角，似在嘲諷。

「呃？」陳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來都潔身自好的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又不是第一次了。」晦澀的笑。

「你是？」

「……」夜風那麼涼，一縷縷地灌進許亦菡的衣服里，寒意滲人，她沉陷在陰影里的臉頰上有一滴淚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