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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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靜流的簽名,中靜流親手遞過來的名片,另外,還有中靜流親口所說的——"你的音樂……還好嘍。"
這一切就足以要了末島灰原的半條命了。從中靜流離開的那一瞬間開始,灰原就始終保持同一個姿勢——瞪著圓圓的眼睛,張著圓圓的嘴巴,流著長長的口水——十足一副痴獃模樣。
唉!真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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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經降臨了。
安頓好灰原,我開始履行昨天的承諾,踩著月光,一前一後,陪著倉木月一同前往雪樹林。
之前倉木月望著中靜流車子的背影的奇怪反應——尤其是那雙紅紅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腦袋裡揮之不去。最後,我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你……認識中靜流嗎?"
"中靜流……"倉木月突然停下了腳步,她沒有回頭,聲音中有不易被察覺的憂鬱,"你是說……剛剛那個人嗎?"
"對呀,就是中靜流。"
"為什麼說我認識他呢?"
"呃……一種感覺。總覺得……總覺得你剛剛看到他的時候,反應很怪……"我一邊說,一邊斟酌著要不要把心中的疑慮講出口。
"你的感覺很准哦!"倉木月竟然輕輕地笑了一聲,繼續低著頭朝前走,"嗯,認識,還很熟悉。"
"很熟悉??"我不禁吃驚地喊了出來。
"我們初中都讀同一所學校,後來又都是東田音樂學院的學生,他高我一個年級。"
"哦,原來是這樣。"我把"哦"的音拉了很長,似乎搞懂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可冥冥之中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但說不清是在哪裡,"這麼說,他應該算是你的學長嘍。那剛剛……怎麼不過去打聲招呼呢?"
"打招呼?"倉木月冷笑了一聲,"他現在可是大名人!也許早就不記得我了!"
"嗯?也對。"我撇了撇嘴,"那小子奇奇怪怪的,真是搞不懂他是怎麼成為超級偶像的。"
聽我這麼說,倉木月又笑了起來。笑聲沿著我們前進的小路回蕩著。
呼……倉木月和中靜流竟然是同校師兄妹?!我的GOD!這個世界可真是太小太小了!我心中暗暗驚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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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你們學校可是出了大明星哦!"過了一會兒,我故意高聲說道,想要把這個仍舊疑問重重的話題繼續下去。
"……可以這麼說。"倉木月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微笑著回應了我,"學長是東田音樂學院的驕傲,他們兩個都是。中靜流,還有真加奈……"
"真加奈?"這個名字讓我不禁一驚,大聲跟著倉木月重複了起來,"真加奈……加奈……真加奈……就是中靜流口中提到的那個-加奈-嗎?"
倉木月猛地轉過頭,莫名氣妙地狠狠望著我,眼睛里閃爍著夾帶著怨恨和憂傷的光芒。她什麼都沒有說,而是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小鐵桶,轉回頭繼續朝前走,還故作輕鬆地撥弄著沿途的毛毛草。
真是奇怪?她幹嗎那麼凶地看著我?鬱悶!
我撇了撇嘴,沒再提這件事情。
一陣清涼的晚風吹來,我們已經可以聽到不遠處的雪樹林里樹葉傳來的沙沙響聲。我們離那座小山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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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常提到加奈嗎?"我已經快忘了這件事情,想不到過了一會兒,倉木月又主動提了起來。
"嗯?"我好奇地抬頭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倉木月,"加奈?對啊,提過,可也不是很經常!只是我對這個名字有一點點敏感啦!昨天本來想問問他和加奈的事情的,可後來忘記了。咦,難道你也認識加奈?"
又是幾秒鐘的猶豫。
"……當然認識。中靜流和真加奈都是東田的高材生,是所有同學的偶像。女孩們沒有不為他們著迷的。我們瘋狂地喜歡他們,又瘋狂地因為一個而-嫉妒-另一個。因為他們總是形影不離,總是那麼親密……"
"難怪他叫加奈名字的時候,眼圈紅紅的……"
"靜流和加奈從小就在一起,互相依靠,互相安慰……靜流就像親哥哥一樣照顧加奈的一切。而加奈也像疼愛整個世界一樣疼愛著靜流。"倉木月突然淡淡地笑了笑,"有時我總會想,如果有一天加奈沒有了靜流,他該如何活下去……只要有靜流在身邊,加奈永遠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因為靜流已經為他做了一切,承擔了一切……"
什麼?為他做了一切,承擔一切?我吃驚地皺起了眉頭。中靜流那個外星生物有沒有這麼偉大、這麼了不起啊?那小子甚至連車子都不會開!
"哈!"倉木月突然有些尷尬地大笑了起來,"我今天真是奇怪,怎麼說了這麼多!"
"嗯?多?哈!你平時的話更多,你不知道嗎?"我取笑了她兩句,但馬上我們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只是怎麼都覺得中靜流那小子可沒你說的那麼了不起……真是看不出來!"
"這個世界上,你看不出來的事情多了!又有多少人願意在陌生人面前表現出真實的自己呢?"倉木月沒有回頭,冷笑著高聲說道,"好了!別說這些事情了!"
"切!你這個臭丫頭,少跟我拽這種語氣!"我很不服氣地喊了起來,"哥哥我出來混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倉木月笑了出來,回頭眯著眼睛望著我:"幹嗎?生氣啦?小氣鬼!"
什麼?!小氣鬼?!這個丫頭竟然敢說我是小氣鬼?!我氣呼呼地停了下來,把兩個桶扔在了地上。
"喂!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有沒有見過這麼好心的小氣鬼啊?!有沒有哪個小氣鬼願意半夜三更提著兩個破桶陪著你往山上跑啊?!嗯??"
"呵呵!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啊!"那個丫頭壞壞地朝我眨起了眼睛,"我猜啊,你一定是暗戀我才跑來巴結我的!"
"什麼?!"我大叫了起來,腦袋頂的頭髮都豎了起來,震驚於這個臭丫頭的臉皮之厚,"我暗戀你?還、還巴結你?!哈!你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不去寫小說簡直就是浪費!"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難道是覺得被我猜中了心思很沒面子嗎?哈哈……"
"去死!用鐵皮桶照照你那在月亮婆婆下面猙獰的醜惡嘴臉吧!鬼才暗戀你!"
噗——!倉木月那丫頭竟然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笑噴了,真是讓我鬱悶至極!
呃……說實在的,我也十分好奇自己是如何說出這麼一句超多修辭方式融合在一起的爆有"文采"的一句話的!導致我說完之後犯暈了好久!KU——SO——!我怎麼會說出這麼蠢的話……
"哈哈哈……"那丫頭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安陽一!看不出來啊!哈哈……你這個小子拽起來還蠻可愛啊!"
汗!她用得著笑得半死不活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又恢復了神經質狀態??
可惡!這個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
"倉木月!你給我站在那別動!"我氣呼呼地大喊了一聲,朝那個丫頭沖了過去。倉木月見狀大叫了一聲,一邊放肆地笑一邊忙著逃命。
月光下,兩個長長的影子在秋天的田野里追逐。倉木月的笑聲很大,在空曠的野地里回蕩。我突然發現,原來她是一個那樣喜歡大聲笑的女孩子,而且,也不總是那麼神經兮兮的。
只是,笑聲雖然燦爛,但我卻總是覺得笑聲的背後有著說不出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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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路聊著,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倉木月所指的那條小河旁。看到泛著微微月光的河水,倉木月的心情似乎更好了起來。
"為什麼一定要到這裡來打水?"
"因為這裡的水與眾不同。"倉木月神秘兮兮地對著我笑了起來,"你知道嗎?-雪樹-又叫做-血樹-,是鮮血的血哦!只有用溶化過血的水澆灌才能讓雪樹開花!呵呵,這條小溪里溶化過天使的血哦!"
"切!搞什麼?你當我是白痴嗎?"
"嗯?你不相信?我說的可是真的!"
"鬼才會相信!"
"呵呵,安陽一,難道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使嗎?"倉木月調皮地蹲在了我的面前,忽閃著大眼睛望著我。
什麼??這個丫頭竟然來問我相不相信有天使?哈!真是好笑!要知道我安陽一可是見過世界上最美麗的天使的人!
但我還是故意搖了搖頭:"難道你會相信這種事情?"
"相信!"倉木月的回答非常堅定,簡直出乎我的意料,"這個世界上既然有那麼美的夕陽,那麼潔白的雪花,那麼美妙的音樂……當然也有天使。"
"哈,你說的好像也對哦!"我笑了起來,故意調侃了起來,"就好像中靜流那傢伙,很多花痴女都叫他天使哦。"
"他?"倉木月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溫暖的呵氣遇到了夜晚涼涼的空氣,在她的面前形成了淡淡的白霧,"也許過去他的確是一個天使,但現在不是。"
"嗯?為什麼這麼說?"我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魔羯座,天生的魔鬼星座,永遠沒有天使。"
"哈!中靜流是魔羯座的么?可這和星座有什麼關係?看來你好像很不喜歡那個小子!"
"太多人喜歡他了,不差我一個。"
"呵呵,你的邏輯很奇怪。"
"好啦!別說這些了,快來幫忙!"倉木月突然跳到了我的面前,將鐵桶塞進了我的手裡,"一定要滿滿的哦!別偷懶!"
"知道啦!真是啰唆!"
我連忙學著倉木月的樣子,將水桶浸入小溪,認真地打水。
"哈哈哈!"倉木月大笑了起來,"想不到你認真起來也蠻可愛啊!!快點走,今晚我們可以多澆幾棵樹哦!快點!"
"催什麼啊!"我很不滿意地喊了起來,"沒看到我的桶比你的大了一倍嗎?超重的!真是見鬼了!我幹嗎這麼好心來幫你啊?!真是自討苦吃……"
我一邊抱怨,一邊連忙跟上了飛快地走在前面的倉木月。真不知道那個丫頭哪來的熱情,這麼晚卻還如此精神。
可倉木月的熱情最終還是感染了我。
我們兩個人提著滿滿的四桶水,一鼓作氣鑽進了這片神奇的雪樹林。
雪樹林。我安陽一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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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它們多堅強,大部分樹木都已經凋謝了,可它們卻仍然這麼茂盛,葉子綠得像剛剛生出來一樣……"
倉木月帶著我,認真地給新移植來的一顆小雪樹澆水,那樣子,好像媽媽呵護孩子一樣認真。
此時的倉木月又一次安靜了下來。好像每一次進入雪樹林,她都會變得格外安靜和溫柔,也非常美麗。月光下,她美好的身影投射在一棵小雪樹旁,她輕輕地抬起水桶,用最適度的水流澆灌著幼樹,一邊澆水,口中還一邊念念有詞。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雪樹林。和上一次一樣,我仍舊覺得這是個奇怪的空間,因為每次一走進它,我就會有一種溫暖的感覺。還有上一次讓我驚嘆的螢火蟲,此刻,仍舊自由自在地飛在我的身邊。而那繁茂的樹榦和枝葉似乎比上一次我看到它們時更加蔥綠,生機勃勃。
"真是了不起……"我不禁驚嘆道,"一定有最了不起的力量支撐著它們的生命……"
倉木月沒有轉頭,而是輕輕地笑了笑:"對啊,的確有最了不起的力量。"
"哦?那是什麼呢?"我放下手中的水桶,好奇地望著她。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給予生命巨大力量的,不是愛,就是恨……"
"愛?恨?"
"它們的每一寸生命里都被注入了滿滿的愛和恨,所以才會在寒冷的冬天仍然生機勃勃……"倉木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微笑著抬起手,任憑一隻可愛的小螢火蟲落在它的手上,"就像我們人類一樣。為什麼活著呢?不是因為心中有愛,就是因為心中有恨。只有這兩樣東西才是一個人活下去的動力。雖然,可能活著的方式截然不同。對嗎?"
"GOD……"我輕輕地驚嘆了一聲,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讓我對倉木月不能不刮目相看了,"不錯哦小丫頭,說得很有道理。"
"呵呵。"倉木月笑了起來,"陽一,想要許個願嗎?"
"嗯?許願??"
"對呀,雪樹很靈的,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哦!"
"實現願望?"我皺起了眉頭,"可我沒有什麼願望想要實現的啊……"
"哈!開什麼玩笑?一個人怎麼能連願望都沒有?!"倉木月雙手卡腰看著我,一副導師的模樣,"我問你,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最想去的地方,最喜歡的人,最想要的東西,或者是最想做卻沒勇氣做的事情想要實現的嗎??"
"最想做卻沒勇氣做的事情……"我低聲跟著倉木月重複道。
看到我躊躇的樣子,倉木月好像猜到了什麼。
她笑了笑,拉著我來到了一棵粗壯的雪樹旁,遞給我一把修剪樹枝用的剪刀:"陽一,把你的願望刻在雪樹榦上,雪樹開花的時候,就會實現哦。"
"什麼?刻在樹榦上?"我吃驚地望著倉木月,又看了看手中的剪刀,傻傻地張著嘴巴說道,"這不太好吧??很不環保!"
"少來啦你!"倉木月忍不住笑了出來,調皮地轉過身,閉起了眼睛,"別擔心啦!我不看就是!絕對不看!"
我暈倒!她還蠻認真的哦!
哈!把願望刻在雪樹榦上,願望就能實現??還真是很有趣哦。我的願望……我的願望……我……
我猶豫了一下。
"最想做卻沒有勇氣做的事情……"我又一次輕輕地默念了起來,心中突然有一點點泛酸,"也許,我真的有這樣一個心結……"
最後,我咬了咬嘴唇,舉起了手中的剪刀,歪歪扭扭地在樹榦上刻下幾個字母。
呼……其實能不能實現不要緊,有個地方傾訴,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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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上,我和倉木月往返小河和雪樹林足足有4次,終於把新移植的樹木都澆好了水。聽倉木月說,這是最後一批移植的樹木了,現在,雪樹林已經種滿了雪樹,只等著它們開花的那一天了。至於是不是真的會開花,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回到小雅莊園的時候,已經幾乎午夜了。想不到的是灰原房間里的燈竟然還開著,可我剛剛踏進院子,燈就突然滅了。
這個臭小子,怎麼這麼晚才睡??難道還在因為今天得到中靜流肯定的事情興奮嗎?呵呵,真是個小孩子。
這個晚上雖然很辛苦,但並不讓人討厭。雖然仍舊有一大堆謎團困惑著我,但是有一點似乎讓人欣喜,那就是我對倉木月又多了一些了解。而每每了解多一點,我就越發覺得:其實,她是個蠻可愛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