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難以琢磨的女人

1.老肖

今年的夏天異常悶熱，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下雨了。審判庭內的破爛空調發出呼呼的聲音，但是卻沒有什麼涼意。我伸手拭了拭額頭沁出的細汗，看了看坐在庭上的審判長老肖，這傢伙有些困意，張口打了個哈欠，心裡肯定想必讓我快點結束這無聊的庭審。我心裡暗暗笑了一下，趕緊宣讀起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最後陳詞。

「叮叮叮……。」包里的手機忽然叫了起來。我靠，手機竟然忘記設置靜音了！我只好停頓了一下，對庭上的幾位審判員尷尬地笑了笑，沒有顧上看是誰的電話，趕緊將手機關掉了。

老肖瞪了我一眼，卻沒有作聲。奶奶的，這樣的錯誤犯得確實有點低級。接下來，我完成了我的辯護最後陳詞，整個庭審差不多算是完了。老肖當庭宣判了案子，被告被判了個刑一緩二，算是達到了預期的目的，這個結果我早就知道，今天的庭上不過是走走形式而已。

結束后我跟著老肖來到他辦公室。老肖，全名肖長貴，明陽區法院刑庭的副庭長，和我算是多年的酒肉朋友了。這人辦事還行，辦案基本不做離譜的事情，輕重都在法律規定的框架之內，但就是喜歡和人一起吃吃喝喝。

「法院的辦公條件太差勁了，熱死我了。你小子太囂張了吧？！手機都不關，太不把我們法院放眼裡吧？！」老肖關上門邊說邊端起桌上大茶杯狠狠喝了兩口，然後又上下摸了摸口袋，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想找煙抽。

「嘿嘿，失誤失誤，肖大人還請見諒。」我在他辦公桌對面坐了下來，從包里掏出一盒中華甩給他，笑著說道：「你們這空調確實該換了，用不用我們律所贊助一下。」

「你拉倒吧，你們的空調我可不敢要！再說了，你小子口是心非，未必把我老肖放在眼裡，市委書記都被你整得跳樓了，你說說，明山市誰還敢惹你這位律協會長？」他將煙拿到鼻子下聞了聞，癟了癟嘴說道。

我知道這老小子是故意調侃我。

三十多歲的我，在明山市律師圈也混了十好幾年，一不小心還被選作了市律協會長，日常辦案收入位居前列是沒有任何疑問，因此自認為在明山市這個圈裡算是成功人士。前一段時間辦一個普通的姦殺案時，竟然涉及到明山市的頭號人物——市委書記白少卿。官員出問題無外乎錢、色二字，但令人想不到的是，這個市委書記竟然是和現任市長趙金平的兒子趙志強勾結到一起搞錢色交易。

趙金平是我在明山市佩服少有的幾個人之一，為人為官基本無可挑剔，可惜案子牽涉到了他自己的兒子。案子到最後有一點值得我慶幸，是這個案子和市長趙金平沒有關係，是其兒子一切背著他這個市長乾的。但是這件事對趙金平打擊相當大。

其實原本我不想過問這種案子，但是到最後自己也被陷了進去，身不由己。案子自然是費了很多周折，省委領導批示了，省檢察院也直接插手，白少卿最終被揪了出來。令人咂舌的是白少卿被雙規后，沒多久突然跳樓自殺了，不管怎麼樣這個結果讓我心裡一直很不舒服，有些堵。

2.喜好

因為辦這件案子我最好的兄弟背叛了我，而且我的女朋友冉欣欣也被牽扯了進去，被趙志強綁架逼得跳樓，摔成了植物人至今還躺在醫院。想起冉欣欣，我心裡就會湧出一股難言的痛楚。

「你老兄別笑話我了，情況你比我熟悉，我差點被弄得陷進去，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律師都差點沒得做。」我苦笑著連連擺手。

「你小子別跟我謙虛了，白少卿和老趙的兒子這次徹底被你整垮了，算是為明山除去兩大害。在明山律師圈，我也就看行你！另外沒想到市長老趙還是如此正直的一個人，不過他現在應該挺難受的。」老肖還對我豎了一下拇指。

「我心裡一直對不起人家趙市長，要不是他支持，恐怕我不會有今天。我也沒想到會將他兒子牽扯了進去。」我說道。對於趙金平，我一直很尊重，現在更多的是愧疚。

「趙志強那小子出事時遲早的，背著他老爹幹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好了，這事再談已經沒啥意義了，中國官場每天上演官員下台的大戲多了去，多他白少卿一個沒有任何影響！」老肖不以為然。

「謝謝你老兄的高看，今兒上午這案子你老兄照顧不少，夠兄弟！」我說道，然後又從包里掏出一張卡，拋到老肖跟前的桌面上：「這是一點小意思。」

老肖拿起卡看了一樣，嘴角挑了一下，又給我丟了回去，說道：「你小子這可是害我，趕緊給我拿回去，我的秉性你知道的，錢我是一個子都不收的。我還想熬到退休呢！」

我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法院也就你老兄這樣了。既然這樣，我就不勉強了。」我將那張銀行卡收回包里，又掏出一張卡，說道：「玫瑰園的消費卡，朋友送我的，裡面沒幾個子，知道你老兄喜歡圖個樂子，這個沒啥問題吧？！」

「這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弟兄們一塊耍耍玩玩沒啥問題！」老肖立刻眉開眼笑，將卡拿到手中翻看了一下，說道：「這地方的桑拿不錯，回頭叫上幾個兄弟一塊去。」我心裡有點暗暗好笑：這個老肖，看來還是能控制自己，懂得拿幾張消費卡和收點小錢的區別還是很大的。隨後又和他閑扯了幾句，就告辭離開。

走出法院大門，天上突然響起幾聲滾雷，南邊一片烏雲飄了過來，看來今天是要下雨了。我這時想起庭上的電話，這才打開手機，收到好幾個未接電話簡訊提示，全部都是貴生集團老總冉貴生打過來的。

冉貴生是我女朋友冉欣欣的伯父。我和冉欣欣之間的關係，雖然雙方都已心照不宣，但是我細細回想一下，好像我並沒有真正向她表白過她是我的女朋友。冉欣欣被趙志強逼得從樓上跳下昏迷不醒后，我就更沒有機會去表白我對她的那份情了。

冉欣欣出事後被轉到省醫院后，幾個月了，依然沒有蘇醒過來。市長趙金平的兒子趙志強因為故意殺人罪、行賄罪等被判處了死刑，我最好的朋友江偉夥同趙志強涉嫌綁架罪，最後被判了個10年有期徒刑。

我將冉貴生的電話撥了過去，和他解釋了一下上午正在開庭。他別的話沒有多說，讓我中午趕到省城江海市，有些事情需要我幫忙參謀一下。我有好幾天沒有去省城看冉欣欣了，也正想過去，就爽快答應了他，約在冉欣欣病房那裡見。

3.我的愛

江海市和明山市相距不遠，開車也就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到了江海后，我徑直趕到省城醫院。這裡醫院的病房樓我已經非常熟悉了，冉欣欣所在樓層每個醫生護士我都認識了。我推開門就看到冉欣欣的媽媽方阿姨正陪護在床前。「阿姨，我過來看欣欣了。」我打著招呼，「你先去休息一會吧。」

「小陳，辛苦你了，總是讓你在江海和明山之間奔波，工作忙就不要過來了。」方阿姨扭過頭，有些感激且客氣的跟我我說道：「為了欣欣你付出太多了！」

方阿姨給我的印象很好，冉欣欣出事後她沒有當面埋怨過我一次。她給我最大的感覺就是善良，幾個月的交往也證實了我的觀點。冉欣欣也遺傳到了她媽媽這種傳統中國女人的美德。

「阿姨，有我在這，你先去吃點飯休息一下吧。」我有些關切的說道。冉貴生專門在江海市給方阿姨他們弄了一套房子，方便在醫院照顧冉欣欣。

「好吧，你來了我就放心，你陪陪欣欣說說話吧。」說完，她站起身來，直了直腰，可能坐的時間太久了。我有些心酸地將她送出門外，關掉自己的手機，然後轉回冉欣欣的病床前。

我只要有空就會到省醫院來看看冉欣欣，直到現在我才感覺到我的命運似乎和這個女人緊緊連在了一起。雖然她現在什麼也不明白，但是每當我看著，心裡總能夠感到無比的平靜和溫暖。

冉欣欣的大腦較過去有了比較大的反應，有時候我跟她說著話，就能突然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微微一抖。醫生說這是個好現象，說明她的大腦已經有一定的感應，但是否能夠醒過來還不好說。

我每次來都和她說著心裡話，雖然純粹有些自言自語而且重複，但對自己來說每次都是一種享受。我現在能夠清晰地記起了過去答應她的每一個要求，陪她一起看加勒比比海盜Ⅲ，送她一個芭比娃娃……有些要求很簡單，但是過去我卻都忽略了。

正當我陷入過去的回憶中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猛的一驚，回頭一看，冉貴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病房，他的兒子冉志遠正跟在後面。我對冉貴生微微笑了一下。冉欣欣出事後，最開始冉貴生對我的怒氣一直難消。但這幾個月以來，冉貴生慢慢已經原諒我了。

冉貴生走到冉欣欣床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唉，可憐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都是因為我的責任，否則欣欣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每次對他們我只能用這樣內疚地說說，因為我找不到其他什麼好的話來安慰他們，「我會一直等到欣欣醒來的那一天。」

「事情已經發生了，過去的就不要說了。欣欣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碰到你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冉貴生說道。

旁邊的冉志遠鼻子里發出「哼」的一聲，「欣欣今天都是拜你所賜，你要是辜負了她，小心我對你不客氣！」冉志遠說道，口氣帶著警告。自從他的前任女友白曉琳和他分手后，他一直對我成見很深，尤其是冉欣欣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后。

4.信任

「沒大沒小！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以後少給我惹事！」冉貴生扭頭有些怒氣的對冉志遠說道。冉志遠將頭偏過一邊，並不以為然。

冉貴生對冉志遠一直不感冒，從沒有什麼好口氣，但誰碰到這樣不成器的兒子也沒好脾氣。對於冉志遠，我早已習慣，所以我對他們父子倆的話未作理會。「小陳，你不要介意。」冉貴生又轉過來對我說道：「你知道這小子說話沒個正經，信口雌黃，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冉貴生將冉欣欣當作自己的親生閨女一樣，自從冉欣欣出事後，他一直想著各種辦法幫助冉欣欣治療，「欣欣有你這樣的伯父，真是她的福氣。」我說道。

「這是我這個伯父應該做的，只是希望欣欣快點好起來。」冉貴生轉而對我說道：「中午我有個飯局，其實主要是和江海洛彤集團的老總談個項目，你一塊去，幫我參謀一下吧。」

「沒問題。」我答道。中午這個飯局看來比較重要，否則冉貴生不會大老遠將我從明山叫來吃個中午飯。我現在兼著冉貴生公司的法律顧問，幫助其公司上的事理所當然。

「上次我給你的資料你已經看過了吧。」冉貴生問道。

「我已經看過了。」這件事冉貴生之前也已經和我通過氣，貴生公司擬收購江海市洛彤集團在明山的這個藥材市場，再收購周邊的一些地產，建一個大型建材市場。

根據資料顯示，那個藥材市場前幾年洛彤集團投資時收購的地價只是每畝500萬的價格。這個藥材市場地處尚未開發的南郊，所以本身經營慘淡，所以洛彤集團有意整體變賣出讓。

冉貴生想在明山搞一個大型的建材市場，看好洛彤集團這個位置，所以打算藉機收購。「根據你看的情況，你認為我這個項目咋樣？」冉貴生看著我問道。

「搞項目收購和投資你是行家，你心裡肯定已經有底了。」我知道冉貴生肯定已經計劃好了這事。

「哈哈，年輕人也不要太謙虛。我可是真心聽聽你的意見。」冉貴生笑道：「他們這個藥材市場我準備出價1個億，你看能否拿下？」

「雖然目前這個地段相對市區還很偏僻，但是從目前明山市寸土寸金的趨勢看，這個價格有點懸。」我想了一下，如實地回答道。

「嗯，價格我們倒是可以和他們再談。」冉貴生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忽然轉變話題說道：「小陳，不如你不要干律師了，直接到我這裡來吧。憑你的能力，幹個副總絕對沒有問題。」

「呵呵，冉總，你這麼說是抬舉我了，我哪裡有那個能力。」我笑著說道，律師是我人生的最大興趣，從來沒有考慮過更換職業，「其實我還是最適合干律師。」

「哈哈，我只是提議一下，知道你離不開律師這行。」冉貴生哈哈一笑，對我的拒絕沒有絲毫不快，「你做律師，同樣能夠對我幫助很大。這個項目你要盡全力替我操心了！」

現在有點名氣的律師都喜歡做企業融資、重組之類的業務，冉貴生樂於讓我參與他這個項目，我自然是沒有問題，再怎麼高尚沒必要和錢過不去。

5.夏總

中午的飯局擺在江海大酒店，冉貴生帶著冉志遠、副總劉建明加上我一行四人，飯局是冉貴生這邊出面設的，我們提前來到預定的房間，洛彤集團的人還沒到。窗外不時傳來轟隆隆的滾雷，伴隨著噼里啪啦的幾道閃電，不一會傾盆大雨就直泄下來，這下終於可以驅散連續幾個月的悶熱了。

乘著洛彤公司的人還沒有來，冉貴生和我們幾個又商量了一下細節。大約又過了二十來分鐘，有人敲響了包間的門，「客人到了。」服務員的聲音。門隨之被打開，服務員領著一幫人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的女人。那女人一身標準的阿瑪尼職業裝配著黑色的絲襪勾勒出修長性感的雙腿，微微聳起的胸部，散發出一股成*人才有的氣息。頭髮職業的盤在腦後，俏臉白皙細膩，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后的雙眸清澈卻又帶出一絲朦朧，流露出聰慧、冷漠和略帶傷感的神彩，配上略微修長的睫毛，大有*攝魄的寐力。一個成熟的男人看女人往往是從下往上看，這有別於那些毛頭小子看女人先看臉蛋。憑我多年閱女無數的眼光，這個女人身材臉蛋絕對是上乘。

跟在後面的同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美女，身材高挑，彎眉大眼，但是整體氣質就遜色前面這個女人許多。另外是兩個中年男子，看來是洛彤集團的人到了。「哎呀，夏總，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到下面迎接一下嘛。」冉貴生趕緊站起身來笑呵呵地迎了上去，顯然他是對走在前面的那個女人說的。

「冉總，你太客氣了，因為突然下雨，我們來得有點晚了，讓你久等了。」被稱作「夏總」的女人微微笑著挑了一下嘴角說道，看來她是今天談判的主角了。她的聲音很有磁性，記得和我大學時期某個電台女主持聲音極為相似。

「哈哈，我們都別客氣了，下雨對我們江海市是好事了，應該是久旱逢甘霖了，預示我們合作的新氣象嘛。」冉貴生客氣幾句，和她握了一下手，指著我和冉志遠、劉建明說道：「來，我給你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陳錦榮律師，這個是我的犬子冉志遠，公司的副總劉建明。」

夏總微笑的看著我們，她看到我臉色突然微微一怔，眼睛緊盯著我停留了幾秒。「陳錦榮？！」她狐疑地說道，我一時沒弄明白她的意思。看樣子她好像知道我什麼或者認識我一樣。

「哦？原來夏總和我們陳律師認識？」冉貴生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好像我並沒有和她打過交道，感覺有些尷尬，「夏總，我們好像——？」

「陳大律師，明山市市長白少卿的案子，全省誰人不知。我是夏洛彤，久仰大名！」她很快又恢復了笑容，邊說邊大方地將手伸了過來。

「哈哈，原來如此！看來白少卿對明山沒做什麼好事，卻成就了我們陳律師，連夏總都對我們的陳律師都有所耳聞。」冉貴生拍著我的肩膀有些炫耀地說道。

原來她就是夏洛彤！年產值上億的洛彤集團總裁，一個三十多的女流怎麼撐起這麼大的一個公司？我心頭不由一怔，見她的手已伸到我面前，趕緊迎過去輕輕一握。她的手指纖細滑軟，雖然只是輕輕一碰，但那感覺在手心久久不散。

她依次和冉志遠、劉建明握了一下手。冉志遠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夏洛彤，象他這樣的好色之徒，肯定是被夏洛彤的美色震住了。「冉總，我們今天只是吃吃飯而已，你怎麼搞得如此隆重，且把律師都帶在身邊，不用如此嚴肅吧？呵呵……」夏洛彤只掃了一眼冉志遠，似笑非笑地對冉貴生說道。

6.交鋒

「哈哈，夏總，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冉貴生哈哈笑道，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繼續說道：「陳律師不僅僅是我的法律顧問，而且是我未來的侄女婿，自己人！」口氣里滿是自豪的樣子，好像我是他收藏的一件寶貝一樣。

沒想到冉貴生會這樣說，我立刻感到渾身有些不自在。這個冉貴生也真夠爽快的，私家事兒也拿到這種場合。夏洛彤估計也沒有想到我和冉貴生還有這樣一層關係，臉上又是一怔，但瞬間又恢復常態。

「呵呵，怪不得冉總的家業做得這麼大，原來都是用的自己家裡人啊！」夏洛彤轉而又是微微一笑說道，話語里好像有些不屑冉貴生這種土財主家族式的企業管理方式。

「夏總，你這麼說我一點不反對，我就是喜歡用自己人，我們劉總同樣和我是多年的兄弟，自己人信得過！」他又指了指劉建民說道。「好了，夏總，我說了這麼多，你趕緊給我介紹一下你的這幾位得力幹將吧。」

接下來，夏洛彤將她的四個隨從介紹給我們，女的叫秋靜宜，是她的助理，兩個中年男子叫章暉和牛鵬，分別是她公司的副總和藥材市場的經理。大家互相謙讓一番相繼落座，酒菜很快擺上。

夏洛彤從臉形上看起來很秀氣，但是骨子裡卻透露出一股女強人的氣勢，喝起酒一點都不含糊，乾脆利落，一飲而盡。沒多大工夫，大家已經互相敬了一圈。不到一個小時的工夫，兩瓶國窖就下去了。夏洛彤臉上沒有一點醉意，看來這女人酒量不淺。

「夏總，我們開發建材市場的項目已經和市發改委初步溝通過了，而且我們主管城建的劉副市長大力支持我這個項目，下一步就是具體操作的問題了。」大家又喝了幾杯，冉貴生首先提出收購的事了。

夏洛彤沒想到冉貴生如此性急，雙方收購的事情還沒有談，已經和市發改委先去溝通了。「冉總，你這太快了點吧？我們倆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面對面談這個事情吧？」夏洛彤微微一笑，盯著冉貴生說道：「你這麼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會成功？」

「哈哈，我冉某人辦事講究乾脆利索，你們既然要賣，我們要買，況且我們劉總和你們已經接洽過多次，我相信我們的合作！你說是不是，夏總？」冉貴生一口匪氣，信心滿滿地反問道。

夏洛彤又是微微一笑，卻未回答冉貴生，轉過頭對著她公司藥材市場的經理牛鵬說道：「牛總，你管理的藥材市場已經成為冉總的囊中之物了，你作何感想啊？」

牛鵬一愣，沒想到夏洛彤會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如此問他，表情甚是尷尬，只好支支吾吾說道：「這，這，市場經營不善，責任在我，在我。」

「夏總，你的藥材市場經營狀況不佳，和牛總無關啊，主要是江海市根本就不適合搞大的藥材市場。」冉貴生替牛鵬圓場道：「來來，牛總，你不要在意夏總說的話，你可是難得的人才。如果夏總真的不要你，我立即聘請你來我公司當副總，哈哈，喝酒喝酒。」

「冉總，你這就不對了，我好心將藥材市場轉給你，你還挖我牆角啊，呵呵，罰酒罰酒！」夏洛彤隨著一起嬌笑道。

7.囂張

酒桌雙方你來我往，氣氛倒是熱烈。「夏總，我可是對我們這次合作報著百分百的信心喲，你可要對我們多支持啊。」冉貴生說道。一般生意談判雙方都不希望表現出自己很迫切的意思，以免對方趁機抬條件。

冉貴生從頭到尾卻表現出一種志在必得的姿態，夏洛彤一時半會沒有摸清冉貴生的用意，因為象冉貴生這樣生意場上的老江湖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冉貴生繼續說道：「建明，你把我們的收購計劃書拿一份給夏總看看。」

夏洛彤沒想到冉貴生連計劃書都做好了，看來今天她本沒打算直接和冉貴生談合作的事。柳眉微皺，表情似乎不爽。

「冉總，我們今天只是吃飯，生意上的事回來再談吧。」夏洛彤有些勉強地笑著說道，話語似乎有意迴避。

劉建明剛從包中掏出計劃書，聽到夏洛彤如此一說，表情一愣，不知道如何是好。夏洛彤看出了劉建明的尷尬，於是又微笑著說道。「劉總，計劃書就先給我們吧，我們回去好好研究再說怎麼樣？」她的助理秋靜宜起身將計劃書接了過來。

「夏總，今天你也看出了我的姿態，我可是真心希望我們的合作成功，你可不能敷衍我。計劃書還不就是個價格問題，我直接說了吧，1個億，你認為怎麼樣？」冉貴生緊追不放，看來這是他的風格。

「冉總，1億確實是個大數目，但是對當今飛速飆升的江海市地價來說可也算不得什麼，我們這個地段雖不在市中心，但是位置也不差啊。」夏洛彤的副總章暉說道。

「這麼說章總是嫌我的價格低了，我這可是經過本市最權威的評估中心做出的估價，你們可不能因為我志在必得就故意抬高喲，哈哈。」冉貴生仍是哈哈笑著說道。

「冉總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是那種漫天要價的人嗎？」夏洛彤呵呵笑著說道：「冉總，前幾天匯中公司的江總還找我，意思是對我的藥材市場也有興趣喲。」

「匯中的那個老江？！他哪有這個實力，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他做得多了。你別聽他忽悠，你要是敢把藥材市場賣給他，我敢斷定你連五千萬都收不回來！」冉貴生似乎並沒有被夏洛彤抬出的「江總」嚇住。

「夏總，我插一句。」我接著冉貴生的話說道：「作為律師，我知道商業來往最怕的就是糾紛。冉總的一貫作風想必你也知道，是個爽快人，你和他交易絕對不會讓你有什麼後顧之憂。」

夏洛彤扭頭似乎不屑的瞟了我一眼說道：「哦？！陳律師，你這麼相信冉總，但是我怎麼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你可是冉總的未來侄女婿。」

她的話里明顯帶著一絲諷刺。想不到我只是隨便的一句話，竟然引起她這樣一番話，這女人跟我有仇啊？！我心裡暗想，這也太不給我面子了？

「哈哈，夏總，你這麼說是不相信我冉某的信譽了？」冉貴生看出我的尷尬，忙接上話說道。

夏洛彤微微一笑，「呵呵，冉總，陳律師，我只是隨口說說，開個玩笑，千萬不要當真！」

8.遇上你是我的緣

我心中著實不快，這女人太沒有禮貌了。我不悅的說道：「夏總，信譽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們律師就憑這混口飯吃，這點我想你們生意人比我清楚吧？！」我話語里也是不敬，使用生意人回敬她。

夏洛彤聽出了我話里的不快，但是只淡淡說了一句，「果然是律師，對事情較真。」她卻不再對我做過多解釋，似乎並未真正將我放在眼裡。

冉貴生沒想到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竟然如此不對脾氣，怕打攪了他的好事，忙舉起酒杯叉開話題道：「大家別討論這個了，喝酒喝酒！」估計冉貴生後悔將我帶了過來，我自己心中著實不爽，還沒有哪個女人敢在我面前如此囂張。

接下來的酒桌上氣氛總是感覺不如之前，我也不再作聲，只是悶頭隨著一起喝酒。這頓飯一直吃到兩點多，雙方又互相寒暄一番，說了一通無關痛癢的話。從江海飯店走出來，外面依舊是傾盆大雨，地面已經現出很深的積水。

夏洛彤的司機先行到酒店外面取車，冉貴生帶著我們在大廳陪著夏洛彤候著。等了十來分鐘仍未見動靜，夏洛彤有些急了。牛鵬掏出手機撥打起來，估計是打給司機的。

「小張，怎麼回事？車怎麼還沒有開過來？！」牛鵬口氣有些怒，「什麼，車出問題了，打不著火？你怎麼搞的！」

牛鵬硬拉出一副笑臉，看著夏洛彤陪著小心說道：「夏總，車子出了點問題，我趕緊打電話再叫一部車吧。」

我心中暗樂：牛人也不能什麼時候都那麼牛的！但我忽然覺得這麼想心理是不是有些陰暗，心胸是否有些狹窄？！我趕緊止住思維，但還是忍不住心情一陣暢快。

「夏總，你們就帶一部車？」冉貴生忙問道：「算了吧，下這麼大雨，等車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有兩部車，讓我們陳律師送夏總回去吧，牛總和章總就坐我的車。」

「謝謝冉總了，不用客氣，我們稍等一會就行。」夏洛彤輕輕擺了一下手。這女人還死要面子，估計是老總當習慣了，不甘心落個搭別人車的名聲。

「夏總，嫌棄我們車不夠檔次吧？！這麼可就不是給我和陳律師面子喲。」冉貴生故意頂著她的話說道。

「冉總，別誤會，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們。」夏洛彤忙微微笑著說道，又迅速在我臉上掃了一眼。

「不誤會就別跟我客氣，走吧，反正順路，你要是再客氣就見外了。」冉貴生伸手招呼著道：「小陳，去把你的車開過來吧。」

我雖對夏洛彤有些反感，但是還知道顧全大局。我拿起門童遞給我的雨傘先行離開大堂，將車開到酒店門口。夏洛彤和秋靜宜上了我的車，秋靜宜坐到副駕位置，夏洛彤坐到了後排。

「麻煩你了陳律師,」秋靜宜對我說道：「幫我們送到公司吧，沿江路洛彤集團，陳律師知道地方吧？」

「你們洛彤集團誰不知道？！我手裡還有你們好兩萬股的股票。秋小姐，看樣子，你是笑我孤陋寡聞吧。」我邊開動車子邊應著秋靜宜說道。

秋靜宜輕輕笑了一下，沒在做聲，車子駛離酒店。車裡氣氛有些尷尬，我打開了CD，《遇上你是我的緣》響了起來。

9.律協

「陳律師喜歡這首歌？呵呵。」旁邊的秋靜宜笑道，忽然又扭頭對後面的夏洛彤說道「夏總這首歌可也是你的最愛……」

「小秋，閉上嘴，到處亂說什麼？」秋靜宜還沒有把話說完，夏洛彤突然打斷她的話壓低聲音說道。看來這女人也喜歡這首歌，但是被人突然揭穿自己的一些隱私愛好，心裡難免有點尷尬。

「夏總，我——」秋靜宜本想辯解什麼，但又說了半截，自己突然咽下不再往下說了。我從觀後鏡看到夏洛彤正狠狠地瞪著她，我心中不由一聲暗笑，但懶得繼續搭理她們，繼續開我的車。

大約二十分鐘的樣子，我將她們送到洛彤集團辦公大廈。下車時秋靜宜倒向我說了聲謝謝，夏洛彤只是微微向我點了點頭，正眼都沒有看我一下，就徑直進入大廈。

回到明山市后，收拾車子的時候，忽然發現後座上有一副白金手鏈，由十幾朵四瓣梅花串聯在一起組成，簡單時尚。我車子這幾天沒有女人坐，除了今天的夏洛彤。這幅手鏈看來一定是這個女人落下的了。

下午市司法局局長邵劍波打來電話，讓我去司法局裡一趟。我目前仍擔任著市律協的會長，我本想辭去會長職務，但是局長邵劍波一直挽留，並通過各方關係給我打電話勸我不要撂挑子，不得已只好繼續擔著這個擔子。

說實話，當前律協的工作並不好做，律師對律協的工作基本不滿意。律師要求的是執業環境的改善、律師權益的維護等，但是律協目前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更多的卻是收收會費注註冊、對律師執業的監督處罰。

來到邵劍波辦公室，律協的幾個副會長已經到了，看來邵劍波是想好好商量點事了。「陳律師，這一段我們律協的工作停滯好長時間了。今天我們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具體應該做點什麼。」邵劍波首先直接點題。

「邵局，我就和你直說了吧。目前律協這個工作確實不好開展，本身我們這個律協定位都有問題，弄得官方不像官方，民間不像民間。」我實話實說道。

「你這話怎講？」邵劍波看著我問道。

「一是現在律師法強制要求律師加入協會，這本身實際與行業協會民間、自主的性質相違背，作協、消協等都是自願加入。二是律協的主要職能是管理還是服務，這個我們好像都沒有搞清。」我說道。

「陳律師，你的問題到是直接，第一個問題我們就不討論了，這屬於整個體制問題，不是我們能解決得了的，第二個問題，大家不妨討論一下。」邵劍波接著我的話說道。

「既然邵局說了，我就對我的第二個問題先談點看法。當前我們的律協好像把主要精力放在監督律師、處罰律師上，我認為這個定位是有些問題的。協會應該是一個為會員服務的機構，而不是整天想著怎麼去處罰律師。」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