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最難對付的物種是女人。

最好對付的物種還是女人。

就丁一那傢伙苦肉計加上甜蜜功就把我給降得服服帖帖的。

丁一住院的這段日子我一直陪在他身邊。我把筆記本電腦和MP3都帶到了醫院。這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日子我又學會了很多的東西。

每天早上我要早起去打熱水，然後回到病房幫丁一擦臉，擦手，然後到樓下的食堂買早餐。另外因為丁一是大腿骨骨折，所有的大小便也要我來伺候，所以我是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顧他。很辛苦。但是我心甘情願這麼做，誰叫我愛他呢？

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會想起我媽，想起從前。

我爸也曾經因為車禍而兩度住院，一次住院就幾個月的時間。那個時候我老媽把他照顧得更加無微不至，比我要好上一萬倍。那個時候她也和我一樣，把方便在醫院完成的工作都帶到醫院來做，邊照顧病人邊工作。現在我終於能體會到她那個時候的辛苦了。可是那段日子我卻很少聽到她的抱怨，反倒我老爸，總是嘮嘮叨叨沒完沒了的。可是現在呢，兩個人天人永隔，每次我老媽打電話的時候都和我抱怨一次，她說："你爸住院的時候，我那麼細心地照顧他，端屎端尿的，可是現在又能怎麼樣？還不是撇下咱娘兒倆自己走了？你說現在，我要是遇到個什麼困難，有誰又能管我的死活呢？"

我爸是因為被病魔奪走了生命才讓我媽一個人形單影隻，這都能讓我媽有如此的牢騷。而若是愛人之間因為某種背叛離對方而去那麼另一方是不是會更加的怨聲載道呢？難道在相愛的時候對彼此做出的犧牲以及對對方的照顧和關懷真的會變成日後的悔恨么？一想到此，我便不得不想到我和丁一。若是有一天他離我而去，那麼我會怎樣？

至少現在我能確定我不會怎樣。因為在照顧他的時候我的心裡有一種巨大的滿足感。我總是感覺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臭男人如此需要我，沒有我早晨就沒有人給他洗臉，沒有我他就得餓著肚皮，沒有我他有屎有尿就得憋著……而這個人正是我深愛著的並且深愛我的人。這對於我來說，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我想若是這段日子裡我沒有這麼做，在日後分開的時候我可能都無法挺直腰板趾高氣揚地離開，因為那樣我會感覺在一起的日子裡我愧對於他，也愧對於我們的愛情。

國慶長假之前，丁一終於出院。為了感謝我這段時日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答應我和我一起回家探望我老媽。對於自己當初的一些預想和需求，我現在已經給了自己一個交代了，現在也應該是給我媽一個交代的時候了。這老太太，一天就知道催著女兒找對象。

"阿姨的脾氣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特殊喜好？還有她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丁一在見我媽之前顯得非常的緊張，稀里嘩啦的問我很多問題。

"我媽有一個特殊的愛好，就是喜歡你們這種乾乾淨淨的，年輕帥氣的小夥子。這回你可糟糕了，我把你帶回去就任由我媽處置。不過我媽也不能把你怎麼樣，大不了也就是先奸后殺再奸再殺……"

"哇！這麼狠！林洛姑娘你莫怕，我一定會為你保住我的名節，若是被丈母娘姦汙，我就嚼舌自盡！"丁一一席話，驚天地泣鬼神。

"別啊！帶你回來就是想讓我媽高興高興，做女兒的也不知道怎麼孝順她老人家，就只有……嗯？……你知道的哈！"我對著丁一擠眉弄眼的。

"林洛，你別鬧了。你看都快到了，怎麼也得給我交個底兒啊？"

他緊張兮兮的樣子特可愛，我看著心裡特爽。不過咱也不能太過了，我就對他說："你當這是萬惡的舊社會呢？我媽絕對崇尚戀愛自由！只要我喜歡就行，我媽呢只是驗驗貨。所以你儘可能地表現出你真實的一面，不用裝孫子。"

"噢。"他很老實地應著，就好像一小孩兒。

我把丁一帶回來我媽很高興。第一天晚上就帶著我倆去吃了一頓大餐。結賬的時候我看到我媽掏出了一沓紅色的鈔票，看得我心驚肉跳的，你可知道，那錢都是我扯著嗓子，她汗珠摔八瓣賺回來的！心想，要是以前，那可是要讓她心疼個大半年啊！可是這次我媽面不改色心不跳。飯後回家的路上我媽還承諾明天帶著我們去血洗百盛，她說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去買衣服了，她就等著我回來呢，她說每次她自己買的衣服都拿不出手，還得靠我幫她選。另外現在專賣店的秋裝已經上市了，她也要給我們兩個買幾件。

這次回來，我老媽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晚上我鑽進她的被窩裡，一把摟住她。

"又來發賤！"我媽親昵地數落我，"現在都是大姑娘了，得懂事兒了。我看丁一這小子不錯，你以後要好好對人家，別總跟人家丁一耍小脾氣，也別跟缺心眼兒似的盡說些瘋話。"

"啊，我知道了！對了，媽，問你個事兒唄？我這次回來怎麼感覺你變化那麼大呢？怎麼變得這麼敢花錢了？"

"8月18號高秀敏去世了，你知道吧？"

"嗯。"

"她自己在房間裡面睡覺，心臟病發作了，旁邊也沒有個人，什麼時候死的別人都不知道。高秀敏這一輩子賺的錢多吧？看著熒幕上風風光光的，可是背後也辛苦著呢，每天忙忙活活的沒有個輕閑時候，連個花錢的時間都沒有。可是這一死，就什麼都完了。什麼錢啊，名啊，都沒有什麼用。"

"媽，打您這兒就能看出我們改革開放解放思想的步伐穩健啊！早不就跟你說過么，有兩個老太太，臨死前都說了一句話，A老太太說：'我終於把買房子的錢攢夠了！'而B老太太說：'我終於把買房子的錢還完了！'恭喜您終於從A老太太轉型為B老太太！再說了，作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我們怎麼也得支持祖國的經濟建設不是？別的咱們做不了，消費消費拉動拉動經濟增長咱們還是能做到的吧？是不是？"我說著上去啵了我媽的臉頰一口。

"你這孩子……就知道貧嘴，"我媽說著說著眼圈竟然紅了起來，"林洛啊，你可得好好的啊，你就是媽唯一的親人……"

"媽，趕明天我給你介紹個老頭吧？你要是嫌老頭不好咱們就找個年輕的，對了，你看丁一行不行，要是你喜歡先可你……"

"我剛告訴你啥來的，就知道冒虎氣！"我媽上來打我屁股兩巴掌。

……

其實我倒不是贊同享樂主義。只是看到我媽把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花在她自己的身上我就會感到一種發自心底的輕鬆。我一直感覺自己是個小魔鬼，生到這個世界上好像是要吸干父母的血一樣。這是一種流淌在我的血液中的罪惡感。我討厭這種罪惡，我討厭這種站在父母的血汗上成就自己的人生的感覺。所以我希望他們自己也吃得香香噴噴的，穿得漂漂亮亮的，活得瀟瀟洒灑的。

我們在我家整整住了四天，最後兩天我和丁一回他家看望他的父親和他的小媽。我們走的時候我媽哭了一鼻子，然後哭著哭著還笑了。我硬挺著沒有哭出來，倒是丁一的兩隻眼睛哭得跟個小兔子似的，一邊哭著一邊說："阿姨，你回去吧，我和林洛……會經常回來看你……"看他哭得抽抽搭搭的樣兒，我的心底泛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幸福……

丁一的父親果真如他所說是一個心態非常年輕的傢伙，幽默詼諧活力四射的。丁一的小媽呢因為上次有了一面之緣，所以這次見面也不顯生分。我們在他們家度過了完美的一天，住了一夜就往我們的城市趕。因為上回我們見的那個經紀人，竟然給丁一打了個電話，說有重要的事兒要找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