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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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年的糧食豐收帶來了全國酒業的大發展,電視台的廣告多半是酒類企業的產品,山東某酒業更是花費上億廣告投資在電視上做著地毯式的宣傳攻勢。剛從山東回來的曾廠長,立即就被財務科長送來的稅單嚇了一跳。
"怎麼這麼多?"曾廠長生氣地翻著稅單。
"稅務局的人已經在廠里候了你兩天了。"
"怎麼周局長那裡沒擺平!"
"按你說的送去,可人家給送回來了。"
"真他媽的,這20%五的白酒稅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看我們還得在降低成本上做文章。反正我們的白酒名聲在外了,誰都知道是正宗糧食酒,我們也可以搞勾兌酒嘛。"
"要弄得賣到外省去,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們沿江這一片酒廠跟公共廁所一樣多,哪個縣也有八九個,他們的眼睛都盯著我們這大酒廠哩,巴不得你出點什麼紕漏,好一窩蜂搶佔市場份額。"曾廠長說。
"山東那邊怎麼樣?"
"還行,不過他們提出要買白酒自己搞勾兌,我知道他們想自己弄品牌用我們的白酒搞勾兌,主意倒不錯。我有個想法,我們可以組織人到各縣小酒廠去收白酒,然後供給他們,這樣也不影響我們自個的事,也省得那些小酒廠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銷酒。我們的勾兌酒暫緩一下,得想好萬全之策,還是先把這事給弄了,你叫銷售科長馬上來,我立刻給山東那邊回話。至於稅務局那兒,我晚上親自去一趟。"
市稅務局周局長家裡,客廳裡布置得雅緻清爽,沒有過多的擺設,正面牆上掛著兩幅字畫,深紅色的傢具襯著白色的牆;三合紅的花崗石地面;靠窗兩邊的牆一邊是小巧的博古架,放著幾隻仿古花瓶;和幾個小盆景;另一邊牆放著一隻與牆面等長的長方形大魚缸,幾尾龍睛在悠閑地遊動著,制氧機在咕咚咕咚地冒著氣泡。
"哎呀,周局長真是有品位,進你這華居我都有覺得染上墨汁香了。"坐在沙發上品茶的曾廠長一臉奉承的笑容。
"我是書香門第出身,還是老祖宗那份書卷味的遺傳,不好聲色犬馬,閑來品品香茗,作作詩畫,其樂融融呵。"周局長站在魚缸前觀賞著在氣泡間上下遊動的金魚。
"我這人,文化不高,不懂得那些個文縐縐的東西,這次我到山東,在那邊的收藏品市場去轉了一圈,就看見好多人圍著看一幅什麼真跡,要價一萬元哩,那麼一幅破了邊的發黃破紙哪能值那個價,可還真有還價的,硬是邪了。"
"你懂什麼,現在民間說不定就有真跡,不過要買還是要專家鑒定后才能下手。我省城裡的一個朋友真的就是在古玩市場上買到過一幅明中期仇英的真跡,他拿到省博物院鑒定確切后,真是讓人大跌眼鏡,三百五十元買的,人家開價三十萬他還不願脫手呢,據傳這是民間收藏的珍品。"
"那以後我出差到古玩市場閑轉時,遇到這種便宜貨,我就買下給你拿來。"
周局長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你個瞎貓想逮死耗子,要真讓你撞上,你儘管拿來,我照單全收。"
"好,這忙我可能幫得上,下次出去我專門到收藏品市場給你轉幾圈,反正我也愛去看熱鬧,哈哈……"
"我看你呀就會瞎摻和,書畫古玩深奧得很,你玩不轉的。"
一個月後,曾廠長坐在家裡等候著,不一會財務科長推門進來。
"收了嗎?"
"全收了,曾廠長,真有你的,這不吃釣的魚也咬你的鉤。"
"嘿,我可沒那本事,我請教了高手給我支的招,我賈老表傳給我的真經,那就是凡是綳著臉公事公辦的官,那就是告訴你要投其所好收買他,這你搞懂了吧。你到他那兒是怎麼說的?"
"我將包袱放在桌子上,我說曾廠長明天才回來,廠里有事催促我就先行一步了,曾廠長要我將這包破爛帶回來給你,這是我們兩個抽空去古玩市場買的。曾廠長天不見亮就把我拉扯起來,說是給你買破爛去,我們從六點半轉到九點多,買了這堆東西,這包袱皮人家都白送我們了,還花了一千五百元呢。我看曾廠長是把你的意思領會錯了,一千多塊買這堆東西?周局長連忙打開包袱,裡面的陶瓷花瓶咕咚一下子滾下來,就是那個大肚細脖子的宋代碎花瓷瓶。周局長趕忙把它摁住,那模樣像抓住寶貝一樣,等看完那堆東西,特別是那幅發黃的字畫時我看他眼睛都發綠光了。他連忙起身到裡屋拿了一千五百元給我,讓我交給你,我也沒有推辭,說是我墊付了五百元,還你一千元就可以了。他連聲說:這個老曾,這個瞎貓還真能撞上事。我心裡說,這八萬五的釣當然好吃嘍。"
"那些假的他看出來沒有?"
"嘿,周局長眼尖著哩,看來他對這行道有研究,那幅贗品畫他晃了兩眼就放到一邊去了,那幅真跡他拿著放大鏡晃了幾遍還不丟手。我們花三萬元買的那幾件小陶瓷瓶他是看得眼都直了,你最後放進去的那個紫砂壺人家就掂了一下扔到一邊去了。"
"好,好,那我們弄勾兌酒的事可以幹了,你馬上通知銷售科長去進食用酒精,再讓成勾車間主任到我這裡來一趟。稅務局就算擺平了,過一陣子我們再復一火,鞏固鞏固,只要有他要的就沒有我們弄不來的。"
在一個秋高氣爽的上午,曾廠長約上賈仁到鄉下兄弟承包的漁塘釣魚。
"老表呵,還真讓你給點透了,按你的主意稅務局周局長那裡我給擺平了。那個老奸鬼,我看他是裝處女不懂風情。"
"吃了釣就好,你管他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不懂,反正不會在稅收上盯著你就行了,該幹什麼就干去唄,這釣人和釣魚沒啥子區別。前段人家旺發建築公司的紀經理,還不是我給他支的招,拿一幅畫跟他換了值一萬多的一個紫檀筆筒,人家就說喜歡,願意,不懂畫,也是一兩萬元買的,換就換唄,其實那幅畫是花了七八萬元買的呢。我知道周扒皮的道道,他的東西沒有一樣是白拿的,不是換的就是揀漏買便宜,他是在上保險杠子。"
"建築公司也想躲稅呀?"曾廠長有些不明白。
"躲什麼稅呀,周局長的親家不是在省建設廳嗎,這濱江二橋要開始招標了,人家是在喂窩子。"
"真是行家,看你釣魚那真是一番享受。"曾廠長看著麻利地從爆炸鉤上取下來兩條白鯽的賈仁,奉承著。
"這個窩子還不錯,我除了麻將就是這點嗜好,魚兒咬鉤那一秒鐘是最過癮的,平靜中驟然爆發的激動,要又快又准地抬竿,快一點魚要滑鉤,慢一點吃了你的餌逃之夭夭。當然遇到了餓鬼魚,你這種笨蛋都釣得起來。"賈仁洗漱著曾廠長。
"那是,那是,我就是耐不得等。"
"沒得耐性是釣不到魚的,這釣魚跟釣人一樣,要投其所好地下餌,還要喂好窩子,才有收穫。嘿,你龜兒子怕是在下我的釣吧,有啥子屁快放出來。"賈仁掛上蚯蚓扔下塘。
"還不是資金又卡起了,酒賣了錢收不攏,這買糧食又要票子去兌。"
"你不要光想弄貸款,辦承兌匯票一樣解得到扣,貼現利率比貸款利息還少出點,把你的購銷合同拿來,我讓農行李行長給你弄一下。"
"我現在賬上還有一千多塊錢看家,咋個辦嗎。"
賈仁想了想:"你明天讓會計到我那兒辦五十萬元的流動資金貸款,我給你辦成三個月的短期貸款;你辦好了拿到農行去存在企業賬戶上,讓李行長給你辦個六個月的承兌匯票;你周轉三個月後還給農行,再弄個購銷合同來馬上又辦六個月出來再還給我,這個扣解過了提前還回去。"
"挽這麼多圈子始終還不是要我賬上有錢才辦得到。"曾廠長有些不明白。
"我這是教你存信譽,連續幾次提前還,你在銀行就有了信譽,就是賬上錢不夠五十萬元都可以辦五十萬元給你,只要你按時還,最好是提前還。以後你就是賬上沒有錢都可以辦給你,信譽也是錢,你個傻兒。"
"那購銷合同就隨便我整多少呀。"曾廠長開了竅。
"那你就看著辦,你和外地的企業簽的合同,哪個吃飽了還跑到那邊去給你核實你是不是買了東西呀。你把對方勾兌好,不要整穿幫,錢弄出來你做啥子要不得,最長可以辦九個月,你要周轉幾個來回了,只要按時還回來就行。"
"哎呀我的好老表呵,親老表,你硬是玩得轉,又跟你學一招。"曾廠長眉開眼笑起來。
"拉起。"賈仁又開始收線。
"又是一雙,這魚咋個光吃你的釣,我這裡半天泡都不冒一個。"
"你沒見我釣起的凈是母魚呀,你個出了名的趴耳朵只有公魚才敢吃你的釣。"賈仁打趣起曾廠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