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7章 山鄉曙光 3、朦朧的希望

1977年一個好消息傳入顏仲江耳中：恢復考試——以後上學主要以分數為錄取標準。後來他才知道是鄧小*平再次復出改變了他的命運是鄧小*平將他們這類從未享受過地主優越生活待遇的「地主崽崽」當人看了。大家都說憑他的成績考學校沒有問題但也給他一瓢冷水：政審必須過關。他對自己「憑成績」考學校沒有信心因為各級正在傳達學習「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的遵循」的精神。此時他還在繼續認真學習只是一種慣性或者說是為了牛老師「多學點知識在肚皮里不會爛」的教誨。他認為按「兩個凡是」精神階級鬥爭依然會「年年講月月講日日講時時講」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己跑掉階級敵人依然不會自行滅亡。如果以分數為錄取標準也只是為貧下中農的子女們提供公平競爭的機會。

中考報名時仲江沒有交錢。他想考試如果上線而不被錄取恐怕會難過得自殺。父母也贊成他的看法不去雙龍場考試還可節約兩升米的食宿費。

一天放學時太陽還在天上散著耀眼的白光許多同學在老師辦公室踴躍報名時他拿著漱口的搪瓷缸走進代銷店摸出平時積蓄的4角5分錢說為老師打酒。營業員拿出容量一兩的竹提在缸子和酒罈間來回了5次。仲江端過缸子走到學校後面的牆角里咕嚕咕嚕一口氣將半斤酒喝下肚然後沿著學校旁邊的公路走了一段。他感覺兩眼昏花腦袋脹得越來越沉返回宿舍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整個晚上的夢境中感到口乾舌燥尋找水源時經常現石上嘩嘩流淌著清泉可每次將嘴唇伸向水中時都碰在無水的石頭上從歡喜到失望心裡渴得更加難受。

第二天早晨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幾個同學嘰嘰喳喳地搶著向他訴說頭脹欲裂的他終於聽清了他們所說的話：昨晚他嘔吐了幾次牛永老師喊幾個同學為他打掃了。在他旁邊的牛永老師罵了他一通說他沒出息沒志氣是窩囊廢是扶不起的阿斗。

牛永來到仲江家竭力動員他父母：「上面說了『出生不由己道路可選擇』政審主要是看個人的表現只要沒有反黨反社會主義言行就不會有大問題。至於去考試花那幾個錢如果考不上回來做活路慢慢找回來；如果考上了將來讀個大學或者中專找的錢不止買你那兩升米；萬一高中畢業考不上回來學什麼手藝也要懂得快些。只要他考得上還象現在這樣鑽將來一定有出息。現在有好多內容我們都不懂沒有教好雙龍中學老師的水平比我們強多了。」

「我在校期間被處分過。」仲江不安地小聲說。

「你***好意思說！」顏河義白了仲江一眼。

牛永說：「處分已經撤銷撤銷了就不再計較。再說你這又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事。」

「分數了如果不被錄取臊皮。」仲江嘟囔著說。

「有什麼臊皮的？分數達到了不錄取至少證明你的水平不錯能力不比其他人差。」

「我也怕考不上。自從喝酒後許多公式都記不清了；原來會做的題做起來也吃力。」

「談起喝酒老子又想整你幾棒。」顏河義說。

「酒喝多了對大腦是有些刺激我在烏江中學讀書的時候有個同學就是和人家打賭喝酒一次喝了斤半當晚睡下就沒有醒過來。」牛老師說完將話題又轉到了考試上。「即使考不上自己儘力了以後一生都不會後悔更不會因為沒有參加考試而後悔。」

仲江和他的父母覺得不去參加考試其他沒有什麼只是怎麼也對不起人家牛老師。

顏仲江接到雙龍中學錄取通知書時他成了青龍壩農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考取高中的學生。為保證教學質量上級通知青龍壩農中停辦即將進入初三和初二的學生根據成績和家庭經濟條件的好壞有一半去了青龍中學一半回家務農；各大隊抽來的老師回所在大隊繼續任教牛永回到了青龍壩小學。

顏仲江接到通知后的第一個趕場天為籌學費背幾斤五倍角(藥材)和洋芋蕨粑(澱粉)到青龍場賣。賣完后他來到公社想將這一喜訊告訴包章蓮。楊書記告訴他章蓮已經考上省農學院回縣城準備讀書去了。他又去中學找王林佳老師想與他分享自己的喜悅。學校的人告訴他王林佳下放到興旺農場去了。一個老師調到農場去幹什麼呢？他正在思忖抬頭見牛國松在趕場牛國松也是來街上賣五倍角和棕片籌學費順便看望了幾位老師。一陣寒喧后仲江問王老師調到農場去幹什麼。國松告訴他上面的人說王老師是林彪、「四人幫」的爪牙。

「不會吧？他是林彪、『四人幫』的爪牙前些年他怎麼也被遊街批鬥呢？」顏仲江越聽越糊塗。

「我也不知道。」牛國松將仲江拉到路邊附在他耳朵邊悄悄說：「我聽說王老師說有的人一批林彪就說林彪狗屁不當全靠投機鑽營欺上壓下爬上去當了副主席。他說林彪在軍事上是有本事的他能有後來的職務是靠一槍一炮拼打出來的。你說這是什麼話？王老師還說一些人批江青一談就是一個女人也想當皇帝？做武則天？學慈禧？意思是女人怎麼能當皇帝呢？只有男人才行！還有他對有人批判王洪文不能當國家主席是因為太年輕了的話也嗤之以鼻……人家審問他是不是這樣說了他居然承認說是你說反動不反動？」

「……」仲江無法回答他不懂王老師為什麼要那樣說也無法否認王老師說的有理。心中最大的遺憾是沒有見到想見的兩人沒有人分享他心中的喜悅。

如果從青龍壩坐車經青龍到雙龍中學只需一個半個小時但沒有班車；如果趕到青龍坐班車也要節約一個小時小路則近1o多里。學費、生活費都難湊齊的仲江哪有錢坐車呢？只好背著玻璃瓶裝著的下飯菜——油海椒跟隨用一捆床笆簀(用竹片編成)挑著被條和木箱的父親一早爬上雙龍岩的羊腸小道翻過雙龍坳穿過龍家寨下到山腳沿雙龍河纏繞的小路在峽谷間淌過「24道腳不幹」翻過名叫雙龍崗的小山崗走進了離家3o多里的雙龍中學。就這樣他在這條跋山涉水的路上用兩年的時間經歷了無數次日晒雨淋穿越了無數次酷暑風霜也欣賞了桃紅柳綠感應了鳥語花香。

根據老師和同學的指引仲江父子倆走進三幢一層磚牆瓦檐u形排列的學生宿舍找到牆上用紅紙寫著的高一（3）班學生寢室。走進如教室般大的寢室在數十張雙層單人床中的下床木枋上鋪開床笆簀放上被子打開木箱將掛包里的洗漱用具放了進去然後鎖上。父子倆到報名處交了錢父親囑咐他過兩天去姑婆家找幾棚干穀草來鋪在床笆簀上不壞被子冬天也要暖和些說完就急著趕回家去了。

雙龍中學依山傍水而建。校后是座小山山腳有茂密的桑樹山上是蔥鬱的松林；校前是連片的水田水田盡頭是一條不深的峽谷雙龍河從谷中穿過從雙龍場側面經雙龍橋繞到山後。仲江端著洗臉用具及搪瓷盆來到河邊洗臉后像別人一樣端一盆水回寢室準備第二天早上的洗臉水。

正式上課後仲江才知道高一共4個班其中3個理科班一（1）班文科班一（2）班是理科重點班。此時他的自豪感已沒了蹤影在青龍壩農中他是鶴立雞群在這裡則變成了雞進鶴群。油然而生的自卑感使他常常獨坐教室看書做題面對同學們「要考大學」的戲謔只是獃獃地看一會又回到了書本上。他感到欣慰的是腦子越來越清爽記憶越來越佳好象又恢復到以往那種視學習為享受的境界。半期考試時他進入班上前三名調進了重點班。進入重點班他還未開始高興就現自己的成績在班上所處的位置是中游與前十名的牛國松相差2o來名。

（第7章山鄉曙光4、拯救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