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6章
第十三話:小騙子VS小苗兒
「你每次面對這樣的畫面時,心裡在想什麼?」我問於小傑,並捎帶著呵出一口哈氣。
「想我今後的新娘,會有多美。」於小傑的目光和他的皮膚一樣嫩,這並不符合他「搭訕」的行徑。他的目光穿過眼鏡片,清澈和青春的氣息卻絲毫不減,這更突顯了我的蒼老。
「天底下沒有不美的新娘。」比如我眼前的那一位,她的眼睛太小,她的下巴太厚,她的胸部不夠鼓,胳膊上的肉也不夠緊實,不過,她還是美的。
「你呢?你曾這麼美過嗎?」於小傑的眼鏡片有聚光的功效,它們讓我的臉發燙。
「不,」我下意識地實話實說:「我不曾有過。」其實,我本來還有下一句:而且這輩子大概也不會有了。不過,於小傑並沒有給我機會說,他直接打斷了我:「哈哈,我就說嘛,我的直覺一向准,你根本不可能已婚,更不可能懷什麼孕。哈,你,你根本就是個小騙子。」我失笑:小騙子?這是既「天真無邪」之後,於小傑賜給我的第二個與我本人大相徑庭的評價。這個小男人的眼鏡一定是不合用了,所以才會看不見我的蒼老。
拍攝又開始了。這次,我把大多的目光投在了於小傑的身上。他熟練地操作著相機,流暢地指揮著助手,引導著新人。在他的工作崗位上,他少了青澀,多了自信。有時,他會忙裡偷閒迎上我的目光。我看得出,他在洋洋自得了,他以為他已成功邁上了虜獲我的道路,如果他的目的是虜獲我的話。
收工后,於小傑並沒有跟著工作室的車打道回府,他說,接下來的室內拍攝不由他負責,所以他今天的工作到此為止了。換言之,他打算繼續與我「廝守」。我拒絕了他:「我累了,想回家了。」於小傑沮喪地撓了撓頭:「真的?」我再度失笑:「千真萬確,我也不見得總是『小騙子』啊。」
於小傑說要送我回家,我也拒絕了。不過,在我走到幾步開外時,他在我身後叫道:「喂,何荷。」我回頭,只見他擎著相機,捕捉了我回眸的那個瞬間。回眸,多唯美而典雅的一個詞,我不認為它適合用在我的身上,不過後來,於小傑真的把那個「作品」賜名為「回眸」了。
毛睿帶了他的朋友來「宏利」找我辦開戶手續。這一年下來,他沒少登「宏利」的大門,更沒少令我揚眉吐氣。身為市場部的一員,我的腰桿是直是彎,並不是由我說了算,而是靠「客戶」替我撐著。
第十四話:又一條大魚
毛睿這根小苗兒帶來的,自然是另一根小苗兒。他也是毛睿的公子哥兒朋友,叫賀友然。我一直以為,毛睿因為信奉「紅花須有綠葉襯」的原則,所以盡找些瘦皮猴或者胖頭魚作朋友,不過,今天來的這位賀友然完全推翻了我的「以為」。
賀友然和毛睿一樣,有模有樣,而且,他比毛睿看上去硬朗,剛毅,所以就算他是根小苗兒,也應該是根能經歷風雨的小苗兒。
我帶著毛睿和賀友然走向接待客戶用的小會議室,路過秦媛,我趾高氣揚地乾咳了一聲,這舉動,倒是真幼稚。秦媛抬眼,卻並沒有看我。我的直覺告訴我,走在最後面的賀友然吸引了她的目光。這是她的本能,去判斷每一個陌生人的潛在投資力。秦媛的目光直愣愣的,莫非,賀友然在她眼裡,是條大魚?
在賀友然簽單子的空當,我又規勸了毛睿:「你呀,要麼把實權交給我們『宏利』,要麼,就來培訓培訓,就算你爸有的是錢,也禁不住你這麼敗。」今天的毛睿有點兒反常,有點兒不安:「哎呀,你煩不煩啊?沒見過你這麼愛管閑事的人,我賠錢關你什麼事?你賺你自己的不就好了。」這是毛睿第一次對我這麼不友善,而且還是在我如此好心地規勸他之時。我按捺不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歹。」賀友然從單子上抬頭,禮貌地對我笑了笑,之後詫異地看向毛睿:「你怎麼了?」看來,毛睿的這般德行,賀友然也並不常見。
「別管我。」毛睿咕噥道。
「誰愛管你啊?」我不服氣,還嘴道。
賀友然又笑了,大概在他眼中,我和毛睿倒更像兩顆幼稚的小苗兒。大概,是我肚子里的壯壯令我返老還童了。
賀友然聽話,將資金交予「宏利」代炒,並選擇了風險最大,收益也最大的那類合同。這是毛睿的主意:「放心,賠不了的。你看陳宣金屋藏嬌的那個屋,就是這兒給他賺出來的。」陳宣是毛睿介紹來的第一個客戶,長得肥頭大耳,貪戀女色。聽了毛睿打的這包票,我匆匆澄清:「唉,千萬別聽他信口開河,任何一項投資都不可能保證不賠,你還是先把這合同研究研究,再簽。」毛睿當我不存在,將筆往賀友然手中一塞:「別聽她的,快簽,簽完走了。」
我上下打量毛睿:「『宏利』是不是給你回扣啊?你怎麼這麼積極?」
第十五話:用得著強迫嗎?
我又一次逮著了史迪文和姜絢麗一塊兒下班。我是因為突然有了食慾,想去樓下的餐廳買點兒吃的,所以才去等電梯。我萬萬沒想到,史迪文和姜絢麗也在等電梯。我二話沒說,扭頭想迴避,偏偏史迪文眼尖:「唉?何荷?你今天這麼早下班啊?有約會啊?」
礙於姜絢麗,我沒法對史迪文發作。約會?這是在諷刺我嗎?因為你和姜絢麗約會,所以我也要去約會?「沒有啊,我是要去樓下餐廳。」我若無其事地看著姜絢麗說。
「怎麼?一個人吃晚餐啊?」史迪文對我不依不饒。電梯來了,他紳士般一伸手,先把姜絢麗和我讓了進去。他跟進來,站在姜絢麗身邊,我的對面。
我沒理史迪文,姜絢麗也一直不吭聲。她的神色中,又夾雜著與上次如出一轍的慌張。我的神經沒來由地扯著我翻了一個白眼:與其慌張,何不檢點一些,低調一些?想當初,我和史迪文「有一腿」時,哪次不是前腳走一個,後腳再跟一個,到了二里地開外再粘上?可瞧瞧現在,史迪文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如此毫無顧忌,他是不惹出閑話來不甘心嗎?
電梯到了一樓,史迪文護著姜絢麗隨著人潮湧了出去。偌大的電梯中,只有我一人去地下三層的餐廳。我把頭埋得低低的:一個人的工作晚餐,真是寂寞而不光彩。
晚上,我躺在床上聽迪斯尼的兒童音樂,一邊聽一邊對壯壯說:「媽媽會給你一切最好的,最好的環境,最好的教育,你會成為偉大的音樂家,藝術家,為國爭光的運動員,富有愛心、熱衷於慈善的企業家。」正當我念念有詞,自我陶醉之時,我的門鈴響了。我看了看錶,快十點了。
史迪文在貓眼后變了形,臉孔向外突出著,真像一隻昆蟲。我不聲不響,惹得他大叫:「何荷,開門,我知道你在家。」為了不給鄰居們帶來困擾,我雖沒開門,卻開了口:「這麼晚了,你請回吧。我已經睡了。」「睡了就不能開門啊?你又不是沒跟我睡過。」史迪文的聲音簡直要穿了雲霄了。
第十六話:酒醉的流氓
老天爺呀,我又想吐了。史迪文那一嘴的酒氣並不能令我醺醺然,而只能讓我的胃翻江倒海。一陣酸氣湧上來,我煞風景地打了一個嗝,而這下,也把史迪文打醒了。他對我嚷嚷道:「你這是什麼反應啊?」我順勢站起身,躲到了窗邊,並打開了一道窗縫:「你真令我倒胃口。」寒風嗖嗖地吹在我的臉上,令我恢復了神志。
史迪文並沒有如我料想的那般憤憤而去,他反而頹然地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室內靜得只剩下風聲,還有我卧室中的迪斯尼音樂聲,那麼遙遠,那麼模糊地傳過來。良久,我和史迪文都沒有說話。我不可以撲向他,卻也不舍讓他遠去,這兩股力量忽上忽下,竟拼不出個輸贏。史迪文垂著頭,陰鬱而沮喪。他的頭髮該剪了,幾乎遮住了他那雙細長的眼睛。他的胸腔在強烈地起伏著,像是有什麼洪流即將爆發。
終於,他爆發了。不過,他爆發的卻是一陣鼾聲。他,竟然在我眼皮底下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睡著了。
我哭笑不得,在他面前踱來踱去。我變換著語氣叫他:「史迪文?史迪文!你別給我裝蒜啊史迪文。」可他,睡得雷打不動,就差淌下口水來了。
我扳著史迪文的腳,將他放平在沙發上。他的個子太高,沙發太短,所以他在蠕動了一番后,整個人像個蝦米一樣蜷了個舒服。而在這整個過程中,他的鼾聲雖停了,但卻毫無醒來的徵兆。我蹲在沙發前看著他,他雙手合十墊在臉下面,吧唧了兩下嘴,並喃喃道:「我說了算,我說了算。」
我站直身,回了卧室。你說了算?你算哪根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