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8章
第二十五話:下雪的春天
於小傑說去酒吧喝杯酒,不過鑒於懷孕時期並不適合去嘈雜的場所,所以我建議去咖啡廳喝杯咖啡。不過到了咖啡廳,我卻依舊沒有喝咖啡,而是喝了懷孕后那唯一一種飲品——橙汁。
因為去香宜家,所以我在下班后換下了正裝,換上了牛仔褲和寬大的帶帽子的絨衣,頭髮也亂糟糟地束在了腦後。於小傑盯著我說:「你喝桔子汁的樣子,簡直像個少女。」我沒抬頭,沒仰臉,只撩了眼皮看向於小傑:「如今真正的少女都在吸煙酗酒,只有我這種老姑婆,才會為了身體健康而喝桔子汁。」
於小傑總結道:「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跟我唱反調。」
我伸了個懶腰:「無論我怎麼唱反調,你都不介意。」
而我這一伸展張望,竟望見了周綜維。他坐在我斜對面不遠處的一桌,背對著我。認識他太久了,所以我不認為我會認錯人。而他對面,坐著一位少女。我眯著眼睛打量她,她年紀輕輕的,有一張圓臉以及齊刷刷的劉海兒,穿著高領的毛衫,豐滿大於纖細。這個少女,並不是我所妄言的「吸煙酗酒」的那一類,而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正說得眉飛色舞,眉間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憂慮。
我對面的於小傑隨著我的目光回頭望去:「怎麼?認識的?」我自言自語:「不應該認識,他應該在雲南啊。」於小傑扭回頭來:「哦?你是說那個男的,還是那個小女孩兒?」我回過神來:小女孩兒?這於小傑還真是嘴甜,管少女叫小女孩兒,管我叫少女,他是知道女人嗜青春如命嗎?
這時,又有一個男人加入了周綜維的那一桌。他好像是從洗手間回來的,坐在了周綜維的旁邊。我稍稍寬了心:畢竟,如果周綜維是出來「偷腥」的,那他實在不該帶著個電燈泡。不過,他如果心中沒鬼,為什麼騙香宜說要飛去雲南呢?無論如何,他好像實在不是我所認為的那麼老實巴交了。
第二十六話:欠揍
史迪文賠錢的後遺症漸漸浮出水面了。首先,「宏利」交易部的規矩是,如果你替客戶賺了,那麼皆大歡喜,客戶,公司,你,三方分利益;反之,如果你賠了,自然也是三方擔損失,只不過,客戶有合同傍身,所以損失有限,至於「宏利」,身為「規矩」的制定者,自然也不會太吃虧,這麼一來,最頭破血流、傷筋動骨的就莫過於小小的交易員史迪文了。
其次,拋開賠錢不談,史迪文的「士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據說,他已經連續六個工作日沒有出手做過任何交易了。還是據說,他瘦了。我承認,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不過,我在一直沒有「眼見」史迪文本人的情況下,也只好相通道聽途說了。
史迪文天天上班,可是,我就是沒法「眼見」他。上班,下班,午餐時間,他就是不露面,就連茶水間,他似乎也不去了。不過,姜絢麗倒是見過他,「他瘦了」這句話,就是姜絢麗說的。她還說,瘦了的史迪文更有「味道」了。味道?我現在聞到任何味道都噁心。
我發誓,我對天發誓,我可以用何荷下半輩子的美貌對天發誓,我,真的不想給史迪文打電話的。至少,我的頭腦是真的不想。
這一天,我在下班時看見了毛睿,他站在「宏利」的樓下,顯然是在等人。我走上前去:「找我有事?」毛睿朝我身後一樂一擠眼:「不是找你。」我回頭,看見了姜絢麗。原來,他在等這位「性感」的老師。毛睿已經參加過幾次交易培訓了,想必也對姜絢麗下過幾次工夫了。
他們倆走了,對我這個「紅娘」連個謝字也沒有。就在這時,我給史迪文打了電話。當時我就心想:史迪文太慘了,在這賠了錢的節骨眼兒上,姜絢麗又喜新厭舊,勾搭上別人了。
第二十七話:雞絲麵
姜絢麗說史迪文瘦了,我沒看出來,不過她說的那種「味道」,我倒是「聞」出來了。史迪文一向是整潔的,天天洗澡洗頭髮,襯衫領子乾乾淨淨,不過今天,他頭髮油膩膩得都快打綹兒了,襯衫是灰色的,看不出來臟不臟,但卻皺巴巴得厲害。我捏著鼻子偏過頭:「說你是屎地里的蚊子,真是一點兒也不冤枉你。」
史迪文隨意翻了翻菜單,就對服務員說:「給我一份咖喱牛肉飯,給她一份雞絲麵。」服務員問:「酒水呢?」我搶著說:「白開水就行了。」
「這次沒少賠吧?」我掰了一次性的木筷子,用一支磨著另一支上面的木屑。
「哼,你賺錢的時候,別人都暗著嫉妒你,可等到你賠錢的時候,他們就明目張胆著議論你。」史迪文道出一個事實:好事不出門,歹事行千里。甭管你是西裝革履的知識分子,還是沒文化的街道大媽,你骨子裡多多少少都有「氣人有,笑人無」的劣性。人人都這樣,社會也就這樣了。
「管別人幹嗎?你自己從中得到教訓了嗎?」我喝了一口服務員剛倒來的白開水,水鹼味兒壓倒一切。
「哼,」史迪文甩了甩油頭:「我不需要什麼教訓,我需要的是更強的抗外界干擾能力。」
「抗外界干擾能力?」我一頭霧水:「這麼說,你賠了錢,不賴你自己,反倒賴到什麼『外界干擾』頭上了?」
「也賴我,誰讓我沒能抗拒那『外界干擾』呢?」史迪文嘴皮子耍得溜,我聽得腦袋暈乎乎。外界干擾?到底什麼是外界干擾?是我嗎?是我的變幻莫測和我的「嫩草」令史迪困擾了嗎?不然,他幹嗎對我說這席話,盯著我的眼神幹嗎如此深幽?
可下一秒,史迪文就把勺子伸向了我的雞絲麵,笑嘻嘻道:「給我來口湯喝。」我用力推開了他的手,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令那勺湯盡數潑在了史迪文的身上。這下,他可更有味道了。我開懷大笑。
「快振作吧史迪文,賠了的就賠了吧,快重振旗鼓,再賺回來。」我正色道。
第二十八話:哈嘍攝影工作室
等史迪文這一次由白班倒去了夜班時,北京的春天也漸漸代替了冬天。對糧食和肉蛋奶系列產品的抗拒,令我迅速消瘦了下去,以至於姜絢麗嚷嚷:「天啊,你該不會得什麼絕症了吧?」
沒有人懷疑我的食欲不振和消瘦是因為懷孕,這一是因為我對嘔吐的控制力已經爐火純青,不能吐時絕不吐,二則是因為我是何荷,在外人眼中自立自主,淡泊男人,從不為情所困的何荷。這樣一個女人,上哪懷孕去?
只有毛睿認識了真正的我——未婚懷孕的「時髦」女人。我警告過他:「我的事,你最好給我守口如瓶。」其實毛睿在「宏利」相熟的人除了我,就只剩下姜絢麗了,而我認為,毛睿對姜絢麗只是興了一時的玩興而已,而並不會對她掏心掏肺,來議論我的是非。
於小傑對我雖也算不上掏心掏肺,但絕對是實心實意。當我的「回眸」被做成了海報,貼在了他們攝影工作室的櫥窗上時,他堅持要帶我去參觀參觀。
那工作室的名字叫「哈嘍」,很特別,但細想想,好像也很媚俗。他們還有幾個「子名字」,比如代表兒童攝影的「哈嘍寶寶」,代表中老年攝影的「哈嘍媽媽」,還有業務量最大的婚紗攝影「哈嘍新娘」。我問於小傑:「怎麼沒有『哈嘍爸爸』,『哈嘍新郎』?」於小傑答:「因為我們這行,賺的是女人的錢。」
我仰視我巨大的「回眸」,不得不承認,在「美」的慫恿下,女人的錢實在是太好賺了。倘若我早知道攝影鏡頭如此犀利,早知道我何荷也具有如此「誘人」的瞬間,那我肯定早在青春正當年之際,就為此奉上大把大把的銀子了,哪會等到這幾近人老珠黃的二十八歲。不過,現在也有現在的好,至少現在我認識了攝影師於小傑,而他,是萬萬不會收我錢的。
於小傑把我介紹給了他所謂的老闆:「李總,快來看看我這純天然的模特。」這個所謂李總,是個其貌不揚的胖小伙兒,年紀大概和於小傑不相上下。他用熊掌跟我握了握手:「何小姐,久仰久仰。」接著,他又對於小傑說:「於總,何小姐可是比『回眸』上瘦了啊,臉色也差了。罪過罪過啊。」於小傑泄氣道:「哎,她胃不好,**病了。我總說帶她上醫院看看去,可她老跟我這兒打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