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作者的話

無恥作者的話

小夫妻還有兩萬字就快謝幕了。雖然它那麼短,但是給很多很多人帶來快樂,我也很快樂。

五一大結局。

今天錄完節目到家,已經深夜兩點多了,實在沒有力氣更新。

但是繼續還會來這裡的朋友,我想大部分只是慣性,或者有些喜歡看我的文字,恩,多謝!今天我偷個懶,放些隨手寫的東西,希望你能不白跑一趟。

RP王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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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什麼叫淫蕩?……就是熱情奔放,活潑開朗。

姐姐你真淫蕩。

啪。左臉腫。

姐姐,什麼叫下賤?……就是謙恭有禮,勤勞節約。

姐姐你真下賤。

啪。右臉腫。

姐姐,什麼叫愛情?

就是淫蕩加下賤。

姐姐你一點也不愛情。

過了半天,姐姐恩了一聲。

過了十年,我才明白,為什麼突然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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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後。

我坐在寫字桌前,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精神恍惚,腦海空白,痛到不能呼吸。

小夥子把胸膛挺起來。

我們都沒有胸,挺個MB。

啪。左臉腫。

陪我逛街吧。

不逛街吧,我只有ji吧。

啪。右臉腫。

幫我下碗麵條去,人一忙就沒空胡思亂想。

MB吃什麼面,用舌頭舔舔牙床好了。

啪啪。

我去下面我去下面。

姐姐笑嘻嘻地端著面,看著我。

她吃了幾口,突然回到自己房間。

三年之後,我看到她的日記。

弟弟下的面里,連鹽都沒有加,我想,如果不是非常非常難過,也就不會做出這麼難吃的面。我也很難過。

我突然嘴角有點咸。

我想,如果這顆眼淚穿過時光,回到三年前,回到那個碗里,姐姐一定不覺得面很淡,那麼她就不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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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小偷啊!!!

MB的沒路可逃,也不要衝我們奔過來啊!!!

弟弟你上!你MBD懂不懂五講四美??

姐姐你上!你MBD懂不懂三從四德??

推脫什麼,抓小偷不是請客吃飯,上!!

好,上!!!

FIGHT!!AZAZAZA!!!

兩個人往前沖。

衝到一半,我往左邊路口拐,姐姐往右邊路口拐。

兩個人躲在巷子口大眼瞪小眼。

小偷從兩人之間狂奔而過。

呼,差一點被撞到。

兩個人同時拍拍胸口。

這時緊跟小偷後面,狂奔過去另一個人。

我們一看……是老媽。

老媽一邊追一邊喊:抓小偷啊!!!

兩個人拚死抓住了老媽,沒抓到小偷……

回家之後,一人賠給老媽五百塊。

第二天醒來,姐姐從枕頭底下發現了五百塊。

我從枕頭底下發現五百塊,鬧鐘底下發現了五百塊。

我一直搞不清楚,為什麼放走一個小偷,我平空賺了五百塊。

等到學會四則混合運算之後,我終於計算明白。

很久之後,我想,如果我還有機會把五百塊放回姐姐枕頭底下,那麼雖然小偷手裡有刀,我也會衝上去的。

恩,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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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凰這個故事,一直想寫下去的,等到小夫妻結束,會繼續的。

殺凰

1.我撞

剎那相遇芳華,翠微之間一個轉身,流年消褪,記憶黯淡,只望見少年衣杉襤褸,琴折弦斷。

青山接雲縱酒去,碧水連天破浪來。獨盪寒江十萬里,孤舟一片滿身狂。

在南宮成的江湖生涯,沒有成為比高手更高級別的高高手,反而進了地獄和諸魔切磋技藝,眼淚淹沒在嘶啞的哭泣里。他站在靈魂消褪的山峰,HP約等於零,獃獃看著天空不會復返的雲彩。衣服的補丁讓他後悔,因為銀票嗖一聲溜走,在山間嵐中翻飛不止,和生命的影子一樣,遵循視覺物理,越變越小,終於成為無法預知的開銷。

傷心欲笑,痛出望外,睡無葬身之地,迅雷不及掩淚之勢,此地無緣三百天。

他想起一個女孩子,思念不能自已,哀痛不能自理,幸福不能自予,快樂早丟失在千里之外,悲傷卻只因為一念之間。

飄渺少主越雲枕從大漠回到江南,時正三月,卷清風,彈琵琶,鸝鳴燕舞,迤儷而下。駿馬過揚州,紫袖入金陵,徑直抵閶門,身無顆砂,衣少風塵,依舊驚才絕艷,冠蓋姑蘇。

他在觀前街劍破清幽四聖的時候,南宮成一十九歲,毫無成就,連續三次鄉試不及格,作文寫得考官一口鮮血噴出來,叫道:「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這是什麼詩詞?我朝大力普及基礎教育,難道還有文盲嗎?」

南宮成從塾堂出來,頭暈眼花,餓得想挖塊觀音土吃吃。礙於路人甚多,眾目睽睽,不好意思下手。他掂量掂量手裡幾枚銅錢,四處查看,燒餅攤子還沒上市,他恨恨吐了口唾沫,心想:「昨日劉大娘家的雞被我偷了,去瞅瞅胡三田裡的紅薯還剩幾個。」

黃昏搖曳下來,染得地平線微微模糊,一縷縷雲彩靜悄悄地塗抹,和無邊田野鋪陳畫卷。季節的影子投在人間,詳和如熏香后的木雕。

南宮成走到田邊驛道,已然精疲力盡,欲哭無淚。他用破爛的袖子擦擦額頭上汗,判斷方向,東邊就是紅薯地,振作精神,就要狂奔過去,結果屁股被狠力一撞,整個人拋飛開來,跌落在地,騰起無數灰塵。

他是被一匹白馬撞飛的,這裡有幾個講究。第一,白馬象徵高貴,高貴簡單講象徵有錢。第二,南宮成是從路西側到東側,馬是從北方到南方,並且在西側把他撞飛,換言之,這匹馬沒有遵守交通規則,靠在左邊行駛,要負全部法律責任。第三,駕駛員乍一看身材苗條,頭頂斗笠,這等亂世,戴斗笠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無間道,要麼是花姑娘。

南宮成趴在地上,眯著眼睛分析形勢,終於理清頭緒,當機立斷,呻吟道:「死了,死了,阿紅你別等我回來,我就要走了,你大好青春,千萬不要為我守侯,儘管揮霍吧。我只希望你每年清明,燒點東西給我。有你一滴眼淚,我也不再遺憾……」

馬上那人躍起,在空中輕飄飄打個旋,正好擋著一塊夕陽,破碎的光芒閃爍不休,將那人的身影鍍成淺黃。南宮成見他身懷絕技,心中一沉,暗叫:「糟糕,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沒等他隨機應變,那人已然落腳在他身旁,卻沒有出聲。

白馬無人牽引,也噠噠噠幾步走近,鼻子湊近他面孔,熱氣噴得他心煩意亂,不由惱羞成怒,索性撒潑道:「以大欺小,世風日下。以多打少,道德淪喪。你們不要逼我用禁技,師傅說過,這禁技威力巨大,有違天和,萬一擾亂了大自然的秩序,你們擔當得起嗎?」

那人還是沉默,白馬卻對南宮成十分不屑,用蹄子踹踹他的胳膊。南宮成暴跳如雷,按捺不住,大叫道:「媽的,老子和你拼了……」語音未落,眼神卻正碰到那人清澈冷冽的目光。

那是怎樣的一種乾淨和透明。彷彿雪進了人間卻不願凋零,心遇上寂寞卻不願分離。南宮成首見燕聽聽的眼睛,以為看見月光被重樓接下,暗香被清晨打開。只是眼睛。因為眼睛之下,是蒙臉的面紗,淡黑迷朦,連個輪廓也瞧不著。

南宮成定定神,已有計較,從地上坐起身,摸摸下巴,咳嗽道:「哎喲,我的心臟,我的肝臟,我的脾臟……」燕聽聽終於說話,語聲清冷,「你沒事么?」南宮成擅長的就是琢磨他人心靈,排除外界干擾,攻擊致命要害,殺入事情本質,這人既然詢問,越是裝得冷酷,說明越是外冷內熱,他萎靡道:「我不怪你,只可憐我青梅竹馬,指腹為婚的阿紅,阿紅妹妹,一定還在熱著飯菜,熬著雞湯,卻不知道我再回不去了……」說到動情處,眼淚啪嗒滾落塵埃。

燕聽聽眼中閃過內疚,被狡詐無雙的南宮成抓住,變本加厲叫道:「禍害遺千年,好人不長命!天啊,地啊,是哪位神仙姐姐開的玩笑啊!」他喊聲凄厲,催人嘔吐,白馬一個響鼻,煩躁地刨著蹄子,似乎隨時要把他踢到大氣層去。南宮成一邊叫,一邊挪動,挪在燕聽聽身側,正好隔開了白馬。

燕聽聽一手撫住白馬,斥道:「咪咪別亂動,人家受傷了,就是你撞的。」南宮成一楞,接著笑得眼淚飛濺,捧腹打滾:「這賊馬居然叫咪咪,看來十分喜歡吃魚,可以在史記里加一篇,就叫咪咪本紀,一定傳唱不絕……」蓬、蓬,咪咪和主人都是一腳把他踢飛。

南宮成翻身站起,怒道:「凡事說不過一個理字,你們這麼蠻橫,都嫁不出去。」燕聽聽驀地眼神一暗,暗得連南宮成心裡一痛,喃喃道:「我胡說的,你這麼漂亮,呃,連蒙著面都這麼漂亮,簡直眉清目楚,錯落有致,呃,簡直嫁人如麻……」那人目光轉冷,不再打量他,無喜無悲,道:「你若沒事,我便走了。」

南宮成哈哈道:「何必這麼著急,相逢一笑泯恩仇,姑娘不妨到舍下吃一個土豆,啃一隻紅薯,再上路也不遲。」那人還沒答話,天色驟然大黑,幾如暴雨前夕,烏雲轟然大起,邊緣微有驚亮,竟似霹靂欲炸。這壓城之氣撲面而來,不予人喘息,並無預兆,令人愕然驚懼。

南宮成叫道:「他娘的,人品不好,連和女人勾搭幾句也要被雷劈。」

白馬直立而起,長嘶一聲,滿是焦急,燕聽聽按住它,道:「咪咪莫怕,有我在。」南宮成拍拍胸脯道:「我也在。」燕聽聽突然定定看著他道:「你叫什麼?」他傻笑道:「南宮成。」燕聽聽道:「南宮成,對不住。你若有難,皆是因我而起。你即刻迅疾往南,不要回頭。希望可避過此劫,也是聽天由命。」南宮成怒道:「叫我逃命嗎?老子不幹,除非你給我銀子。」燕聽聽原本神情冷淡,突地厲聲喝道:「快走!」一掌推上他胸膛,將他托后數丈,南宮成只覺騰雲駕霧,卻忘記呼喊,就在這瞬間,他眼中望見一生最奇異的景象。

他雖被托飛,身向南去,面是朝北,正看到匪夷所思的畫面,直接推翻所有思緒,打消所有堅定,忘記所有邏輯,只因這一場面,太過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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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很有意思,一年多以前寫的,本來打算寫成十萬字左右的古代懸疑小說,但擱置之後,就沒有繼續,有空一定要寫完。

倩女幽魂

引子

從遠處望,古松就斜斜從山腰自顧自地撐出,恰好罩住平伸的石台,雲深原也不知處,如何上得那個石台,也只有山中的人才熟悉這隱在青黛中的山道。

不熟悉道路,未必一定走錯。熟悉道路,偶爾也會迷失。芸芸眾生,不經意就走到了另外一個結果。這座石台,就叫作「不經意」。石壁上刻著一幅對聯。

歡愉難有心,少見悲喜莫相聚。

廝守不經意,未嘗生死先別離。

一名白衣女子端坐在棋盤前,雲袖隨風蕩漾,她緊閉著雙眼,嘆了口氣,緩緩張開雙目,在棋盤上落了一顆子。身側的少年定定看著棋盤,突然也嘆了口氣,望向天際:「越娘娘,你又下到這一步了。」

一抹夕陽橫在山嶺之間,有雲也染了淺淺的顏色,靜悄悄地伏在天際。

女子的手離開了棋子,指尖微微顫抖,注視著棋盤對面,那一邊隱約現出個男子的身形,他丟開手中的長劍,擊節高歌道:「相逢恨晚,想見恨難,相思恨渺茫,越兒,你平生最恨的是什麼?」越娘娘搖了搖頭,只顧痴痴望著。男子也往棋盤落了一子。越娘娘微微一笑,說道:「末路,你是讓我的么?」

男子起身道:「越兒,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到花又開的季節么?」

越娘娘猛睜大了眼睛,男子「刷」地隱去,棋盤對面只是青山靜水,有飛鳥劃過,雲海已然暗淡。

越娘娘忍耐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一滴滴地打在棋盤上,濺起幾朵轉瞬即逝的水花。

「有多久了?我也不知道。只是,每天,我能感覺到,末路就坐在我的對面,可是,我永遠都看不見他。末路,你知道么,這一局棋,我下了六年。」

「啪」,淚水濺在棋盤上,淚花綻開。

越娘娘身側的少年沉默了半晌,柔聲道:「越娘娘,這一個月來,我未曾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作燈籠兒。」

越娘娘抬起頭來,淚痕淡淡掛在面龐之上,破涕笑道:「你來之日,我就望見你劍鞘刻著燈籠兒三個字,卻從沒想過便是你的名字。」

燈籠兒道:「三天後驚蟄,我是一定要把小倩帶走的。」越娘娘扶案而起,走到古松旁邊,月光便從枝葉間傾瀉而下,將她周身映得晶瑩剔透。燈籠兒見她不做聲,也一動不動站立著,山風鼓吹得襟袖獵獵作響,腳下的影子一陣舞動。

越娘娘輕輕道:「一個月,你看我下了幾盤棋?」燈籠兒道:「我只看你下了一盤棋,卻下了十九次,只怕再下一百次一千次,也是下不完的。」越娘娘回身對他道:「我沒有下完,小倩也不能走。」

燈籠兒緩緩道:「三天後驚蟄,我是一定要把小倩帶走的,這盤棋你愛下多久下多久,愛下幾次下幾次,我已不願再等。」他邊說邊徐徐坐于越娘娘適才的石凳上,目光落在棋盤,右手握住劍柄。越娘娘走近棋盤,也是落坐在他對面,搖頭道:「我愛下多久下多久,愛下幾次下幾次,但你偏偏卻只有待我下完,方能將小倩帶走。」

燈籠兒失聲大笑,越娘娘奇道:「你笑甚麼……」話音未落,燈籠兒的劍疾刺她的咽喉,劍身漾著的月光一瞬即逝,棋盤上的夜色生生被劈開。她也無甚表情,劍尖抵住咽喉之際,夜色合攏,棋盤布著的黑白諸子才被劍風激起,噹啷啷落了一地。越娘娘低頭望著劍身,第一顆棋子「當」地落地,她眼睛撲閃一下,長長的睫毛就剪碎了月光,所有的棋子「噹啷啷」落地,她輕聲道:「你殺了我,我再也下不完這局棋,你也再帶不走小倩。」燈籠兒持劍的手穩如磐石,也是輕聲道:「我殺了你,你再也不用下這盤棋,我破開古松,帶走小倩。」

越娘娘放聲大哭,燈籠兒微一錯愕,正待問她,她肩下白影急長,猛探向他的面門。燈籠兒腰一折,往後便倒,甩手將劍送出。越娘娘急退大轉身,原是坐姿,依舊屈膝一個迴旋,劍刃滑身掠出,破空投向懸崖。越娘娘的長袖探至他的腰腹上方,「忽」地筆直折下,捲住燈籠兒的小腿。燈籠兒一踢棋盤,身子騰起,棋盤平平飛向越娘娘,他伸手一搭棋盤,借力往越娘娘投去。越娘娘此際的大轉身才轉至一半,將袖子一振,收緊了燈籠兒的腳踝,身子邊退邊轉,便將長袖拉直,轉身之時順勢帶起燈籠兒,燈籠兒空中無有力借,便遭長袖扯著畫了半圓,卻恰好追上長劍,抄住劍柄,而棋盤也正飛來,他一點棋盤,落回石台。

兩人交手數招,卻也只是長劍飛出一丈的瞬息之間。燈籠兒目光一黯,輕聲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殺不了你,只不過我師弟身中劇毒,驚蟄就是毒發之日,他臨死欲見小倩一面。」越娘娘道:「驚蟄毒發,他中的是一思山莊的立春么?」燈籠兒點頭道:「正是。」越娘娘道:「一思山莊的十二節氣,中毒者斃命於另十二節氣,天下無葯可解,我也只是聽說,你師弟怎麼中的毒?」燈籠兒不答她話,問道:「你讓不讓我帶小倩走?」

越娘娘道:「你師弟中了立春,驚蟄必死,也不用見什麼小倩了。」燈籠兒再按耐不住,悲嘯一聲,順手將劍擲下懸崖,寒聲道:「我打不過你,你說不用見也就不用見了,他日必當再拜見越娘娘。」

越娘娘道:「你說他日必當再拜會我,是想找我報仇么?只是殺你師弟的是一思山莊,你又找我報什麼仇?你自己說打不過我,那報仇豈非惹人笑話?」燈籠兒再不答話,轉身下山。夜娘娘看著他的背影,說道:「一思山莊的十二節氣,人人都說了不起,卻也不見得當真沒有辦法破解。」燈籠兒渾身一震,頓住腳步。越娘娘笑道:「你不是打算下山么?怎麼又停了下來?」燈籠兒緩緩轉身道:「越娘娘若能告知破解立春之法,燈籠兒願以死相謝。」越娘娘笑道:「我說十二節氣不見得當真沒有辦法破解,沒有說是我越娘娘有法子破解。你願意以死相謝,我倒更是不知道你死了如何謝我。」燈籠兒聽得前一句,心下大怒,拚命忍住了,呆得第二句話說完,聽她說得有些希望,不敢發作,卻也不知道該回應說些什麼,只是別開頭去不看她。越娘娘拾起棋盤,幽幽道:「你那好好的一把劍,怎麼就扔下山去了,你把它撿了上來,我再和你說話。」

燈籠兒一聲不吭,徑直下山。越娘娘小心放置好棋盤,又將地上的棋子一顆顆地撿拾起來,喃喃道:「自己喜歡的東西,為什麼又不好好的珍惜,自己心情不好,為什麼又要拿自己喜歡的東西發脾氣?」

月亮被古松的枝椏破開,山風拂過,越娘娘靜靜坐在石凳上,白衣光華流傳,她掂起一顆棋子,古松中悠悠地傳出歌聲,飄蕩不絕。

「立春有國難,將軍要領兵遠方。

令牌由甲胄深藏,孩子說得令,就坐在石階守望。

人們征戰不歸,愛人受了一千年的傷。

假設我的生如夏花,你一定就在七月綻放。

而那一個局,就讓它永遠停留在懸崖上。」

越娘娘低了下頭,棋盤上,滴起一朵月光。

第一章

原本往近煙樓喝一杯新茶的,卻看見了街邊的花頭巾,掛在攤子上,跟風一起晃著,把陽光抖出去,偏生是抖不完,把各式顏色都緊挨得扎眼。

李遇頓了頓,就徑直路過了。以前也有個朋友是賣頭巾的,生意沒有法子很好,便一派的困頓,陪他喝茶也久遠到了許多年前,後來似乎不慎撞上了命案,就丟失了下落。李遇的妹子也年輕,幼小里遭他送了幾條頭巾,出嫁未曾帶走,就擱在一張甚破舊的柜子,正對著李遇的木榻,夜風一緊,會散開了櫃門,頭巾經常一陣卷出來,李遇只好疊整齊了放回。

妹子名字是算命先生起的,喚作南香,說法也記不清楚。等到李遇讀書出了名,就改了第二個字,將香字換成芸,由於姓李,便好聽得很。

此刻申時將過,李遇轉過拐角,行人立時少了,近煙樓建在紅衣巷,離他居處不遠,住戶不多,前去飲茶的也大抵是無意功名的書生,論些對子,說些逸事,高興處一併擊掌,兩壺茶下去,夕陽便臨窗一片淺紅。李遇心忖自己今日彷彿遲了,遂加緊了腳步,適才看到的花頭巾卻在腦海晃得一晃,腳下一個趔趄,幾欲摔倒。他定定神,原來被個孩子撞到了腰身。那孩子扯住他的衣擺,大聲道:「娘親,就是遇哥哥說,白天在井裡能看到月亮的。」李遇一怔,摸摸孩子的頭道:「晴岸,你說什麼?」那孩子兀自不放手,只是嚷道:「遇哥哥,我昨日在院子里瞅見你一直看著井底,便問你緣由,你說是井裡居然有月亮,我不信,也就低頭看了,哪裡來的月亮,你偏生說能看見的。」李遇拍拍腦門,笑道:「晴岸,我昨日一天都在近煙樓,又怎麼到院子里去看什麼井裡的月亮了?」那孩子嚷道:「遇哥哥喜歡騙人了,娘親你還說遇哥哥有學問的。」旁邊的一個女子急忙過來牽那孩子,連聲對李遇道了歉,那孩子卻依舊拉緊了他的衣擺,叫道:「你明明在院子里,你明明說井裡有月亮。」女子急了,用力拉過那孩子,嗔道:「晴岸,不許胡鬧。」晴岸眨眨眼睛,一臉委屈,李遇心下不忍,對女子擺擺手道:「不礙事」,蹲低了問晴岸:「那你看到井裡的月亮了么?」晴岸咧嘴一笑:「沒有。」

李遇也不由失笑,方想問他昨日在院子里看到的是否當真是他,背後「轟」地一聲,來不及回頭,背上遭了重重一擊,直被擊飛出去。他不過是個文弱書生,當下沒有反應,在地上連滾了幾滾,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晴岸定睛看著他,笑道:「我沒有看到井裡的月亮,卻看到你在院子里。」李遇痛得眼淚也要迸出來了,勉力坐起身,卻望見晴岸身後煙塵飛揚,一排房屋盡皆倒了。他心中空白,咳道:「這……這是……」晴岸走到他面前,柔聲道:「你沒有葬身在近煙樓里,該謝我才是。」李遇不知說甚才好,眼前一黑,幾欲昏厥過去,晴岸轉身道:「娘親,你把遇哥哥扶起來。」女子應了一聲,便踏前幾步,俯身要攙扶李遇。晴岸突然搭住她的手道:「娘親,你倘若碰到遇哥哥的身子,就莫要回頭了。」女子一震,眼淚滴在手臂上,低聲道:「是。」晴岸鬆開了手,女子徐徐扶起李遇,李遇頭暈目眩,嘶聲道:「我……你們是……這……」女子瞳仁「忽」地轉紅,抖手拋開李遇,厲叫道:「不關我事!」十支指甲暴長,猛刺向小小的晴岸。晴岸后邁一步,嘆道:「我知道不關你事」,這后邁是右腳,右腳尚未著地,整個身子竟反向疾疾撲入女子懷裡,女子也是低低嘆了口氣,微不可聞,軟軟癱下,伏在路面,鮮血從身下滲開來。晴岸手中執著匕首,走近了李遇。李遇驟見驚變,不明所以,只是知道晴岸殺了母親,心中惶怖,自己傷勢又是極重,一口氣接不上來,暈了過去。

他醒來時,卻躺在自家榻上,床邊小凳擱了碗草藥。他復又咳個不停,窗外風聲凄厲,已然深夜,枝葉的影子錯亂地投在屋內,如利爪一般四處亂探。李遇掙扎著下地,后心劇痛難以抑制,呻吟一聲,喘了口氣,直想躺回了木榻,無奈木窗沒有搭好,重重拍著窗欞,著實惹人心慌意亂。他休息了一刻,那邊廂的「砰砰」聲恍如敲在胸口,便一手支著書台,一手奮力去摸木窗。方把木窗扣好,腦後傳來「咯」的一聲,他迷迷糊糊地回頭,對榻的柜子一分分地張開了門板。李遇微微苦笑,倒在榻上,望著柜子「吱啞」打開門板,裡面的花頭巾被風托著晃晃悠悠飄出來,他用袖子擦擦額頭汗水,手驀地停在額頭,整個人頓時僵住,想道:「頭巾是被風帶出來的,我關了窗戶,怎生屋子裡會有風?屋子裡有風,為何我又沒有知覺?沒有風那頭巾又怎生飄出來的?」念及此處,汗毛全豎了起來,地上頭巾一塊塊地映入眼帘,夜風在窗外一聲緊比一聲,頭巾上投著深淺不一的影子搖來晃去,他定定看著,忽又聽得「砰」的巨響,驚得整個人躍起。頭巾在地上起伏不住,他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嚨,一咬牙抬頭,窗外夜幕里不遠浮著一雙幽綠的眼睛,彷彿已經看了他許久。李遇大駭,翻身便倒,仰面躺著渾身顫抖,心中無比恐懼。木窗又「砰」地砸在窗欞,他自是看不見窗外,卻也是不敢再看,只是抖個不停,偏這時有人輕輕敲著門,「篤篤篤」三下。

李遇下意識抓過榻邊盛葯的碗,顫聲叫道:「誰?」門外無人應答,又是「篤篤篤」的三下。李遇攥緊了碗,大叫道:「誰?」門外傳來清脆的聲音:「是我,遇哥哥,我是晴岸。」李遇鬆口氣道:「晴岸,這麼晚……」語音未落,他猛憶起今日情景,晴岸用匕首殺了母親,又一身血地向他走來,登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這麼晚你來作甚」一句話便再說不完整。晴岸道:「遇哥哥,你莫害怕,你隨我來,便知道了。」李遇手中的碗潑了自己一身草藥,顫聲道:「你究竟是誰?我不要知道什麼……」晴岸道:「事關緊要,遇哥哥,人心坦蕩無懼鬼神,你莫要害怕,開門隨我來。」李遇暗叫慚愧,心道:「天下諸事,到了底不過一個死字,我又何必懼怕成這般。」忖到此處,一陣輕鬆,手也不抖了,應道:「好,我來開門。」說罷走上前開了門,原來風竟停了,夜正月明,照在晴岸一張笑盈盈的臉上。晴岸道:「遇哥哥,你嚇到了么?」李遇笑道:「有些,現下好了,你有何事要告知我?」他生性豁達,恐懼過去,反甚是好奇。晴岸一雙眼睛在月下頗是有神,撲閃撲閃,笑道:「遇哥哥,如今井裡能看見月亮了么?」李遇一抬頭,月掛偏東,隨口應道:「能看見,你問這作甚?」目光轉處,晴岸卻不知去向。他大為錯愕,叫道:「晴岸,晴岸……」四下望去,庭中一株老桂,樹下是水井,井邊正呆立著一個人影。

李遇覺得有些眼熟,也忘了晴岸,走近幾步,雖然那人背對自己,也認清原來是自己的伯伯。他本欲叫幾聲,但心下疑惑,忍住未做聲,站在了他的身側。李遇自小父母雙亡,和妹妹一起由伯伯李書淮收養,在洛陽絲木巷一住十六年,讀書作畫,見不到風浪。李書淮俯首盯著井底,手指敲擊大腿外側,嘴中念念有詞。李遇仔細聆聽,卻十分含糊,辨別不清說辭,於是探手去拍他的肩膀,探至一半,便滯住了,暗自道:「莫非是書上記載的夜遊?那豈非要小心才是,不可冒失,驚動了伯伯,只怕有些不好。」李書淮也覺察不到,自語愈加大聲,發力拍著大腿,叫道:「痛,痛死了!」李遇見他叫痛,卻拍得山響,不忍道:「伯伯,我是遇兒,你……」話未說畢,伯伯嗬嗬怪笑,漸漸轉過頭來,七竅都是鮮血,在月光下甚是恐怖。李遇駭然連退幾步,啞聲道:「伯伯,我是遇兒,你怎麼了?」又是害怕又是擔心,按捺驚恐,急忙去扶他,手觸及他的臂膀,只覺稠粘之極,不由一甩,這一甩,竟把李書淮的手臂也粘了下來,粘在自己指尖,隨這一甩晃當著。李遇腦中嗡一聲,而伯伯斷臂處鮮血噴涌,濺了他一臉一身。李遇再承受不住,大叫著翻身欲倒,浴血的伯伯面無表情,餘下的左手狠狠扼住了李遇的喉嚨。李遇奮力亂踢,叫不出聲,意識也迷糊起來,突然小腹一陣銳利的刺痛,彷彿是冰涼的刀刃插了進去,他疼得沒有法子抑制,鼓足氣力猛向前一撞,「咚」,撞在了硬物上,睜目卻發現自己對牆坐在榻邊,頭重重嗑了一下牆壁。

他定神喘氣,擦擦冷汗,苦笑心道:「這個夢也著實離奇了。」轉過身來,柜子嚴實地閉著,窗子未曾扣好,風不大,因而也只有些小小的碰撞。他下了榻活動活動筋骨,背心依舊是疼痛欲裂,手臂一揮動,牽扯到了傷處,呻吟起來。他心情甚是煩躁,便走幾步打開了窗戶,風立時迷住眼睛,使勁揉揉,眼淚也淌出來,朦朧里看見庭院的井邊,正有個人俯首呆立。這個驚嚇非同小可,李遇全身的寒毛根根豎立,瞪大了眼睛,彷彿頭頂澆了桶冰水,他剛想悄悄閉上窗戶,井邊那人回頭沖他看來,月光下滿面鮮血,正是李書淮。李遇一顆心要跳出咽喉,邊哆嗦邊閉上了窗戶,卻聽見有人輕輕敲著門,「篤篤篤」三下。

房間的木門有些古舊,中間材質空了,敲門的動靜便十分清脆,夜正安靜,這三聲「篤篤篤」,不急不緩,聽著甚為空曠,一聲飄開來,一聲接上來,叫李遇眼前浮現出晴岸的面容。他自幼飽讀詩書,對佛經頗有涉獵,此刻卻一句「南無阿彌佗佛」也哆嗦得不全了。門外沉默稍許,孩童的話語響了起來:「遇哥哥,你千萬不要害怕,你若是擔心,便不要開門,先閉起眼睛把窗戶關緊了,莫向院子里看。」聽得有人說話,雖說晴岸驚嚇過他,畢竟年幼,李遇倒安心了些,接道:「我當真害怕得很,晴岸,你告訴我些事情。」晴岸答道:「你想知道,那跟我過去看個究竟。」李遇道:「那人是我伯伯么?」晴岸笑道:「是不是你的伯伯,你反而自己辨認不出?」李遇道:「適才我做了個夢……」晴岸截口道:「夢見你的伯伯看這口井,臉上布滿血么?」李遇回想那夢,打個寒戰道:「是,他的手臂遭我一碰竟掉落了。」晴岸道:「一時倒說不明白,你並非做夢,那實實在在是真的。你昏迷了兩日,井邊看到的是昨晚發生的了。」李遇糊塗道:「我昏迷了有兩日么?我伯伯為何這般模樣?」晴岸道:「許多人中了一種劇毒,這毒有個名目叫作冬至,中毒者到了立夏就會發作,你和你伯伯也中了這毒。」李遇喃喃道:「立夏?過了怕有十來日了罷?」晴岸道:「正是,這十來日,你和你伯伯便日夜看著這口井。」李遇詫異道:「我也看了這井十來日?我每日都在近煙樓和幾個詩友和一篇長賦……」晴岸不待他說完,突然急聲道:「你一日也未曾去過近煙樓,那毒一旦發作,你便日夜守著井口,近煙樓里的景象,大多是毒侵蝕了心智,自己胡亂臆想。遇哥哥,快將門開了隨我來,晚些怕要遲了。」

李遇微作遲疑,那扇門「砰」地裂開,他大驚之下跌坐在床,未及喊出聲來,門已然轟然四碎,一股冷風夾雜木屑撲面,將他臉上刮出血痕。李遇心中大懼,呼痛也是忘記了,門外白光一閃,他只覺大力襲過,背後似有人發力猛推,身子平平地從半空劃了出去,拋跌在台階上。這一摔直是疼入骨髓,全身彷彿都散了一般,他勉強支起身子,回頭一望,屋裡一高一矮兩人相對而立。矮的一人恰被月光籠住,能看見表情似笑非笑,正是晴岸。高的一人青衫披髮,戴著面具,背負空劍鞘,站得筆直。

晴岸道:「你是燈籠兒?」那青衣人道:「我來取劍。」晴岸道:「你來取劍,那定是鼎鼎大名的燈籠兒了。」青衣人也不作聲,晴岸忽輕嘆了口氣道:「你來取劍也便罷了,又何必連累這一群人都中了一思山莊的不解之毒呢。」青衣人道:「這與我沒甚麼干係,我知你不信。」晴岸拍手道:「我信你,但我心中有許多疑問,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這兩人的言語,李遇聽不明白,正待起身,一雙胳膊緊緊將他上身連帶手臂抱住,他情急扭轉了頭,卻覺後頸大痛,竟被人一口往脖子上重重咬了下去。李遇掙扎不開,後頸上鮮血四迸,順著脊樑淌落,他不由叫道:「是伯伯么?我是遇兒啊!」身後那人並不鬆口,含糊著呵呵怪笑,咬得愈加深了。李遇拚命扭動身子,那人的一雙胳膊如同鐵鑄,絲毫沒有鬆動。

晴岸轉身看著李遇,輕聲道:「這人你要一救。」青衣人道:「好。」左手一拍劍鞘,劍鞘從他背上激射出去,擦過李遇的肩膀,「噗」地擊中他身後那人,李遇登覺上身一松,那人軟軟地癱倒。

李遇伸手一摸後頸,沾了一手的血,異變連生,駭得他也不察覺疼痛,側過身去看著地上那人,驚呼道:「伯伯!」晴岸道:「你莫碰他,碰醒了他尚有麻煩。」李遇心下慌亂,卻天生驕傲,雖說不明原由,但也莫名有了怒氣,遂不搭理晴岸勸阻,俯身扶起了李書淮,把腳邊的劍鞘踢回屋中,說道:「他是我伯伯,且不說是中了毒,便要殺了我,我還是要扶他的。」青衣人手指微動,劍鞘自地上躍起,他探手握住,道:「冬至無葯可解,不如將這兩人一併殺了。」晴岸搖頭道:「殺不得。我一年前搬進這院子,本是想等你來取劍,不料一日看見兩樁怪事。」

李遇懷內靠著李書淮的上身,聽得兩人輕描淡寫商討自己與伯伯的生死,不知是害怕,或是憤怒,說不出話,晴岸望著他笑道:「便真要殺了,也須把事情和你說了,做個冤枉鬼,死得稀里糊塗,只怕死後鬼魂尋我的麻煩。」不等李遇有何反應,續道:「我一年前搬進這院子,倒發現你伯伯心地甚好,對我與母親都和和氣氣,不失了書香門第的風範。」

李遇憶起一年之前,正是晴岸與他母親上門來求租廂房,李書淮見他們孤兒寡母,遂道廂房的租金待得他們手頭有了再給不遲。晴岸母親年紀輕輕,容貌秀麗,談吐頗雅,執意先行付了三個月。李書淮本想把廂房喚人收拾一番,那屋子年代久遠,長未有人居住,蛛絲糾結,到處積灰,也被晴岸母親婉拒了。後來這母子二人落住下來,十天半月不踏出一步,門窗緊閉,李書淮心中疑惑,也不打擾,廚房有多餘的飲食,常令李遇送去。李遇敲門半晌,晴岸母親開了半扇,道聲謝便接過碗筷,等到下次李遇再送之際,方把上次的餐具交還。這母子二人神神秘秘,時間一長李家於是不再理會。

晴岸並不打斷李遇的思路,待他忖完,道:「我挑要緊的和你說,怕你也聽得不明不白,現下時辰尚早,能講多少便一併講了。這件事,要從燈籠兒和一思山莊雲夕大小姐的洛陽之戰說起。

「燈籠兒仗劍問雲夕大小姐討立春的解藥,雲夕大小姐生性好勝,和他約戰近煙樓。兩人子夜在樓頂比劍,想燈籠兒的劍法名動天下,雲夕大小姐如何是他的對手,遭他讓了幾招,也撐不多久便敗下陣來。原本燈籠兒客氣幾句,雲夕的解藥也就給了,偏偏他的劍法厲害,卻不懂得說話,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羞極而怒,不顧家訓,含恨施了十二節氣中最為無法抵禦的冬至。燈籠兒不知從何處討來的道家靈符,竟把冬至之毒全凝聚在了長劍之上。兩人僵持不下,這一戰卻驚動了洛陽武林,洛陽西門家帶了一干人等前來勸戰,自然是勸之不成。倘若兩人報了名號,一聽是盛名的燈籠兒和一思山莊,西門家也就客氣有禮了,這兩人卻都是一言不發。西門乘的愛子西門柳劍法糟糕,脾氣倒大得很,不自量力想挑落燈籠兒的長劍。這一挑後患無窮,想燈籠兒正內力激蕩,冬至之毒附在劍身四下遊走,一沾西門柳的劍便順勢湧出,西門柳當即中毒。

「一思山莊的十二節氣有個異處,你中了冬至,那毒就要立夏才會發作。但燈籠兒的劍上靈符束縛毒力,毒力本就循環變劇,加上燈籠兒的內力一催,順著西門柳的劍遊走到其身上,立即發作,西門柳失去神智,瘋癲一陣,氣絕身亡。西門家盛怒之下,又不明原委,七八個人一擁而上,燈籠兒心急雲夕的解藥,舉劍迎敵。眼看這七八人都要喪生在毒劍下,一名蒙面男子躍出,點了西門家一干人的穴道,瞬息之間,又迅疾扣住雲夕的脈門。

「雲夕無奈交出立春的解藥,但燈籠兒劍上的冬至,為靈符束縛,遇人碰撞,便一觸即發,不好處置。那蒙面男子讓雲夕先行離去,燈籠兒急著攜葯救人,蒙面男子留下了他的劍,將其擲入井中,與燈籠兒約好一年後來取,在這一年之中,他當會想到驅除劍上毒質的法子。蒙面男子在井邊念了禁制咒,一年內常人不能從井中汲水。

「這禁制咒是道家秘法,少有人可破,不知怎地,你和你伯伯都喝了井水,中了冬至之毒。到了今年立夏,毒力發作,你和你伯伯都是連續昏迷十數日。井底劍上毒質積醞,成了毒母,你和你伯伯晚上遭毒力驅使,站在井邊,吸取毒母,只怕再過個一兩日,兩人都要失卻意識,化作喪屍了。」

李遇喃喃道:「昏迷了十數日?那我每日到近煙樓……」晴岸緩緩道:「是你自己昏迷下的幻像。我說看見的兩樁怪事,一是你們如何喝到井水,另一便是到了昨日,你的毒竟然自行解了。」

李遇道:「你說我中了毒,自己又解了,那紅衣巷的一排房屋,怎地突然倒了?你殺你的母親,又為了甚麼?」

晴岸笑道:「你還記得。紅衣巷的房屋,是有人在降妖除魔,道家的千層大法何其厲害,一旦使出,天震地怒,那幾間房屋算什麼。至於我母親,卻是為了救你,碰了你的身子,也中了冬至,我無葯能解,索性殺了她。」

李遇大驚,道:「她為了救我?」憤然大聲道:「你無葯可解,就殺了她么?那雲夕大小姐不是有解藥么?你殺自己母親怎下得了手?」晴岸笑道:「你倒菩薩心腸,她不是我親生母親,和你大有關係。」

燈籠兒忽道:「一思山莊的人蹤跡難尋,如自己身上沒有解藥,也只有立即殺了,免得連累別人。」李遇一介書生,他們的話大多也無從明白,被燈籠兒一哽,便沒有了言語,只是呆住,腦中攪了糨糊般理不清楚。燈籠兒又道:「你說的兩樁怪事,其中定然許多蹊蹺。我只是來取劍,不欲理會。」晴岸笑道:「你不理會,偏是西門家的人已經趕來了,西門乘這老頭十分難纏,被你殺了兒子,你要小心。」燈籠兒道:「我正在等他。」晴岸道:「你不喜說話,只怕解釋不清。」

李遇懷內一個渾厚的聲音響道:「這兩樁怪事,第一件我們為何會喝到井水,你是六夢傳人,自然比我們更加清楚其中奧妙,怕還是你的安排。第二件遇兒的毒為何自行解了,我倒也想知道。」

晴岸驀地轉身,面無表情,瞪大了眼睛看著李書淮推開李遇站了起身,雙手握得關節泛白。李書淮笑道:「你們搬進當日,我有些奇怪,怎生不見行李。頭個月里,你母親還出過幾次門,每次出門穿的衣服卻不一樣,出門回來並不攜帶包袱,疑惑之下暗自留心,終叫我在第二個月瞅出了蹊蹺。那天是後半夜了,我潛心代隔壁書館抄寫,覺得累極,熄了油燈,和衣卧下,卻聞聽院子里咯地響了一聲,動靜雖小,我也聽得仔細。我固是疲憊,但睡意不深,悄悄開了條門縫。

「這原是陰天,該黑漆漆一片,竟起些風,透了月光,一個人影站在井邊,渾身戰抖。我以為是你母親得了夜遊之症,不由惶恐,正思忖如何處理,你母親突地蹲下,月光愈加明亮,她趴在井邊掘起泥土,長發垂下,看不見神情,只是一下一下挖著土坑。她舉止十分怪異,我不得其解,即便害怕,也把門縫拉大了。

「她呼吸聲越來越重,約莫刨了一柱香,抓住了什麼事物,竭力往外拉拽。廂房的門咯地又輕響,你走了出來,低聲問她:找著了么?

「你母親也不答應,發力一扯,從土裡扯出個長長的事物,我定睛一望,駭然下捂緊了嘴,那分明是個六七歲的幼兒。你母親放下幼兒,那幼兒正要啼哭,她一把蓋住幼兒嘴巴,你掏出匕首將幼兒殺了。有人活生生被殺在面前,我幾欲昏厥,聽你說道:莫讓血流出來。你母親抱起幼兒,放在水桶里,緩緩搖下了井。你說道:好了,道長不定又送你新的衣服,找到了便將土坑埋好。說完你悄然回了廂房,你母親收上水桶,小心放置,又從土坑裡拉出個包袱,將土堆齊,提著包袱也悄然回了廂房。

「這一場驚嚇非同小可,如今我明白了,你用幼兒鮮血破了井中禁制,這冬至之毒就流竄開,我和遇兒日日飲水,中毒深得很啊。」

晴岸鬆開拳頭,一臉笑容看著李書淮,道:「你說得一分不差,破綻也是處處都有,你也害怕么?井裡有個死去的幼兒,你也不告訴眾人,只管提了便用,深藏不露得緊吶。」

李書淮道:「我自有打算,卻未曾想到井中被人投了冬至,確鑿也中了毒,直到今日我大多知曉了。你是六夢的傳人,先是用土鬼搬運法搬運事物,再用血怒解了道家的禁制。解這禁制,為的是什麼?莫非想借這毒,將洛陽城……」

李遇聽到這邊,念及一年來喝的水是這井水,吃的食物有這井水,冬至便罷了,井中又有個死去的幼兒,恨不能大哭出聲,一陣反胃,彎腰嘔吐。李書淮柔聲道:「遇兒勿驚,水桶一放入井水,我即施法將桶內幼兒移走,但未嘗猜到井中有毒。」

晴岸道:「我有三件事很是困惑。一是為何一年過去,洛陽只幾個書生中了毒。一是你昨夜遭毒發作腐蝕,該丟了條手臂。一是遇哥哥如何解的毒。」

李書淮方要說話,抬頭望了望房梁,轉身對燈籠兒道:「怕是你的麻煩。」燈籠兒點點頭,負好劍鞘,朗聲道:「是西門乘老前輩么?燈籠兒要說一句,令郎之死,與在下有些關係,卻並非死與我手。」房上有人笑道:「你找西門乘老兒,何必與我說話。」語音一落,眾人眼前一花,院中多了一人,紫袍白須,兩眼朝天,個子矮小,擺的氣勢彷彿皇親貴族,叫人看了忍俊不禁。燈籠兒道:「蠶仙谷的天狗老前輩?」那老者兩眼一翻,沒有答話,院門外有人沉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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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堅持看到這裡的朋友,和你說個知己話兒,其實一直以來,最想完成的工作,是把神鵰俠侶再寫一遍。用金庸的筆風,加一些文字寫作上略微的改動。

不是因為不滿,而是實在太喜歡。

多麼多麼想把令狐沖,喬峰,楊過合併成一個人,小龍女,程靈素,趙敏合併成一個人。

那麼,小夫妻結束后,這是第一個動手要寫的小說。和《無賴之城》一起。

並以此向金庸致敬。

向二十年讀書生涯,最喜歡的小說家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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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天天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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