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節
十三
大街小巷都在唱"我和你吻別,在無人的街,我的心等著迎接傷悲",或者是童安格的"所有的愛情只能有一個結果,所有的故事,只能有一首主題歌,我知道你最後的選擇,但明天你否依然愛我……"。
愛這個字眼從來就沒有被這樣大張旗鼓地在大街小巷傳唱,也從來沒有人如此高喊著"讓我一次愛過夠",彷彿一夜睡醒了的人們才發現生活原來可以如此多彩。城市在不知不覺中,又似乎是在一夜之間變得熱鬧與喧囂起來,胭脂路上出現了許多家卡拉OK,即使是在街邊,你花2元錢也可以過一把歌星的癮。許多人的生活因為跟上城市的節奏而變得富有,但有許多人卻漸漸被時代丟在後面。
比如高得富已經在民主路邊買了一套3居室的新房,但是高明則也因為搶劫而被捕入獄,說起高明搶劫簡直如同一個現代版的愚人節故事,這個沒什麼腦子的傢伙好不容易混到高中畢業,與一幫小地痞們混在一起,天天呼嘯來去,以為自己很風光。這天可能是因為喝了一點酒,有一個傢伙說,走,去搞點錢來花花。於是他們結伴在沿江道上攔住了一個下夜班的人,從那人身上總共搜出人民幣12元,他們很生氣,喝了酒後高明很威風,他打了那人一巴掌后說,操,怎麼只帶這麼一點錢就出來啊,記得以後多帶點錢上街。
然後他們揚長而去,殺回中華路夜市又喝起酒來。高明用在高得富處偷來的100元又請了一次客,大家都很高興,紛紛稱讚高明很厲害、夠義氣。被讚揚得暈暈乎乎的高明一直到警察來到眼前還在拍著胸脯對那幫混混和警察說:錢算個屁,高得富那老傢伙的錢就是老子的錢,老子想花就花。這也是他短短的黑社會生涯中唯一的一次光榮記錄。從此可憐的高明就這樣在監獄中呆了5年,一直到香港回歸那一年才回到人們的視線中。高得富花了好多錢托關係仍然不能救他出來,一夜之間高得富
老了,頭髮都白了,挺著發富的肚子來找我的老爸曾建國同志傾訴苦悶,其實他看不出來曾建國也很鬱悶。幸好曾建國是一個過一天的人,他能感覺到落後於時代了,但是他已經無力也無心去改變現狀。在高得富走後,曾建國就教育我說,你也看到了不學好是什麼下場,不管這世道怎麼變,天還是共產黨的天。對了,這一年曾建國在連續交了十次入黨申請書後終於被敬愛的黨組織吸納了,因此他說話總喜歡抬出黨組織來嚇人,在他入黨的哪一天,他激動不已,居然搞笑地買了十斤水果糖見人就發,像多大的事似的。其實這對已經年近50的八級鉗工曾建國來說,可能這也是他最後的一點榮光了。
曾建國同志好不容易等到單位分的一套56平米的又舊又破的小房子,他還高興得嘴吧都合不起來,他的工資已經遠遠低於社會平均水平了,而媽媽周紅梅的國棉五廠也在將倒未倒之時,我們的生活水平開始下降。
而王婷的媽媽多年來向政府呼籲,終於給她們落實政策解決了一套約70平米的2居室。因此我與王婷也不再住在一起了,每天上學放學不再同路,對於這一點我很失落。李鳴的爸爸聽說又升了官,調到分局任某科科長。而肖水生則仍舊家境不好,一來媽媽身體不好,二是因為如今的人們更願意去司門口買成品的衣服了,所以縫紉店也生意清淡,大約僅可維持他們的生活。
但不管怎樣,我們的生活都在進行中,我們都順利升入了高中,我們的身高開始突飛猛進,高啟已經差不多180公分,帥氣直逼劉德華。肖水生和我的嘴角也現了黑色的鬍鬚,邊峰仍然儒雅風流,李鳴也顯得英氣逼人。自然,王婷的漂亮已經顯示出驚人的效力,就連正在讀初二的高秀也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女孩了,高秀天天嘴上掛著"四大天王"的名字,說她最喜歡郭富城。
高中的課程極其緊張,想升大學的都埋頭苦學,包括才子邊峰也不敢大意,幸好他天資在那,成績仍然拔尖,而肖水生在努力之下居然也擠進了班上前十名。我與李鳴仍然是中不溜的成績,特別是英語讓我頭痛,儘管英語老師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我仍然很吃力,對什麼文法口語完全不上路,每一次摸底考試,英語起碼要落後人家20分。但學校沒有放棄我,認為我是可以挽救的學生,特別讓英語老師多關照我,英語老師姓趙,才從師範畢業,她衣著時尚,面容姣好,身上總有一種很好聞的清香,這天她向我指正一個錯誤時,彎下了腰,她淡黃色連衣裙開了一條縫,我一眼就發現了她飽滿而雪白的胸脯,因為是夏天,教室中又熱,細密的汗珠在她雪白的乳房上如同附在雪蓮上的露珠。我在突然之間彷彿回到以前偷看女孩子洗澡的那個夜晚,渾身燥熱,汗如雨下。她覺察了,臉在剎那間緋紅,直起身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然後走了。此後她與我目光對視時都有些不好意思,當然她再也沒有穿過類似的寬鬆衣服。
毫無疑問,性已經如同一個埋在我們年輕身體中的地雷,隨時都可能引爆將我們彈得粉身碎骨。我產生了一種對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喜歡她來給我們上課,但是又怕她來上課。後來我無數個夜裡將她當成我的手淫對象,但願老天能原諒我。2004年,我都已經快30歲了時,與李鳴、邊峰幾個人一起喝酒,我說起了此事,他們在大笑一陣后,李鳴也承認他也有類似的想法。2005年,我在中華路華聯超市碰到了趙老師,她居然還認出了我,她推著購物車站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向我燦然而笑,並問我過得好嗎?同學們都還過得不錯吧?我又一次眼眶潮濕,無論我們過得好不好,對於年輕時的老師,我們都應該心存敬意,所以我堅持為她的商品買了單。
十四
因為我們大了,與女孩子一起說話反倒不是那麼多了,有時還得裝著很不在乎地不理她們,但是在上課時,我的眼睛總是落在王婷小巧的腦瓜上不肯移開。她有時會側過臉來看我一眼,我卻又慌亂地移開眼神。
男生們無聊的時候開始效仿古龍小說《多情劍客無情客》中的情節,開始給女生們排起了兵器譜,但是關於誰坐第一的爭論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就算是我們五虎之間的意見也從來沒有統一過,比如我堅持認為王婷才是第一,而李鳴則堅持認為我們班上的另一個女生吳山青才是第一。這個吳山青確實長得美艷,按照邊峰的說法:一對青山相對出,兩隻媚眼勾人魄。可算得上肌膚勝雪,曲線玲瓏,是許多男生的意淫對象。可惜身處這樣的環境,她過早地展現自己的美麗換來的並不是幸福,我悲憫地預見到了她可悲的結局,就如同早開的花必定早謝一樣,她在30歲不到的時候就已經形容枯槁,被毒品折磨得不成人形。高中畢業后她在一大幫所謂的黑社會老大中如禮物般周轉,早早地生下一個女兒,而她本人則因為吸毒及販毒被人民警察繩之以法,至今還在武漢市女子監獄服刑。吳山青本來與我的關係不大,但是她卻對肖水生和李鳴的人生產生過巨大的影響。(此點將在以後故事中有詳細說明!敬請關注!)
班上有個叫李雪的女生與我家住得近,老是一起上學,有時她的自行車壞了,她就讓我帶她一起回去。作為回報,她有時會買一些餅乾巧克力之類的東西給我吃,所以我們走得比較近,結果班上就傳出了我和李雪搞對象的謠言,早戀是一個在家長和老師眼中恐怖的字眼。我很生氣,但是不知為什麼我想知道王婷聽到這個消息是怎麼的一種態度,但是她卻像什麼也沒聽到一樣,與往常一樣該對我說話就說,該笑就笑,我很想問問她。
這天,是高啟他們班與另一班的籃球比賽,我拒絕了李雪帶她回去的請求,喊王婷一起留下來看,我們在場邊為高啟加油,王婷終於突然說你今天不帶李雪回家了。我說別人亂造謠,你也這樣說。王婷說我沒說什麼啊,不就是一起回家么。
我說是啊,我們沒搬家之前不也總是一起上學放學么。王婷為高啟的一個進球鼓了一下掌,又沉默了片刻看著我說,我不會造你謠的。我說這麼說你相信我了。王婷說相信什麼?我啊地張張嘴,但半天還是沒出一個字來。
王婷說,你啊,也難怪別人說你,看漂亮女孩子的眼光總是色迷迷的,你看咱們英語老師的眼神就不對,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以前還偷看別人洗澡,真是的。我臉漲得通紅,原來王婷早起洞察了我的所有秘密,這有些讓我無地自容,但是也讓我激動,這不正說明王婷在關注我嘛。王婷"撲哧"地笑了,然後我們就並排坐著,不再說話,我感覺球場上的歡聲笑語正退卻為畫外音,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慢慢向王婷的手靠攏,我想握一下她的手,就如同小學時一樣,我想與她一起瘋打,說"日你媽"。我感覺到我的手心在出汗,我的左手小手指終於碰到了她的右手小手指,我試探著向她更靠近一點,如果她縮回了手,那麼我也縮回。但是她那隻手沒有動,似乎在等待我握住她,我慢慢地壯著膽子終於握住了那隻小巧而柔軟的手,我感覺到她的手心也出了汗,她的身體也似乎僵硬著,鼻尖上出現細密的汗珠,如同沾染在草莓上的露珠。我的手和她的手原來相距有10厘米,我卻用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光來靠攏。她的臉緋紅如血,但絕對是這世間我見過的最美麗的臉。我們都清楚這一次握手的意義絕對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
許多年後,我不再去握女孩子們的手,絕大多數情況下我要握就直接握住她們的乳房,但是沒有一次讓我握著王婷的手這樣讓我怦然心動,讓我銘心刻骨。許多我握過乳房的女孩子們我連她們的樣子都忘了。我想王婷在以後流浪的歲月中也肯定握過許多男人的手,也一定被許多男人握過乳房,只是她能想起這一次嗎?能想起在1992年的武漢中學一個充滿陽光的午後有個青澀的滿頭大汗的少年曾經握過她的手嗎?
可能沒有人相信,我後來的花天酒地生活中,每一次看到成排的小姐們列隊讓我挑選的時候,我的心卻在隱隱地絞痛,也明白了再多女孩子溫暖的身體也不能填補我內心的空虛與情感的荒蕪。而這個道理卻為什麼要讓我30歲以後才明白呢?
不知什麼時候,李雪卻突然跑了出來,她衝到我身邊坐下,王婷抽出了她的手,臉上的潮紅退去,又是一貫的高雅與冷漠。
我很不高興地對李雪說你不是回去了么。李雪說我也只是到外邊賣了幾瓶飲料,真氣人,那小攤老說我的錢是假錢,扯了半天才來。我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拎著一個袋子,裝了幾瓶雪碧什麼的。李雪遞給我一瓶,又大方地遞給王婷一瓶,還說還有一瓶是給你兄弟高啟的。李雪的家很有錢,用錢也因此大手大腳的,身上無一不是名牌,花錢請客是常事,但王婷卻冷冷地站起來說我不喝,你們喝吧,我先走了。王婷拎起書包就走了,李雪看著她的背影說愛喝不喝,還挺高傲的呢。我拿著李雪送的飲料不知如何是好,李雪卻已經在高聲喊下場休息的高啟了。高啟汗津津地跑過來,接過飲料一大口喝了一半,說李雪你這弟媳婦做得真不錯。
李雪笑罵他,你要死啦,誰是你弟媳婦了,再亂說還給我。高啟哈哈笑說不說了,不說了,喂,我剛才看到王婷的呢,她跑哪去了。李雪快言快語地說她早走了,以為自己長得漂亮,挺傲氣的呢,請她喝她還不喝呢。我說你能不能不這樣背後說人家。李雪說別人還不是背後說我了,有什麼啊,喂,你喝了我的飲料可得帶我回去啊。我說這飲料多少錢,我給你錢行不。李雪說不行,除非你把剛才喝的吐出來,我只要我的飲料。高啟向我做怪臉,我無可奈何地苦笑。
據說李雪老爸是某局局長,家境很好,是一個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小姐,她的一生都將過得富足而無憂,後來聽說她嫁給一個很有為的高知人士,干著輕鬆而薪水豐厚的政府公務員工作,生了一個漂亮聰明的兒子,她們定期出去遊山玩水,生活早早就進入了中產階級。如果她能看到本篇小說,也許還會想起在武漢中學的時光吧?但是無論如何她的人生再與我們沒有絲毫瓜葛,我們一生中要遇到多少人?但絕大多數都只是擦身而過的過客,生命如果只是一條永不回頭的直線,那麼絕大多數也只是短暫地相交而已,別後就永不相見,就如同從未相識。
我帶著李雪回家的路上,遠遠地看到王婷獨自走在前頭,李雪高聲喊她,王婷回頭看我們一眼,眼神帶著惱怒與嘲諷,我無地自容。第二天我找機會跟她說我本來就不想帶李雪的,是她老纏著我。王婷冷冷地說這關我什麼事,真是的,要沒事我要看書了。我很失落,她不理我,也不再回頭看我,我想我得找個機會讓我們與以前一樣才是。
課程日益緊張,但我發現王婷在上課時卻有些魂不守舍了,一次期中摸底考試后,王婷的成績竟然降到了第八名,這對王婷來說不是一個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