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善良的啃老族
五一假期,對於費溪和蒙曉瑞來說是一場屠殺親情的災難。假期開始前,易蕭蕭和陳琳娜各自給了費溪和蒙曉瑞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沒有房子就分手。面對家徒四壁的窘境,父母長吁短嘆的愁容,他們實在於心不忍……
1
天天在一種悵思里患得患失地起床,習慣了不斷鼓勵自我的費溪這些天看著易蕭蕭卻高興不起來。感覺中,費溪發現他和易蕭蕭竟然有些熟悉的疏遠了。或許這就是所謂地左手握右手的感覺吧。
但一旦兩人真正分開,失去后的珍惜才能讓人體味這種熟悉的溫暖的難能可貴。更多的時候,就是這種被忽視了的溫暖一直在支撐著我們人生的行走。
晃眼間,易蕭蕭和費溪盼望的五一長假來到了。昨夜,和易蕭蕭一再討價還價的爭執后,費溪還是沒有拗過她。五月一號的這天早晨,費溪在易蕭蕭起床后不久,就爬了起來。臉上涌動著一絲不快的費溪和正在洗刷的蒙曉瑞和陳琳娜告別後,提著易蕭蕭早已收拾好的東西出了門。坐在去長途汽車站的公交車上,心情不爽的費溪悶葫蘆一樣坐在易蕭蕭身邊一語不發。
"你不說話就什麼也擋了啊。昨天晚上我也說了,這兩天你就回家吧,和你爸媽商量一下買房子的事情……"
費溪心裡憋屈著一股火,但不想橫生枝節的他勉強壓抑著。易蕭蕭可不依了。她最討厭她說話的時候,別人明明聽見了卻不理她。
"你少給我裝深沉。你沒事的時候也想想,咱倆都談了好幾年了,你總該給我個說法了吧。我不圖你大富大貴,但總該有個房子才能結婚吧"。
和木頭人一樣,費溪始終無動於衷地盯著車窗外邊滑過的街巷。"你聽見了沒有",邊以斥責的語氣說著這些話,易蕭蕭終於伸出手在費溪的大腿上狠狠的擰了一下。
"哎呦",處在走神狀態里的費溪被一陣擰痛刺激了過來。在整個沉悶地車廂里,同車趕路的人們不約而同向他們投來了好事的目光。
"你媽,輕輕擰一下,你就這麼叫喚啊。平時擰你十下你都不喊一聲,你存心讓人看我熱鬧,是吧"。
得了便宜還繼續不饒人的易蕭蕭不顧四周鄰座的男女看他們的怪怪眼神,不分場合地數落起費溪來。易蕭蕭喋喋不休的說著,有些坐不住的費溪低著頭掃了一眼正不時向他倆投來觀看目光的男女,不由自主地向座位下出溜了幾下身子。
沒等費溪張口說什麼,叨叨起來就沒停下過地易蕭蕭一看到費溪猥瑣著的樣子更加生氣了。近似失態的神情里,易蕭蕭對著費溪咆哮起來。
"你看你個熊樣啊,你也知道丟人。知道丟人就趕快回家,和你爸媽商量商量買房子的事。沒有房子就想我嫁給你,門都沒有。"
"你說話注意一點,分分場合",費溪一把揪過齜牙咧嘴的易蕭蕭惡狠狠的說道。
"還分什麼場合,我就這樣,看不慣你就給我滾,每人求著你。沒有房子還想結婚,美你的去吧。我不願意,不行,咱們就散夥,你走你的,我找我的。"
"沒房子就不能結婚了。我同事,甄玉強他們都結了,就你事事多,整天房子長房子短的,除了這些,你嘴裡就沒有別的話了。"
"還你同事呢,你看我同事,哪個跟我一樣傻,找了你個窮光蛋……"
"你跟誰學的啊,這麼愛絮叨,和個老麼麼樣……"
"你再給我說一邊,你再給我說一邊",嘴裡重複著這句話的易蕭蕭手也沒閑著。
等費溪下意識的躲閃時,易蕭蕭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的耳朵擰了一圈半。看到滿車的人都在抿著嘴偷著樂,費溪當真生氣了。他和易蕭蕭失去控制的情緒在這趟駛向麥城長途汽車站的公交車裡爆發了。
"你給我鬆開",用力撥拉開易蕭蕭的手,費溪想都沒想就使勁推了她一下。
易蕭蕭失去重心的身體隨著顛簸的汽車把腦袋重重地撞在了車窗窗框上。有些意識到手拙了一些的費溪既心痛又痛心摟過了易蕭蕭。
"你幹啥,幹啥呢",費溪邊說著這些話,邊琢磨著如何哄一下已經淚流滿面地易蕭蕭。
但這個時候,緩過勁來的易蕭蕭掄起胳膊伸出她的小手沒好沒歹地在費溪臉上抓撓起來。同車的人不時投過來的目光,讓失了面子的費溪又急又氣。瞅著被抓撓的空檔,費溪不得不輕輕推搡和躲閃著張牙舞爪起來的易蕭蕭。
"你還沒完了,我讓著你不知道讓著你",氣得語焉不詳的費溪順勢擰緊易蕭蕭的胳膊,使她暫時不能掙脫他的束縛。
"你給我鬆開,姓費的你要是有種,就給我鬆開",易蕭蕭變了腔調的哭喊聲驚起滿車廂的人們看著這兩個在公交車裡鬧騰的活寶。
不時瞧幾眼正議論他們兩個的人們,費溪穩了穩被激怒了的情緒,緩緩地鬆開了易蕭蕭被倒擰起來的胳膊。
2
一顆、兩顆、三顆,一行清淚從易蕭蕭嬌嫩的臉龐上滾落,費溪有些心軟了。這時,中途進站的公交車停了下來。隨著緩緩打開的車門,易蕭蕭瞅准費溪無所適從盯著她看的時機,躥跳了幾步就跑下公交車。
瞬間的突變讓他來不及多想,抓起撂在地上手提袋,就沖離開了座位。還沒等他走向後門,完成了進站任務的公交車緩緩開動了。惶急地瞧著易蕭蕭捂著臉悶頭狂跑在車來車往的柏油路上,費溪的心越來越被一種無言的絞痛揪緊。用力拍打了幾下後門,費溪著急地變了音的對司機喊道:"下車,下車。"
司機的罵罵咧咧還響在耳畔,車裡人們的笑聲還不時從車廂里傳出,顧不得這麼許多的費溪快速跳下車后,猛然回頭對著再一次開動的公交車怒罵道:"看您媽個巴子啊,NND"。
在人們瞬間閉口不語的惱怒里,費溪奔著易蕭蕭剛才跑過去的方向追了上去。追出了兩里地遠,氣喘吁吁的費溪才算攆上了疾步行走著的易蕭蕭。腳下加了一把勁,費溪走在了易蕭蕭的前面。突然一個轉身,費溪扯住欲使勁掙脫他的易蕭蕭,急急地喊道:"你跑啥,你跑啥"。
"我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你管的著嗎,姓費的。你以為你是誰啊,有什麼了不起的,窮能耐啥。"
見自己的掙扎有些徒勞無功,易蕭蕭失去了常態,當街大罵了起來。有些覺出自己理虧的費溪只好裝瘋賣傻的一味"嘿嘿"傻笑著,以掩飾他失面子的尷尬。
"你有種,竟然敢在車上推我。存心想害死我,是不是啊?我早知道你不是什麼好玩意。我真瞎了眼,怎麼看上了你!"
"你眼睛好著呢,你找可一個潛力股,嘿嘿。"
"就你,還潛力股,潛力你媽去吧,別潛力我……"
罵夠了,說夠了,奚落夠了,費溪軟下來的神態讓易蕭蕭不再在臨街的步行道上大呼小叫。攬著易蕭蕭的腰,費溪以半推半搡的輕微動作把她弄到一個相對偏僻一些的角落,站了下來。
眼睛的餘光看著費溪那被擰紅了的耳朵,易蕭蕭斂住了自己的任性和蠻橫,不時聳動著肩膀抽泣著。疼惜打量著心愛的女人,費溪心生了一些責備。或許,剛才在公交車上,他就不該那麼孟浪的。
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餐巾紙,不顧易蕭蕭的阻攔,費溪擦掉了她未乾的淚痕。這一擦可不要緊,易蕭蕭哭的更兇悍了。沒法子,費溪只好一把把她攬在了懷裡,任由她在自己懷裡無所顧忌的嗚咽著。
"我們分手吧。咱倆沒房子是結不成婚的。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也不上進,你讓我怎麼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就算咱倆現在結了婚,將來肯定要離婚。我受不了這種月底為吃飯犯愁的生活……"
易蕭蕭帶著哭聲傾訴一字一字錐扎在了費溪心坎上。疼痛正一絲一絲從一個又一個的針孔里滲出來,並糾纏起來吞噬著費溪漂在城市裡的信心。在情至酣處的無奈里,費溪不再顧及過路人對他們投來的怪異目光,把他的臉湊在了易蕭蕭散發著香味的秀髮里來回揉蹭著。
等到易蕭蕭的情緒穩定了下來,費溪變著法兒哄逗起她來。慍怒的堅持了半天,這個剛才還怒目圓睜的女人再也忍不住了,她掄起了秀拳一下接一下旁若無人地擂在他的胸膛上。半天無語的費溪以欣喜著的心酸默默承受住了易蕭蕭打算放過這件事的動作表達。
或許什麼都沒發生過,跟隨著一撥又一撥過路人走過去的身影,費溪和易蕭蕭向剛才他們下車的公交車站依偎著走去。
強忍著酸痛,費溪把易蕭蕭送上了回家的客車。臨別前,易蕭蕭不厭其煩地柔情蜜意的叮囑,讓費溪難以確認她和剛才的易蕭蕭是一個人嗎?
易蕭蕭乘坐的長途客車消失在了視線盡頭,費溪悵然若失的收回目光轉身向回郊區住處的公交車站走來。輕撫了幾下依舊火辣辣痛的耳朵,費溪行走在了被初夏陽光熱情關照著的麥城的大街小巷。只是,這一次,他心裡繾綣著一些茫然的失落。
3
易蕭蕭回家了,原本隔閡在兩人之間的問題暴露無遺。花開花落自有定數,一些東西註定是逃不掉的。心被空洞填滿的費溪一步接一步地挪動在麥城沒有綠化過的柏油路上。
這個時候,費溪不想馬上就回家。沒有易蕭蕭身影的房子里,他不敢想象那是怎麼樣孤獨和失落。被暫時別離的痛苦折磨著,費溪禁不住后怕起將來來。萬一和易蕭蕭分手,他將怎麼去承受情感被凌遲的苦楚。
"老公,你到哪了?我快上高速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剛才我說話的語氣重了一些。你別在意啊,我的小傻瓜……"
"不過,房子的事,我覺得你還是趁五一回家,好好家裡商量一下……"
"現在買房子,不僅僅是讓咱們結婚時有個溫暖幸福的家,也是咱們的寶寶創造生活條件。我可不願意咱們的寶寶跟著受苦。"
一陣有新簡訊的提示鈴聲不間斷的響過,費溪緩過神來,慢騰騰地掏出手機看了起來。這些被分成幾條發過來的話語,讓費溪心裡一陣語塞。但隨後不久,嘴角漾出一抹笑意的費溪有些沉重地釋然剛才的心結。抬眼四處搜尋了一下,找到目標的費溪向就近的公交車站疾步而去。
對於熱戀當中的男女來說,有些時候相互地爭吵僅僅是意氣用事。等到一切風輕雲淡,一句暖心窩的話或許能讓一個瀕臨絕望邊緣的人滋生跨越困難的動力。
下了公交車,走在回住處的路上,費溪不止一次思考著回老家以怎麼樣地方式向父母提買房的事。即將走進樓洞時,費溪被外出送陳琳娜回來的蒙曉瑞喊住了。轉過身抬頭看時,蒙曉瑞正滿頭大汗地小跑著向他追過來。
費溪感慨到:他已很久沒和蒙曉瑞坐下來好好聊聊了。儘管都住在一所房子里,但每天上班下班之後,大家都被疲乏和鬧心事折騰的沒了以前的打打鬧鬧。想起最近幾天夜裡蒙曉瑞和陳琳娜的爭吵聲,費溪心想,趁著兩個女人都不在,可要好好說說話了。
幾分鐘后蒙曉瑞跑近了費溪。在他倆結伴向樓上走去的霎那,費溪拍了拍的蒙曉瑞的肩膀說:"今晚上女人們都走了,今晚我們好好喝一頓吧。"
"嗯,沒問題。剛才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段時間可把我憋壞了。"
"你……"費溪看了看一臉憔悴的蒙曉瑞,欲言又止。有些時候,費溪感覺語言似乎很多餘,尤其在兩個男人之間。
在女人們暫時離開他們生活的時間裡,費溪和蒙曉瑞各自揣著一份傷感回到了住處。上樓的這段時間裡,他們誰也不願意多說話。
蒙曉瑞先費溪一步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隨著防盜門關閉的聲響,後腳跟著蒙曉瑞進來的費溪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更加失落了。幾個小時前,這所房子還被大家地歡聲笑語庇佑著。而現在,只有他和蒙曉瑞同為天涯淪落人的腳步聲相互溫暖著。
"費溪,我先睡會去。昨晚和陳琳娜吵了一晚上。就為買房子的破事,整個晚上被她攪的沒睡結實。"
"我說呢,昨晚就聽見你們的爭執了,老晚了也沒好意思過去勸你們。"
"沒什麼好勸的。現在的女人都那個德行。到中午吃飯的點,你喊我。趁著她們不在,咱們中午就進行項目吧。到時,一塊出去買倆小菜。"
站住正欲開門進屋的腳步,費溪耐心聽蒙曉瑞說完了他要說的話。得到點頭應允的蒙曉瑞,在費溪開門進屋的時,就躥進了房內。大概歸攏了一下被易蕭蕭鼓搗的有些雜亂無章的房間,閑來無事的費溪只好倒在了床上。
散發著易蕭蕭體香味的枕頭讓費溪對她的思念更加迫切起來。但費溪不想主動給易蕭蕭發簡訊,避免她抓住了把柄,說他才幾個小時就這麼沒出息。
正欲合眼的功夫,蒙曉瑞說給他的話,讓他從現實的角度知道:買房子不僅僅是他一個人正在遭遇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從古至今這都是約定俗成的事。
4
易蕭蕭走後的五一這天晌午,費溪懷著心事走進了夢鄉。一陣輕緩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費溪熟睡中的美夢。懵懂中,他應了一聲,隨後就聽見了遠去的腳步聲。
辨別著剛才腳步聲,費溪慢慢醒了過來。沾滿灰塵的天花板一下子落入了他的視野中。空蕩的房間里,沒有伊人影子。下意識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一條未讀的簡訊讓費溪從床上爬了起來。
簡訊是易蕭蕭發來的,只有"我到家了"幾個字。確定了簡訊發過來的時間,費溪隨手將手機丟在床上的一個角落,起身走出了他住的房間。還未打開房間門,來自廚房的嘩嘩流水聲,讓他知道蒙曉瑞已早他一步起來,沒有等他叫醒。
"用涼水洗,多涼啊,你怎麼不燒點熱水",費溪揉著睡意殘存的眼睛站在門口看著蒙曉瑞說。
"沒事,這樣洗,涼快,清醒的也快。你啥時候走,我大半年沒回家了,不知道我奶現在身體怎麼樣?"。
"明天,本來想不走的。易蕭蕭催著我回家去商量買房子的事。唉——"
剛說完這句話,想起什麼來的費溪接著說道:"上午你說,昨晚和陳琳娜吵了一晚上。最近,你們整天晚上吵吵,你們倆有啥事嗎。你也別怪我多嘴:平時多遷就著點陳琳娜,女孩子都那麼個小脾氣"。
"還能有啥事,咱倆基本上一樣。但易蕭蕭就比陳琳娜強多了,沒聽見你們吵吵啥。你說都是女人,咋區別就這麼大呢。"
說著這句話,蒙曉瑞清洗乾淨了頭上洗髮膏泡沫。見到費溪走過來欲洗臉的樣子,他用毛巾擦著還在滴落水珠的頭髮,挪了挪身體讓出了一些地方。
"不怕你笑話了,這幾天,也沒找你。和你實說了,我和陳琳娜可能完了。"
"什麼!"正掬著清水濺臉的費溪被蒙曉瑞這句話震僵住了動作。抬起掛滿水滴的臉,蒙曉瑞故作輕鬆的樣子讓費溪心裡有些無語的傷感。
這傷感有為蒙曉瑞,更多的是他和易蕭蕭那看不到希望的未來。或許,有這麼一天,他也會和蒙曉瑞一樣,這麼裝作若無其事的和外人宣判著自己愛情的死刑。
"這也沒辦法,和陳琳娜溝通起來太困難了。我說結婚後留在麥城。你知道她說什麼,說沒房子還不如回她老家。"
"你也真是的,陳琳娜也是好心啊。不行,你就去她老家,那裡這兩年發展的挺快的。"
"我才不去呢,我去了算什麼啊。再說了,人生地不熟的,在她們那個地方能有啥折騰頭。"
"怎麼,你還想回咱們老家啊",費溪抹了一把臉,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著蒙曉瑞的話說。
"不是我想回家。是陳琳娜非要買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況,我爸我媽身體都不好,一年攢不下幾個錢。上個月我和她說,結婚的時候先租房子住著,以後混好了再買。"
"唉——"無話可說的費溪,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知道陳琳娜說什麼。簡直快把我氣死了。她說她家裡不同意,要結婚就必須買房子,沒房子不能算個家。我真受夠了,她家裡人怎麼這麼死板啊"。
"唉,她父母說的也沒錯。在城裡,沒個房子,每天生活起來也會提心弔膽的,不舒坦。"
"理是這麼個理,但要尊重現實。我倒要看看在房子和感情之間,陳娜林會選擇什麼。要愛房子就由她去,大不了我再找一個。"
蒙曉瑞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話讓費溪在他看不見的時候輕微搖了搖頭。在費溪回房的時候,打開了話匣子的蒙曉瑞也跟著走了進來。不用費溪說什麼,越說越來勁的蒙曉瑞扯過一個凳子就坐了下來。
費溪擦過臉后也坐了下來。已經擦乾了頭髮的蒙曉瑞坐在那裡邊梳著頭髮邊把最近有關他和陳琳娜鬧的堵心的事清盤一樣倒了出來。作為聽客,費溪為蒙曉瑞感到同情的同時,也可憐起他自己,甚至遠在偏遠農村的父母。
5
上大學以後,費溪一家人傾盡財力讓他讀書走出大山。原本想費溪畢業后就不會再拖累家裡,現在可倒好,明天或者後天他就要回家商量買房的事。輕微地嘆了嘆氣,費溪打斷了蒙曉瑞喋喋不休的訴說。
"我覺得,還沒有到你所說的程度吧。實在不行,你回家和家裡說說一下買房子的事。不行,再和陳琳娜商量商量,沒必要為了這就分手吧。你們倆這幾年在一塊不容易。"
"唉,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現在回家了,徵求她父母的意見去了。臨走前我給她撂下一句話'你回家和你爸媽說,我、我們家都沒錢買房子'。"
"你真夠損的啊,你這不是把陳琳娜往死胡同里逼嗎。"
"管她呢。我們才大學畢業多久啊,一兩年的功夫哪來的錢買房子。費溪,我實在不願意做'啃老族'。再說,你也清楚,家裡能供給我們讀完大學已實屬不易,那還有啥等我們'啃'。"
"是,大家都一樣。上午去送易蕭蕭,在公交車上還因為這些個破事和她鬧了起來,差點沒把我的人丟死。我也和你這樣說過了,但易蕭蕭不這樣理解。"
"易蕭蕭也這樣。唉,她們這些城裡長大的獨生子女都一個德行,不知道替別人著想,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真是敗給他們了"。
費溪和蒙曉瑞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把彼此的不快和氣惱暴露的一覽無遺。在對生活、對女友、對工作的感慨和無奈中,中午吃飯的時間到了。他們相約出去掃蕩了一圈,買回來幾樣小菜和一捆啤酒。在沒有女人管轄的難得時間裡,費溪和蒙曉瑞放肆的豪飲著。
酒飽飯足,死扛著痛苦地蒙曉瑞打著飽嗝回去眯覺去了。得以消停起來費溪感到無聊地打開了電腦,登錄上了QQ。和幾個在線的博友胡侃了一氣,看著孟夏上線的提示聲音,費溪在對話框里敲出一個":)"發送了出去。不一會,孟夏的QQ就閃爍的跳動起來。
孟夏:"你們放假了,你沒有回家?"
費溪:"放了,你們放了嗎?幾天?"
孟夏:"放了。七天。你怎麼沒回家?"
費溪:"不想走。"
孟夏:"為什麼,你女朋友回家了?"
費溪"呵呵,你怎麼知道?猜的這麼准。"
孟夏:":),一些事情不用猜。平時和你聊天我已知道你女朋友的脾氣。80后獨生子女戀家情結比較重。"
費溪:"嘿嘿,專家啊。我不想回家,不是因為不戀家。是實在不願意回家叨擾父母,說買房子的事。今天我女朋友已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就買房子的事,再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我們就分手。"
孟夏:"啊?!不至於吧。沒房子就分手?太不可思議了。"
孟夏:"現在,我和我老婆就住在租的房子里。你等會,我兒子過來搗亂了,一會再和你說話。"
費溪看著孟夏發過來的這條信息微微笑了一下,趕忙在對話框里敲出"好的,你忙,小傢伙還挺調皮的"發了出去。
重新回歸到平靜的房間里,沒有易蕭蕭晃來晃去的影子,費溪多少有些孤獨和落寞。雖然蒙曉瑞正在隔壁呼呼大睡,但缺少熱鬧氣氛的房間里,費溪發現:他有些離不開易蕭蕭了。
6
起身找到手機,翻出易蕭蕭的手機號撥了出去,打通的聲音剛響過一聲,費溪就掛斷了。沒過多久,易蕭蕭的兩條簡訊接連發了過來。
"臭不要臉的,你幹嗎呢,一下午也不理我,不給我簡訊。"
"你忙啥呢?吃飯了沒有?明天回家別忘了帶上牙刷和洗髮膏。"
費溪開心地笑了笑,正欲給易蕭蕭回簡訊,和孟夏對聊的QQ對話框里顯示出了剛發過來的消息。
"呵呵,我忙完了,小傢伙讓他媽媽抱走了。"
費溪:"呵呵,沒事的。有個孩子真的很好玩吧。"
孟夏:"好玩。等你當爹了,就知道好不好玩了,差點就能把你累死。"
費溪:"呵呵,我不想很早就要孩子。現在工作不穩,要了孩子就不能動彈了。"
孟夏:剛才你說買房子的事,你們大學畢業才幾年啊,能有那麼多錢嗎?
費溪:"唉,能有多少錢呢,不瞞你說,我和我女朋友的工資是月月光。"
孟夏:"你還挺趕時髦啊,做'月光族'。現在買房,對於你們來說很不現實。
費溪:"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我女朋友從來不這麼想。她說結婚男方買房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孟夏:"那你沒有問她,是嫁給你還是嫁給房子啊。呵呵。買房子在一定程度上或許是男方的事情,但買了房子她不住啊。在房子的問題上,我覺得,這是兩個人的事情,一輩子的事情。"
費溪:"唉,是啊。有時候真是沒有辦法。"
孟夏:"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但有點我很清楚,要是貸款買房很不值得了。要還房貸不說,整個生活也沒的保證。買房是一輩子的大事,馬虎不得。"
在費溪陷入沉思中的時候,孟夏發過來的消息讓他開始猶豫起他回家向父母提買房的主意來。
孟夏:"要是貸款買了房,只能老老實實地在一個工作上呆著。不順心或者沒有發展機會都敢跳槽。不好意思。我要下了,我兒子又吵著過來了。"
費溪:"好的,祝你五一假期快樂!"
孟夏:"謝謝,也祝你快樂。我覺的你還是回家看看吧。從以前你和我聊天的說法分析,你已大半年沒回家了吧。我們這些從農村出來的不容易,一定要在有長假的時候回家一趟,看看父母。好,不多聊了,祝你一路順風。88"
迅速讀完孟夏發過來的這條消息,費溪隨手敲打出了"謝謝,88"就摁了一下回車鍵發送了出去。關掉和孟夏聊天的QQ對話框,費溪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來回走動在有些空蕩起來的房間里想著不眠的心事。
晚飯,費溪和蒙曉瑞簡單對付了一下就算過去了。想到明天一早還要回家,他們兩個沒有再瞎聊什麼,吃過飯後就回到各自的房間睡了過去。
天蒙蒙亮了,手機設定的鬧鐘在安排的時間裡賊叫了起來。還在睡夢中的費溪不情願的隨手關掉了鬧鐘,盤算著繼續眯會兒再起床。但還沒等他續接上被鬧鐘咬折的甜夢,蒙曉瑞走近他的房門一頓猛敲。
"嗙嗙,嗙嗙嗙——"
懶在床的上費溪依舊不為所動的閉著眼睛。隨著敲門聲的再次頑強地響起,忍受不住的他抵抗不住地做起在了床上。昨天晚飯時,、他叮囑過蒙曉瑞:一定要在今天大早喊他起來,他們好一起坐車回家。含混著"唔"了一聲,費溪極不情願地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間。
被朝陽催亮了的清晨,費溪和蒙曉瑞將他們租住房子的防盜門落鎖后,結伴走在了去長途汽車站的路上。近一個小時的折騰,趕到長途汽車站的他們排著隊買上了回他們老家的車票。
站在等車回家的車隊里,在導乘員的安排下,他們倆坐上了一輛臨時被調度過來的豪華大巴上。在麥城有些清爽的清晨,費溪和蒙曉瑞各懷心事地踏上返鄉的客車。
7
走進春天的山野村落里,家家閉門鎖戶,沒有一個閑人。費溪和蒙曉瑞回到幾百里路遠的家裡已是這天的下午時分。走在有些寂寥的村巷裡,看著近在眼前的瓦房,告別了蒙曉瑞的費溪臉上袒露出一些無奈和不安。
這次回來,費溪事先沒有和父母打電話說一聲。走到家門口,緊鎖的大門讓費溪有些無言地感傷。他不知道再一次回到麥城后,和易蕭蕭的感情會走向哪裡?想起她離開麥城前對自己說過的話,費溪切實體味到了百感交集的滋味。
找出鑰匙打開大門,費溪走進這個梧桐花落花了一地的農家小院。久違地熟悉的芬芳迎面撲鼻而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淡淡的憂愁里,費溪想起了他的童年以及這些年出門在外的行走。
抬眼望了一眼已在院落里長的枝繁葉茂的梧桐樹,費溪頹然地打開屋門鎖推門走了進去。"栽上梧桐樹引來金鳳凰",觸景而發地想起這句俗語,費溪苦澀地笑了笑。
梧桐樹是栽上了,金鳳凰卻滯留在空中,等待著金窩才肯棲落。或許這就是生活的節奏把。想著這些,費溪不由地舒了一口氣。從他下決心離開這個生他養他多年的農家小院,近十幾年的寒窗苦讀,他從來沒想過走進城市紮根生存會有那麼多的煩心事。
一個人坐在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裡,飽經歲月滄桑的白牆壁已干硬泛黃了。"房子、房子、房子",剛剛在茶缸里倒了杯熱水的費溪,心到感傷處,伸出手指蘸了些倒漏在桌面上的水,接連疾書了三個"房子"。
沒有等多久,費溪父母從山田裡幹活歸來了。人還沒進門,父母詫異著的說話聲已經從大門外傳了進來。進屋后,看著大半年沒回家的兒子,費溪父母不顧勞累地關切詢問著費溪以及易蕭蕭大半年來的生活。
得知父母忙碌了大半天連午飯都還沒來及吃,費溪的眼睛里開始泛起了一些淚花。對於費溪父母來說,能讓費溪走進麥城這樣的大城市,並擁有一份不用風裡雨里去的工作,就是一個莫大的安慰和幸福。
以前,看到他祖輩幾代人在這個偏遠的村落里年年辛苦地侍弄著幾畝薄田,但依舊窮的叮噹響,費溪自打上學讀書那天起,就沒有默認了眼前這個無法改變的現實。從小學到初中,從高中到後來考上麥城的一所大學,費溪知道這麼些年他以自己的行動改變著他的命運。
最初考上大學,奔出這個窮山村時,費溪狠狠地對自己說過,這輩子就是爬也要爬出去,再也不回來。現如今可倒好,他不得不回來。如果在麥城沒有房子,意味著他和易蕭蕭種養了幾年的感情要香消玉塤。
但已家徒四壁的老房子,還能拿出什麼來讓他在麥城擁有屬於他的水泥格子,也讓他和易蕭蕭的感情有個歸宿?在父母的噓寒問暖里,費溪實在沒有底氣說出他這次回來意圖。他知道他的話一出口對他父母意味著什麼。
在因過度操勞而提前透支了身體本錢的父母面前,費溪心裡亂的像一團麻。易蕭蕭淚流滿面的說著"對不起"離開的幽怨面孔,不時在他眼前飄來盪去。想想心愛的女人成了別人新娘的滋味,想想心愛的女人躺在其他男人懷抱里撒嬌的情形,費溪心生了切膚之痛。
8
一個激靈打過,費溪不得不告誡自己要好好珍惜,不要讓他剛才臆想的一切變成現實,來戕害他的心靈以及生活。以五一單位放假的借口岔開了他父母詢問的話題。在沒有想好之前,費溪在刻意迴避著來自他父母的有關易蕭蕭的一切詢問。
更多的時候,陷入心事中的費溪傻坐在凳子上,任由他父母把一些話說好幾遍才匆忙前言不搭后語地應承一句。經不住他父母的再三追問,費溪眼睛有些酸澀地把他和易蕭蕭近期的談話撿重點的說了一遍。
當費溪說出買房子的事,他父母感到有些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他們知道兒子結婚需要買所房子,意料之外的是沒想到城裡的房子會那麼貴。二十幾萬塊錢對於年收入只有幾千元的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聽到費溪說可以先付首付,頂多幾萬塊錢后,他們才舒了口氣。費溪說完買房子的事後,整個房間的氣氛顯的特別的壓抑。他正在讀書的弟妹默不作聲地起身離開了;他的父親一口接一口抽著嗆辣味濃重旱煙。
置身這樣令人窒息的氛圍里,費溪心生了想哭地衝動。沒有再說什麼,在他母親微微地嘆氣聲里,費溪起身離開了。深夜來臨前,躺在床上的費溪聽見了父母商量如何弄這幾萬塊錢的爭吵聲。歸於寂靜地黑夜裡,他們的爭吵是那麼地刺耳和讓人煩躁。
面對現實生活,費溪突然感覺到他無助和無奈。在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費溪已辨別不出他內心翻騰著什麼的情愫。他知道不管父母怎麼爭吵如何作難,都不會難為他,讓他和易蕭蕭分手。
"啃老族"的字眼不時讓費溪如履薄冰在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和他同床而睡的弟弟,在黑暗中忍不住說了句:"別翻了,明天還要下地幹活。讓我睡會吧。"費溪不好意思再折騰啥,只好躺在一個地方,瞪著眼睛看著沒有任何光亮的黑暗。
費溪一連幾天的寡言少語,他父母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在費溪回麥城之前的那夜,他父母給了他這樣的結果:為了讓他在城裡有個家,他們決定貸款幫費溪付上買房子的首付款。
有了父母很艱難的承諾,費溪既感到高興又感到無奈地離開了這個在偏遠山村的家,回了麥城。這天是五月六號,離假期結束還有一天。按照易蕭蕭發給他的簡訊,費溪要在她七號那天去車站接她。
回到麥城的費溪,沒有再和以前那樣心裡不存事。他知道現在父母雖給了他承諾,但一些事情存在變數不說,更重要的是這樣的結果是最摧殘人心的。回麥城的這一路,想起弟妹那哀怨的眼神,費溪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有些時候他真想他父母能拒絕他,好讓他有個和易蕭蕭徹底分手的借口。儘管這樣是有些殘忍的,可畢竟少了對父母以及他弟妹的難為。但想起易蕭蕭那可人的樣子,費溪心裡真的戀戀不捨。
事已至此,費溪也想好了,易蕭蕭不把他逼到份上,他不想把父母貸款給他首付款的事說出來。畢竟,即便是他父母用心如此良苦,易蕭蕭也不會懂的。她心裡不想還沒結婚就先欠上一屁股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