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9節

第38-39節

38

陳老七估計葉新梅己睡下了,才開著車回家,每天他都回得很晚,早上也等她走了他才起來,他不想看到她,看到她他會止不住痛,他要漸漸把她從他的生活中,記憶中抹去,忘了她。

可是回家的時候,葉新梅還沒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看電視,他沒跟她打招呼,徑直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葉新梅說話了,過來說會兒話吧。

陳老七站住了,問到,茜茜呢。

葉新梅說,睡了,我在等你。

陳老七也覺得該攤牌了,這樣下去總不是個事,便走了過來,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了,說到,你說吧。

葉新梅說,我開始要那樣去做的時候就想到了今天,我和你一樣,願賭服輸,我們離婚吧。

陳老七雖然對種樣的情形設想過千遍萬遍,真正面對了還是禁不住心亂,抑制住自己說到,想好了。

葉新梅說,想好了,是我對不起你,我搬回郵政局去住,你的東西我都不要,我只要茜茜,好么。說著眼淚下來了。

看著葉新梅淚眼迷濛的樣子,陳老七再也扛不住了,說到,是我不好,我不能帶給你想要的生活,可是我只能那樣去活,我們不過是在兩條道上罷,你去吧,你去尋找你想要生活吧,那麼多年了,你說我怎麼能讓你白跟我一場呢。葉新梅忍不住慟哭起來,陳老七從來沒看到她那麼脆弱過,她一向是所向無敵,她一向是無尖不催的,又說到,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去辦呢。

葉新梅抽咽著說,只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陳老七說,你說吧。

葉新梅說,我們不是答應過茜茜帶她去看海么,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在一起,好么。

陳老七眼淚也流了出來,摟過葉新梅說,我們倆之間你說什麼沒好過,就這樣吧,明天我就去定票。

葉新梅哭軟在陳老七懷裡,說到,你真是太過份了,你這樣對我,讓我覺自己壞透了,你讓我無法繞恕自己,你太過份了。

陳老七摟緊了她說,別這樣,各人為自己而活。

葉新梅說,我真怕有一天突然醒來發現自己徹底錯了。

陳老七說,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沒有人能看清前面的路,要賭就不要再乎是輸是贏,是對是錯。

葉新梅更是抽咽不己,說道,我說過要平靜地跟你說的,我不想哭的,我不想哭的。

陳老七說,看哭得,去睡了吧,明天還上班呢。

葉新梅哭了一陣,脫開陳老七的懷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陳老七的心情亦難以平靜,摸出一支煙來點燃,在剛才坐過的地方又坐了下來。

陳老七去海南了,秦棲鳳閑來無事,想起好久沒看到過高月了,不知道她這些天怎麼樣了,拿出電話打給她。高月問她在做什麼事。

秦棲鳳說,好久沒看到你了,想和你聚一聚,你忙不忙。

高月說,忙什麼,我在辦公室看報紙。

秦棲鳳說,中午一起吃飯吧。

高月說,你到我辦公室來叫我吧。

秦棲鳳掛了電話,便去找高月。也不怕遇到葉新梅,其實她很想看看葉新梅現是什麼樣子,可是葉新梅的辦公室是鎖著的,高月和那個姓周的同事坐在她們的辦公室里,秦棲鳳好奇地問,你們領導呢。

高月說,休假了。

秦棲鳳一下反應過來,她和陳老七一起去了海南,那他們倆和好了,陳老七容忍了她,也是,現在的男人犯錯誤,女人都能忍,女人犯點錯,男人也能忍了,見得太多,人心都變寬容了。說到,那你們好耍了。

高月說,喔,我好耍了,我這兒正辦停薪留職呢。

旁邊姓周的那個周事介面到,你到可以天天耍了,我們還得每天八點鐘準時上班,下午六點鐘下班,我也去停薪留職算了。

秦棲鳳驚奇地問,你怎麼上著班好好的要不幹了。

高月說,在單位干到退休也就這個樣子了,趁年輕,還弄得動,出去整兩下,免得老了來後悔。

秦棲鳳想起讀書時的高月一慣心高氣傲,說到,那你出去幹什麼呢。

高月說,去我哥那兒,我哥和我嫂子去年從美國回來了,現在北京弄了個公司,你說這些破單位有什麼獃頭,你幹得再好又怎麼樣,都是別人的。

姓周的同事說,你到有地方去喔,說來也是,你那麼能幹的人到哪兒都不愁找不到飯吃,這個郵政局有幾個人象你高月那麼會弄業務的,你這一走,禮儀那邊跨一大半,商函這邊又跨一大半。

高月得意地說,能什麼干,能幹怎麼不重用我,她還想要我把這些客戶交給她,做夢去吧,她有本事拿那麼高的工資,她就沒本事去把那些客戶搞定,珍珍,你也別怪我不給你,我是不想給郵政局。

姓周的同事說,我懂我懂,你不用解釋了,你在外面好好混,以後混好了, 我下崗了來投奔你。

高月到,說的到象真的似的,其實出去了也不一定好到哪兒去,只是我這種人,太直了,受不得那些氣,還是你們好,反正郵政局不會少你一口飯吃,肥不起也餓不死吧,我出去晃兩年,不行了再撤回來。又對秦棲鳳說,你這段時間還好吧。

秦棲鳳說,還不是老樣子,本來說是和你去吃點小吃的,既然聽說你停薪留職了,就不去吃小吃了,我們一起吃大吃慶祝慶祝吧,還有你的同事一起。邊說邊招呼姓周的同事。

高月笑到,你挖苦我喔。

秦棲鳳認真地說,真的,你在學校時我就一直很佩服你的,我覺得你怎麼也該混得很好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現在出來了,不正可以重新開始么。

高月見她說得認真,便到,那好吧,沒想到停薪留職了,還有人給我慶祝,我打電話給付宏林說。邊說邊拿出電話來打過去。

陳老七和葉新梅從海南回來,兩人就去了民政局,由於好多事都搭成了默契,並沒有什麼紛爭,事情很快就辦完了,遞上結婚證,接過離婚證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再互相擁有了,儘管心裡做好了準備萬千,可事到如此仍是不盡的失落,多少年了呵,兩個人能相守到這會兒,早己不僅僅是愛情,己然一種親情了,而今突然不在了,要抹去一種習慣,又要再去適應另一種習慣,其實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呵。

陳老七開著車,葉新梅要去拿她的東西,只有幾個箱子,己裝好了,葉新梅怕茜茜難受,早早把她送到外婆婆家去了,車裡兩人都心事重重,說不出話來。

回到家裡,葉新梅去把自己的箱子搬上她的車去,箱子里只有她和茜茜的衣服,她說過她不要陳老七的東西的。陳老七喊住她,拿出一張卡來遞給她,說到,你不好賭,又沒什麼惡習,只是買一些衣服,這卡上的錢夠你和茜茜過得好一些了,密碼是茜茜的生日。葉新梅還想推脫,陳老七說,拿著吧,我掙那麼多錢還不是為了你和茜茜,你說這世界上有幾個人能讓你心甘情願為她付出,就算現在如此了,你說你又能有幾個,數得出來么,要不我掙那麼多錢真是沒什麼意義了,給茜茜留著吧,給她說過了這陣,我好受一點的時候我會去看她的。

葉新梅還想說什麼,怎麼說得出口,怕自己和他再一次次淚流成河,接過來說了聲,你好好保重,我走了。說完轉身拖著最後一個箱子朝門口走去,陳老七看到了她單薄的肩頭在抽動。

門關上了,屋裡一下變得空蕩蕩的,陳老七一陣心酸,淚水還是沒忍住,下來了,他感到一絲旋暈,跌坐在沙發上,人說離婚象一場地震,不管是什麼原因,也不管是誰對誰錯,你都休想平靜從容。不是么。陳老七抽出支煙來點燃,裊裊升起的煙霧中,他彷彿又看到葉新梅下班回來了,她問他今天到哪兒去吃飯。他又看到茜茜也回來了,厥起小嘴對葉新梅說,媽媽,我不理科科了,他給佳佳說我是個肥豬。

往事一幕幕在陳老七的腦中演過,他難過得發出了聲音,他想去葉新梅的房子里看看,葉新梅的衛生間里空空的,掛毛巾的地方什麼也沒有了,梳妝台上以前放滿了小瓶小罐,葉新梅每次出門前都要在這裡弄半天,還回頭問在一旁等煩了的他,你看我眼睛畫好沒有,這隻好象濃了些,這隻淡了些。他說,哪裡嘛,畫那麼好了,想去勾引哪個嘛,都徐娘半老了。一想到這兒,陳老七又止不住劇烈的心痛,剛才還在自責為什麼不原諒她,她耍他也耍,好多夫妻不都是這樣尋求平衡的,為什麼他要跟她較真,這會兒又恨起她來,從鏡子里,他看到自己煢煢孑立,形影相弔,是她讓他這樣的,陳老七對自己充滿了哀憐,不是他的錯,是她錯了,他把心都掏給她了,她還那樣對他,真是太讓他難以忍受了。

陳老七在房間里一呆就呆了大半天,他想得太累了,太苦了,根本無力自撥,天什麼時候黑下來了,陳老七伸了伸放麻目了的腿,他不想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怕自己會崩潰了,他只想找個地方去喝酒,把自己弄來人事不醒,他就不會痛了。

陳老七拿出電話來開了機,打給秦棲鳳,說到,你在做什麼。

秦棲鳳沒想到陳老七已經回來了,說到,我和兵兵在看電視,你怎麼想起了,還好吧。

陳老七說,不好,你能陪我去喝酒么。

秦棲鳳己聽出了他不對頭了,問到,怎麼了,你什麼時候回來了。

陳老七說,不怎麼,我想醉。

秦棲鳳說,好吧。

陳老七說,你在樓下等著,我過來了。

秦棲鳳換了衣服出來,把兵兵放在楊婆婆那裡就在門口等陳老七,不一會兒,陳老七就開車過來了,秦棲鳳上了車,一下就感到了傷痛,陳老七眼睛紅紅的,待她上來,調過頭來朝她們熟悉的酒巴開去。

秦棲鳳輕聲問到,出什麼事了,你臉色不對。

陳老七心裡酸澀無比,他不想壓抑自己了,他本來就想找個人說話的,說到,我離婚了。

秦棲鳳說,你憂傷的樣子多麼讓人心痛。

陳老七更是傷心欲絕,張開口唱起來,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捨得我難過,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就走,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捨得我難過,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卻從沒感動過。

秦棲鳳心如刀割,陳老七臉上己是淚水千行。

39

周圓這一久簡直霉透了,他己經不想去算計到底輸了多少了,早就輸麻目了。開先的時候還暫可以折東牆補西牆,到後來連補牆都補不贏了,乾脆不補了,他沒有精力去想自己怎麼突然就被套到這個瘋狂旋轉的輪子上,停不下來地朝深處轉進去,也來不及想清楚沒有力氣轉動了怎麼停下來,呵,一切都不來不及想,來不及準備,眨眼之間就狂瀉而來,周圓終於有完了的感覺,因為他突然發現在哪裡都拖不動了。

這一久,大家都感覺到場子上生意不太好了,可能是做這行的太多了,到處都是賭桌,到處都有賭博的人,沒有辦法呀,好多人找不到事做,好多人找不到飯吃呀,再有可能就是好多人都被打死了,遛不動了。周圓他們還算有號召力的,場子還支撐得起,可周圓在自己的場子上就從來沒交過什麼好運氣,到其它場子上以望彌補一下,可也沒撈到過,賭桌那個大黑洞,只要一開始有出不進,死就不遠了。

周圓打完最後一個骰子,官通賠,他把錢一甩進桌子就被眾人拿去分完了,那些榨注的歡呼雀躍,今天的官霉得很,一個都沒升起來,榨注的都贏了錢,贏錢的人陸陸續續走了,他們之中有部分人也沒什麼遠大理想,他們不心厚,找得到點錢,沒輸,有下回賭的,還有得進就撤了,贏多少放碗,輸多少下桌,他們都給自己定得有限額,這些人本就是在賭場上找飯吃的,他們有自己的生存守則,賭場上賭的從來就不僅僅是錢,而往往是這樣的人能在賭場上活下來。

周圓看到場子要散了,人都快崩潰了,給李老幺說,李哥,幫組織點錢。

李老幺愣了一回,周圓這兩天手霉得很,大前天拿了公司五萬還沒到位,今天又拿了兩萬,這會兒還叫,水公司都被他自己擊斃了,李老幺說,可能沒多少了。

周圓不屈不撓地說,有多少組織多少。

李老幺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來,回頭把公司的錢全彙集在一起。周圓說,不夠,再想想辦法。李老幺知道他要去那些大場子上撈,便招呼九指等人將各自身上的錢全抖了出來,又湊了近一萬。周圓說,再找一點。李老幺便發動眾賭友,今天榨注的都贏了錢的,個個都揣得有幾個,眾人平時都在這個場子上玩兒慣了,又大多是一個廠的,經常在李哥處拿水,這會兒李哥開口,眾人也不多說,紛紛掏錢,一小伙笑到,李哥,打不打水。李老幺笑到,打,打水。還真把水先打了。走到陶智面前叫幫幫忙,他今天可是拈了菜的。

這陶智也經常是個錢包輸成皮包,皮包輸成空包包,身上四個包包一樣重的人。自單位停產之後,那時還沒徹底死硬,老婆就跟別的男人跑了,丟下個五歲的兒子,現七歲了,他跟兒子相依為命,兒子一放學就到賭場上找他,家庭作業都在賭桌上做的。今天卻沒見他兒子來,原來陶智在其它場子上輸了錢,人家把他兒子扣住了,給他說,你去找錢,你兒子就在我們這裡,不會餓著他的,你找到錢再來取兒子。陶智知道,兩三千塊錢,他們暫不會把兒子怎麼樣,可終究在人家手裡,逼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三,剛才又向李老幺等人要了水錢來賭,想找點錢把兒子弄出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就直了,果真還贏了錢。雖說陶智潦倒不堪,但也懂得義氣二字,平時多是他管人借錢,這會兒有人跟他借錢,而且是李哥這等德高望眾的人,且周圓這些大賭棍也不至於還不起這點錢,便慷慨拿出錢來,先還了水,將剩下的數給李哥,數夠五千隻剩下三張了,說到,全給你了,留三張買煙,但是明天一定要到位,我要去取兒子。李老幺笑到,周圓你都不相信,明天十二點之前保證到位,是吧,周圓。

周圓心跳了一下,臉有點僵住了,但很快掩飾住,事實上他哪兒都拖不到錢了,他己借了好幾家水公司的錢了,能拿的都拿完了,反正都還不上了,也不再乎多拿幾萬,多拖幾人下水,心不要抖,這個時候天下就沒有一個人比他周圓更慘的了。萬一,萬一真的就撈起來了呢,當初他不就七哥給的幾千塊錢賭發的么,誰說歷史不會重演,既然賭進來了,就再也沒有退路,沒有退路就不要往回看,朝前走,埋著頭朝前走,是死是活也只有聽天由命了,天要他死他就死,天要他亡他就亡。

周圓接過李老幺搜羅出來的五,六萬塊錢,帶著虎子打車去了七哥那兒,前天他在富樂園先拿了二十萬的水,后又把車子輸給了杜勇的一個兄弟,說是今天去贖回來,看來也不大可能了。

周圓到七哥那兒的時候,見標哥,史哥,方老闆,小阮,還有好多熟人在賭,周圓一一招呼了,給陳老七說,七哥,我來把水打了,再過兩天還錢吧,這兩天受重創了,錢也全部放出去了,明後天我去收了帳還你好吧。邊說邊把水打了。

陳老七接過錢在周圓肩頭拍一下,笑到,沒事,勝敗乃兵家常事,桌子上的錢就是你搬過來我搬過去,今天在你包里,明天又到我包里,不急,今天還賭不賭呵。

周圓說,去看一下吧,你放心,我今天不拿水了。

陳老七說,沒事,要賭就到那邊屋裡,有場子。他知道周圓愛賭縱對。

兩人正說著話,卻聽史哥叫到,老七,上水。

陳老七一聽忙叫小黑上水,小黑問,要幾個。

史哥說,再拿兩個。

小黑把錢數給史哥,說到,三十個二個了。

史哥點了點頭,說,知道。

小黑又給陳老七說,七哥,沒多少錢了。

陳老七說,看有沒人回水。

小黑說,剛才我就看了,贏了錢的把錢帶走了,這會兒全是輸家,怕沒人回得了。

陳老七說,你等一會兒,標哥他們在這兒,他們還沒斷嘛。

封標聽了介面說,沒斷,有的是。

陳老七對小黑說,今天就算了,標哥他們放吧,標哥他們停了再說。

周圓跟七哥寒喧過後就進去了,這會兒他什麼都看不見也想不起了,只有錢和骰子在他面前晃動。

可是,歷史只會演一次,有的人身上一輩子也不會上演一次,有幾個人能在賭場上有賭發的時候呵。不過一個小時,周圓出來的時候真的一無所有了。虎子一直跟著他,什麼情況他最清楚,平時周圓待他不薄,這會兒見周圓輸得山窮水盡,也不免心疼,默默地跟在周圓背後。周圓此時心情突然就平靜了,終於停下來了,一切喧囂都成了過去,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人反到輕鬆了,愛怎麼著怎麼著。周圓掏出身上僅剩的青蛙皮,在那些場子上,伍拾的拿上桌會被人笑話的。周圓理了理,有八張,四百,一把塞在虎子手上,說到,好久沒給你發紅錢了,哥手霉,以後不曉得還有沒有機會給你發紅錢,揣好。

虎子見周圓如今一貧如洗,他和趙蓉馬上連個住的地方都要沒了,真不知他以後如何東山再起,別看自己平時跟他跑著混口飯吃,如今他一倒下,真是比自己還不如,背著一身的債,壓都要把他壓垮,哪裡還忍心要他的錢,說到,哥,別這樣,就算陪朋友也應該,何況是你,你千萬想開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周圓眼裡一下就浸出了淚水,說到,你也瞧不起哥了。虎子馬上解釋。周圓不容他多說,說到,瞧得起就收下,不要讓我難過。邊說邊一定要把錢塞進虎子手裡。虎子不忍再傷他,只好接著。周圓說,你放心,我還有零錢可以打的,喏,還有三十多,夠回家了,你跟著我有四天四夜沒睡覺了吧,快點回去睡覺吧,我想一個人走一走,靜一靜。

虎子一陣心酸,說到,哥,你要挺住呵,我嫂子快生了,你還要照顧好嫂子呵。

周圓說,走吧,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我只想靜一下。正說著,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周圓伸手擋住,將虎子塞進去,關了門,車開了。透過計程車的後背窗,虎子看到周圓一個人的身影在寂靜的夜中孤零零地飄蕩,路燈冷冷清清地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虎子忍不住想哭出來。

一切對周圓來說不過是大夢一場,命運真會作弄人,早知道還會如此一無所有,他又要那一場富貴來如何,現在他連回到從前都不可能了,他感覺自己象是被押在賭博的輪盤上瘋狂地轉動了幾下,把他所有的精神,意志全甩幹了,最後才把他的身體重重地甩了出來,他不知道回去該如何面對趙蓉,明天,明天怎麼出會有人找上門來,他欠了好多水錢,這家不找他那家都會找他的,他是不可能再在這兒呆到明天天亮了,再不離開這兒,他想跑也跑不掉了,有人會一直把他綴起,就象他從前一直把別人綴起一樣,八十多萬呢,叫他怎麼還,把自己賣了也還不起呵,這兒是不能呆了,不死就只有走了,可是到哪裡去呀,一時頓覺天涯路漫漫,人生何渺茫。可是沒有任何退路了,自從他把自己徹底押上之後,他就非常清楚這一點,不是死就是逃,自已到無所謂怎樣,可還有趙蓉和兒子呵,那些人逼急了什麼事干不出來,不是想著趙蓉和兒子他的心也不會那麼悲傷和凄涼了,這會兒想其它的還有什麼用,只有走出去再說了。

趙蓉獨自在家看電視,畫面上有些什麼她也沒看清楚,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她也幾天沒睡好覺了,心裡無窮無盡的擔憂,三天前她去找到周圓,周圓給她說叫她別去找他,會影響他的手氣的,叫她放心,他打回來就回家。可是一連幾天既聽不到他的聲音也看不到他的圖象,趙蓉知道他徹底失控了,可她不敢去找他,怕影響他,他們可不是一般的賭著玩呵,只要一上那種場子就是在賭命呵。她天天就這麼想呵想呵,也想通了,大不了就輸完吧,輸完了他就心甘了,他就會靜下心來做其它事了,不經過這些,他又如何停得下來過平淡的生活,就算賠他玩了一回心跳,他總該會長大的,他們不過就重新回到從前,原來也沒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場,命里就沒有的,失去了就失去了吧,好在還年輕,好在一切還可以從頭再來。

最不可能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聽到周圓打電話給她,或突然回來給她一個驚喜,他又贏得滿身都是錢了。趙蓉知道這是自己安慰自己,越這麼想她就越覺得空虛渺茫,她要做的就是等待,耐心地等待周圓快點回來,他總會回來的。

周圓回來了,一進門趙蓉就什麼都看出來了,周圓面容憔悴而蒼白,一臉的傷痛,她遞給他一杯水,她不問她,想讓他自己說話。周圓握著趙蓉遞過來的水,無可奈何,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說,趙蓉,我們走吧,這兒不能呆了,我輸多了。

趙蓉格外冷靜地說到,把房子和車子賣了吧,還有我那些手飾。

周圓說,賣了也起不到作用了,我走得太遠了。

趙蓉低聲問,輸了多少。

周圓說,欠了八十多萬水,明天就會有人找上門來的,晚了就走不出去了,本來我想去死,可是還有你和兒子。

趙蓉一驚,她如何也想不到他會走那麼遠,輸那麼慘,原以為大不了就把東西全賣了,可賣了也還不起了,賭場上那些事情她什麼不知道。一陣心痛襲來,為自己也為兒子,趙蓉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說到,還有我的爸媽怎麼辦,我的爸媽怎麼辦呵。

周圓亦是淚雨滂沱,說到,我對不起你,但現在保命才是主要的,先保住你和兒子,你放心,我這輩子再也不賭了,我們在外面去,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我踏踏實實地掙錢養你和兒子,這輩子我欠你太多,讓我有機會還你,行嗎,有了錢我們再回來孝敬你的父母,好嗎。邊說邊抱緊了趙蓉。

趙蓉在周圓懷裡慟哭到,早知如此,何苦當初呵。

再要做什麼,說什麼又有什麼用,兩口子相擁傾訴一番之後,便開始收拾東西,凌晨六點有一趟北上的火車,一個多月前他們才送走了小石頭,沒想到那麼快就輪到自己了。趙蓉說,無論如何一定要回去一趟,給爸媽交待一聲,我知道你早晚會輸完的,我在我媽那兒放了三萬塊錢,那是我的私房錢。

周圓的心劇烈地震顫著,想要說什麼,可什麼言語能夠表達得出,緊緊地擁抱著趙蓉,再一次淚流滿面。

兩人關了門走下樓來,到大門口,正等門衛開門,卻看到一輛熟悉的車開了過來,兩人嚇得呆住了。陳老七也看到他們倆了,卻見這大半夜的,兩人手提肩扛,一幅要出遠門的情形,伸出頭來叫到,周圓。周圓和趙容呆若木雞,不知該如何應對,陳老七己看出事情來了,說到,你們想跑哪兒去,先到我那兒去。說著門己開了,陳老七把車開了進去。

周圓知道無論如何也得給七哥一個交待,是七哥呀,既然碰到了,是死是活也只好由他說了,帶著趙容跟了過去。

才進陳老七的門,周圓撲通一下跪下了,說到,七哥,求你放條生路。

陳老七大吃一驚,他也知道他這幾天輸了不少錢,但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弄來這個樣子,說到,你輸了多少。

周圓說,欠了八十多萬呀,你不找我,標哥,杜勇他們也放不過我呵。邊說邊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了,又說,七哥,求你了,我一個人倒也算了,可是趙容她。

陳老七向趙容看去,見她身態庸腫不堪,站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只管淚如雨下,可是他就這樣把他們放走么,他還欠他十四萬呢,要不放他們走,那些水公司逼都要把他們逼瘋,卻聽周圓又聲淚俱下到,七哥,那幾年我跟著你,你對我很好,我記得到,只求你再放我兩口一馬,我周圓日後重又發達了,我會回來報答你的。

陳老七終於不忍,說到,你們走吧。

周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咚地一聲磕在地上。

陳老七叫到,你快點走,不要讓我改變了想法。

周圓這才站起身來,看七哥一眼,陳老七背過身去,周圓說到,七哥,你放心,欠你的帳我還不完我兒子都會來還你的。說完見陳老七不開腔,忙扶起一旁哭得淚人一樣的趙容勿勿出去了。

陳老七長嘆一聲,,他沒想到自己還會那麼心軟,心不狠手不辣,怎麼再在這條路上混下去呵。他突然就對這樣的生活充滿了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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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賭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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