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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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棲鳳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去了也是孤獨的一個人,不如在街頭流浪。電話響了。秦棲鳳一看,竟然是王俊石打來的,說到,有什麼事嗎。
王俊石在電話里很著急地說,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秦棲鳳說,什麼事。
王俊石說,有事,見了面再說吧。
秦棲鳳告訴了她在的位置。不一會兒,王俊石就騎著摩託過來了。秦棲鳳問,什麼事。
王俊石支吾著弊了半天才說,你那兒有錢嗎,我想給你借點錢。話一說出,忙又補充說,你放心,我明後天就還你。
秦棲鳳聽王俊石說話,再見他那窘迫的樣子,就想起是什麼情形了。她真是不敢相信。說到,你輸錢了吧。
王俊石沒,沒,沒半天,見秦棲鳳神情,知道瞞不了她,她秦棲鳳打那條路上過來的,什麼樣的事沒見識過,索性承認到,嗯。
他在她面前還是連謊都不會撒。秦棲鳳仔細一想,齊四妹在放水,他一時要找錢,也不致於跑那麼遠來找她,且他要向現在的她開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能說明一件事,他輸急了,輸瘋了。說到,你想找到錢去撈,撈到了再來還我。
王俊石說,嗯。
秦棲鳳說,那輸了呢。
王俊石急著說,不會的,我這個時候感覺好得很,就是沒錢了,只要有錢,我肯定會撈回來的。說了又覺不綏,又說,我們馬上就領到錢了,諾,你看,都發了領錢的條子了,領到錢我先還你,再不我把條子放到你這兒,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難處。
秦棲鳳冷笑一聲,她倒不是再乎他還不還她的錢,是她秦棲鳳欠他太多,擋回他遞過來的手說,你輸了多少。
王俊石說,這兩天手氣太差,輸多了。
秦棲鳳說,我真不知道你怎麼也好上這口了,那個時候你就差沒把我綁在家裡了。
王俊石說,好都好上了,你該理解的,現在廠里又那個樣了,怎麼活下去嘛。
秦棲鳳說,那就以賭為生么,賭是靠得住的么。
王俊石說,是呀,你說的對,是該找個正經活兒,可你也知道的,賭慣了,那錢來得容易去得容易,誰還有心思去掙那些小錢,辛辛苦苦幹一天活兒,跑一天摩的,還不如場子上撈一把,還要東躲西藏,怕交警抓。
這倒是真的,賭進去了的人誰會把那些小錢看在眼裡,要不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迷戀於此而無以自撥。秦棲鳳說,徹底輸完了怎麼辦。
王俊石一聲嘆息,說,有個時候我就是覺得這樣活著有什麼意義,還不如輸完了去跳樓,反正都生活得不幸了,賭著還有希望,不賭連希望都沒了,你知道么,我媽走了快半年了,她的骨灰還沒葬下去,那年你出事的時候,她們把養老的錢都拿給你了,我一想著沒錢讓我媽入土,我就覺得不能饒恕自己,下半年兵兵該讀書了,子弟校也跨了,去讀其它地段的學校,便宜點的地段費都是九千六,你說我去哪兒找什麼工作,什麼工作我能掙到錢,給別人打點小工,糊口都不夠,我還能想做其它什麼,我賣了工齡也才萬把塊錢,把兵兵送進學校就不要吃飯了,說真的,我都想去搶銀行了。
秦棲鳳怔住了,王俊石說的話無一句不如重鎚一樣震擊她的心,她漸漸熟悉起眼前這個王俊石來,生活隨時都可以很隨意地把一個人捏成任何一個樣子,本來王俊石可以平靜一點,可以從容一點的,可因為當初有她,他才那麼不幸,再者她太理解那種被錢逼得走投無路的情形了,賭著沒有希望,不賭更是沒有希望,於賭場,從來都是,場上人看到的全是贏,場外人看到的全是輸,或許他真的就贏了呢,要不,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了,掏出一把錢來,不過一千多塊,反正手上就這點錢,有這點錢還不知道明天該怎麼辦,不如拿給他,讓他去撈,輸了他也知道痛了,而她兩手空空的時候就知道明天該怎麼辦了,遞給他說到,我只有這麼點錢了,你要要,拿去吧。
王俊石倒是愣住了,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就軟了,沒找著錢的時候一門心思,千方百計地找錢,錢找著了,一下想起萬一真輸了怎麼辦,況且是她的錢,她的吊命錢,真要輸了他到哪兒去找來還她,這麼一想著,反倒不敢去接錢了。
秦棲鳳見他猶豫,知他犯焉了,要不讓他去賭也是不可能的,過了這會兒,他還會到處找錢的,那個時候她就是這樣的,既然讓他去賭了,不如讓他心安理得地去賭,上賭場最忌諱的就是心裡有什麼放不下,賭了那麼多年,她認定了一點,如果誰鐵了心要去賭,且根本不聽任何勸告時,與其碟碟不休的阻撓,不如乾脆放開手腳讓他全神貫注,集中精力去賭,賭博和做任何事一樣都是需要心情平靜,頭腦清晰的,胸無雜念的時候靈感就會頻頻湧現,牌一發下來,還沒看,你突然就有下大注的衝動,你跟著這種感覺走,往往到最後,這一盤果然是你贏,有的時候該你下注了,你突然覺得氣短,收手,果然牌小,這就是賭博的感覺,它跟作家搞創作,科學家搞科研時文思泉湧,似有神助的感覺如出一轍。那個時候她想賭時,她最害怕他阻撓她了,給他說了他又不懂,所以她才不想給他說,處處把他甩開,如今他想賭了,且不賭也不可能了,那就讓他痛痛快快地去賭好了,雖然她沒有多少錢支援他,但她不會給他施加心裡壓力。她說,你去賭吧,祝你好運,我走了。
王俊石看著秦棲鳳離去的背影,心緒極其複雜,喊到,不如你去幫我打。
秦棲鳳站住了,知道他怕了,他這麼一喊,她倒真懷疑起他的賭技來,他能有多大個水平,人家做點什麼手腳,他恐怕連看都看出不來,他王俊石那點腦筋,怎麼玩得贏江湖上那些老千,被穿起打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越這麼想越不放心他了,還不如自己去幫他打些回來,即或手氣不好,至少可以幫他看到一下場子,或許她真的能幫他打回來,她轉過身來說,我不想去廠里。
王俊石見她竟然同意了,她能出馬讓他覺得有把握多了,心頭緊鎖著的焦慮一下就放開了,說到,去哪兒呢。
秦棲鳳說,我出來了就沒賭過,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了,要賭你就賭大點,找那些大點的場子,賭小的沒什麼搞頭,今天贏了明天輸,到最後都是陰死的。
到底是見過世面,經過風雨,王俊石覺得她比自己有氣魄多了,她說的是對的,要贏錢就得去賭大,只是不放心,說到,只有那麼點本錢,怎麼夠賭。
秦棲鳳說,你是去贏錢,又不是去輸錢。
王俊石說,輸了呢。
秦棲鳳說,手氣不好在哪兒都要輸,手氣好了在哪兒都會贏錢,不再乎你手上有多少錢,你們那些小場子,賭一晚上都贏不了幾個錢。
王俊石想了想說,李老幺他們這兩天在外面榨狍子,他贏了不少錢,我打電話看一下他們這會兒還在賭沒有。秦棲鳳說,什麼是榨狍子。
王俊石說,就是新縱對,現大家都在開新縱對了,你去一看就曉得了。邊說邊拿出電話打過去。電話一打就通,說了幾句話,王俊石收了線轉身對秦棲鳳說,走吧,我找得到他們。說著自己上了摩托,發動了,等她上來,秦棲鳳沒有象以前那樣騎在他的後面,而是側坐著,用手拉著摩托的後備箱。王俊石一轟油門,摩托就出去了。車開到城南,秦棲鳳基本上認不出來了,城南變化太大了,新修了寬闊的公路,到處高樓聳立,燈火輝煌,她聽說這裡以後就會變成新的城市中心,現在商業街都移過來了。
摩托在一家飯店門口停下,飯店裡已沒有客人,正要打烊,王俊石又打了個電話,等了一會兒,出來個小伙,王俊石見他找人,便招呼他說,在這兒。那伙子問,是李哥一起的吧。王俊石說,是的。那伙子說,把車開進來吧。
王秦二人把摩托開進了飯店,熄了火,跟著小伙上樓去,直到了四樓,還沒進門只聽得裡面殺聲震天了。三人推了門進去。
屋裡人聲鼎沸,男人和女人們正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在一張寬大的桌前榨狍子。這是這個城市新引進的賭法,也叫新縱對,跟老縱對有點不同。老縱對玩十八張麻將,即九個筒子各兩張,打一回骰子拿一回牌就可陞官。新縱對玩四十張牌,九個筒子各四張,外加四張幺雞,分四個方位,在首,順門,遷門,後門,坐莊的在首必須打完五次骰子,連闖五關打完一路牌才能陞官。不管新老縱對,都是兩張筒子比大小,打完骰子,每個下注的賭友拿著自己的兩張牌跟莊家比,點子比莊家大贏,點子小輸。如拿著兩張一樣的牌就叫縱對,這時莊家賠雙,不同的是,老縱對的點子是直接相加,最大點是十七點,比如九筒加八筒。在新縱對里最大點是九點,比如三筒加六筒,幺筒加八筒,如果超過十點,如九筒加八筒十七點在新縱對里只能是七點,比三筒加五筒八點小。新縱對里十點叫睡著,即沒有點,最小。幺雞也是沒有點,和幾筒在一起就是幾點,但兩張幺雞斗在一起卻是最大的牌,雞縱,天牌,如金花里的三個A,麻將里的十八學士。老縱對里九縱最大。
秦王二人在人堆里找到李老幺,李老幺身旁還跟著九指,羅大等二0三廠的人,李老幺見秦棲鳳也來了,招呼她說,來,來,錢好贏得很,來和我榨一門。
秦棲鳳說,我還弄不來,看看再說吧。
李老幺說,這有啥子難的,你以前是玩兒老縱對的得嘛,這個跟老縱對差不多,你一看就會了。才說完又聽到場子上在吆喝,下起落起,票兒不要逮起。李老幺忙下注。秦棲鳳就在一旁看,邊看邊聽王俊石給她說。
賭博的原理是基本相通的,秦棲鳳這等老賭棍,又玩得來老縱對,才說上一遍,看上一眼,情形已經瞭然在心,見場子里沒有十元,二十元的,最小的都是伍拾的,知是伍拾的起注,便拿出一張百元的錢榨進去,手才拿開,牌就發到面前了,秦棲鳳看見自己的注小便自覺不去拿牌,讓大注拿牌,玩縱對人多了規矩就是大注審牌。一般來說,不是特別霸道,大注還是會讓出一張牌來與小注同樂,兩人各拿一張牌審,醞出味了再如背接頭暗號般對點子,凡賭博都是越是簡單越不急於把牌一下翻出,樂趣和韻味全在於將每張牌醞出的過程中。秦棲鳳她們這門縱多散注中李老幺是個大注,最大注那個男人拿了一張牌后,把另一張留給李老幺,李老幺得了牌在桌了上一擦,便知是幾點了,用手摸了摸,問那個男人是幾,那個男人說聲,睡不著,邊說邊亮開自己手上的牌,是張五筒,在新縱對里凡有五筒和幺雞的牌都叫睡不著。李老幺一陣狂喜,說到,睡著了。把自己的牌拿給大注,他們這一門的人一聽睡著,再看亮出的一張是五點都欣喜若狂,知另一張必是五筒了,果然,大注把另一張牌亮開,不是五縱是什麼,再看莊家是個七點,這一門皆大歡喜,頓時桌上桌下票兒數得唏哩嘩啦,莊家該吃的吃,該賠的賠,和他的同伴一起忙活開來,秦王二人一張錢下來還沒熱一下身子骨就變成三百塊了,兩人相視一笑,心頭為之一振。
接下來又榨了兩注,輸了一注,莊上那人被打叭了,連呼水公司,眾人說,都打完四路了,下去,該我們了。那人和眾人一算,果然是四路了,那人只好怏怏下去了。李老幺喝到,該我們了,眾人都說,該我們。李老幺喝到,周圓,該幾號。
那個叫周圓的小夥子說,剛才是J,現在該Q了,哪個是Q。只聽幾人喝到,我們是Q,該我們了。邊說邊亮了一張Q點出來。李老幺問九指,我們是幾點。九指說,K。李老幺等人只好做罷。周圓撫慰到,李哥,等一會兒,快得很,馬上就輪到你們了。
那幾個人走到官位上,邊洗牌邊吆喝開了,來來來,榨注榨注榨大注,就是不要榨冷注。秦棲鳳一種職業意識,牢牢地盯住洗牌的人洗牌。牌一洗完碼好,只聽人叫到,提一墩。那人從右邊提了一墩到左邊。又聽人叫到,磨三張。那人又把上面一層從右向左推了三張過去。又有人叫到,砍個雞腦殼。那人又把右邊上面的第一張挪到左邊最後去了。眾人喝,好!又聽洗牌那人問莊家從哪邊發牌。莊家隨手一指右邊,洗牌那人便把左邊最後一張亮開,是張四筒,大家就知他從右邊開牌了。秦棲鳳一看最後的上面那張居然是四筒,她的眼睛一直跟著牌在走,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錯過牌之後最後一墩的下面也是張四筒,那就是四縱了,絕對不會錯,是四縱,四十張牌記起來比較困難,但偶爾幾張牌她秦棲鳳還是記得住的。
只聽莊家高叫到,下起落起,票兒不要逮起。眾人紛紛下注,秦棲鳳見官開一千,便榨了兩百。只聽得官家一聲猛喝,殺。手一揚,骰子擲出,眾人的眼睛跟著骰子在寬大的桌上滾開來,待骰子落定,眾人吼到,順兒郎當,官賠三方。莊家的同伴叫到,官殺三方。按次序發了牌,各人得了牌紛紛在桌前來回擦點子,秦棲鳳雖不是小注,但她們這門順門已有人拿了牌去醞,她便等著。眾人紛紛吼到,幾點贏,莊家叫到,上點上點。秦棲鳳牌都沒看到李老幺他們就倒戈了,將牌和錢推進場中,王俊石和其它沒看到牌的人還不心甘,把牌翻過來一看,幺三筒,四點。頓時群情氣餒,罵聲四起。其它兩門問到,上到幾點。只見官家啪地拍開自己的牌到,上到九點,眾人一看,也不亮自己的牌,紛紛將錢牌推入場中,第一勾官通殺,眾榨注的人一遍懊悔。
莊家和他的同伴們興高采烈地把眾人推過來的錢和牌收了。旁邊一小伙見官通殺,忙砰砰砰地敲著一個鐵盒叫到,老闆大方老闆漂亮,老闆找個小老婆賽似梅艷芳。莊家那個胖胖的男人通殺之後正咧開嘴笑,見這一勾有兩千多塊,丟了兩百給那敲鐵盒的小伙,那小伙又說聲謝謝老闆。將錢放入鐵盒裡。莊家又長聲吆喝起來,下得多吃火鍋,下得少啃草草,來呦來呦。第一勾榨注的全輸了,第二勾紛紛長注,秦棲鳳上回榨的是兩百,這回長成四百榨下去。只見官家手起骰落,秦棲鳳這回不是小注了,牌一發過來也不客氣,去拿了一張來醞,在桌上一擦,哪裡擦得出感覺,功夫早就荒疏了,便伸手去摸,是張三筒,急問另一張是幾,另一人說到是二筒,秦棲鳳的心又懸了起來,把自己手上的牌遞給那人,卻等莊家報點,哪知莊家卻壓著點子等眾人報,眾人便知莊家點子也不大,紛紛吼到,幾點贏,莊家弊了一會兒把點子亮開說到,不要不好意思,上點贏,上點贏,秦棲鳳還不相信,她們的牌剛好上點,怕莊家按點,急著望去,果然莊家是九五筒,不是四點是什麼,秦棲鳳她們這一門嘩地歡乎起來,卻見另兩門罵罵咧咧的將牌丟進場中,莊家還不相信,怎麼四點都還有得賺,一看,一門也是四點,一門三點,這手氣也太他媽的好了嘛,四點都要吃一門碰一門。莊家和他的同伴們興奮無比,叫秦棲鳳她們這門數錢,按數賠了,吃了另兩門。
莊家又聲音洪亮的叫起來了,眾人紛紛下注,秦棲鳳見自己五點都贏了,便長注,榨了六百進去,哪知牌一發下來,卻得了個睡著。秦棲鳳不甘心,第四勾時下了八百進去,這時莊家手氣好,莊上壘了不少錢,眾榨注的大都榨輸了,個個眼冒精光,紛紛長注,莊家見眾人哄起抬起,也情緒高漲,猛吼一聲,好,殺了就升。擲出骰子,眾人一看是五,都叫到,五地首,先從順門殺起走。各自接了發過來的牌。秦棲鳳這時和李老幺是大注,兩人各拿一張牌來審,秦棲鳳先摸出是張幺雞,問李老幺是多少,李老幺說,一點。秦棲鳳心都涼了,把牌遞給李老幺,王俊石在一旁急著問,多少,是多少,秦棲鳳沮喪地說,痰盂燉雞。他們這一門的人聽了個個捶胸頓足,把二人審過的牌抓過來瞧仔細了,去他媽的,不是痰盂燉雞是什麼,除非莊家睡著,卻看莊家竟然拿著個縱對叫喊到,縱對報道。頓時場中一片騷亂,無一個不叫嚷起來,他媽的手氣太好了,只見場中再沒第二個縱對,官又通殺,莊家大喜過望,摟著場中各處推來的錢跟摟廢紙一般。
眾榨注的此時個個都輸急了,近一半人已洗白,連呼水公司上水,幾個水公司立即忙著四處辦理業務,寬大的賭桌中央只剩最後四墩牌,最後一張是翻開亮著的四筒,官上現在有一萬多,打完這個骰子莊家就可以陞官了。莊家又吆喝起來,來呦來呦,勇闖鬼門關,下起落起。眾人不用他騸早已振奮起來了,互相慫恿到,鬼門關多榨點,多榨點。一般來說,這最後一個骰子都非常重要,莊家如贏了就升走了,莊家輸了也就只好從頭再來,所以對莊家來說又叫鬼門關,但莊家喜歡眾人哄起抬起,下大注,一升就升他媽個胖胖的官。
秦林鳳要不知道最後一墩牌是縱對也就算了,可她明明就知道是四縱,她就知道自己的勝算有多少,她就忍不住地要去賭這把,可她和王俊石手上都沒錢了,但她的感覺異常強烈,那個縱對就是給她的,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一切等賭完這把再說。秦棲鳳對王俊石說,你找點錢來。
王俊石愣了一下,說,我在這兒找不到錢。
秦棲鳳說,拿水。
王俊石到是不知情況,雖說他從來沒來過這些場伙,心裡感到害怕,但見秦棲鳳如此斬釘截鐵,語氣不容人分辯,就想她可能有她的道理,再他看到莊家轉眼間就壘了那麼多錢起來,這最後一下大家都在哄抬,沒錢的也在要水,那情形好不刺激人,哪一個身上有錢的人站在這裡會忍受得住,不把錢掏出來榨下去。王俊石腦袋一大,叫到,水公司放水。
周圓聽這邊有人叫水,忙地跑過來一看,是個從來沒來過的人,就有些不想放。這邊李老幺見王俊石要水,吃了一驚,王俊石從來沒來過這些大場子,今天一來就呼上水,怕他輸多了,好意勸到,要不,這把別賭了。哪知秦棲鳳毫不猶豫地說,要賭。王俊石見秦棲鳳態度堅決,他也想賭,央求到,李哥,你給他們說說,放點水給我吧。李老幺見他二人一條心,他也是多年的賭鬼了,賭博賭的就是一種感覺,見秦棲鳳坐在那裡從容不迫的,到是賭博的一種最好的狀態,或許她真找到感覺了,便不再勸他們,想領了買工齡的條子馬上就可以兌換成錢了,也不怕他還不起,回過頭對周圓說到,放點給他吧,他還得起。周圓說,我不認識他,只有認你喔。李老幺便有些猶豫,王俊石說,李哥,我把領錢的條子榨你哪兒行吧。李老幺乾脆順水推舟說,不如你押到周圓這兒。王俊石忙掏出那張條子遞給周圓。周圓沒接條子,他見識過了,這兩天到處場子都是二0三廠的人,說是他們發錢了,昨天也有一個二0三廠的人拿這種條子向他貸水,他沒放。李老幺說,放心,拿到這個條子絕對領得到錢,我認帳。周圓仍不放心,王俊石怕他不放,急著說,八折行吧。周圓聽他這麼說就想過去給七哥看一看,問問七哥,七哥就在對面金凱麗大酒店裡,便說,等一下,我過去問問,你們先竭會兒。哪知秦棲鳳說,不竭,就賭這把。周圓看她榨的也不是什麼大注,犯不著大家停了骰子等她,又磨蹭起來,秦棲鳳知他心思,伸出手去把她面前順門上眾散注榨的錢收了,又在桌上拍了一把,說,這把我敲。敲就是榨莊家的一半,是榨注里最大的賭家了,一般在賭場上,大賭客都格外受人尊重,大賭客要賭,若手上沒錢了,眾人都得停下來等他去取錢來,不管多長時間。這邊莊家那個胖胖的男人見有人敲桌子,且是個漂亮的女子,此時手氣好,正巴不得有人哄抬,跟他豪賭一把,怕就怕沒人和你賭,你就贏不到大錢,也對周圓叫到,我們等。他的同伴也紛紛說等。周圓見狀便說,姐,你等一下,我去問問老大,馬上就過來。說完對一夥子交待了聲出去了。
秦棲鳳眼盯著桌上的牌,她算好了,骰子只要打出三點,七點,十一點,遷,且必須要打出這幾個點子,四縱就正好發在她手上,莊上那一堆錢就全是她們這門的了,幾個散注不多,幾千塊錢,賠了剩下的就是她的了,至少也有八九千呵,秦棲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錢快點來,心裡卻紋絲不動。
場子里一遍喧囂,望著官上堆起的紅紅的一堆錢,再望著桌子中央剩下的那四墩牌,眾賭客哪一個不血脈賁張,巴不得骰子一打出,出個縱對,那錢就全變成自己的了,這一路打到現在基本上就沒贏家,都是輸橫了的,沒一個不想連本帶利撈回來,一時官上官下個個張牙舞爪,摩拳擦掌,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咬人。
誰能把賭場看得穿,誰能把前路看個透,沒有人清楚那牌一翻開究竟誰輸誰贏,沒有人知道誰能笑到最後。
7
周圓出得門來。街那邊金凱麗大酒店風姿綽約,金碧輝煌。酒店老闆很有能耐,防警工作做得特別好,一般來說,在酒店裡嫖情賭義是不會遭受公安騷擾的。
周圓穿過華麗明亮的大廳,走進電梯里,電梯輕靈地向上竄起,只一小會兒就停在了十二樓,門開了,走廊里靜悄悄的,每一間房門都緊閉著,周圓徑直向走廊盡頭走去,拐過彎那一邊是兩個豪華套房,七哥今天把場子設在這兒的。沒走幾步遇著樓層小姐,小姐甜甜地對他說,歡迎光臨。周圓點著頭回應了,又向前走,快到盡頭時,最後一間房門開著,房裡七八個生猛小伙坐在裡面,他們是幾家水公司的夥計,專門在外邊的房裡候著,裡面房裡賭博的人錢輸完了要水了,他們才過去,小伙們都背著沉甸甸的挎包,裡面全是錢,周圓常和他們在一起,彼此之間混得都很熟了,周圓走進去和眾人招呼過後,問一夥子,七哥在裡面嗎。
伙子指了指裡面兩房說,在,在那邊那間。
周圓說,這邊人多吧。
伙子說,場子亮喔,這邊在開縱對,那邊在悶金花,七哥在裡面那間,怎麼你們那邊收工了。
周圓說,還沒有呢,有點事找七哥問一問。正要走,對面那間房門開了,出來個女的,是梁曉燕,周圓忙招呼,燕姐,沒打牌呵。
梁曉燕說到,燕姐這兩天被踩扁了,好幾天沒看到你了,在忙啥。
周圓看到她就知道標哥今天也過來賭了,笑道,燕姐你都有被踩扁的時候,不要洗我了,哎,標哥手氣還好吧。
梁曉燕說到,正說過去望一望呢。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剛才那伙子示意的門前,周圓舉手輕叩了兩聲又停下,再接著叩了兩聲,屋裡便知是自己人來,門開了,一夥子笑著招呼燕姐,又說,周圓,你們那邊散了嗎。
周圓說,我找七哥。
走進屋去,只聽得一屋的人都在吼,砸,砸下來,七哥,砸在地上。只見陳老七滿臉笑意,將夾在手上的煙放在嘴裡叼著,微眯著眼將桌上一大堆錢刨攏來,也不整理,一齊端了起來,手一放,錢全落下去,厚厚的灰色地毯上發出噗的一聲,陳老七說,最多一萬三,四。有人說,不止吧,有一萬七吧。又有人說,一萬多點。眾人正根據噗聲猜測著,看見梁曉燕立在門前,都招呼她,梁曉燕邊笑應著邊款款走過去,說到,老七,又撿底了呀。眾人說,曉燕,好拈得很,上來拈訕。陳老七手下的一個小兄弟早已過來將仍在地上的錢收攏來撿起到一邊沙發上數去了。
陳老七見周圓進來,問到,周圓,散夥了。周圓見七哥先問起,忙說,還沒散夥,那邊熱鬧得很,七哥,有個二0三廠的人打洗白了,說是拿買斷工齡的這種條子貸水,我不想放給他的,他說八折,昨天就有一個了,我沒放。
陳老七說邊洗牌邊說,什麼條子。
周圓說,他們二0三廠的說的憑這個條子能領到他們廠發給他們買斷工齡的錢。
桌子上一男子聽了,接過話說,這段時間到處場子都是二0三廠的人,發錢了,我們那邊也是一幫一潑的來,前幾天有個二0三廠的在富樂園贏了十四萬,臉都笑爛了,你們看嘛,跳兩天,肯定全部洗白。
周圓忙招呼到,標哥,手氣還好吧。
那男子說,好什麼,五萬多了還沒進城。
陳老七問,能領到多少錢。
周圓說,上面是一萬零四百。
陳老七問剛才接話那男子,封標,你說能放吧。
封標說,放,他們那條子是領錢的,只要能拿到錢,你放心放,我們那兒還有兩張呢,六折放的。
陳老七想了一下,對周圓說到,八折不放,六折放給他,你等我一下。
周圓說,好的。掏出電話打過去,說到,虎子,你叫二0三廠的那個人。又說,我們老大說,六折放給你,你要不要,那條子我收了,你叫我兄弟接電話。又說,虎子,七哥說放六千二給他,你數給他吧,先把今天的水打了,數五千九給他,我過一會兒就過來。
剛收了電話,這邊小兄弟報上數來,一萬三千九。便將一沓理得整整齊齊的紅色的錢送到陳老七手中,邊恭維他,還是七哥聽出級別了的。眾人也恭維老七的耳朵好使,陳老七可得意了,做出幅滿不再乎相笑著將錢接過來,輕輕丟在桌前,繼續下注。
邊賭著,封標說,看來我們活得還有點人樣,有得賭,有得玩兒,那些二0三廠的人也造孽,一兩萬就給打發了,象一堆破垃圾,發那點錢還不夠這兒玩一把,所以單位上上班有什麼好呵,是不是,老七,你如果回去上班,一年的工資還沒這兒一注下得多吧。
說起二0三廠,陳老七心中想起一些往事來,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時他在華帥的場子上遇到一個女子,她是那麼美貌艷麗,出手闊綽而氣質不凡,而他那段時間卻輸得傾家蕩產,葉新梅叫他去離婚,他根本沒心思去想離婚,只想著今天輸完了就去死。他真的輸完了,一無所有,一窮二百了,連買瓶葯來毒死自己的可能都沒有。他正在幻想從樓上跳下去摔在地上是什麼感覺,他一直都害怕這樣去死,那女子陞官了,升了一個胖胖的官,她燦爛著一張臉給場子里她認識的每一個人發紅錢,到他面前時,她說,你輸多了,發張紅錢給你,給你帶點好運來。邊說邊遞了張一百元的錢給他,之後她在朋友的簇擁下走了。而他那時眼都紅了,見新官又跳上去了,眾人又在吆喝著下起落起了,他一發狠把那女子遞給他的錢榨下去,想好了,只要這一勾輸了,什麼都不用去想,直截跑上樓頂,閉著眼睛跳下去。
誰知牌一發下來,手一摸,竟然是縱對,且更想不到的是連出四個縱對,真是天不絕他呀,一百塊錢在裡面打了四個滾就滾成了五千四,又出一個大點,只五勾牌就連本帶利贏了回來。他沒死成,也沒離成婚,運氣卻隨之好轉,越賭越大,幾番起落後,總算賭發了。
只是自那一場后,他就再也沒見到過那女子,沒過多久就聽說她挪用二0三廠公款賭博被判了四年。他和封標,華帥,胡二大幹了一場,那一場他大獲全勝,終於功成名就。暴贏之後他是多麼想找人訴說,他想有人能和他一起分享那巨大的喜悅,可是這時他才發現,多年來他沉溺於賭博,且老是輸錢,親戚朋友都遠遠地離開了他,他根本就找不出一個可以交心的人,而葉新梅對他人在賭場總是甚為不屑,她不可能理解他,那種在賭場上突然被拋在萬人之上,唯我笑在今朝的意境不是每個人都能體會併產生共鳴的,賭場外的人不懂得賭場上的人生。他撫摸著放在皮夾里的那張錢,那是一張幸運的錢,有這張錢,他就再也沒被打死過,這張錢陪著他從負債纍纍到如今腰纏萬貫,他想起了那個美艷的女子,他覺得她是他的貴人,是她給他帶來了幸運。迷信不是來自於無知就是來自於經驗太多。
他打聽到關她監獄,想去看她,可他一直沒找到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說是她曾經給了他一百塊錢紅錢,把他渡活了,誰聽了不象是天方夜譚。
自一夜暴贏之後,在賭場浸淫多年的他早知道吃飽了該放碗的道理,賭場上賭的從來就不僅僅是錢。之後,不管封標和胡二如何約他,他都不為所動,專註於開堂子放水,只是當場子上缺人時他才去湊個堂子,再後來他們單位效益越來越不好,贏了錢后也不把那點工資放在眼裡,乾脆辦了停薪留職,一心一意在賭場上謀發展,事業竟如日中天。
往事不堪回首,每一想到現在呼風喚雨,威風八面的情形,陳老七都會想起那女子,想起她遞錢給他時她明媚的笑來。
聽封標說起,陳老七抬頭答到,賭博都靠得住的喔,只有你靠得住,有個單位吊著肥不了也餓不死嘛,過了今年,我還是回單位上班去。
封標說,你上班去了,誰來我和們玩呵。
陳老七說,上班不一樣的玩兒,第一職業賭博,第二職業才是上班。
眾人全笑起來,才說著話,一盤已賭完,陳老七沖梁曉燕說,來,來,曉燕,好拈,你上來,我讓你。梁曉燕這段時間正輸了不少錢,一進門就看到陳老七撿底,心裡就按捺不住了,見陳老七讓位,笑著說,你把金子挖完了才讓我。邊說著邊坐下,又跟桌上一中年男子打招呼,史哥,手氣還好吧。
史哥應道,輸了些。
梁曉燕說,我來了,我給史哥帶點好運氣來。坐定后呼道,上水訕。封標對兄弟伙說,給燕姐拿水。話傳出去,進來兩小夥子,見燕姐要水忙湊過來道,燕姐,要幾個。梁曉燕說,先拿兩個吧。兩伙子從包里掏出兩砣錢,抽出十張,將剩下的一萬九遞給她說,燕姐,水打了,給,祝燕姐手氣好。梁曉燕接過錢數也不數放在面前,等這一盤賭完。兩小伙在本上記了一筆便退了出去。這回是封標撿底,封標邊刨錢邊笑嘻嘻說到,總算開胡了,六萬多才入城,還是個瘦瘦的的底。他下面的兄弟慫恿他將錢丟在地上準備幫他數,封標擺手道,這點還好意思數,七八千了不得了,也不張揚,將錢疊了幾下便扔在桌前,發起牌來。
陳老七將周圓叫到裡間屋,關了門,手上還捏著錢,看了看,小贏了幾萬塊錢,抽出兩張來遞給周圓。把剩下的揣了。
說這個周圓吧,卻是陳老七手下眾兄弟中最得力的一個,深得陳老七的信任,陳老七一直都把一些小場伙放小水的活交給他去做。本來以前周圓是跟著華帥的,好像還是華帥的一個小親戚,後來他,華帥,封標,胡二他們大賭了一場,他一不小心就賭發了,成了最大的贏家,華帥輸了個底朝天,那段時間華帥一直都霉得很,賭啥輸啥,和誰賭都輸,賭啥都賭不贏,前前後後著了一百四十萬,房子車子全賣了全輸了,山窮水盡的他在哪裡都拖不到錢了,就從市中心那座十二層樓的樓頂一躍而下,徹底解脫了,死時還欠著好幾家水公司的錢,下輩子再還了。華帥死了,他一直都很看好他的這個兄弟,就叫他過來跟著,果然是塊好料,小夥子頭腦靈活,辦事踏實,幫著他打理下面的小公司讓他很是省心,他也格外看中他。
周圓見七哥發紅錢給他,忙接過來說道,謝謝七哥。跟七哥快兩年了。那個時候他剛從大學畢業,他們那級分配狀況特別差,他學的是機電,正遇國企改革重災,好多工廠垮的垮,解散的解散,他們系的人很難找到工作,何況他,既無好的家境又無好的門路,更找不到單位了,去賣電梯吧,沒幹多久,那家電梯公司又弄垮了,連工資都沒拿到,沒事幹,他表哥華帥叫他到場子上幫忙,多少還可以找到點錢,家裡供他讀大學欠了不少債,全等他畢業了掙錢來還,可他連工作都找不到一個,只是跟著華帥乾沒多久,華帥就自殺了。幸好七哥看得起他,讓他跟著,且待他不薄,他才有口飯吃,慢慢還完家裡供他讀書借的錢。
陳老七說,謝什麼,我給你說,你明天去找一下胡二,他前兩天在我這兒拿了六個水,昨天今天打電話就關機了,你去找找他,標哥那兒他也是拿了水幾天了還沒還。
周圓說,他那麼痛快的人,也有關機找不到的時候。
陳老七說,是呀,此一時,彼一時嘛,人只要還在江湖,就不要說輸贏,想當年他胡二縱橫賭場時有多威風,全不把標哥我們放在眼裡,還去過雲南那些大賭場,這些大賭棍里就只有他去過那些地方,連標哥都沒去過,才幾年呀,不過人還是耿直,賭風好,和他賭起來真的爽,他的電話是這個。邊說邊把胡二的電話找了來讓周圓寫在自己的手機上,又說,也不要太逼他,他可能還想得到辦法,催著他就是了,還了舊帳,可以繼續放給他,不要放多了,他的底子厚,還經得起幾下。
周圓答應到,七哥,你放心,我知道。
陳老七問到,你那兒還有哪些帳沒收回來。
周圓說,其它的到是沒什麼問題,現就城南那個農民這兩天沒過來打水了,我叫虎子明天就去找他。
陳老七說,哪一個。
周圓說,劉四呀,劉大的兄弟。
陳老七說,他呵,那個時候才賣了地的時候,他們兩兄弟在這兒來玩兒,還贏了不少錢,不過也是,幾萬塊錢玩了快半年了,還算玩得好的,哎,我剛才還聽說今天城南的農民到市委去鬧事,要政府欠他們的賣地的錢,說是政府當初只給了他們一半的錢,還有一半,一直沒給他們,是不是就是劉四他們,你要催緊點,放大狼狗追,他們這些沒錢的隨時都可能不在。
周圓說,嗯。
兩人正說著公司里的事,就聽外面嘈起來,兩人急忙開門,一胖胖的的男子站起來摔著牌叫道,老七,這是啥子牌。陳老七問出什麼事了。眾人都說起來,原來這人拿著三個10遇到史哥的三個K輸多了不服氣。陳老七聽明白之後對那人說,方老闆,我這場子我保證有假全賠,你放心,你逮著我就認帳,我們當場驗牌。也不由男子分辯回頭叫手下兄弟端盆水來。水端來了,方老闆真不相信將自己手上的三張10,浸入水裡,眾人看泡了一會兒並無異樣,都紛紛勸方老闆說,正常得很,只要五十二張牌都在,什麼牌都可以發得出來,我們還遇到過三個A打三個K呢。封標接眾人話說,方老闆,你說別人還有可能,人家史哥舍,有口皆碑牌風最正的,哪個不知道史哥贏得起也輸得起,從來不欠人一分錢,從來不拖水公司一天帳,不會有事的,在我們這兒打牌,賭的都是手氣,來來,坐坐,別急嘛,風水輪流轉,一會兒就轉到你這兒來了。眾人都說,是呀,是呀。方老闆見如此情形也說不出什麼,訕訕順下氣來。陳老七見狀拍拍他的肩說,沒事,方老闆,好好玩兒,這兒牌隨時換,只要高興,打一把換一幅都行,呵。又招呼眾人繼續,說著話彎腰從一箱撲克里順手拿出一幅全新的牌扔給史哥,說,史哥,該你洗牌吧。史哥不動聲色,接過陳老七丟來的牌,折開來便嘩嘩地洗起來,動作熟練且瀟洒,一旁梁曉燕見了,讚歎到,真是個金花王子呢。史哥也不搭話,洗完牌等人抬了便發。
方老闆這時輸多了,手上錢己所剩無幾,大聲舞氣叫到,水公司,上水。
話傳出去,封標的兄弟和陳老七的兄弟一前一後都進來了,問到,要幾個。
方老闆說,上兩個。
封標的兄弟拿出兩砣錢來數出十張丟給方老闆,錢剛落下,方老闆正要伸手,這邊陳老七的兄弟小黑也把兩砣錢甩給方老闆了,方老闆叫到,拿哪個嘛。
小黑笑著說,當然拿我的。
方老闆抬頭看陳老七一眼,陳老七笑到,隨便隨便。
方老闆便拿了小黑的錢,也不看封標的兄弟,封標的兄弟見狀只好自己把甩出的錢給撿回來。封標看在眼裡,若無其事地把錢從他的兄弟手上接過來,說到,給我吧。
這兩天封標的場子冷清,他便帶著水公司到陳老七這邊來混,和陳老七他們分些股,可是每次和陳老七在一起,基本上放不出自己的水去,除幾個固定的賭客在他那裡拿水外,想要放水給別人,那得等陳老七的水公司斷水。這會兒又是這樣的情形,心裡極不舒服,又輸了些錢,自嘲到,我今天不會把自己的公司都擊斃了吧。
周圓介面說,你標哥的水公司還可能被擊斃,玩笑大家吧。
封標說,你還別說,今天都三十二萬了,白天在富樂園榨狍子,半小時就輸他媽二十六萬,那官硬是開不起來,兩萬的官一個骰子就不見,一個骰子就不見,晚上說來撈稍,這稍越撈越燒了安。
梁曉燕呵呵笑起來,他還勸我戒賭呢,自己不勸勸自己。
封標不服氣地說,戒什麼賭喔,我封標什麼時候說過要戒賭,人活著怎麼可能不賭博,沒得賭不知要失去多少做人的樂趣呵,反正我封標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贏來的,輸了也就那麼大回事,從頭再來,算命的說我賭運好,可以以賭為生。
一賭友接過封標的話來,還是封標你運氣好,我就從來沒看到你被打死過,你可是賭壇上一面不倒的旗。眾人都附合奉承。此話到也不是吹的,封標賭運真的就有那麼好,每到要死的關頭總能翻過身來,他本就是靠賭發起來的,賭發之後開了一個停車場,一個賓館和一個茶樓,輸的時候全輸了,贏的時候全贏回來了。
封標說,想當年,老七,華帥,胡二我們在一起賭,何其痛快酣暢,現在華帥不在了,胡二也差不多了要打跨桿了,老七呵,你還欠我們一場賭呢,是不是要我也打垮了,才來和我賭呵。
陳老七笑道,要賭什麼時候不可以賭,隨時奉陪你。
封標說,是你說的喔,不要每次叫你,你都說有事,沒找著感覺。
陳老七道,哪裡哪裡,我什麼時候不賭了,天天都在和你賭。
封標說,我說的不是這個。
陳老七應付到,那不是一樣的。
封標說,我就曉得你要耍這些名堂的,反正你記到,你陳老七還欠我封標一場賭。陳老七笑著不接他的話。封標心裡又說起了那句說過不止一百遍的話,總有一天會把你龜兒打來開不起腔。
方老闆又打了幾把還是沒有起色,人急燥起來,回頭對陳老七說,幫我把桃桃叫來。
陳老七轉身對周圓說,去把桃姐叫來。
周圓答應了忙出去叫人。走進隔壁房間,一屋的女眷,全是那兩邊房裡正賭著的男人們的夫人呀,情人呀,小蜜呀,什麼的,開場子的人會專門為她們開間房,讓她們在一邊歇著,不要影響男人們賭博的感覺,這些女眷們因為她們的男人常在一起玩而彼此熟識,湊在一起也說得到一塊兒,邊聊天邊等著她們的男人贏了錢出來,偶爾男人輸急了也會叫她們去換換手氣。這些女子不一定都富有美麗,但個個都見過世面,經過場合,非同一般。周圓進門去和眾姐姐些打了招呼,又對一年輕女子說到,桃姐,方老闆叫你過去。年輕女子說,他叫我過去換手氣吧,又輸了吧,他不輸是不會叫我的。周圓笑道,可能是吧,去,桃姐去幫他打回來。年輕女子哼了一聲,站起來理了理身上,跟著周圓上那邊屋去了。
兩人進了屋,方老闆叫到,桃桃,過來幫我換一下,輸多了。桃桃走過去在方老闆身旁接過周圓遞過來的椅子坐了,說到,你不要指揮我,我自己來。方老闆把手上的錢遞給他說到,好好,你照著你的感覺打,我不說,我一句話都不說。桃桃這才坐正了,等著發牌。
周圓見沒什麼事了,掂念著那邊,對陳老七說,七哥,那我過去了。
陳老七說,好,一會兒場子散了給我打電話。
周圓也走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