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併

火併

昏黃的燈光從貨倉的夭窗上斜斜照進來。

露絲蜷曲在貨倉的角落裡想偷偷看一看她的瑞士名牌手錶。

表卻已停了錶停的時候是十點十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露絲想問又不敢問。

她臉上的血雖已於了但左眼卻已腫得連張都張不開來鼻樑似也有些歪了。

只要垂下眼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嘴本來的櫻桃小口現在也已腫得很高。

可是她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臉她不知道自己的臉已被打成什麼樣子。

她連想都不敢想。

黑豹還是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黝黑陰沉的臉上全無表情。

「他在想什麼?他究竟想把我怎麼樣?」

露絲當然更不敢問。

她又希望她父親和那很有力量的朋友能找到這裡救她出去。

他們現在為什麼還不來呢?

「現在一定已經快天亮了。」

在露絲的感覺中每一分鐘好像都有一個鐘頭那麼長。

她不由自主又偷偷看了看她那早已停了的表。

「現在還不到十二點。」黑豹忽然道。

還不到十二點?時間為什麼過得如此饅?

從那燈火輝煌的賭場到這陰森潮濕的貨倉簡直就好像從天堂墮人地獄一樣。

露絲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事只希望這不過是場惡夢。

但這場惡夢到什麼時候才能醒呢?她忍不住偷偷嘆了口氣。

「你放心。」黑豹忽又笑了笑笑得很奇怪:「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的。」

露絲不敢相信。

「他們雖然找不到我卻能找到那輛汽車。」黑豹淡淡道「那輛汽車就停在外面。」

露絲終於忍不住問:「你……你難道故意要他們找到這裡來?」

黑豹冷笑。

「你難道想用我來要脅他們?」

黑豹還是在冷笑。

露絲眼睛里忽然充滿希望:「只要你肯放了我無論你要多少錢我父親一定會付的。」

黑豹看著她冷冷的道:「你自己覺得自己能值多少?」

「……」露絲說不出來。

世上又有誰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價值。

「以我看你只不過是條一文不值的母狗」黑豹冷笑道「我若是你老子我連一毛錢都不會付。」

「我自己也有錢我可以帶你去拿可以全部給了你。」

「你有多少?」

「有一萬多都是我的私蓄。」

「不是別人嫖你時給你的?」

露絲實在忍不住了大聲道:「我若不高興別人就算付我十萬也休想動我一根手指。」

黑豹突然大笑笑得幾乎已接近瘋狂。

露絲吃驚的看著他她已現這男人一定受過很大的刺激。

這種男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就跟那些受過很深刺激的女人一樣。

他們往往連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

露絲的身子不由自主又在往後縮。

黑豹的笑聲突然停頓突然跳起來一把揪住她的頭厲聲問:「外面是什麼人?」

其實外面並沒有什麼聲音。

汽車馬達很遠就熄了火每個人走過來時的腳步都很輕。

他們已看見了那輛停在暗巷裡的車子所以都特別小心。

但黑豹卻似有種野獸般的第六感他們還沒有走到門外就已被覺。

「這小子好長的耳朵。」張大帥冷笑「但只要他的人在裡面無論他有多長的耳朵我都要割下來連他的腦袋一起割下來。」

「這可能是個圈套」旁邊有人在說話「說不定金二爺已經在裡面埋伏了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張大帥就一口痰唾了過去道:「入你娘的皮活兒你他***以為老子真是個大老粗。」

「大帥早已調查過了金二爺得力的人都在原來的地方沒有動就算有幾個小唆羅在這裡也濟不了事的。」又有人在解釋。

「但黑豹卻是金二爺的親信大帥若真的幹了他金二爺難免要生氣的。」

這個人叫張勤不但是張大帥的親戚而且從「老八股黨」的時候就跟著張大帥。

他臉上被唾了一口痰連擦都不擦還是忍不住要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只要有張大帥的一句話就算要他割下腦袋他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這種人在「上流社會」中少見但在江湖中卻有不少。

「我入你娘你老子怕過誰?」張大帥嘴上雖在罵心裡卻對這個人喜歡得很。

他罵得越凶的人往往就是他越喜歡的人。

「大帥其實早就想動金二爺了現在這正是個好機會。」旁邊又有人在悄悄解釋「只要黑豹一死金二爺就等於斷了一條膀子他若能忍住這口氣倒還罷了若是忍不住嘿嘿——大帥只怕馬上就要他的好看。」

張勤不再說話他終於明白了。

他本來就在奇怪張大帥怎麼會為了梅律師的女兒動這麼大的火氣。

現在他才明白張大帥只不過是在借題揮先投個石子問問路。

張勤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江湖中這些勾心鬥角的勾當他實在不太懂。

他已下決定只要張大帥這件事一辦妥他就回家去啃老米飯。

「黑豹你聽著只要你放我女兒出來我們什麼事都好談。」梅禮斯父女關心終於忍不住大聲呼喊了起來。

過了半分鐘貨倉中就傳出了黑豹的聲音:「先談條件再放人。」

「什麼條件?」

「這條件一定要張三爺自己來談他可以帶兩個人進來只准帶兩個人不準多。」

「我入你娘老子幾時跟別人談過條件。」張大帥又開口罵了。

「不談條件我就先殺了她!」黑豹的聲音又冷又硬。

梅禮斯眼睛部紅了拉起張大帥的手:「我只有這麼樣一個女兒我一向是你的朋友你救了她以後我什麼事都可以替你做。」

張大帥終於跺了跺腳:「好我就聽你的高老弟你跟我進去。」

梅禮斯搶著道:「還有我。」

「你沒有用」高登冷冷道:「你進去反而成了累贅。」

梅禮斯想瞪眼卻垂下了頭。

一個人在求人的時候無論受什麼樣的氣都只好認了。

那兩個日本人忽然同時搶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他們雖然聽得懂一點中國話卻不會講。

這兩人一個叫野材一個叫荒木。

張大帥選了荒木。

高登卻又搖頭。「他雖然是柔道高手到時候卻未必肯真的替你賣命。」「你選誰?」

高登轉過頭去看張勤「這些人裡面只有他對你最忠實。」

張勤目中不禁露出了感激之色右手已撤下了插在腰帶上的斧頭。

張大帥突然大笑拍著高登的肩:「想不到你非但槍法准看人也很准。」二

貨倉的門並沒有上閂。

張勤輕輕一推門就「呀」的一聲開了。

門裡陰森而黝暗只能夠看見到一堆堆零亂的空木箱。

張勤右手緊握著斧頭左手拿著根手電筒。

可是他井沒有讓電筒亮起來他怕電筒一亮黑豹更不肯現身了。

無論如何他總算也是個老江湖。

「黑豹。」張大帥的火氣又將作「你連面都不敢露還跟老子談什麼條件。」

這句話剛剛說完黑暗中就響起黑豹那冷冰冰的聲音。

「我一直在這裡你為什麼不抬起頭來看看!」

聲音是從上面傳下來的。

張大帥一抬頭果然立刻就看見了黑豹站在一堆木箱上。

手電筒的光也亮了起來。

光柱並沒有照著黑豹卻照在一個**裸的女人身上。

她曲線玲嚨的軀體在燈光下看來更令人心跳。

張勤的心在跳不由自主將電筒熄了。

他畢竟是個老實人。

「滾下來。」張大帥怒吼「老子不喜歡別人站在老子頭上跟老子談條件。」

「我要說的話就在這裡說。」黑豹冷冷道「你可以不聽。」

「你有話快說有屁就快放。」張大帥居然忍住了氣。

「你上當了。」黑豹在冷笑。

「上當上什麼當?」

「你以為這件事真是我自己乾的?」

「不是?」

「金二爺叫我誘你到這裡來而且算準了你一定會來。」

張大帥這次居然沒有插嘴讓他說下去。

「你既然親自出馬就一定會將你手下的好手全部都帶來。」黑豹的聲音很冷靜:「金二爺就可以一下子去搗破你的老窩先讓你無家可歸再讓你無路可走。」

張大帥的濃眉又打了個結:「我入你娘你他***是不是想挑撥老子兄弟。」

「這些話你本來不必告訴老子的。」張大帥忍不住又道。

「我告訴你只因為我也上了當。」

「你上了什麼鳥當?」

「他本來答應支援我的但現在我卻一個人被困在這裡」他的臉在陰影中根本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可是他那雙亮的眼睛里的確帶著種被騙了的痛苦和憤怒之色。

張大帥盯著他顯然還是不太相信。

「我坐那輛車子就是要引誘你們追到這裡來。」

「這也是金老二的主意?」

黑豹點點頭:「我既然知道你們要來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等?」

「這個人雖然有點愚蠢卻絕不是獃子。」高登忽然道。

「這世上並沒有真的獃子。」黑豹冷笑著說「我在這裡等只是因為我相信金二爺絕不會出賣我。」

「那老小子有時連他的祖宗都會出賣。」張大帥好像忽然變得在幫黑豹說話了。

「你在為別人賣命的卻被那個人出賣了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

黑豹說的這句話張大帥並沒有聽。

他在張勤耳畔吩咐:「叫荒木帶十八個人趕回去。」

「這裡呢?」張勤問。

「這裡有高登一個已可抵得上十個。」

黑豹還在繼續往下說:「不管他姓金也好不姓金也好只要他騙了我就得付出代價。」

張大帥這才問道:「你想報復?」

「只要你給我機會讓我走!」

張大帥沉吟著:「我不但可以給你機會還可以給你五萬塊。」

在談這種事的時候他那些罵人的話忽然全部聽不見了神情也變得非常嚴肅:「只要你真的肯替我去做了金老二你要求的條件我全部可以答應。」

「你肯先放我走?」

「當然。」張大帥道「但你也得放了這女人。」

「你還得給我輛車子。」

「行。」

黑豹的眼睛更亮了:「一言為定?」

「閑話一句。」

「好你退後三步我就下來。」黑豹的人已開始動手裡的鑰匙立刻響了起來。

張大帥立刻退後了三步卻乘機在高登耳畔輕輕說了八個字:「先殺女人再殺黑豹!」三

十二點一分。

在霞飛路後面的高級住宅區有一棟面積很大的三層樓花園洋房。

壁上的大鐘剛敲過十二響忽然有六輛轎車急駛而來停在門外。

下門按鈴的是金二爺的司機老劉。

老劉的臉是張公館每個人都認得的。

本來門禁森嚴的張公館鐵柵大門立刻開了。

金二爺背負著雙手慢慢的下了車:「你們的三爺呢?」

「三爺不是跟二爺一起在田八爺家裡喝酒么?」應門的陳大麻子覺得很奇怪。

陳大麻子也是張大帥手下的老人了一柄斧頭劈死過不少跟「老八股黨」作對的人若不是因為好酒貪杯也不會屈為門房。

若不是因為他雖然好酒卻很忠誠可靠張大帥也不會要他做自己老窩的門房。

金二爺吸了口雪前慢饅的噴出來:「我跟他早就分手了他怎麼還沒回來?」

陳大麻子當然也不知道。

他正想開口忽然一陣刺痛。

劉司機手裡剛抽出來的一柄刀已刺入了他的左胸旁第三根肋骨和第四根肋骨之間。

那裡正是距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陳大麻於連一聲慘呼都沒有出來就倒了下去倒下去后嘴角才開始泌出鮮血。

他的眼睛並沒閉起來一雙凸出的眼珠子還在瞪著金二爺。

金二爺卻再也沒看他一眼噴出了一口雪前煙揮手道:「先搜三樓上二姨大卧房裡的保險箱若有人擋路的……」

他沒有說下去只做了個手式。

這手式的意思就是:「格殺勿論!」四

「先殺女人再殺黑豹!」

高登的手已經滑入晚禮服的衣襟指尖已觸及了槍柄。

他的手指比槍還冷。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看清了張大帥這個人。

他不願為這種人做任何事可是他們之間的「合約」卻必須遵守。

槍手也有槍手的規矩。

黑豹已挾著露絲從木箱上跳下來。

露絲已暈了過去所以她死的時候並沒有痛苦。

「砰」的槍聲一響子彈已貫穿了她的眉心射入她大腦。

高登的槍是絕不會落空的。

張大帥眼睛里露出滿意的表情他的錢花得並不冤枉。

他已看出黑豹絕對沒法子用一個死人未作盾牌高登的槍再一響黑豹就得倒下去。

但是槍聲並沒有再響。

就在第一響槍聲過後的那一剝那間只聽「叮」的一聲一柄鑰匙已經插入了高登的槍管子彈已射不出來。

幾乎也就在這同一剎那間黑豹的人突然豹子般衝起一竄三丈撲向張大帥。

張大帥的江山也是用血汗拼出來的。

他並不是個反應遲鈍的人多年來養尊處優的生活顯然已使得他肌肉漸漸鬆弛。

但他的動作還是很快。

黑豹的身子一衝起他已翻身衝出去一面伸手拔槍。

但他的槍已在賭場中交給了梅禮斯現在還擺在賭場的那張桌子上。

他的手掏空掌心捏起一把冷汗。

就在這時他只能感覺到黑豹身子撲過來時所帶起的風聲。

他忽然覺自己的行動已遠不及昔日迅忍不住夫聲大呼:「野村——」

外面果然有個人拚命沖了進來但卻不是野村。

鋒利的斧頭寒光一閃直劈黑豹來拚命的果然還是張勤。

他的斧頭已剁向黑豹的膝蓋。

黑豹忽然凌空大喝身子突然一翻。

喝聲中張勤只看見黑豹的腿突然向後踢出一隻拳頭卻已像鐵鎚般擊在他鼻樑上。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鼻樑碎裂時的那種痛苦和酸楚可以感覺到眼淚隨著鮮血一起流出來。

但他再也不能感覺到別的事了。

黑豹的身子落下時腳已踢在他咽喉上。

他倒下去的時候手裡還是緊緊的握著他的斧頭。

暈眩中他彷彿已回到了他的老家正好他少年時已娶回家的妻子坐在他們那老屋的門口呷著杯苦茶眺望著西天艷麗的晚霞……

他本該早些回去的。

也許他這種人根本就不該到這種大都市來。

高登看著手裡的槍似乎在怔。

槍管上竟已有了裂痕這一把鑰匙的力量好大!

黑豹一踢飛張勤忽然轉過臉露出雪白的牙齒向他一笑道:「我欠你一次情現在已經還給你。」

高登冷冷的看著他。

「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訴你。」他的臉上還是完全沒有表情「一個真正的槍手身上絕不會只帶著一柄槍的。」

他的左手裡忽然又多出一柄槍。

黑豹彷彿一怔但他的人已撲了出去。

外面的情況已完全改變。

張大帥衝出來時已覺情況改變。

加上司機他本來還有十三個人留在外面。

這十三個人全都是經歷無數次血戰的打手都曾經替他賣過命。

他帶在身旁的本就是他部屬中最忠實最精銳的一批人。

雖然他大部分契約、股票和秘密文件全都在他三樓上那個德國制的保險箱里但他的命畢竟還是比較重要些。

可是他出來的時候外面這塊空地上竟多出了二十個人。

二十多個穿著黑色的短褂用黑巾蒙著臉的人。

他們手上都拿著刀。

不是這地方黑社會中常用的小刀而是那種西北邊防軍使用的鬼頭大刀。

刀柄上還帶著血紅的刀衣。

張大帥又驚訝又憤怒。

這二十幾柄大刀已將他的人包圍住。

「你們是什麼人?幹什麼來的?」他的驚訝顯然還不及恐懼深所以他的聲音已有些抖。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他的話現在已不值得重視何況這句話根本就不值得答覆。

然後他就聽見黑豹在身後冷笑:「現在你是不是還想跟我談談條件?」

張大帥霍然轉身盯著他:「他們是你的人?還是金老二派來的?」

「這一點你根本不必知道。」黑豹的背貼著牆他還是不想在背上挨一槍。

「無論他們是誰的人都一樣可以殺你!」

張大帥長長吸進一口氣冷笑道:「要殺我只怕還不容易。」

「你想試試?」黑豹的聲音冷酷而充滿自信。

「你要什麼條件才肯讓我走?」張大帥很迅的就下了決心。

他本來就是個很有決斷的人。

「只有一個條件。」

「你說。」

「跪在我面前磕三個頭。」

張大帥的臉色變了突然大喝:「野村。」

那日本人雖然也有點恐懼但日本武士道的精神已在他心裡根深蒂固。

他立刻向黑豹撲了過來。

黑豹笑了。

他雪白的牙齒在黑暗中看來更像是個吃人的野獸他招了招手踏上三步。

「來罷我早就想領教領教你們這些日本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他剛招手這日本人突然間已搭住了他的手腕他的人忽然間已被掄了出去。

高登站在黑暗的陰影中。

他看著梅禮斯奔進來抱著他女兒的屍體無聲的流著淚。

法國人也是人。

血畢竟是比水濃的。

高登又轉過臉去看外面的情況他恰巧看見黑豹被掄了出去。

黑豹的頭眼看已快撞上貨倉屋頂的角。

那日本人看著他臉上已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誰知黑豹的腳突然在屋角上一蹬身子已凌空翻了過來。

沒有人能形容出他這種動作的矯健和度。

野村臉上的笑容突然凍結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不能不信。

忽然間黑豹的人已像豹子般向他撲了起來左時曲起右拳半扣。

野村雖吃驚但一個像他這樣的柔道高手養氣養靜的功夫絕不是白練的。

他還是一眼就看出對方用的正是他們從「唐手」中變化的「空手道」。

他在日本時就已跟「空手道」的高手交過無數次手。

空手道的招式他並不陌生。

他已準備好對付的法子。

誰知黑豹一出手招式竟然變了。

他的拳和肘都沒有使出來竟突然蹲下去掃出一腿。

張大帥手下的那兩個練譚腿的高手都已認出他使出的這一著正是正宗北派譚腿。

譚腿的招式本來是和空手道完全相反。

這變化實在太大實在太炔。

但野村的反應也不慢大吼一聲他的人也憑空跳了起來。

誰知黑豹這一腿還有變化。

他的右腿剛掃出彎曲的左腿突又彈起。

他的拳頭突然已打在野村鼻樑上。

野村竟沒有鼻樑。

這鼻子競是軟的就像是一團軟肉——他的鼻樑早已動手術拿掉了。

黑豹打碎過無數人的鼻子卻從來也沒有打過這樣的鼻子。

他一怔手腕已又被野村捉住。

這次野村不再上當並沒有將他掄出去踏步進身將他的手臂在肋下一挾一撞競想生生的將這條手臂挾斷!

黑豹的身子已被摔轉另一隻手已無法使出。

張大帥的眼睛里又出了光。

只聽一聲狂吼一個人飛了出去重重的撞上後面的牆。

他倒下來的時候鮮血已從他眼睛、鼻子、耳朵和嘴裡同時流了出來。

這個人並不是黑豹是野村。

他忘了黑豹還有一雙腳更想不到黑豹在那種情況下還有力量踢出這一腳。

他本來已扣住了這個人的關節和筋脈黑豹全身的力量本已該完全被制住。

誰知道這個人竟是個野村永遠無法想象的人。

他競能在最不可思議的時候揮出他最可怕的力量!

看著野村已軟癱了的屍體每個人眼睛里都不禁露出了恐懼之色。

這個人本來就像是鐵打的但倒在地上時卻像是只倒空了的麻袋。

黑豹卻還是像標槍般站在那裡冷冷道:「聽說這裡還有南派『**八法』和北派『譚腿』的高手還有誰想來試一試?」

沒有人敢動。

黑豹忽然現每個人的眼睛部在看著貨倉大門張大帥的眼睛里忽又充滿了希望。

他身子立刻凌空躍起忽然間已落在張大帥身旁閃電般扣住了張大帥的臂。

他已現這裡只有張大帥才能擋得住高登的槍。

高登手裡並沒有槍。

他正從貨倉里慢慢的走了出來身上的晚禮眼看來還是筆挺的襯衫也還是同樣潔白。

看他的神態彷彿正在走進一家樂聲悠揚美女如雲的夜總會。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這裡已成為戰場好像根本不知道這裡有幾十個久經訓練的職業打手隨時都在準備著拚命。

黑豹又笑了。

他欣賞這個人更欣賞這個人的冷靜和鎮定。

這點他並不想掩飾。

高登已慢慢的走到他身旁聲音也同樣鎮定:「現在我是不是可以走?」

黑豹微笑著:「前面的路上有泥我只希望你小心些走莫要弄髒了你的鞋子。」

高登的嘴角彷彿也露出一絲笑意:「我走路一向很小心的。」

「那最好。」

「以後我還會去看你。」

「隨時歡迎。」

「但現在我還想帶一個人走。」

黑豹的笑容似已有些僵硬眼睛盯著高登的手過了很久才慢慢的問出一個字:「誰?」「你應該知道是誰。」高登看著張大帥張大帥已緊張得開始流汗的臉立刻又有了生氣。

黑豹沉吟著:「你是來殺人的還是來救人的?」

「我要殺的人本來是你。」

「哦。」

「但現在你還活著所以……」

「所以怎麼樣?」黑豹追問。

「所以你欠我的我卻欠他的。」

黑豹的目光也轉到張大帥身上道:「所以你要帶他走?」

「是。」

高登的回答也同樣簡單。

黑豹突又露出他野獸的牙齒笑了:「可是我想他絕不會跟你走。」

「為什麼?」

「因為這裡還有他的兄弟他怎麼肯甩下他們一個人走?」

高登突然也笑了。

他好像覺得黑豹這句話說得好妙笑容中甚至已露出欣賞之意。

他欣賞黑豹正如黑豹欣賞他一樣。

這一點他不想掩飾。

他忽然轉向張大帥:「你現在想不想走?」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看著張大帥張大帥卻沒有看他的這些弟兄連一眼都沒有看。

「他***熊」張大帥又戴上了他那副面具「這裡既沒有女人也沒有牌九老子為什麼不想走?」

黑豹突然大笑。

他已經現那些人的眼睛里露出的那種悲憤失望之色。

「好!」他大笑著道「張大帥果然是條夠義氣、夠朋友的好漢!」

「你現在才明白?」高登也在微笑著。

「你現在才明白只不過現在才證實了而已。」黑豹仍在大笑。

「就憑這一點我就該讓你帶他走。」

因為他已覺張大帥縱然還能活著但在他兄弟們心裡卻已死了。

永遠死了。

就憑這一點已足夠。

這一點張大帥自己也並不是不明自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現在情勢之強弱他也看得很清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甚至已想到以後向別人解釋的話:「我那次走是因為我必須忍辱負重必須要報復。」

在這些話當中他當然還要加上兒句「他***熊」。

大老粗說的話是絕不會有人懷疑的。

現在黑豹已放開了他的臂。

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張大帥拍了拍衣襟踏著八字腳走過來眼睛還是不敢往他的兄弟們那邊看。

但他卻在大笑著:「現在時候還早咱們還可以去再賭一場。」

高登冷冷道:「只要你還是肯故意輸給我我總是隨時奉陪。」

張大帥咯咯的乾笑著笑得實在並不好看。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有個人在呼喊:「等一等!」

一個從黑暗中走出來卻是那位法國律師梅禮斯。

張大帥皺起了眉。

難道這法國人也想跟著一起走?黑豹會不會再多放一個人?

不管怎麼樣張大帥現在卻不想有人再來多事了他已經準備不理這個曾跟他合夥過的法國朋友。

法國人的眼睛卻在盯著他眼睛里好像已布滿了血絲。

「我只有一句話想問你。」

只問一句話總不會有太多麻煩的。

張大帥總算停下腳步皺著眉道:「什麼話?」

梅禮斯的臉色蒼白怒聲道:「你為什麼要他殺死我女兒?」

「你他奶奶個熊。」張大帥又開口罵了:「這裡又不是他***法庭你問個鳥!」

梅禮斯瞪著他眼睛更紅。

張大帥已扭過頭準備走了。

突又聽見梅禮斯又在大喝:「我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

張大帥口過頭正準備大罵但卻沒有罵出來因為他已看見梅禮斯手裡的槍。

那正是他剛才交給這法國人的槍。

梅札斯本已將這柄槍放在桌上臨走時卻又偷偷帶在身上。

「我要告訴你」梅禮斯的聲音突然也變得非常鎮定。

「我的槍法的確也很准現在就要把你打出兩個屁眼來第二個屁眼就在你臉上。」

張大帥的臉已扭曲。

他已看見他自己的手槍里冒出了火光也聽見了槍聲一響。

「他***……」

這句話他還沒有完全駕出口他的人已倒了下去臉上多出的那個屁眼裡鮮血已箭一般標了出來。

梅禮斯看著他倒下去突然瘋狂般大笑起來。

他大笑著將手槍插入自己嘴裡。

接著又是槍聲一響。

他的笑聲立刻停頓。

這一槍也就是這地方最後的一響槍聲。

現在正是十二點三十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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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低頭(又名:槍手・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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