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血液已開始沸騰
像薑汁汽水那樣幾乎不含酒精的飲料以前根本不是勃拉杜所喜愛的。但招手讓女僕拿飲料的優肯並不是不了解他兄弟那點心思。優肯已經想到終有一天勃拉杜會回來,而他也無法保證不會事先在勃拉杜喜歡喝的飲料中下毒。這莫非就是勃拉杜選擇薑汁汽水的原因。
優肯的嘴角微微翹起。頭髮都已斑白的兄弟倆突然感覺到對方也做著和自己相似的表情。是的,血液已開始沸騰。
兄弟兩個的對立關係已有十年余久,雙方都很清楚再也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敗在自己手中而離家出走已有五年的弟弟,現在到底拿著怎樣一張王牌出現在自己面前呢?他突然回來,難道真有這種可以制人於死地的法寶嗎?
兄弟倆各自舉起一杯薑汁汽水送到嘴邊。除眼睛的顏色和頭髮長度以外,兩個人長得出奇得相似。
「我是不是要問一問你來找我的目的?」
黃色眼睛的勃拉杜翹起了與優肯反方向的嘴角。
「那個,我是想減輕你的負擔,直接說了吧。」
沉默並沒有很久,不久勃拉杜開口說道:
「你認識坎恩選侯大人吧。哥哥畢竟也並不是對首都方面的消息充耳不聞的人。這一次我在他身邊……」
「哼,」優肯冷笑。
「如果想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就另找地方吧。」
勃拉杜沒有像之前那樣笑,他閃爍他那黃色眼睛兇狠地說道:
「開門見山地向你說吧,這個窩可並不是哥哥一個人的,你好像忘了隆哥爾德是父母平分給我們兄弟倆的領地。」
優肯冷冷地注視著因勃然大怒而回到年輕時的語氣的勃拉杜。
「難道你忘記了你是怎樣放棄這個權力的嗎?受冤屈而死去的葉妮琪卡會在黃泉看著你這傢伙今天回來。」
勃拉杜咬著嘴唇辯駁說:
「難道是我殺死那個女人的?」
優肯在剎那間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湧上自己的胸口,便狠狠將杯子放在桌子上。褐色液體一下濺到了桌子上面。
「如果不是你在中間搗鬼,她怎麼可能獨自去令人毛骨悚然的碧翠湖呢!」
「哼,葉妮從湖邊回來的時候不是還沒有死嗎!是誰沒有給她治病而叫人殺死她的?難道不是你嗎?」
「不要再用這些齷齪的理由為自己狡辯了!」
優肯杯中剩下的薑汁汽水被潑到勃拉杜的臉上,然後淌了下來。勃拉杜用袖子揩掉順著臉上的一道道皺紋流下來的水滴,臉上露出他那扭曲的笑容,用低沉的聲音開始說道:
「哼……好啊!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問你的意見。除非刀已架在脖子上,否則我們家族的人是不會放棄自己的政治信仰的。哈哈,我們的父母最終也沒能將投奔不同黨派的兒子拉回來,葉妮也隨自己的未婚夫在火花砧派的名簿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賈妮娜姑媽又有什麼不同嗎?直到現在仍然走在三月議員派隊伍之前高舉著自己的旗幟。哥哥以為自己的兒子就會不同嗎?再長大一點,他們說不定也會將哥哥奉為神靈的,『卡嚓』棄而不顧,反而嚷嚷著要參加全然不相干的,比如進軍派之類的組織,這並不稀奇。」
優肯的眼睛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天空變得越來越陰暗,房間里沒有一絲光亮。
「呵呵,那樣的話一個家裡就有五個黨派,五個!不,既然爸媽已經去世,應該是四個吧?」
優肯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用低沉的聲音說:
「出去。」
「我會出去的。」
勃拉杜起身,嘴角仍帶著嘲笑的表情,轉動著指向哥哥的手指。
「但是,你應該會後悔吧?請不要忘記這是我最後一次來和哥哥和解的。是的,最後一次機會。只要哥哥交出冬雪神兵,我就會既往不咎,原諒哥哥的。怎麼樣?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優肯咕噥道:「除非把我的頭劈成兩半,否則休想拿到那件東西。」
「哼,說得好。我知道了。」
勃拉杜好像早已預見有這樣的結果,進一步展露他臉上的皺紋微微一笑。他彷彿要欣賞優肯越來越陰沉的臉,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坎恩選侯大人將在這次選舉中成為奇瓦契司的領袖,這是連盲人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如果不跟隨他,你以為在我們國家會有立足之地嗎?何況坎恩選侯大人最為討厭的就是『卡嚓』,作為『卡嚓』人員之一,你認為你會有什麼出路嗎?你應該明白只要選舉一結束,你是絕對無法生存下去的。當弟弟的這麼寬宏大量,你如果老實點順從一下,豈不好嗎?不,應該說這難道就不是貞奈曼家族所能做的事情嗎?」
「我說過,給我出去!」
優肯對勃拉杜所說的一切都心知肚明,況且這也不是什麼突如其來的事情。弟弟投靠已久的坎恩選侯已經在15個選侯里得到了一半以上的支持。反對的唯有勃拉杜用「卡嚓」來侮辱的卡茨亞選侯為首的三個選侯,其餘的人雖然沒有公開表態,但都是隨大勢而擺動的牆頭草而已。
選舉已告失敗,優肯也清楚一點。
但貞奈曼家族,應該說在奇瓦契司共和國中,稍微有點名望的家族中任何一個人生命之外最為重視的就是政治信仰,而且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將信仰視為比生命更為珍貴的東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貞奈曼家族在這一點上已享有盛名。兄弟間爭得如此殘酷或許也是因為各諸侯用這一盛名加以利誘的緣故。
是的,不知從何時起,人們儘管連塊麵包都吃不到,但舉國上下卻為了信念、黨派等而痴狂,可能就是從奇瓦契司共和國採用選舉式共和政策開始。不,如果從嚴格意義來講這並不是共和國,整個國民分為幾百個黨派,使父子、兄弟、朋友間為著不同的信仰,你爭我奪,它不過是令人詛咒的變相的君主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