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奶奶,我的奶奶
「你怎麼可以這樣呢?把我放到那麼多人面前,往我臉上化妝?我從來沒有化過妝,你竟然讓我在那麼多人面前做這麼丟人的事!」
活動成功結束了,陽順和基泰一起乘車回家。直到這時,陽順終於把忍耐已久的憤怒發泄出來。對於基泰的無禮行為,陽順怒不可遏。真想不通,他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你是不是應該事先告訴我需要幫你做什麼事情,到底怎樣做啊?你的所作所為實在太不像話了,我就那麼好欺負嗎?」
「喂,交易已經結束了,你就不要再說了。我答應你一件事,不就行了嗎?」
基泰心裡非常感激陽順,但是面對她如此較真的態度,還是感到有點兒不耐煩。
正在這時,基泰的車超過了文社長的車。與文社長同乘一輛車的娜姬看見基泰和陽順在一起,心裡急得發慌。剛才在活動現場看見基泰失魂落魄地盯著化妝以後的陽順,她的心裡就很不是滋味。怎麼會有這麼不祥的預感?為什麼沒來由地討厭陽順呢?她惡狠狠地瞪著走在他們前面的汽車。
「我要是知道你讓我在別人面前化妝,穿新衣服,壓根我就不會上舞台。」
陽順繼續對基泰發牢騷。
「那你以為我會讓你做什麼呢?」
「我還以為是全國歌手大賽呢。」
陽順故作糊塗地說。
「你是傻瓜嗎?」
聽陽順說是參加歌手大賽,基泰覺得實在太不可理喻了,一動不動地盯著陽順。陽順覺得自己不該說話,乾脆不理會基泰的目光。
「你不覺得你缺點兒什麼嗎?你到底有什麼本事,怎麼那麼勇敢?是不是無知者無畏呀?」
基泰一邊開車一邊嘟噥。不過,陽順對他的做法已經習慣了,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任憑他自言自語。基泰就這麼嘮嘮叨叨,突然肚子里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你做飯了嗎?」
「做飯?」
聽了基泰的話,陽順感到很無奈。
總得回家才能做飯吧,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於是基泰決定帶陽順去高檔飯店吃飯。
「你問我做沒做飯?是誰強拉硬拽把我拖到現在?你自己想想吧,我怎麼做飯呀?你最好先過一遍大腦,然後再說話。」
在學校里拚命洗衣服,晚上又被拉去做毫無趣味的事情,現在又找茬問做沒做飯!陽順對基泰充滿了遺憾,同時又很氣憤,一屁股坐在飯店的椅子上,她就開始憤憤不平地發起了牢騷。
「所以我現在不是請你吃飯了嗎?給我來兩份烤牛排,就按平時的方式上。」
基泰厭煩了喋喋不休的陽順,適當地回應了幾句,然後叫來服務員點菜。
「哦,服務員,請稍等。」
基泰點完菜,服務員轉身剛走出沒幾步,陽順就叫住了他。
「你又怎麼了?菜譜上的食物名稱你知道嗎?我點什麼你就吃什麼吧。」
基泰輕蔑地挖苦著陽順。
「請借我一張紙、一支筆,謝謝您了。」
陽順根本不去理會基泰的態度,笑眯眯地對服務員說。
「你這又是幹什麼?」
基泰的語氣里充滿了煩躁。這丫頭怎麼總是這麼累人呢!
「你得給我寫份保證書。」
「什麼保證書?」
基泰急了,獃獃地注視著陽順。
「我上了舞台,你不是說答應我一個條件嗎?」
「什麼條件?你說吧。」
基泰不耐煩了,氣呼呼地說道。
「從明天早晨開始,早飯定在早晨七點鐘準時吃完。」
「行了,你別裝蒜了,快把真心話說出來吧。舞台辛苦費,你想要多少?說個數吧,我需要付多少錢?」
總不會這就是她提的條件吧。基泰心裡想著,嘴上連諷刺帶挖苦地說。
「早晨七點鐘之前吃完早飯。在這裡寫上名字,下面寫上身份證號碼,然後再在這裡簽字。」
陽順把紙和筆推到基泰面前,用手指在紙上規定了格式。
基泰驚訝不已,大聲喊了聲「喂」。
「趕快簽字吧,這可是你答應的,你總不至於說話不算數吧?」
陽順心裡覺得很有趣,故意催促基泰。大叔啊,從明天早晨開始,就要辛苦你了。嘿嘿。
「好吧,我寫,好,我給你寫。」
基泰心裡頗不服氣,你以為我做不到嗎?於是,他拿起筆寫下了保證書。吃完飯後,陽順突然想起晾在學校教學樓樓頂的衣服,堅持要基泰送她去學校。基泰心裡很不耐煩,不過還是開車去了陽順的學校。一到學校,基泰神經質地來了個急剎車,猛然停在了關閉的學校門前。學校被深深的黑暗包圍了。
「你幹什麼?這樣會傷到人的。」
汽車猛然停下來,陽順的身體突然向前倒去,她沖基泰大喊。
「快去快回。」
基泰又使了個壞心眼,猛地把車熄了火。
「大半夜的,我一個人怎麼走啊?」
「那你就回家吧,回家吧。」
基泰失去了耐心,陰沉著臉,又把汽車發動起來,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不行啊,你讓我今天把衣服全部洗完,所以我想讓你看看,我已經完成了任務。這是你安排我做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了。」
陽順固執己見。面對陽順的固執,基泰真像瘋了似的,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小小年紀,一次也不肯認輸。兩個人下了車,朝著黑漆漆的教學樓樓頂走去。
「我的腿疼死了。為什麼一定要晾在樓頂呢?」
往樓梯上爬的時候,基泰就像個十歲小男孩似的,煩躁地發著牢騷。
「因為這雙破高跟鞋,我的腳後跟都要破了,難受死了。就算是疼,也應該是我更疼啊。」
「你真是得理不饒人……」
基泰不耐煩地跟著陽順爬到樓頂,看著那些清洗乾淨的衣服正在風中搖擺。當基泰看到自己的衣服的瞬間,當他想到有個人把自己的衣服洗得乾乾淨淨的瞬間,突然有種莫名的感動從心底油然而生。好像終於得到了長久以來暗中渴望的家人,他的心裡充滿了滿足感。在他久遠的記憶之中,他還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這樣為他洗衣服、晾衣服。基泰悵然若失地站了一會兒,望著隨風搖擺的衣服。
「都干透了,陽光很好,還有風呢。」
陽順用手撫摸著衣服,心情愉快地嘀嘀咕咕。
「我的手拿不住,你幫個忙吧。」
陽順從晾衣繩上拿下衣服,抖一抖,然後遞給基泰。基泰的兩隻手上很快就堆滿了衣服。
「你也看見了,按照你的吩咐,趕在今天晚上,我把衣服全部洗完晾乾了,我沒有第三次犯規吧?」
陽順挖苦著站在自己旁邊收衣服的基泰。
「別多嘴了,趕快收衣服吧。」
基泰生怕陽順發現他微妙的心理變化,故意悶悶不樂地說道。
「到這邊來。」
陽順轉移到另一條晾衣繩旁邊,沖基泰喊道。突然間,基泰低頭看了看自己抱著一大堆衣服的樣子,頓時煩躁起來,我到底是在幹什麼呀,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突然,一顆流星劃過天空。
「哎呀,是流星,大叔,是流星啊!」
正在收衣服的陽順大吃一驚,嘴裡嘀嘀咕咕,回頭看了看基泰。
基泰不明白陽順為什麼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獃獃地注視著她。
「幹什麼呢,趕快許願啊,快點兒許個願吧!」
陽順急匆匆地對基泰說完,雙手併攏放在胸前,小聲地許起願來。基泰漫不經心地看著陽順,看著看著,他也稀里糊塗地許了個願。
「你知道我許了什麼心愿嗎?我希望奶奶、爸爸、媽媽和我,我們一家四口人能在一起生活。」
聽著陽順提起一家人的字眼,基泰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突然發覺自己很羨慕陽順,羨慕她擁有可以一起生活的家人。
「我問你了嗎?」
基泰覺得自己不應該乖乖地聽陽順的話,於是故意氣呼呼地說。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因為想對你說才說的,如果不把心愿告訴一塊兒許願的人,那就不靈了。」
「別廢話了,趕快收衣服吧。」
「大叔,你也得把你的願望告訴我,這樣才靈驗的。」
陽順收完衣服,對基泰說。
「衣服收完了嗎?」
基泰冷冷地說完,然後毫不遲疑地往樓梯走去。陽順覺得他有些奇怪,但還是跟著他走了。
陽順雙手拿著兩包衣服,跟著基泰回家。上樓梯的時候,陽順的後腳跟疼得厲害,於是她把包袱放在樓梯上,一屁股坐了下去。陽順皺著眉頭脫掉了皮鞋。
「真是個村姑!」
基泰氣鼓鼓地說完,拿過陽順放在樓梯上的兩包衣服,自己先上了樓梯。基泰的行動讓陽順感到意外,她用新奇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他。真是罕見。
「那些衣服我明天再疊,行嗎?」
陽順站起來,手裡提著兩隻皮鞋,光著腳走在樓梯上,一邊走,一邊沖著前面的基泰喊。突然,她看見娜姬正站在門口等著基泰。
「你回來這麼晚?」
娜姬不快地看了看這兩個人,驕傲地問道。
「你在這兒幹什麼?」
剛剛和娜姬在活動現場見過面,現在她又找到家裡來。基泰好像並不怎麼歡迎娜姬,悶悶不樂地問道。
「我有話要對你說,順便當作散步,就到你這裡來了。等了一會兒我就煩了,現在正準備回去呢。」
「是嗎?我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說吧。」
基泰還像平時一樣,無精打采地對娜姬說。
「是啊,你一定很累,你剛才幹什麼去了,怎麼才回來?」
娜姬心裡很失落,挖苦他說。
「你在說什麼呀?」
看著娜姬的表情,她好像以為自己和陽順去哪裡幽會了似的。基泰很氣憤,大喊起來。
「不是的,明天再說吧,哥哥。我走了,陽順你不走嗎?」
娜姬瞪了陽順一眼,下了樓。
「你也走吧。」
基泰把對娜姬的憤怒轉移到陽順身上,氣呼呼地對她說。
「從明天開始,你要在七點之前吃完早飯,別忘了。」
陽順沖著推門回家的基泰急匆匆地說完,跟在娜姬身後。娜姬看不慣陽順,沒有給她好臉色。陽順腳疼,手裡提著皮鞋,光著腳丫向文社長家走去。
「喂,早飯在七點鐘之前吃完是什麼意思?」
娜姬走在前面幾步,猛地轉過身來,像審訊似的質問陽順。
「最晚也要在六點三十分吃早飯。這樣一來,我收拾完之後再上學,就不會遲到了。」
「你的意思是說,就因為你上學,基泰哥每天六點三十分吃早飯?」
娜姬難以相信,於是問了一句。陽順點了點頭,回答說:「是的。」
「就憑基泰哥那種性格,他會同意嗎?他每天都是九點鐘吃早飯,他同意每天六點三十分吃飯了嗎?」
「是的,姐姐。」
娜姬怎麼也不相信。那麼一個我行我素的人,有時候連長輩都不放在眼裡,他怎麼會聽家庭保姆的話呢?這個狐狸精到底耍了什麼詭計,竟然讓基泰哥哥對她言聽計從呢?我是他未來的妻子,可是他連我的話都不聽,又怎麼會為了保姆而放棄睡懶覺呢?到底是為什麼呢?
「姐姐?真可笑。我怎麼會是你的姐姐?不要叫我姐姐,我聽起來心情不好。你還要繼續把皮鞋拿在手上嗎,讓人看著怪不順眼的。你不是笑星,光著腳幹什麼?真臟!」
雖然基泰和娜姬有婚約,但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娜姬,想不到他竟然給陽順買皮鞋和衣服。陽順只不過是化了化妝罷了,又沒做整形手術,竟然像換了個人似的。這一切都讓娜姬氣憤不已,心裡始終彆扭著,怎麼也順不過來。
「我第一次穿,所以腳後跟磨破了。」
「要不要我告訴你為什麼這樣?你很無知,所以我就簡單地跟你說吧,也許你能聽懂。因為它不適合你,懂嗎?你只適合運動服和運動鞋,另外還有一點,你是保姆,你是我們家的保姆!」
娜姬雙目圓睜,極力嘲諷陽順。如果陽順竟敢不知深淺,對基泰懷有野心,那麼娜姬恨不得變成一條兇狠而可憐的狗,在雞身後窮追不捨。所以,必須從開始就把禍根徹底排除,或者將她死死地踐踏在腳下。
娜姬無緣無故找茬,陽順的心情也很不悅。她為什麼要挑我的刺呢?誰都無法預知自己的命運,不能輕視年輕人。娜姬的性格太奇怪了。陽順對娜姬的冷嘲熱諷氣憤至極,但是她咬咬牙忍了,什麼也沒說。娜姬似乎還不解氣,故意撞了一下陽順的肩膀,從她身邊走過去了。陽順拿在手裡的皮鞋被娜姬撞到了地上。
天色微亮,陽順大步穿過灰濛濛的清晨小巷,向基泰家走去。他家裡所有的地方都開著燈。剛剛走進基泰家,甚至感覺有些耀眼。噹噹當,陽順在菜板上切菜。
噹噹噹噹……
樓下傳來斷斷續續的切菜聲,基泰從睡夢中醒來。他用手挑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床頭的表,早晨六點鐘。
「哎呀,我要瘋了!」
基泰把被子拉到頭頂,想繼續睡覺,可是怎麼也睡不著了。他索性放棄了繼續睡覺的念頭,跌跌撞撞地推開房門,來到外面。基泰站在二樓的陽台上,「噹噹當」的切菜聲聽上去更響亮,更貼近了。基泰閉著眼睛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沖著廚房裡的陽順喊道:
「喂,喂!」
「你起床了嗎?趕快洗漱,下樓吃早飯。」
陽順從廚房裡探出她那張圓圓的臉,笑眯眯地跟基泰打招呼。
「我不用吃早飯,你走吧,上學去吧。」
基泰困極了,眼睛睜不開,像喝醉了酒似的揮揮手,他真想重新回到卧室。
「大叔,你去哪兒?趕快下樓吧。」
「我就當做吃完早飯了,你趕快走吧,去上學。」
基泰又困又煩,快要瘋掉了。我沒找對保姆,現在要受這份洋罪!他大聲地嘆著氣。
「大叔,你不是寫過保證書了嗎?說話要算數的。」
陽順心裡想著「活該」,嘴上故意這麼說。這種感覺太美了,你也受受我的氣吧。哈哈哈!
「啊,我不是說了嗎,就當我吃過早飯了。」
基泰張開大嘴打了個呵欠,大聲喊道。
「保證書上的內容是,『早晨七點鐘之前吃完早飯』。不是就當做吃過早飯了,而是真的吃早飯。趕快洗漱,下樓吃飯。」
陽順說完,又回到了廚房。基泰蒙了。我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最後,他終於下樓來到廚房,不停地打著呵欠,一個勁兒往麵包上抹果醬。陽順用托盤端來果汁和咖啡,看著基泰把麵包放在嘴邊,似吃非吃的樣子。為了叫醒基泰,陽順拿不鏽鋼托盤重重地敲打著桌子角,然後走到灶台前面。基泰被金屬聲嚇了一跳,猛地睜開眼睛。陽順在心裡偷偷地笑了。
收拾完廚房和客廳,陽順又給魚缸里的魚餵了食。
「從今往後,你們也必須趕在七點之前吃完早飯。」
陽順好像對魚兒說話似的,自言自語地嘮叨著。基泰從廚房出來,一頭倒在沙發上。他看了看牆上的鐘,早晨六點五十五分。他突然感到莫名的憤怒。這個時間他本應該睡得正香,現在受的是哪門子苦啊。基泰越想越窩火,猛地站起來對陽順喊道:
「喂!」
「大叔今天要吩咐我做什麼事啊?」
「你今天幾點放學?」
「今天只有半天課。」
「只有半天課?為什麼?難道今天是民防衛訓練日嗎?」
「今天星期六,一點鐘放學。」
「那麼一點鐘我給你打電話,告訴你今天要做的事,所以你回家來接電話。」
「我一點鐘才放學,怎麼能在一點鐘接電話呢?」
基泰沒有回答,表情僵硬,毫不猶豫地向二樓走去,陽順沖著他的背影大喊。這人的性格也實在太糟糕了!
「太不講道理了,想起來就痛苦!」
陽順沖著二樓直翻白眼。基泰假裝沒聽見陽順說話,回到二樓卧室,關上門,痛快地哈哈大笑。報了一箭之仇,現在他心裡舒暢極了。陽順啊,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從多世代住宅中走出來的錫久和妹妹寶貝邊走邊聊天。錫久要去上班,寶貝要去上學。
「今天一下課,你就得去見朱秀峰老師,知道吧?」
「哎呀,真是的,只要聽他說話,我心裡就煩。」
聽見朱秀峰這幾個字,寶貝很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寶貝曾經是個胡作非為的少女,朱秀峰參加社會服務活動,碰巧幫助教育過寶貝。
「如果沒有朱秀峰老師,你現在早就進少年院了。要是沒有他,我們也不可能這樣生活在一起。」
錫久嚴厲地責怪寶貝。
「這個我知道,可是我的教育時間已經結束了。」
寶貝對哥哥的話有同感,所以稍微收斂了一些,但她還是悶悶不樂地頂嘴。
「我看你還差得遠呢,最近老毛病又犯了吧?」
「啊,好了。」
寶貝不想聽錫久的嘮叨,打斷了他的話。
「你今年必須畢業了。」
「我知道,哥哥,給我15萬塊自習費。」
「15萬?自習費怎麼這麼貴?你又想用在別的地方吧?你看著我,是真的嗎?」
「你不給就算了,我知道了,我不學習了。」
寶貝撒了謊,因為心懷內疚而不敢正視錫久的眼睛,她發了一通神經,毫不遲疑地走了。大清早地就惹妹妹不高興,錫久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哥哥現在不上我的當了,不上當了。」
到了學校,寶貝和露比一起等候陽順。
「姐姐,你說15萬,實在是太多了。姐姐,陽順來了。」
順著露比手指的方向看去,陽順背著書包正蹦蹦跳跳地朝這邊跑過來。
「喂,喂,你過來。」
看到陽順,寶貝把手插進裙子口袋,流里流氣地沖陽順擺了擺手。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
陽順不耐煩地說。
「你的包不錯啊。昨天你就那麼走了,花壇都是我一個人收拾的!」
「謝謝。」
陽順笑呵呵地說。
「喂,露比呀,你給我放好風。」
寶貝一下令,露比立刻答應道:「是,姐姐。」然後跑到旁邊巡視周圍的狀況。
「我們的賬還沒算清呢,現在你拿出二十萬,我們之間就此了結。」
寶貝把陽順推到大樹後面,伸手要錢。陽順實在難以理解寶貝。她真的那麼沒錢嗎?為什麼要搶別人的錢呢?
「哎呀,我要是有錢的話,還真想給你點兒。」
「這是什麼話!」
看到陽順反抗,寶貝把手舉起來,做出打人的架勢。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錫久的聲音。
「宋寶貝!」
就那麼看著寶貝轉身離去,錫久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於是他就跟隨寶貝來到學校,想給她自習費。看見妹妹正在搶其他學生的錢,錫久氣憤地喊了一聲。寶貝和陽順同時看著錫久,兩個人都大吃一驚。寶貝高高舉起的手悄悄地放了下來。
「哥哥。」
「大叔。」
陽順和寶貝暈頭轉向地望著對方。
「寶貝呀,你在幹什麼呀?你現在還搶其他同學的錢嗎?」
錫久氣憤地責怪寶貝。
「哥哥,不是這樣的……」
寶貝知道自己死定了,支支吾吾地說。
「她是不是找茬要你的錢?」
錫久緊張地望著陽順問道。但是,陽順覺得不能讓寶貝挨訓,於是拉過寶貝的肩膀。
「不是的,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是的,哥哥。」
看到陽順出人意料的舉動,寶貝也稀里糊塗地用力拉過陽順的肩膀。
「可你們兩個又是什麼關係呢?」
「她是我的親妹妹。」
錫久回答了陽順的問題。這時,寶貝又問道:
「那你們又是什麼關係呢?」
「她是我們社長家的保姆。」
聽了錫久的回答,寶貝有些不知所措。
「保姆?我的好朋友,趕快去上課吧。」
寶貝雖然感覺有些意外,但她對陽順還是很滿意,於是趕緊拉過她的手,兩個人手拉手往教學樓跑去。
「喂,你不是說要交自習費嗎?」
寶貝好像沒聽見錫久說話,拉著陽順的手往前跑。看著她們的背影,錫久露出欣慰的笑容。
公司走廊的僻靜處,吳專務和俊泰陰險地彼此對視,悄悄地說著什麼,好像是在討論什麼陰謀詭計。
「基泰的心情怎麼樣?」
「昨天的活動順利結束,他的心情好像非常愉快。」
聽了吳專務的問話,俊泰心情不太高興,他無精打采地回答。
「基泰知道這裡面有你的功勞嗎?」
俊泰的表情顯得很凄涼,什麼話也沒說。吳專務看齣兒子已經虛脫了,於是他和善地責怪著兒子。
「不要執著於那點兒蠅頭小利。在他徹底沒落之前,讓他先嘗到那麼點兒快樂也無所謂。」
俊泰不知道吳專務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驚訝地望著吳專務。
「現在,我們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建議他開創一個新品牌,開創一個可以代替『皇后』的超級品牌,也就是一旦失敗就再也無力挽回的大品牌。我會悄悄地暗示他。今天中午約基泰一起吃飯。」
聽了吳專務的計策,俊泰驚訝地看著父親,露出會心的笑容。只要我和我父親在,韓基泰,你的沒落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俊泰直接去了基泰的辦公室,向他轉達了吳專務想請他共進午餐的意思。基泰很爽快地答應了。這時門開了,娜姬走了進來。娜姬看也不看俊泰,小跑著來到基泰身邊,抓住了他的胳膊。
「哥哥,今天中午你請我吃飯吧,吃完午飯,你教我練開車。」
「我中午有事。」
基泰煩透了娜姬,冷冰冰地對她說道。
「不能取消嗎?我可是你的未婚妻,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娜姬呀,有我在這兒呢。」
娜姬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基泰身上,根本不理會俊泰,俊泰又是失落又是嫉妒,故意笑呵呵地先跟娜姬打招呼。
「俊泰哥,你好,哦,哥哥……哥哥……」
娜姬冷冰冰地和俊泰打了聲招呼,緊接著又去糾纏基泰,不停地在基泰面前撒嬌。
「基泰大哥約了吳專務一起吃中午飯。」
「以後你來之前事先打個電話。」
基泰對娜姬已經忍無可忍,他把正在看著的文件扔到桌子上,氣呼呼地吼道。娜姬被基泰傷了自尊,不知如何是好,俊泰帶她去了公司旁邊的公園。
「把這個喝了,去去你的火氣吧。」
俊泰把飲料遞給娜姬,溫柔地看著她。
「謝謝,要是基泰哥能像你一樣,那該多好。」
娜姬仍然不能消氣。看著她的樣子,俊泰的心情也很不好。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渴望擊敗韓基泰嗎?你也是原因之一,因為你的整個人都是他的。俊泰望著有氣無力地坐在旁邊的娜姬,嘻嘻地笑了,突然開起了玩笑。
「可是你為什麼喜歡基泰大哥呢?」
「不知道,喜歡他的時間太長了,就忘了喜歡他的理由。」
「基泰大哥很忙,今天我請你吃午飯,教你開車吧。」
「不用了,基泰哥在哪兒吃午飯?」
娜姬根本不考慮俊泰的提議,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只對韓基泰一個人感興趣。俊泰感到心痛不已,情緒也猛地沉了下去。你這傻丫頭,為什麼就不了解我的心呢。
丁零零,下課鈴聲響了,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跑出教室。陽順和寶貝、露比一起走在走廊里,看上去很親密的樣子。
「剛才你挺講義氣的啊,謝謝你。」
寶貝用力抱住陽順的肩膀。
「是啊,我們好好相處吧。」
「昨天我發現你還挺會打架的,抓人的力氣特別大。」
陽順對寶貝的話似聽非聽,目光固定在公告欄的海報上,那是詩諾爾化妝品公司以「自然和美麗」為主題徵集美術作品的海報,總獎金是2500萬。這些錢足夠她還債了,而且還能有剩餘。
「這是什麼?」
陽順盯著海報,問寶貝。
「每年都有這樣的活動,如果得了第一名,不但能得到錢,如果你願意,還可以到詩諾爾化妝品公司去工作。他們公司是我們學校的贊助商。不過,這些跟我們沒什麼關係。」
「你帶筆了嗎?」
陽順趕緊叫住正要走開的寶貝。這時,站在旁邊的露比把項鏈筆摘下來遞給陽順。陽順接過筆來,記在手心裡。
「你怎麼什麼都記啊?」
看到陽順在小手上寫了那麼多字,寶貝感到不可思議,她把貼在公告欄里的海報整幅都撕下來,遞給陽順。
「我得打個電話,公用電話在哪兒?這可糟了,要是我現在不打電話的話,我奶奶上了車,就接不到了。」
同學們在公用電話前排起了長龍。聽見陽順說著急,寶貝便大搖大擺地搶過其他同學手裡的零食放在嘴裡,走到電話機前。
「我打個電話。」
寶貝晃晃悠悠地走到電話機前,正在打電話的同學嚇得趕緊掛斷了電話。她拿著話筒,大聲喊叫陽順。陽順匆忙給奶奶打了個電話。
「是陽順嗎?正好接到電話,我這就要去漢城。」
奶奶興高采烈地接到了陽順的電話,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孫女,奶奶的聲音里立刻充滿了活力。
「奶奶,您的腿不好,還來什麼漢城呢?」
陽順也很想念奶奶,但她又擔心奶奶,所以她不希望奶奶來漢城。
「奶奶還不是擔心你嗎?」
「我過得很好,有了好朋友,主人大叔對我也很好。」
「那也說不過去啊,人家收留了我的孫女,我這做奶奶的,總得向人家道個謝啊。」
真拿奶奶沒辦法。
「奶奶您如果來了,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我也不能去接您,我很忙的。」
陽順心情很不好。昨天夜裡她做了個噩夢,奶奶不熟悉漢城的地理環境,而且膝蓋又不好,她怎麼能找到文社長家呢,真是太讓人擔心了。
「沒關係,我今天去,晚上就回來。你不想奶奶嗎?你不用接我。」
正在這時,刺耳的上課鈴響了。寶貝和露比向陽順做個手勢,示意她掛斷電話,然後往教室里猛跑。
「奶奶,等以後我有時間接您的時候再來吧。」
陽順急匆匆地沖著話筒喊道,然後趕緊掛斷了電話。她跟在寶貝和露比身後,氣喘吁吁地向教室跑去。
萬福和嚴智站在基泰家門口。
「哎呀,我最近本來就愛掉頭髮,我還擔心會變成禿頭呢,你怎麼總是拔我的頭髮呢?」
萬福從嚴智頭上拔掉兩個細髮夾,嚴智沖萬福驚聲尖叫。
「所以說呢,你以後得帶好工具。」
萬福試著用髮夾打開了大門。
「親愛的,有人。」
正好有人從對面過來,萬福趕緊裝模作樣,好像這是自己女兒的家。
「這是我們女兒的家,啊,為什麼要看別人的眼色?堂堂正正。我們要去女兒家。」
萬福對嚴智喊道。那個人從他們身邊過去了。這時候,萬福終於用髮夾打開了大門。他們經過庭院,打開房門,走進客廳,一邊環顧室內,一邊連連感嘆。
「我的媽呀,太好了!哪怕能在這樣的房子里過一夜,那也很好啊。天啊,這個女人多麼幸福啊。生為女人,一輩子怎麼也得在這樣的房子里住上一天呀,哎喲,女人得找對男人才行。親愛的,我們什麼時候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啊?」
「等到我的胳膊腿都斷上一百回吧。」
「怎麼了?我又說錯什麼了嗎?」
「你想一個人住這樣的房子嗎?還是想住在我的懷裡?」
「你的懷抱比這房子大一百倍,我當然更喜歡了。」
嚴智為了討丈夫歡心,嗲聲嗲氣地撒起嬌來,輕輕撲進了丈夫的懷抱。
「進去看看我們陽順過的是什麼日子。」
萬福抱著嚴智,高聲咳嗽了幾下,算是給自己壯壯膽。他們先去廚房,打開冰箱翻了一遍。在冷凍室里,他們找到了排骨和干黃花魚。
「看來我們陽順還真有口福啊。人家在這樣的家庭里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看來還得遇到好父母啊。我們既然來了,就隨便烤點兒肉吃吧。」
「說的是啊,你等一會兒,我去烤肉。」
嚴智把調好味的肉放在平底鍋上炒了炒。
朱秀峰告訴寶貝,如果她能帶來一個誠實可靠的朋友,那就可以結束對她的訓導教育。寶貝馬上想到了英燦。於是,她聯繫上了英燦。
「我有件事情想求你,你願意答應嗎?」
「我也有一件事情想求你,你也幫幫忙吧。」
「請你做我的假男友吧。」
「請你做我的假女友吧。」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出同樣的請求。對方竟然有著和自己同樣的煩惱,他們感到無比驚訝,獃獃地望著對方。
「我要擺脫一個每天糾纏我的女孩子,你呢?」
「我要擺脫一個每天糾纏我的老師,你要擺脫的人是誰啊?」
正在這時,珍珠四處張望,正在尋找英燦。她一看見英燦,立刻高高興興地大步跑了過來。
「就是這個女孩。」
英燦看見沖自己跑來的珍珠,低聲對寶貝說。
「哦,村姑,你為什麼和我哥哥在一起?」
珍珠像蒼蠅似的粘住了英燦的胳膊,挑釁似的對寶貝說道。
「我們在談戀愛。」
寶貝迅速地送給了英燦一個激烈的吻。珍珠被這情景嚇呆了,一時間無話可說,倒在了地上。英燦被寶貝的勇敢行為感動了,緩緩地拍了三下巴掌。
基泰和吳專務吃完午飯出來,娜姬非要基泰陪自己練習開車。最後,娜姬跟到基泰家裡,拚命地糾纏不休。基泰煩透了娜姬,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
「哥哥,你趕快換件衣服出來吧,陪我練一會兒駕駛。」
娜姬站在院子里,對基泰百般獻媚。正在這時,陽順氣喘吁吁地跑進了大門。
「你真行啊?喂,現在幾點了?我讓你一點之前回來接電話,是不是?」
基泰一看見陽順,立刻氣呼呼地責怪她。
「對不起,我也是一下課就急忙往回跑啊。」
陽順上氣不接下氣,艱難地回答。
「我犯規一次。」
陽順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理會基泰的無理取鬧,她索性不予理睬,只顧說自己的話。
「今天我想清洗浴室,擦擦房門,把院子也好好整理一下,你希望我做什麼?」
「看著辦吧,你自己看著辦吧。」
基泰煩躁不安地回答道,然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喂,我會做好的。」
「就像你自己家一樣!」
娜姬靜靜地看著基泰和陽順,狠狠地瞪著陽順,不無挖苦地說。
就在這時,房間里響起了刺耳的聲音,好像是打碎玻璃的聲音。基泰嚇了一跳,慌忙跑進房間。陽順和娜姬也跟著進去了。走進客廳一看,萬福和嚴智驚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鏡框的玻璃被打成了無數碎片,散落在客廳的地板上。他們以為鏡框後面藏著金庫,於是就把鏡框摘了下來,沒想到惹出了麻煩。
「誰?你們是誰?」
基泰拿著棒球杆,做出馬上就要撲上去拚命的樣子,使勁瞪著萬福和嚴智。
「不,我,我……」
看到基泰兇巴巴的氣勢,萬福和嚴智嚇壞了,連忙向後退了一步。
「媽媽!爸爸!」
陽順看見萬福和嚴智,目瞪口呆,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她百思不得其解。當著基泰和娜姬的面如此丟臉,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瘋了。
聽到陽順叫他們爸爸媽媽,基泰驚訝地看著她。荒唐,太荒唐了!基泰也是無話可說。娜姬大呼小叫地向廚房跑去。哇,好香啊,我就知道你們會這樣,這下可好,基泰哥也該看穿這個村姑的廬山真面目了吧。娜姬強忍嘲笑,沒讓自己爆發出來。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陽順感覺自己很對不起基泰,不敢抬頭正視他的臉。
「我們想知道你過得怎麼樣,所以……」
萬福望著女兒陰沉的臉,含糊不清地說。直到這時,他們才感覺對不起陽順。
「哎呀,哥哥,廚房裡亂七八糟的,看來他們在這裡做飯了。」
娜姬在廚房裡大呼小叫。
「你們幹什麼?你們到我家做什麼?趕快出去,趕快給我滾!」
基泰看著全家福的碎片,心裡的憤怒頓時就爆發了,他把棒球杆往地上一扔,抓起萬福的衣領就往外拖。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你們算什麼東西,竟敢碰我母親摸過的東西,還敢把它打碎了。
「親愛的,陽順她爸!」
嚴智看到萬福被基泰抓著衣領往外拖,嚇得緊緊跟在萬福後面。父母太讓自己失望了,陽順既感到憤怒,又覺得丟人,她茫然失措地站了一會兒,也想跑到外面。父母對自己的人生沒有半點幫助,她對父母的感情突然減少了許多。
娜姬抓過哽咽著想往外走的陽順,挖苦她說:
「你還不夠搞笑,現在把你的父母也叫來了,把你賣給我們家的騙子父母就是他們嗎?」
陽順甩開娜姬的胳膊,跑到外面。萬福活像一條三伏天曬蔫了的狗,被基泰拖出了大門,倒在門前的地上。萬福和嚴智就像罪人,一句話也不說,被氣喘吁吁的基泰嚇得瑟瑟發抖。
「哎喲,親愛的,你沒事吧?」
即使這樣,嚴智還是幫丈夫抖了抖衣服,關切地問。
「真是的,你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既然這樣,你們還不如永遠消失呢,什麼父母、子女,斷了這根弦算了。」
陽順來到門外,看著狼狽地坐在衚衕里的萬福和嚴智,哽咽著對他們喊道。她憤怒已極,眼淚順著臉頰吧嗒吧嗒地流下來,陽順感覺嗓子又干又痛。
基泰憤怒地走進家門。
「世界上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父母!為了讓我們一家四口人能在一起生活,我跑到漢城來,給別人當保姆。現在好了,就當我從來沒有爸爸媽媽,我和奶奶兩個人生活。不管你們去坐牢,還是去哪兒,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陽順啊,我們多麼愛你呀……」
嚴智被陽順說得很難過,本想解釋幾句,卻發現陽順好像更生氣了。萬福什麼話也沒說,拉過嚴智站起來,大步流星地走了。望著萬福和嚴智有氣無力的背影,陽順又是憤怒,又是難過,她索性坐在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基泰拿起鏡框,收拾起玻璃碎片。
「哥哥,讓陽順來收拾吧。你心情也不好,我們出去兜兜風吧。」
娜姬不會看人臉色,拉起基泰的胳膊,嗲聲嗲氣地說。
「討厭!」
「我們走吧,出去換換心情。」
「我讓你走,走,趕快走!」
娜姬很難纏,基泰很不耐煩,想把她趕走。
「你沖我吼什麼?你應該沖陽順發火才對,不是嗎?」
娜姬突然爆發了,她沖著基泰發了通脾氣,「哐當」一聲把門關上,走了出去。她被基泰傷透了自尊,心情很難過。明明是在漢江挨了耳光,卻要到鍾路去翻白眼。此時此刻,娜姬感覺自己就是這樣的處境。我為什麼這麼可憐?
「這是什麼地方,你就敢往裡闖?從第一天看見你,我就對你不滿意,當時就應該把你辭掉,倒霉死了,真是的!」
陽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往大門外走。看見陽順,娜姬就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徑直出了大門。
「俊泰哥,是我,哥哥你馬上到我們家來,我心情不好,現在馬上來!」
娜姬走在小巷裡,打電話叫俊泰馬上過來。
陽順回到客廳。只一會兒的工夫,鏡框的玻璃碎片已經清理得乾乾淨淨了。全家福鏡框的碎片都放在角落裡,陽順怔怔地看了會兒照片。她看見基泰的父母燦爛的笑臉。眼睛挪到了照片下面,一眼就看見基泰父母手上的戒指,那兩枚戒指非常眼熟。直到這時,陽順總算理解基泰當時為什麼要瘋狂地尋找這兩枚戒指了。
陽順上二樓去找基泰。基泰正坐在二樓陽台的欄杆上,撫摩著掛有戒指的項鏈,陷入了沉思。他的背影看上去充滿了憂鬱。陽順走到他的身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久久地凝視著基泰,陽順真心地感覺對不起他。
「大叔……真的對不起。我的爸爸媽媽犯了大錯。當時大叔不顧一切地尋找那條帶戒指的項鏈,也是因為你的父母。可是,他們竟然打碎了裝有你父母照片的鏡框,你的心裡該多難過啊!」
「小孩子家知道什麼?」
基泰沒有回頭看陽順,冷漠而氣憤地說道。他的聲音很粗魯。
「大叔好像心情很不好,我過一會兒再來吧。我去把鏡框修理一下,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然後再掛上去。」
「不許碰!」
基泰沖著陽順的後腦勺大聲叫喊,聲音無比凄厲。可是,陽順總覺得心裡放不下,她把鏡框包了起來,拿著出去了。
遠遠地過來一輛摩托車,不停地按喇叭。陽順的奶奶四處張望,按照陽順留下的地址尋找。聽到喇叭聲,奶奶嚇得趕緊讓路。她心裡很急,但是膝蓋很疼,所以不能快走。她一隻手裡拿著包袱,另一隻手裡拿著寫有地址的紙條。
「這個地方在哪兒?」
奶奶把紙條遞給騎摩托車的人。摩托車發出刺耳的雜訊,從她身邊飛馳而過。奶奶累壞了,嘴裡不停地嘟噥著「哎喲,真是的」,一邊用拳頭捶打著膝蓋。漢城人真沒人情味,難道我歲數大了,就該死嗎?
奶奶想快點兒見到陽順,她不斷加快著腳步。正巧有個年輕人從此路過,奶奶就把紙條遞給年輕人,求他帶自己過去。年輕人把她帶到一座宮殿般的豪宅前面。奶奶環顧四周,按了按門鈴。
「俊泰哥!我這就出去,等一會兒!」
奶奶聽見一個女人的尖尖的嗓音。門開了,發出沉重而遲鈍的金屬聲。嗯?這是什麼聲音?奶奶輕輕地推開大門,四下里看了一遍,然後吃力地沿著台階往上走。一個比陽順年齡稍大的年輕女孩背著包,正往台階下面走。
娜姬臉色鐵青,坐在附近的遊樂園裡。她被極度的緊張和不安包圍了,不知所措,誠惶誠恐地坐在長椅上。如果那個老太太死了,那可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呢?自從陽順這死丫頭到了我們家,就沒有一件事情順心。怎麼辦呢?她的腿瑟瑟發抖,她想站卻又站不起來。正在這時,手機響了。娜姬膽戰心驚地拿起手機,手不停地發抖。幸好,這是俊泰打來的電話。
「娜姬呀,你在哪兒?你是不是不會開車,現在正坐在哪兒玩呢?我現在就過去,你在哪兒呢?」
俊泰假裝什麼也沒看見,坦然地給娜姬打電話。娜姬幾乎急瘋了,臉上直冒冷汗,心臟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她無法控制自己,差不多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她遠遠看見俊泰向自己走過來。
「娜姬呀。」
俊泰若無其事地叫她,聲音無限溫柔。
「哥哥。」
看見俊泰,娜姬高興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還吹牛說你能行呢,從家裡開出這麼點路就停下來了。」
「……嗯……挺難的。」
娜姬神色驚恐,說話含含糊糊。她拚命裝出坦然的樣子,然而越是這樣,她的身體抖得越發厲害。
「怎麼抖得這麼厲害?開車有這麼可怕嗎?這可不像你娜姬的性格呀。你應該很堅強的嘛。困難的事情就交給哥哥,你要保持自己的風格過生活,哥哥會讓你做到的。」
俊泰故意裝糊塗,自然而坦蕩地安慰著娜姬。可是,娜姬不知道俊泰現在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她的心裡亂極了。
「你嫁給我吧,你以後不需要自己開車,每天坐我的車就行了。」
俊泰從容地開起了玩笑,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尹娜姬,你讓我抓住了致命的小辮子,以後你就得乖乖聽我的話了。
「你幹什麼,開這種玩笑!」
聽了俊泰的玩笑,娜姬既不笑也不哭,仍然心慌慌的。俊泰沖她溫柔地笑了笑。娜姬吁了口氣,強迫自己露出笑容,然而不管她怎麼努力,仍然笑不出來。她不敢回家,不,她是不敢面對陽順奶奶的臉。
陽順神色憂鬱,大步走進文社長家。突然之間,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
「這不是香油的味道嗎?」
陽順觀察著四周,看見了地上殘留的碎香油瓶的痕迹。是奶奶,原來奶奶來了。陽順高興極了,呼哧呼哧地跑了進去。進門一看,奶奶的包袱放在門口。陽順拿起包袱,往裡看了一眼,包袱里裝著山野菜。
「這是奶奶的東西,奶奶您來了?」
陽順歡天喜地地叫著奶奶。聽到陽順的聲音,安城大嬸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你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
安城大嬸急匆匆地說。
「怎麼了?我奶奶來了吧?」
陽順什麼也不知道,心裡想著馬上就能見到奶奶了,興奮不已,笑嘻嘻地問安城大嬸。
「你奶奶出事了。她在門口等你的時候,出了車禍。」
聽完安城大嬸的話,陽順瞠目結舌,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什麼?車禍?」
「是啊,基泰少爺來的時候才發現,現在正在醫院裡,不過……」
「傷得不重吧?」
陽順心裡懷著僥倖,勉強做出輕鬆的樣子。儘管這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然而只要一想起來,安城大嬸的臉色立刻就僵硬了,她帶著滿臉哭相,悶悶地不願說話。
「急死我了,大嬸,您快說呀,難道我奶奶死了嗎,大嬸?」
陽順快要急瘋了,使勁催促著安城大嬸。
「趕快去醫院看看吧,如果娜姬小姐不那麼絕情……」
「這是什麼意思?娜姬姐姐怎麼了?」
陽順激動得渾身發抖。
「如果不是娜姬讓我把你奶奶趕出去,她就不可能去那個世界了……」
安城大嬸的眼淚快要流出來了,到了後來也就含含糊糊,說不下去了。陽順目瞪口呆,身體猛地搖晃了幾下,好像馬上就要暈倒了。
「那個世界?」
不會的,不可能。我奶奶怎麼會去世呢。不可能。一定是基泰那傢伙想折磨我,故意這麼說的。陽順慌慌張張地走出門外。淚水擋住了她的視野。奶奶,我的奶奶,你不能死啊。正在這時,娜姬和俊泰並肩走來。看見娜姬,陽順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憤怒,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你到底把我奶奶怎麼了?」
陽順大吼著撲向娜姬,抓住娜姬的兩條胳膊用力搖晃。
「你到底對我奶奶說了什麼?我奶奶為什麼,為什麼會死?為什麼死?」
陽順哭鬧著質問娜姬,娜姬驚慌失措,臉色蒼白,渾身都僵硬了。
「你是誰啊?」
娜姬以為是俊泰,突然看見一個好像剛從鄉下進城的老太太,又老又丑又寒酸,這讓娜姬大吃一驚。
「你好,我是陽順的奶奶。」
奶奶沖娜姬笑了笑,把腰弓成九十度,向她問好。聽到陽順的名字,娜姬立刻火冒三丈,冷冰冰地盯著老太太。
「你找陽順?」
娜姬尖聲尖氣地問道。嗬,這個丫頭真是膽大包天!她的騙子父母到基泰哥哥家鬧翻了天還不夠,現在又讓這個土裡土氣的老太太跑到我們家。真是個不要臉的傢伙。
「聽說主人社長對我們陽順很好,我帶了點兒香油,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卻實實在在是在鄉下用芝麻榨出來的,還有我直接上山挖的山野菜,請您收下吧!」
奶奶笑眯眯地把包袱遞給娜姬。
「陽順不在這裡,你出去再找找吧。」
娜姬不耐煩地吼道。我為什麼要跟這麼個乞丐老太太說話?她實在忍受不了心中的失望和憤怒。
「陽順不在這裡?你剛才說什麼?」
奶奶大驚失色,抓住了娜姬的胳膊。上午她還打電話說過得很好,這大白天的跑到哪兒去了呢?奶奶的心裡緊張得七上八下,嘴唇也急得發乾。
「娜姬呀,怎麼回事?」
聽見外面有人說話,安城大嬸走了出來。
「不知道,你不要管。」
娜姬氣急敗壞地甩開奶奶的手。奶奶的身體往後一傾,倒在了地上,她提在手裡的包袱也掉落在地,香油瓶哐當一聲摔碎了。奶奶很心疼,靜靜地望著娜姬。這姑娘的性格可真夠暴躁啊。不知道我們陽順會不會挨她欺負,哎呀呀!
「天啊,煩死了,現在又把她奶奶也拉來了。大嬸,送她走!」
娜姬心裡厭煩透了,兇巴巴地皺起了眉頭,一把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老奶奶,您沒事吧?」
安城大嬸把坐在地上的老太太扶了起來。
娜姬剛剛走出家門,俊泰的車就開了過來,停下了。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俊泰笑著下了車,娜姬大聲質問。
「等了很久嗎?」
「哥哥,你讓開。」
俊泰剛剛下車,娜姬就把他推到一邊,自己坐上了駕駛席。
「你幹什麼?」
俊泰趕緊跑到副駕駛席那邊,他想上車。
「我心裡有火,我轉一圈就回來。」
「不行,你一個人太危險了,不行!」
「我為什麼不行?」
娜姬沒有等待俊泰,就急匆匆地把車開走了。她一邊喊著「讓開,讓開」,一邊瘋狂地按喇叭,車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飛馳。路過的人都吃驚地避開。在這條狹窄的衚衕里,娜姬瘋狂地賓士。
俊泰買來了兩個冰激凌。娜姬開著他的車,粗暴地從他身邊開了過去。
娜姬享受著刺激的快感,向前,向前飛馳。突然,就在她沖向自家門前的瞬間,娜姬看見顫巍巍地走在路中央的陽順奶奶。娜姬驚慌失措,趕緊踩急剎車,然而車速太快了,已經來不及停下了。
娜姬看到陽順的奶奶倒在自己的面前。俊泰親眼目睹娜姬開著自己的車撞倒了一位老奶奶,然後緊急停車。娜姬面如死灰,嚇得失魂落魄。她環顧周圍,發現並沒有人看見這一幕,她趕緊開車逃跑了。太可怕了!
俊泰看著倒在地上的老奶奶,也是大吃一驚,正想逃跑,突然看見基泰大搖大擺地走來,於是趕緊躲到了行道樹的後面。
基泰突然發現打碎的全家福照片不見了,正要到文社長家找陽順。明明告訴她不要碰,她偏不聽話,拿出去扔了。此時此刻,基泰對陽順充滿了憤怒。陽順那厚臉皮的父母打碎了鑲有自己父母遺照的鏡框,這已經讓他無比難過,再加上陽順的舉動,他的心情更是複雜。他低著頭走在衚衕里,突然看見一位老人倒在地上,趕緊手忙腳亂地跑了過去。
「老奶奶,老奶奶您沒事吧?」
基泰跑過去看了看老奶奶,他覺得這位老奶奶有點兒面熟,突然想起她就是陽順的奶奶。
「奶奶,陽順奶奶!」
基泰看了看四周,背起老奶奶撒腿就跑。俊泰躲在行道樹後面,目光陰冷地仔細打量著基泰。
「我奶奶到底做錯什麼了,你為什麼把我奶奶趕到街上,你為什麼要讓她死?」
陽順忍不住憤怒,沖著娜姬咆哮不止。直到這時,娜姬才緩過神來,甩開被陽順抓住的胳膊,冷冰冰地喊道:
「你瘋了嗎?我一直都跟俊泰哥在一起,現在才回來,你說什麼呀?你想幹什麼?」
「你讓我奶奶活過來,你把她救活!」
陽順又抓過娜姬的胳膊,使勁搖晃。這時候俊泰站了出來。
「你冷靜冷靜!」
陽順仍然緊抓著娜姬的胳膊,憤怒地大聲咆哮。陽順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殺死娜姬。
「把她救活,我讓你把她救活!你是殺死我奶奶的兇手!你把她救活!」
聽到陽順嘴裡說出殺人之類的話,娜姬受到強烈的刺激,暈頭轉向地打了她一記耳光。陽順感覺自己的心裡直往外冒火,她強硬地對抗著娜姬,用那雙憤怒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娜姬的氣還沒有消,她剛要伸手再打陽順,突然,她感覺有人用力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回頭看去,基泰正瞪著她,高聲喊道:
「你在幹什麼!這是幹什麼!」
基泰用力抓著娜姬的胳膊,娜姬一時失去了重心,身體搖晃幾下,她慌亂地望著基泰。俊泰扶住了踉踉蹌蹌的娜姬。基泰的舉動讓娜姬手足無措,心灰意冷。
淚水撲簌簌地落下陽順的臉頰。看著陽順的眼淚,基泰感到陣陣心痛,他用力拉過陽順的手,說了聲「走吧」,然後就強拉著她離開了。
娜姬悵然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裡感到無比失落。雖然我做得不對,可是基泰哥哥怎麼會這樣對我呢,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娜姬回到自己的房間,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開車撞倒陽順奶奶的情景,耳邊回蕩著陽順惡狠狠的聲音:「把她救活,我讓你把她救活!」還有,陽順說她是殺人兇手的聲音。娜姬的心裡充滿了恐懼,心臟瘋狂地跳動。我害死了人,我該怎麼辦?即使沒有人看見,自己不必受到懲罰,可是只要陽順在這個家裡呆下去,我就永遠不能擺脫這段恐怖的回憶。
突然間,娜姬聽見敲門聲,她驚恐萬分地打開房間的門。俊泰走了進來。他像往常一樣,溫柔而和善地問道:「你沒事吧?」
「嗯……沒,沒事,你說什麼沒事?」
「我是說你家保姆沖你發火的事,她也是突然遇上這種情況,肯定受了不小的刺激,不過,她總不能對你這麼過分啊!」
娜姬好不容易按捺住瘋狂跳動的心,泰然自若地說話。然而,她還是驚慌不已,說話有些顛三倒四。
「哦……她本來就是那個樣子的。」
娜姬有點兒結結巴巴。
「是嗎?不管怎樣,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休息吧。我是來跟你打聲招呼的,我要走了。」
「哦,再見,哥哥。」
娜姬動彈不得,她的心臟馬上就要爆炸了。
看上去基泰非常氣憤,開起車來也是非常粗暴。陽順坐在他身邊,像個出了故障的水龍頭,不停地流眼淚。基泰看著陽順的樣子很可憐,然而自己又沒有能力為她做什麼,他為此難過不已,神經質地按著無辜的車喇叭。
很快,他們趕到了醫院的急診室。基泰在門前停下腳步,陽順走了進去,跑到簡易床前,伏到奶奶的屍體上放聲痛哭。基泰獃獃地注視著陽順,她正咬緊牙關向兩名警察表明自己的身份,基泰的腦海里又浮現出那段依稀而遙遠的回憶。為了拯救落水的基泰,相繼跳入水中溺死的父母……在葬禮上,他不停地痛哭,一方面是因為悲傷,更多的是因為害怕,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他害怕這種孤獨的感覺。他又想起父母留給他的兩枚戒指。基泰皺緊了眉頭,神色無比凄慘。
過了一會兒,兩名護士把奶奶的床拉到走廊里。陽順可憐巴巴地拽著床,哭得悲悲切切。基泰趕緊跑上去,把她從床邊拉開。奶奶的床逐漸消失在視野里,陽順的手腕被基泰緊緊握住,無可奈何地邊哭邊掙扎。
「你冷靜冷靜。」
基泰的心情很激動,情不自禁地大喊。
「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基泰陰著臉說道。
「你知道什麼?是誰害死我奶奶的?你也一樣。因為有錢就不可一世,對沒錢的人冷若冰霜,你也一樣。要不是你故意找彆扭,我就可以去接我奶奶了,那我奶奶就不會死了。」
陽順憤憤不平,對著基泰猛烈地吼叫。面對陽順,基泰無話可說。陽順又拉起他的衣角,拚命地搖晃。
「你說話呀,我讓你說話!」
陽順突然舉起拳頭,朝著基泰的胸口狠狠打下去。
「你為什麼不回答,為什麼,為什麼?」
在悲痛欲絕的陽順面前,基泰像個罪人,好像是他害死了陽順的奶奶,他把頭垂得很低,默默地承受著陽順的拳頭。他感到很遺憾,因為他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安慰陽順。
「你給我滾,滾,滾!」
陽順一邊推搡著基泰,一邊瘋狂地怒吼,突然間昏厥似的倒向一邊。
「好,我走,我這就走!」
基泰也生氣了,他的心裡很難過,索性大喊一句。他不知所措地向前邁出幾步,又茫然地注視著陽順,終於堅決地轉過身去。陽順坐在地上,放聲痛哭。她凄涼地哭啊,哭啊。
「奶奶,奶奶!」
基泰的身後傳來陽順泣血的痛哭,但他還是不得不氣喘吁吁地邁著悲憤的腳步。基泰也很凄慘,和陽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