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回 巧立水軍聯舟作陣 議破戰艦用火為工
話說王元帥的大兵在樵舍對岸立下大營之後,便聚集眾將商議道:「逆賊集岸為營,我軍隔湖相對,當何法破之?」徐鳴皋道:「在末將愚見,非水戰不行。若水戰,勢必渡舟而過,不然,若大的湖面怎麼飛越過湖?」王守仁道:「將軍之言雖善,奈急切那裡去覓得這許多渡船?」徐鳴皋道:「未將亦正慮及此,只好再作計議便了。」當下退出。大兵就屯紮此處以待,王守仁尋思良策。
再說宸濠自打發錢龍、趙虎二人去后,這日探報王守仁大軍已於對岸立下營寨,不日便要渡舟而來。宸濠聞報,便聚眾議道:「王守仁既親統大兵,於對岸已立下營,不日即要渡舟而來。當以何策抵敵,方可立於不敗之地?」只見李自然獻計道:「某有一計,是非水師不足抵禦敵軍。但水師固非船不行,尤在平時,各兵卒躁練純熟,不畏風濤波浪,方可對戰。我軍於水軍素來習練,何能使其乘舟?今有一法,可使三軍在洪濤巨浪之中,如履平地,雖王守仁親統大軍渡過湖來,亦不患其不勝。」宸濠道:「先生之言,甚合孤意。但不知好用何法,可使三軍不畏風濤?」李自然道:「昔龐士元以連環計獻曹躁,孟德雖為周郎赤壁之敗,其咎實在孟德自己不勝,並不能怪龐統所獻之計非善。而且彼時又在冬令,非東南風不能用以火攻,後來為孔明借風,致有赤壁之敗。今某擬仿照龐統連環之法,聯舟為方陣。三軍團無風波之可畏,就便王守仁大兵南渡,也不患不能抵敵。」宸濠道:「善則善矣,若王守仁也效周瑜破曹之計,用火攻之,那時不又居大敗之地么?」李自然道:「千歲之言差矣!現值秋令,西北風居多。我軍現居西北,敵軍現駐東南,如遇東南風,我軍方才可慮;若是西北風,而敵軍縱火,是自己延燒耳!王守仁斷不為此。且現在也絕無再有個諸葛亮,可以借三日三夜東南風。況乎王守仁就便計及到此,急切又從那裡得許多船隻,可以裝載引火之物?此事萬萬不必慮得的。」宸濠聽了此話,也頗以為然,因道:「先生既如此說,但不知須船幾何?」自然道:「某早為千歲預備下了。」宸濠大喜,因道:「就煩先生為孤一聯方陣,可乎?」自然道:「某敢不遵命!」說罷,即起身而去。
原來李自然當宸濠兵屯樵舍之時,他即早慮到此,是凡沿湖一帶船隻,早已為他雇下,共計六百餘只。現在奉了宸濠之命,便去將各船招集湖中,大小配搭,用鐵索連環起來。十隻一排,共計六十四排,上用木板鋪蓋,聯為方陣。卻按著六十四卦,往來有巷,起伏有序。船上遍插五色旗幡,中央插著黃旗,以宸濠為水軍統領,居於中央。東方青旗,南方紅旗,西方白旗,北方黑旗。以東方為前軍,卻使雷大春為管帶;南方為後軍,以吉文龍為管帶;西方為左軍,以周世熊為管帶;北方為右軍,以吳雲豹為管帶。俱各調護,便去宸濠帳中覆命,即請宸濠上船觀陣。
宸濠大喜,當即隨同李自然出了大帳,走到岸邊。只見湖心裡的水師,排得如同方城一般,五色旗幡,飄搖蔽日,甚是好看。宸濠極口贊道:「非先生高才,不能計及到此。有此方陣,雖王守仁統帶百萬雄兵前來,孤亦無憂矣!」說罷,狂笑不止。當下便下了馬,與李自然同上了船,就中軍坐了片刻,又往各處看視一回,真箇是如履平地。當下便傳出令來,命次日晨初,先行躁演。眾水軍得令,預備而去。宸濠又與李自然仍回旱寨。
次日天明,即到了水寨,仍就中軍坐定。一聲令下,起鼓三通,只見左、右、前、后各軍護擁著中軍,各按隊伍分門而出。是日,正是西北風大作,各船拽起風帆,衝波激浪,穩如平地。三軍在船中各踴躍施勇,刺槍施刀,前後左右,各軍旗幡不雜。宸濠立於中軍,觀看躁練,心下十分喜悅,以為不但可以自保,而且躁必勝之權。各軍躁演了一會,宸濠命且收住帆幔,各依次序回寨。宸濠又謂眾將日:「若非天命助我,安得李軍師如此妙計!鐵索連舟,果然涉險風濤,如履平地。」眾將亦深自佩服。
是日,宸濠仍回旱寨而去。到了旱寨,升帳已畢,又聚將而言曰:「水軍得軍師妙計,固已萬無一失。但是陸軍雖然即岸為營,仍宜格外小心為要。」鄴天慶道:「末將當率領各將,認真躁練,以期共成勁旅。」宸濠道:「躁練團屬用兵最要之事,孤看每營尚欠布置。孤意擬每營埋伏弓弩手二百名,計共二十四營。可挑選五千精銳,專充此事,以便敵人前來衝陷旱寨,有此弓弩手抵禦,任他雄兵百萬,也不能衝進營門裡。可再多設擂木炮石,加意預備,不患敵人飛渡而來。」鄴天慶答應而去。
此時,卻早有細作報入王守仁大營而去。王守仁當即升帳,聚眾議道:「宸濠現在又聯舟為方陣,準備以御我軍。但是我軍駐紮此地,不能曠日持久,且賊軍亦斷不容我久扎此地。我不攻他營寨,他也要前來進攻。賊軍團能聯舟為陣,我軍亦可如此辦法,以便渡江而去與他對敵。所慮船隻毫無,不必說聯舟為陣,就便欲要渡河,亦不可得,這便如何是好?」徐鳴皋道:「便是末將亦早慮及此。欲渡江進戰,非船不行。不知這逆賊許多船隻,是從何處得來的?」王守仁道:「光景是他預先雇下,專為此事的。」大家正在憂慮,忽見營兵進來報道:「吉安府伍大老爺由南康來了。」王守仁一聞伍定謀前來,當即請入大帳。
伍定謀行禮已畢,即問王守仁曰:「元帥亦見逆賊結舟為陣乎?」王守仁道:「便是本帥正慮及此。因此間無船可雇,不能渡軍而北,如何是好?」伍定謀道:「逆賊今聯舟為陣,有此一舉,逆賊死期將至了。」王守仁驚道:「貴府何出此言?某正以此為可慮,貴府反說他死期將至,吾甚不解謂何。」伍定謀道:「元帥所慮者又何謂?」王守仁道:「慮他這方陣不易破耳!」伍定謀道:「元帥以為可慮,卑府卻以為可喜。願與元帥言之,即知道喊不久將死了。」王守仁道:「便請一言,某當聞命。」伍定謀道:「元帥豈不聞赤壁鏖兵之事乎?時雖不同,而事則一律,豈非該賊之自甘就死么!」王守仁道;「貴府之言雖是,但某有謂不然者。赤壁鏖兵,幸有東風之力。今正逢秋令,西北風當時,逆賊現居上游,正當西北,我若縱火燒之,是自己延燒也。赤壁一役,何可效法?」伍定謀道:「元帥所謀,未始非是,但卑府已慮之熟矣。若由下游潛渡上游,繞伏賊后縱火,賊又何能躲避乎?此事不勞元帥費心,卑府已預募得輕舟百艘,為縱火計矣。來日當潛使六十艘來,為元帥調度人馬;其餘四十艘,卑府為自用。現在縱火之料,仍未備全,一俟齊備,卑府當於前三日使舟前來,並約元帥屆期行事。卑府現在仍須馳回南康,調度一切,故急急前來為元帥送信。請元帥不必過慮,但傳令各軍,屆期預備接戰破賊便了。」
王守仁聽了這番話,真是大喜,當下讓道:「某雖身居統帥,其才智愧不如君,真箇慚愧。」伍定謀也要謙道:「卑府不過一得之見,或者僥倖成功,何敢自居才智?總之均為國家公事,義不容辭。元帥又何必如此謙讓,使卑府立身不安了。」王守仁道:「某非過謙,其實慚愧。」伍定謀又道:「卑府就此告辭。一經預備齊全,即遣舟前來,以便元帥督兵西渡。」王守仁道:「某當聽候貴府來信,便即督兵西波可矣。」伍定謀告辭而去,王守仁相送一回,復又誇讚了一會,這才飭令眾將告退。不知何日渡江去破方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