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英雄又一次救美
如果有這樣一個人,可以在你每次遭遇危急時,都能將你解救出來。那麼這個人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所以這輩子拼了命的還債。
後來很多年過去了,文佳佳幡然回首想起當時在紐約警察局的情形,還不免擦了一把冷汗。她相信,當年如果沒有Frank,那她也不會順利生下一個美利堅合眾國的公民。
而且,打從她認識Frank開始,他就一直擔當著守護者的角色,還做得很好,令她養成了一種「只要出事就找Frank」的條件反射。這就跟她的空虛症一樣,是個癮,戒不掉。
要賴,就賴Frank太好心,全都是他慣的,要不然就賴前世因果,一定是他上輩子欠了她太多,這輩子是好做牛做馬的還債了。
每當這樣想時,文佳佳心裡就會很踏實,再也不會因為麻煩Frank太多而感到不好意思了。
在頭一次嘗到被人壓在牆上動彈不得的經驗之後,文佳佳如Julie所願的被警察帶去了紐約警察局問話,這個時候的Julie還表現的很無辜,但是心裡正在暗暗爽。
文佳佳急得四脖子汗流,正在和一個警察解釋:「我確實不是她媽,我是她朋友,我是帶她來紐約旅遊,連帶找他爸,他爸在考你們那個什麼Bird。對了,empirestatebuiding,那個電影,SleeplessinSeattle,youkown?」
文佳佳估計,這個警官一定是以為她在拐賣小孩。
但是很顯然,這個警官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也沒什麼耐心去聽懂。
文佳佳只好轉向Julie,說:「你趕快翻給他聽,寶貝兒,這人簡直是腦殘啊!」
ulie很鎮靜地直接翻譯道:「她說你很笨,你的大腦有病。」
警官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Julie繼續道:「她說她不是我的監護人,也知道帶未成年人在沒有得到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私自離開家是違法的。但是她不在乎你們的法律。」
Julie對自己最後的註解非常滿意,而那警也官邊點頭,邊意味深長地看文佳佳。這令Julie覺得,這迴文佳佳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這簡直就是文佳佳說話不算話的現世報。
文佳佳不知Julie說的什麼,但她覺得Julie一定是站在自己一邊的,所以還火上澆油似得一個勁兒的點頭。
警官忍著火,但文佳佳沒顧得上看。
Julie則繼續火上澆油:「她說《西雅圖夜未眠》那個電影里有帝國大廈。」
文佳佳好不容易聽懂幾個詞,「西雅圖夜未眠」和「帝國大廈」,連忙沖警官使勁殷切的點頭。
警官不解的問:「那是什麼意思?」
Julie天真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說帝國大廈和世貿中心一樣吧。」警官頓時臉色凝重,從桌上拿起文佳佳的護照風一樣的走了出去。文佳佳看警官離去,便問Julie:「你看他那一副死樣子,什麼大事啊!看來這英語還是得從小學起,寶貝兒你才來兩年,怎麼說那麼好啊!」Julie沖著文佳佳笑笑,心說,看你還能美多久。數分鐘后,文佳佳被當做了機密要犯,和Julie這個關鍵證人一起,被關進了問詢室里。但因為Julie還是個小孩,正處於喜歡惡作劇的年齡段,所以她話里的真實性還有待商榷。於是,警官決定將Julie的監護人Frank請來當面對質。就在Frank趕來之前,文佳佳還坐在問詢室里透過單反射玻璃,想往外看,但是什麼都看不見。她不知所以的和Julie說話,但是Julie卻有些正襟危坐,也不搭腔,好似已經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Frank匆忙地從外面跑進來時,正看到這一幕,原本正在電腦前查資料的警官從椅子上站起來,向Frank走去:「你是Frank先生嗎?」Frank連忙著急地和警官解釋:「對,我是Frank,是這個孩子的父親,這完全是個誤會……」而問詢室里的文佳佳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她來到鏡子面前,回頭沖Julie說:「哎,你說這是不是就電影里演的那種鏡子?那邊是玻璃的?」Julie心不在焉道:「不知道。」文佳佳無趣的皺皺鼻子,對著鏡子使勁兒看。外面的Frank一邊和警官費力解釋,一邊看到裡面文佳佳對著鏡子做各種古怪鬼臉,額頭直冒汗。那警官也是一邊聽一邊對文佳佳的不禮貌表示無語,眉頭擰成一團。這樣一來一往交涉許久,問詢室的門才再度開啟,Frank走了進來。文佳佳和Julie兩人同時站起身,雙雙看到希望的曙光。「Frank.」「爸爸。」Frank毫不掩飾他對Julie的憤怒:「回頭我再跟你算賬!」Julie低下頭,終於面臨了她最害怕的下場。但Frank此時還沒空搭理她,他對著文佳佳的語氣也有些氣急敗壞:「你怎麼可以帶Julie來紐約呢!」文佳佳的表情簡直和Julie如出一轍,低聲回話:「我就是想帶她來玩玩……」Frank長嘆了一口氣:「事情有點複雜,他們正在查你的簽證,旅遊簽證原則上是不可以在這邊生孩子的。」文佳佳立刻叫道:「啊?!那怎麼辦?!會被驅逐出境嗎?」
Julie聽到這裡,也緊張的望向文佳佳,心裡拔涼,這才覺得自己玩大了。文佳佳連聲音都顫抖了:「那,那趕快給你的律師打電話吧!」Frank說:「我哪有律師?!」文佳佳瞪大眼驚呼:「電影里不都是這麼演的?!」Frank有些啼笑皆非,但還是安慰文佳佳道:「你別慌,我說你是我女朋友。在國內認識的。我半年多前有回國記錄。」這樣就可以向警官證明,文佳佳的孩子是他的。文佳佳趕緊點頭。他們話才說完,那警官就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另一位華裔女警官。警官對Frank說:「對不起,請您和女兒跟我來。」Frank帶Julie隨後走了出去,還不忘回頭沖文佳佳點頭,文佳佳緊張的搓搓手,心裡沒了底。文佳佳有了覺悟,接下來將是華人女警官和她一對一的談話,倘若她在回答時露出絲毫的破綻,都有可能會被這個女警官咬住不放,並且判定她屬於非法入境生子,接下來就是遣送,再沒有回來的希望。Frank剛才說要他們冒充情侶,但是文佳佳很害怕。她覺得自己對Frank了解並不如老鍾來得深刻,更加不知道這個女警官會拋出什麼棘手問題,這樣的審問彷彿早已註定了她的命運。文佳佳又一次想起王先生曾給她講過的一個故事——一個美國黑人和一個中國女孩真心相愛以後,但是辦理合法的結婚手續卻辦了十年的故事。在中國,每年靠和美國人假結婚,而得到美國身份的中國人有的是。很多中國女人都是如此,花個幾萬美金找個美國人做一場假結婚的秀,等手續辦起了再離婚。這些中國女人很多都很有錢,但是苦於拿不到美國身份,也有很多是很沒錢,指望著來美國翻身。尤其是這些年,當涉外婚姻成為一種流行時,這些靠假結婚而改變國籍的案例也變得越來越多,隨之而來的是美國移民監和法院的嚴格監察。在王先生講的這個故事裡,這個中國女孩和那個美國黑人是因真情而結合,中國女孩滿懷希望的追隨她的愛人來到美國,僅僅是因為一個「愛」字。但是他們都沒有想到,光是向法院提交這場涉外婚姻的證明文件,他們就陸續提交了十年之久。為什麼要十年?這是文佳佳的第一個問題。王先生說:「因為法官有理由懷疑這是一場假結婚,他懷疑那個中國女孩只是為了要一個美國身份才來的。」文佳佳不可思議道:「他們是出於真心的,法官怎麼能懷疑!」王先生聳肩道:「這世界上很多事,就是這樣荒謬。」「可是,要提交什麼文件啊,竟然要十年?」文佳佳問。王先生一邊回憶一邊說:「很多啊,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比如,法官會問,你們第一次見面時,對方穿著顏色的衣服,什麼款式的鞋子,或者戴了什麼質地的首飾等等。天知道,這些細節連當事人自己都未必記得住,他們又怎麼回答的出來?結果是,中國女孩和黑人男人的啞口無言,令法官更加有理由認為他的懷疑是對的。於是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他們為了真真正正的結合在一起,和美國的法官搏鬥了十年,而法官的問題也一次比一次犀利,一次比一次要命。那法官甚至會問,你們上一次做愛的姿勢是什麼樣的。一旦這兩人的答案不能吻合,便會面臨又一次的現實打擊。但比這更可憐的是,在這十年間中國女孩不敢回歸中國,若她回去了,便再也來不了美國,這就意味著她要和她心愛的男人分道揚鑣,而拆散他們的竟然不是金錢、世俗、權利那些東西,只是因為一個多疑較真兒的狗屁法官。聽到這裡,文佳佳開始為他們的愛情擔心起來:「這樣折磨十年,難道他們的愛情就不會被磨光嗎?」「有情飲水飽」只是神話傳說,結婚需要吃飯,結婚不是空口大話,在這一點上文佳佳認為自己最有發言權。王先生說,「哎,你問到了終點了,最經典的就在後面……」
中國女孩和美國黑人的愛情,正如文佳佳所擔心的那樣,在這十年間飽受了現實的消磨,就像是一塊兒水晶肥皂,越變越小,終於融化在水中,溶解為白色的泡沫。就在中國女孩成功拿到美國身份的第一年,也就是她跟隨那個美國黑人的第十一年,他們離婚了。一場出於真心的愛情,終於在現實面前彎下了高貴而挺直的腰桿。文佳佳為他們兩人唏噓,甚至有些大罵髒話抨擊那個法官的衝動,但她最終說道:「為什麼他們不花點錢去賄賂那個法官呢?」王先生搖搖頭:「這是行不同的。」文佳佳皺起眉:「為什麼?」王先生說:「你想,在美國的法官,一個月的薪水有一萬多美刀,一年下來就是十幾萬美刀,那你要拿多少錢去賄賂他呢?拿他一年的薪水去賄賂他嗎?你覺得值得嗎?打個比方,你想在美國考一個工作執照,只要花十幾美刀,可以考三次。那麼你會不會花個三萬多美刀去買這個執照呢?好,就算你願意花三萬多美刀去買執照,但是對於美國的公務員來說,這三萬多算很多嗎?他們幾個月就賺到了,何必要被你賄賂呢,根本不值得去貪嘛。這是美國人的觀念。」文佳佳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普通老美一個月能賺三四千美金,就算需要供車,美國的一桶汽油也只要五十塊美金,就算老美這個月整日的吃喝玩樂的享受,也不至於下個月就會餓死。自然,以上這些都是題外話。但當文佳佳在華人女警官面前坐定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些題外話。第一次見Frank時他穿什麼衣服,文佳佳是記得的,就是那種髒兮兮的經常會在手術里看到的藍色長袍,上面還沾著小白鼠的血漬,那身裝束還令文佳佳一度想到了變態殺人犯。但若是這個華人警官突發奇想的問起文佳佳,他們做愛的姿勢的話,文佳佳是固然編的出來的,但她很害怕太過老實木訥Frank會漏陷。幸好,這兩位警官都沒有問過男人女人在床上的私密問題。在華人女警官的問詢之下,文佳佳很快逐一講述她對Frank的認識,簡直是在如數家珍,有些超常發揮。在此之前,她也曾有幾次類似超常發揮的經驗,比如高考時,比如釣老鐘上鉤時,但這些都是直接改變她人生的歷史性事件。文佳佳沒想到,她認為像是木頭一樣的男人,在經過她的表述之後,會變得那樣鮮活具體。文佳佳對華人女警官道:「他原來是阜外醫院的醫生,那是中國最好的心臟專科醫院。」所謂最好,就是最貴最難挂號,三千塊一張黃牛票,當年的文佳佳沒掛上。文佳佳掰著手指頭說:「他做手術一流,做飯也一流,我們倆志同道合的地方就是都愛吃。」文佳佳想起她和Frank在廚房裡配合默契的那一幕,覺得窩心,覺得溫暖,眼神也溫柔幾分。然後,她繼續道:「為一個你愛的人生一個孩子,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情!」說到這裡,文佳佳有些心酸,她為老鍾而生這個孩子,但是老鍾卻從未來看過她。相反,那個和她毫不相干的男人,倒是隨傳隨到。文佳佳越說越煽情,簡直要把自己說哭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可能不送花不送巧克力,但是我早晨起來說想吃煎餅果子,他就會大冬天地跑好幾條街買來,然後揣在羽絨服里熱著給我帶回來。」
相比之下,老鍾送花,送巧克力,送愛馬仕,送卡地亞,但他就是從來不會把自己送給她。人的記憶真的是很奇妙,有時候你拚命想要記住一件事,但不過五分鐘就會忘掉,有時候你很不想記住一些事,但它們總會時不時跑到你腦海里騷擾你。這會兒,文佳佳的大腦就像是啟動了馬達,還是全速運轉的,她的口條也從來沒有這麼流利過,更加把人誇成這樣,簡直到了「此人只應天上有」的境界。說到這裡,文佳佳想到了陷害她到此一游的罪魁禍首,又說道:「我知道他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和我的孩子一起愛他們。我知道當后媽很難,我希望來這裡和他們有更多的時間相處,互相接受。我從小美國電影看多了,我希望的家庭圖景就是爸爸媽媽,兩個可愛的Baby,還有一條大狗。只是可惜Julie對狗毛過敏,不能養。」連Julie的親生母親對此事都知道不多,文佳佳頓時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媽媽,最起碼Julie的母親是沒有時間帶她來紐約的。華人女警官突然道:「狗不是問題,奧巴馬的女兒也對狗毛也過敏,但是他養了一條『葡萄牙水犬』就沒有關係。」女警官淚眼漣漣,看得出來她很感動。也許是因為文佳佳的事,令女警官感同身受了,也許是同為女人,更容易感受到對方母性的磁場。總之,女警官對文佳佳的話,盡信不疑。文佳佳卻有些呆愣:「什麼?哦,哦,謝謝你,謝謝你!」她竟然順利過關了,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與此同時,Frank也正在用流利的英文和那男警官對話。他想起文佳佳對他抱怨過的「一票難求」的經歷,說道:「我是在北京認識她的。她帶他父親去醫院看病。」一個是醫生,一個是病人家屬,這簡直就像是經典愛情電影的開場戲。Frank看上去有些情難自禁:「雖然我知道這有點不對,但是我們還是相愛了,而且有了孩子。」如果警官問起文佳佳的懷孕經過和身體檢查結果,文佳佳不會比Frank知道得更清楚,更何況是老鍾,他肯定會一問三不知,他連孩子的胎動都沒有感受過。然後,Frank想起文佳佳大手大腳揮金如土的那一面,繼續道:「她原來愛喝酒,愛穿高跟鞋,不化妝不出門,可是有了孩子她一切都變了。」以上這些都是事實,不僅如此她還捧著大肚子衝到交通道上去攔過車,那是為了救另一個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男警官插嘴道:「資料上顯示您是已婚。」Frank沉吟了一下,說道:「我一年前離婚了,但是沒有告訴女兒。」這也是事實,Julie也的確不知道。如果知道,她可能會受不了刺激,也可能會變得更加叛逆。當然,這是Frank的想法。Julie聽到這裡,果然很吃驚,她猛地抬頭看向Frank,Frank抬手示意她不要說話。最後,Frank對男警官說:「我知道這讓我女兒很難接受,所以她會古靈精怪搞出這樣的後果,但是我還是想試著努力,不願意放棄。因為我也沒有想自己到還會碰到這樣一段愛情……我喜歡孩子,一個很好,兩個也不嫌多。」一個孩子未免孤單,兩個孩子剛好就伴,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更完美了,剛巧成就一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