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回 易道清立斃杖下 陳武氏得放歸家
話說林公將易道清帶上,問道:「你是那裡的道士?住居何處?」易道清稟道:「小的是本處人氏,在虛觀修行。」林大人道:「你做了幾年道士。」易道清稟道:「道士修行十餘年。」林公道:「你做了十多年道士,可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易道清聽了,唬了一跳,稟道:「道士出家人,怎敢害人的性命。」林公喝道:「你將人害死,拖在深塘,還說什麼沒有害死人命。快快招來,本院開你一線之恩,活你的狗命。若還抵賴,看夾棍伺候。」易道清口中強辯。林公大怒,吩咐夾起來。眾役一聲答應,拖下丹墀,拉下襪子,套上,往下一踹。易道清大叫一聲,昏死過去。半個時辰方才醒來,心中叫道:「救苦天尊。」林公道:「招與不招?」易道清喊道:「大老爺夾死小道,也是枉然。」大人大怒,吩咐一聲「收足!」眾役答應一聲,又是一繩收足。易道清死去,半晌醒來,叫道:「大老爺,小道願招了。五年前,有一孤客借宿,小道化他十斤燈油,就允了。我當時就將燈油銀稱下。露出財帛,小道起了歹心,將他用酒灌醉,將他綁起,用一塊石頭綁在背後,摜於深塘。這是實情。」林公道:「共有多少財帛?是那裡人氏?」易道清道:「只得四十餘金。卻是山東人氏,到江南做生意的。」林公大怒,罵道:「你這個喪良心的賊徒,為四五十兩銀子就害人的性命。他的父母、妻子兒女倚門而望。」吩咐:「將銀還了本院,也沒有什麼法兒抵償他人之命。」把一筒簽子往下一倒。眾役吆喝一聲,走至堂下,把易道清拖下丹墀。打到三十以外,堪堪氣絕。眾役稟道:「道士打死了。」林公吩咐拖出荒郊。眾很答應。個個害怕,小人心驚。正是出生入死,衙門好生利害。
大人吩咐帶陳有武氏上來。武氏唬得魂不附體,戰戰兢兢,答應一聲,報門,來至丹墀跪下。林公點過了去,只一看,這婦人生得十分俊俏。大人問道:「陳有可是你原配夫妻么?」武氏道:「小婦人是后婚嫁與陳有。」林公道:「你先前丈夫得何病症而死?棺材在哪裡?」武氏唬了一跳,稟道:「前夫是癆病而死的,棺材是火燒了。」林公道:「守幾年孝后嫁與陳有?」武氏稟道:「小婦人守了四年孝,吸因家業凋零,又無兒女養活,因此嫁與陳有。」林公問道:「頭頂金針致命之傷是你教導陳有報出傷來的么?」武氏道:「是小婦人說的。」林公把驚堂一拍,兩邊吆喝一聲,罵道:「你這潑婦,還在本院面前支吾。把從前之事:與何人通姦,謀殺親夫,從實說來,如有半字虛言,本院刑法利害!」武氏稟道:「沒有此事。」大人大怒,道:「上拶子,拶起這個潑婦。」眾役一聲答應,拶起武氏。武氏大叫一聲,昏死過去。半個時辰醒來,叫道:「大老爺,小婦人受刑不起,情願招了。」林公問道:「你前夫叫什麼名字?」武氏稟道:「前夫叫做王齊,是個木匠。是因早出晚歸,家中無人。隔壁有個張友,與他往來。只因夜間不能常會,因此張友陡起毒心,將金針害了親夫性命。」林公道:「張友如今在那裡?」武氏道:「只因與小婦人來往數年,得了癆病,去年死了。小婦人才嫁陳有。」
林公聽了,沉吟半晌,想:「張友已死,不必究問。」叫上陳有,道:「你這妻子不是良善之人。謀害親夫,本院不究,寬恕他了。量責幾板,與你領回去,小心待他。」陳有叩頭謝道:「大老爺開恩。」林公吩咐將武氏松刑帶上來,道:「本院要問你個謀死親夫之罪才是,本院姑寬免究,饒你的性命。你與陳有做定夫妻,務必須要改過,莫起歹心。倘若再犯在本院手裡,難免刀下之苦。」伸手向簽筒內抓住六根簽子,往下一摜,「責你幾板,禁你下次不許如此。」眾役一聲吆喝,將武氏拖出儀門,打了三十大板,打得皮開肉綻,死去還魂。帶至丹墀跪下。林公道:「你知自己之過么?從今以後,休起不良之心害你丈夫。去罷。」武氏叩頭,謝過大老爺。陳有領了妻子武氏回去不表。
大人正欲再問別事,聽得轅門外人語喧嘩。大人傳出〔話〕,問何人喧嘩。中軍官忙忙走出,只見許多百姓擁擠在外。中軍官問道:「所為何事,如此喧嘩?」百姓稟道:「小人們是海州的百姓。因有護國寺內來了一個奸僧,名喚水月和尚,是萬歲爺的替身,住持本寺。這個奸僧瀅人家的妻女,內里起造土牢,無所不為,因事沒有,四處找尋。百姓受害,因無處伸冤,望大老爺與萬民伸冤除害。」眾人隨將公呈遞與中軍。
中軍拿了公呈呈上,擺在大人面前。觀看良久,林大人搖頭道:「哪有此事?」忽然想起本院下馬宿廟,曾夢見一輪明月映在水中,莫非水月就是這個和尚,叫做水月和尚?向中軍道:「把這些遞公呈百姓為首的叫幾個上來,待本院問他。」中軍走出,叫了幾個百姓進來跪下。林大人問R91道:「據你們公呈上說,這和尚如此兇惡,難道地方官不知么?」百姓跪稟道:「因他是皇上御替身,故爾地方官不能管他。」林公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今待本院細訪,如果然是真,待本院替爾等百姓除害。」眾百姓叩頭而去。
大人吩咐帶那出殯的婦人上來聽審。也不知審出什麼口供,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