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另類青春
剛考上大學,就發生了和善兒之間的悲劇結局,這給了我重創。我以前很自負,以為摘天上的星星也不成問題。可是現在,善兒卻讓我備感挫敗。雖然心裡安慰自己,她拒絕我的理由除了我的專業的因素之外,還有一種宗教的成分,但不管怎麼說,是一件傷人自尊的事情。
我努力適應著大學生活,女人還是很多嘛,不是占人類的一半嗎?我一定能遇見可以接受我的女孩。
偶爾,也會想起善兒的美麗容顏。每當這時,我就調動自己所有的想像力來醜化她。比如,她為了解手而用力的表情,或者上課睡著時流口水的樣子。這個方法果然奏效,不到一周,我心目中的善兒就變成了平凡女孩,後來越來越離譜,她居然變成了夢裡都不敢看的可惡女子。
但這個辦法治標不治本,它的效果是極其短暫的。淡忘這段感情,全靠了京姬和她的姐妹們。那時,我和就讀於梨花女子大學食品營養專業的京姬一起合租位於新盤浦的一所公寓。
京姬原來想報考音樂系,但在伯父的強烈反對下舉了白旗,只好上了家政系。她對自己的專業不是很滿意,所以她非常羨慕我戰勝父親的反對考上自己喜歡的專業,也從中得到了一絲安慰。
她是美人坯子,從小人們就對她讚不絕口。一米六的身高、四十六公斤的標準身材,加上大四學生的幹練,只要是男人,連佛祖都會對她產生好感。
她是伯父的獨生女,伯父從小把她當成寶貝。上大學后,伯父怕她沒有大人管教會學壞(尤其是跟異性交往),於是讓她寄住在姑媽家裡。總之,她按照伯父的意思,度過了三年的平靜生活。
一月份,我考上大學后,她就蘑菇伯父,要和我一起住。
「畢業後上班的話,就得搬出姑媽家,不能總麻煩姑媽啊。恰好仙郎也沒有合適的住處,您就幫我租個房子吧。」
「也好,我也負擔一些。」一開始伯父不是很願意,但是聽我爸爸表了態,還是答應了。這樣,時隔五年後,我跟她重新住到了一起。
京南公寓8棟508號。
三室一廳的房子,給我們兩個人提供了不少的剩餘空間。
伯父要我們出租其中的一間,租金可以拿來交物業管理費,京姬借口跟別人一起住有很多不便,沒有同意。其實她更願意過沒人干涉的自由生活。
京姬有四個大學好友,我把她們五個人稱作「五公主」。她們是在關於女權主義的公共課上認識的。現在她們把我們的公寓當成了據點,一周聚會三四次。她們雖然專業不同,個性不同,但相貌卻是清一色的傾國傾城。
奇怪的是她們誰也不談朋友,更奇怪的是她們宣言絕不交男朋友。而且每個人手指上都戴著刻有「offlimitstomen」①字樣的戒指。
「我們都曾擁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愛情是一時的、盲目的,它已經失去了脊梁骨。現在的男人太霸道、自私、現實,而且還太風流,所以把愛情污染得不成樣子。為了避免這樣的公害,我們發誓遠離男人。也就是說,我們已經吸取了血的教訓,婚前的戀愛並不好玩。啊!愛情!哪怕只是聽到這個詞,也會咬牙切齒。」
她們不論是對愛情,還是對男人都恨之入骨。一句話,戀愛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才會談的。她們把戀愛視為女人的墳墓,她們眼裡的男人就是兩種:不是犬科的狐狼,就是插在大醬里的小辣椒。
但可笑的是,她們的話題一半以上是關於異性的,而且誰都做著結婚夢,期待著白馬王子的出現。我怎麼也不能理解她們的心態,只是哭笑不得。所以我製作《女人教育憲章》,規勸她們:
女人教育憲章
女人的歷史使命就是傳宗接代。女人應該繼承祖先的遺訓,在家當賢妻良母,在外貢獻社會。在此,我明示女人一條陽關大道,作為教育的方針。
用健全的心靈和純潔的身體學會教養與家務,開掘自己的品性,培養女性的美德。要懂得謙遜和禮讓,要崇尚男人和真實。繼承相扶相助的傳統,要培養明朗溫和的女性精神。有了女人的信任和協助,男人才能發展;與男人的融合與否,又是女人謀求發展的根本。要明確自由權利的責權關係,自發參與社會建設。
愛國、愛夫是女人的養生之道,也是實現男女平等理想的關鍵所在。作為堅定而自豪的誠實女性,集成民族的智慧,不懈努力,創造新的歷史吧。
仙紀20年3月3日
我念完憲章,她們卻諷刺我一番,理由是我乳臭未乾,幼稚,而且儒教意味太濃了。也是,她們認為女上位才是女性解放運動的本質,讓女人忠於家庭和男人的要求未免過分了些。
總而言之,她們這種沒有異性朋友的日子就像跑了氣的啤酒、沒有調料的速食麵一樣淡而無味……
她們上課的時間都不一樣,下課之後,就去圖書館翻翻報紙、查查資料。等到人齊了,就直奔校門口的茶座,邊喝咖啡,邊高談闊論。這個節目完了,就去套裝店,看中一兩件時裝,就七嘴八舌地抽走老闆娘半個魂兒之後溜之大吉。接著擁到小吃街填飽肚子,再去休閑專賣店看半天襯衫仔褲什麼的,看夠了丟下一句「下次再來」就走出來,接下來還是閑逛……最後,五公主走進甜品店,買上一堆點心回來。公寓是她們的天下,不是跳健美操,就是做面膜。一天洗三四回澡根本是小事,她們毫不在意我的存在,只披著浴巾就進出浴室,真搞不懂她們究竟是拿我當聖人,還是小孩子。
從人性的角度說,開始時我很慌張。要是古代,我這個年紀已為人父了,看著半裸的美女能不心跳嗎?可是時間長了,我也習以為常了,就當那是海邊的風景。
逐漸地,我內向的性格也有了驚人的變化,一開始我對她們的玩笑或惡作劇,只有臉紅的份,可是越變越活潑,自己也時而想出惡作劇來整她們,說說黃段子,根本就是小事兒。
五公主非常疼愛我,就像對親弟弟一樣,有時乾脆就當成小寵物。可能是偶爾視為親弟弟親熱的時候,會從中得到性的快感。這我很理解,因為我是她們所接觸到的惟一異性,她們才會這樣對待我。所以雖然有時會覺得不愉快,可還是打算以超現實的感情回報她們,做五公主又乖又可愛的弟弟。
她們雖然宣言遠離男人,可是很關注有關男人的話題,對周而復始的生活感到
厭倦。
而我卻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惟一的異性,我成了她們的花,她們的希望。
課後運動是我的主要活動,但運動一結束,就不知道該去哪兒了。
那天也一樣。做完運動,我就回了公寓。又是五公主聚會的日子。
「誰啊?」一按門鈴,就傳來淘氣的聲音,看樣子人已經到齊了。
「是爸爸。」我調皮地說。
「是仙郎啊!」允京給我開門,看樣子等我很久了。她是學舞蹈的,小時候環球巡迴演出時,見過不少國家的首腦;並且還在電影《天使的回聲》中扮演過角色,為此她很是自豪。
「親愛的,回來了?」允京撒嬌地在我臉上偷著親了一記。五公主在公寓迎接我的時候,總會親我。
其次是仁淑親我。她學西洋畫,是五公主中最會打扮的,是個性感的女孩。她今天穿著我從沒見過的紫色連衣裙。
「怎麼樣?」仁淑轉了一圈。
「三流模特兒。」
「這孩子!」仁淑翻白眼,撒嬌地輕輕拍打我的胸。
這時英蘭擠過來擁抱我,「可愛的小惡魔」是她對我的愛稱。她學法語,是自尊心最強的一個,也只有她把我徹底當成孩子。起初對我用敬語的五公主改口,也是英蘭帶的頭。
其實我的自尊心也非常強,聽女人對我說平語,我很不愉快。所以我有意無意地迴避著英蘭。但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自己的自尊形同虛設,彼此間無拘束的語氣使得我和她們的關係變得更加融洽。
允京、仁淑和英蘭正在打畫圖。賢珠和京姬卻不見人影,於是我心裡有點空蕩蕩的。
「我姐姐去哪兒了?」
「跟賢珠去超市了。」我關心的是賢珠。
金賢珠!
她專修鋼琴。在五公主中,是惟一讓我心動的女孩。每當她親吻我的時候,我總覺得停留的時間太短暫了。
這是我的秘密,我曾經比較過她和善兒,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會暈過去的,可我時常把她想像成我結婚的對象,而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難道我在單戀她嗎?她比我大兩歲,雖說鐵絲網、水泥城牆或鎖頭不能阻礙愛情,但是我不想擁有不現實的戀愛。我只想談一次戀愛,只愛一個女人。
於是我理智地壓抑感情,把戀情升華為姐弟情。有道是不要指望高不可攀的樹,她就是那棵高不可攀的樹,所以我努力剋制自己。只當她是一個姐姐。
可她的影子全然不顧我的理性,一直纏著我。從客觀角度看,其他五公主的長相可能比她更出色,但在我眼裡,她的一切都是最理想的。這真是奇怪。
她也很理解我,每當五公主取笑我的戀愛觀時,只有她維護我。她們雖然混在一起,但是對大部分事情她都和其他人持不同觀點。有時,連我都覺得她像個單純的妹妹。
我洗完澡,洗襪子的時候,傳來賢珠和京姬的聲音。
「仙郎回來了?」賢珠打開浴室的門高興地說。
「去哪兒了?」
「超市,我們明天野炊。所以買了些菜,明天你也一塊兒去吧。」
「好啊!」
「唉呀,洗襪子呢!」她的表情有些吃驚。
「怎麼?法律規定男人不準洗襪子了?」
「丫頭,怎麼讓男人洗衣服啊?」
賢珠來搶我手中的襪子,我執意不肯,但拗不過她,只好讓步了。
她比京姬還關心我的每一件事情。因為我是堂弟,京姬對我很隨意。我知道她心裡很關心,但是不在五公主面前表現出來。
我也知道她們中間賢珠最疼我的理由。家裡一共三姐妹,她是老幺,兩個姐姐都在國外,因為身邊沒有兄弟姐妹,所以把我當成弟弟是很自然的。
「仙郎,今天晚上就吃炸醬麵吧?」
「隨便,我要大碗粥。」
「知道了。你們誰贏了誰請客!」京姬向裡屋喊道。
「丫頭,我們幾個能吃幾個飯粒兒,整天用炸醬麵打發我們啊?」
「你們幾個在這兒吃得比我家人吃得都多!」
「摳門兒,我們趕明兒都帶飯得了。」
從裡屋傳來咯咯的笑聲。
京姬給中餐館打電話訂了炸醬麵和粥。她不是因為心疼糧食,有時不願做飯了,就叫外賣。現在可真方便,只要打一個電話,就有人肯為你洗內褲。姐姐在這樣的利己主義文明中被潛移默化了。
「看書呢?」賢珠走進我的房間。
「無聊嘛……謝謝你給我洗襪子。」我遞給她護手霜。
她可愛地笑了:「如果有你這樣的弟弟,每天都洗襪子也沒問題。」
「姐,你住在這裡吧,把京姬姐趕走算了。」
「京姬聽了會哭的。呀!你在看《查拉斯圖拉如是說》啊。」賢珠看到封面,高興地說。
「姐姐也讀過了?」
「還沒呢,尼採的書只看過《悲劇的誕生》,這本書我早想看了。」
「我看完了借你。」
「好啊。對了,跟那個女孩兒怎麼樣了?」她指的是善兒。
「吹了。」
「為什麼?」
「她不喜歡我的專業,而且我們的宗教也合不來。」
「別激動。不過仙郎,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孩?」
「像姐姐這麼漂亮、聰明、清純、謙遜,還有……」
「我這人,跟你想的剛好相反。」
「姐,你為什麼不交男朋友?」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過著過著就這樣了。」
「現在開始交往就可以啊!」
「晚了,好時光都過去了。」
「說的好像都畢業了似的。」
「難道不是嗎?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我大一時結束了大學的二分之一,大二時結束了四分之一,到了大三又過了四分之一,這不就四分之四了嗎,大學生活過完了。」
「哈哈,你的數學倒是不錯啊,不過還剩了大四一年啊。每天除了6個小時的睡眠,還剩18個小時,18個小時乘以365等於6570個小時,再乘以60就是394200分,再乘60,算出來的秒數可是天文數字啊。」
「喲,沒認出來,幼兒園上了哈佛是吧。」
「不是,最近用的優質洗頭液很多。」
賢珠笑出了聲。笑聲引來了京姬。
「好甜蜜喲,小心蜜蜂來蜇你們。金賢珠,你別勾引我弟弟,他單純著呢。最近你怪怪的,連襪子都給他洗……」
「怎麼,不行嗎?」賢珠臉紅了。
「不是不行,但是萬一動了真格兒的,我跟你的族譜就亂了。朋友和弟妹?矛盾啊。」
這下我的臉也發燙了,賢珠和我成為夫妻,聽著都心跳。
「沒聽說過誰家因為怕生蟲子就不腌大醬了。」
賢珠倒是大膽地回敬了一句。這時候,越是肯定,就越會被當成玩笑話。她還有閑心開玩笑,可我不能啊……
「敢把丈夫的姐姐比喻成蟲子,你得嘗嘗小姑子的厲害啊。」
京姬越說越離譜了,要是不給她剎住車,一會兒我就得倒大霉。
「聽說現在鼠藥大促銷,你吃藥了吧?」我一針見血地打擊京姬。
賢珠幸災樂禍地拍手大笑。
京姬卻不肯就此罷休:「最近我的弟弟君失戀了,所以心煩意亂的,你要好好安慰他。愛情只能用愛情治療。」
京姬捅了我的心病,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又來搗亂了。
「這哪是失戀,我愛過她嗎?」我生氣地說。
「那寫信算什麼,那不是愛嗎?」
「不是愛情,是關心。」
「孩子,肚子疼是因為想拉屎了,蝌蚪也會變成青蛙呢。」
賢珠捧腹大笑。
我被京姬惹急了,於是惱羞成怒地扭住她的胳膊:「趕緊把話收回。」
「唉呀,疼……放手。」她叫了起來。
賢珠笑著拍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叫你收回!」
「收回,收回。」
「真的?」
「嗯。」
我一撒手,她就揉著胳膊撲了過來。我逃進裡屋,京姬氣呼呼地追過來。我像泥鰍似的鑽到浴室門口,一把拉開了門。
「唉呀,你連敲門都不會啊?」浴室里有人叫了起來,是允京坐在馬桶上。
不一會兒,從裡屋傳來一陣爆笑。
中國餐館送來了炸醬麵和米粥。原來說好打牌輸的請這一頓,可是仁淑、英蘭和允京打了平手。
我看著正在拌炸醬麵的五公主,提議了一個新的遊戲。
「咱們把買單的光榮留給吃得最慢的人怎麼樣?」
看大家的表情也很感興趣,但她們猶豫不決。
「看,我最吃虧了,是你們的兩倍。」我舉起臉盆大小的碗給她們看,她們同意了。
但是英蘭提出的條件對我十分不利:「第一,仙郎,你一根麵條都不許剩,而且必須把湯全部喝掉。第二,不許掉渣兒。第三,吃完以後,必須再喝掉一杯水。」
於是我們進入了緊張的比賽。
我把臉埋進碗里,拚命地往嘴裡塞麵條,來不及喘氣,嘴裡的面大半是沒有嚼就直接吞下了肚。
太壯觀了,五公主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埋頭大吃,粘到嘴角的炸醬都不肯擦一下。此時,她們驕人的智慧蕩然無存。誰講體面誰吃虧啊。平時,她們可是搶著買單的,而在比賽中,卻誰也不肯認輸,拼了個你死我活。
我慢條斯理地消滅了面和湯,喝米粥也和她們保持同步,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的速度太快,她們可能會集體棄權。她們不知道已經中了我的計,每個人都鬆開腰帶接受挑戰。
飯量不大的仁淑為了爭取不當倒霉鬼,也使出了渾身解數。可是不管努力與否,吃炸醬麵還可以,最後跟賢珠比賽喝水的時候還是敗下陣來,榮獲倒數第一。
「早知這樣,就吃我自己的量好了……都怨你!快去買消化葯來!」
成了冤大頭的仁淑,可能是胃不舒服,和我慪氣。開始,我以為她是在開玩笑,沒有在意。可是過了一會兒,她還是捂著肚子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於是我不得不表現出騎士風度。我剛走出公寓,允京就追了出來。
「仙郎,那個……」她欲言又止。
「怎麼?」
「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兒?」
「我今天是那個。」她紅著臉遞給我一張鈔票。
「哪個?」我裝糊塗。
「那個,女人才有的……」
「化妝品?」
「不是,是一個月一次的那個。」
「啊——哈,在獻血啊!不過,我怎麼買啊!用京姬姐的唄。」
「京姬用的是貼式的,我覺得不方便。」
「古代的女人還用過尿布呢。」
「你別鬧了。」她不高興了。
我也該適可而止了:「啊哈,對不起,我有錢。不過獻血的時候得想著我啊!」
「這小子!」她氣呼呼的。
我給她一記飛吻后按下電梯鈕。她追出來,電梯門卻適時把我們隔開了。
女人真不幸,做男人真幸福。如果我是女的,每當到了那天……想想都可怕。
走到藥房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一對小情人在蛋糕店約會。女孩正在給男孩喂冰淇淋,這畫面把我給羨慕死了。
我的眼前突然出現我和善兒卿卿我我的樣子,那是幻覺,現實卻很殘酷。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小時候還做夢上大學后找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孩談個轟轟烈烈的戀愛,可現在不但美夢破碎了,還淪落成五個「老太婆」的跑腿,侍候別人買生理用品。
我買了消化葯和那個叫衛生棉的東西,糊裡糊塗地離開藥房。
我回來的時候,五公主正圍坐在一起喝咖啡。
我清了清喉嚨:「首先,我向人生大學青春學院愛情系的諸位差生深表同情。本人羅仙郎,是美國love大學的愛情博士,我的博士論文名是《從函數論角度研究愛情類型》。現在主要從事以《從性心理學和性生理學角度考察神的存在論》為題目的性神學研究。關於這兩篇論文下次再做介紹,今天先簡單介紹一下青春的定義和愛情的必要性,希望能給諸位單調乏味的生活帶來活力。」
「小朋友,一邊涼快去。我們都是戀愛博士。」仁淑打斷了我的話。
「戀愛博士幹嗎這個德性?整天窩在家裡翻著54張東洋畫①啊?」
「我們也有過鼎盛期,當時為了本小姐,企圖自殺的何止一兩個啊。啊,誰能理解美女的痛苦?」仁淑那誇張的語氣逗得五公主捧腹大笑。
「就是,如果男同胞為我流過的淚還沒有干,漢江水位一定變高了。」允京也一展「歌喉」。
京姬火上澆油:「誰能理解不能坐公車的心情啊,為了甩掉那些老跟在我身後的褲子君,打車錢可沒少花,為這個也沒少向你們借錢吧?」
「愛情,是披在掠奪身上的美麗外衣,我們曾經為它多麼苦惱過?男人,是為了可憐的求愛拋棄自尊的存在!戀愛,是以愛情為名進行的無情束縛!」英蘭也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詩歌天賦,結尾處她還沒忘記來一個漂亮的舞蹈動作。
這時候如果少了允京地球會倒轉的,大家都把視線移到了她身上,而她只是笑眯眯的。我立刻猜到了她沉默的理由:例假。因為我知道這個秘密,她不能點到我的痛處,怕我抓住她的弱點不放。
這時,賢珠開口了:「丫頭們,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就是。不管你們過去怎麼樣,現在卻沒有所屬單位,實習當寡婦嗎?今天我都要立足陰陽論,說明愛情的偉大。」
「小朋友,你先談個戀愛試試,就知道我們現在的心情了。愛情不像小說和電影描寫的那樣,只有甜蜜。」仁淑又一次打斷我。
「自己去試試也好,感覺到心疼的滋味才能理解別人的痛楚。」感覺英蘭在自言自語。她的臉上布滿了莫名的陰影。
「說說也無妨。」
大家都同意了允京的意見。
「說來也簡單,天上有日和月,地上有水和火,人生有生和死,人類有男和女,這就是陰陽論。」
「還有同性戀呢!」
大家都被京姬的話逗壞了。
「仙郎,繼續。」允京強忍著笑,催促道。
「《學語集》里有這樣一句話,『陰陽相搏而成雷』……」
「唉喲,孔子轉世了吧。」她們不約而同地撇了撇嘴。
「從現在開始,打斷我的就是我女兒,誰要是不孝想換爸爸,我不反對。」我給她們一個下馬威,接著說下去,「『陰陽相搏而成雷』的意思就是:天上的陰電和陽電相撞時會發出可怕的雷聲。同樣,男人和女人的相愛,也會發揮出驚人的力量。這就是我的理論。」
「有點意思嘛。」英蘭點頭。
我得意了:「注意,青春的『青』字里有『月』字,『春』字里有『日』字。太陽是陽,代表男人,而月亮是陰,代表女人。太陽『日』和月亮『月』組成了一個『明』字。所以,這就代表相愛就能看到希望和光明。」
聽了我煞有介事的「青春論」,五公主歡呼著。
我有點兒得意忘形了:「可惜姐姐們還宣揚『忌男主義』……」
「不過,理論和實際總是有距離的。」允京說。
「為什麼?」
「就像你的『陰陽論』說的,有聚就有散。」
「只要彼此信賴,就沒有別離。」
我絕對相信這一點,她們卻嗤之以鼻。
「我這個姐姐呢,非常尊重你這種愚昧的單純。但社會是不會理睬你這種純真的,這一點你一定要明白。」英蘭忠告我。
仁淑也插嘴:「我們也有像你這麼單純的時候,可是現實生活並不像教科書上說的那麼美好。」
這下子,事與願違,她們都掉過頭來說服我。
我不能再跟她們溝通下去了,就像和尚和牧師就神的存在各持己見一樣,談論這個問題是不會有結果的。
我站了起來,她們還沉浸在勝利的喜
悅中。
「咱們在層次上有本質差異,我這是在浪費精力!
「大概是大人與小孩子的思維差異吧。」京姬取笑我。
「別鬧了,同樣是大學生,同樣是雙十年華。」我也不想讓步。
「我們之間有代溝。」英蘭接了一句。
「都是一個年代出生的,哪來的代溝?」
她們咯咯地笑了起來。五個人互相咬著耳朵,不一會兒就對著我合唱:「仙郎,看你母乳不夠吃,吃點草莓汁兒補充補充!」
「都瘋了,說什麼鬼話啊。」我悻悻地回到房裡,身後傳來她們歡快的笑聲。
是不是像她們說的那樣,我有錯覺?不會,絕對不會。我一定會找一個她們羨慕的女孩,談一場至高至純的戀愛。
與人類同步產生的meeting①現象,就像亞當夏娃之禮,是把結婚作為前提的神聖儀式。
但是隨著歷史的發展,它的形式經過了變化、消滅、發展等連續的過程,到了今天卻成了敗壞性美德的溫床。
我們有個說法:沒經歷過meeting是殘廢,去過兩次以上就是傻瓜。它已經成了大學生的必修課。
三月的第三個周六,我生平第一次參加了meeting。以前也有過幾次機會,不過總是不太願意去。但是為了避免「殘廢」,這次決定去體驗一下。
三天前,放學以後,我在草地上打滾的時候,系代表向我跑過來。
「喂,仙郎!你去不去meeting?」
「meeting?」
「對,對象是誠信女子大學舞蹈系的。」
「漂亮嗎?」
「她們的聯絡人長得沒的說。」
「知道我的眼光吧?」
「知道啊,你的眼睛長在腦門上,上了吉尼斯紀錄啊?」
我很在意女孩的外貌,所以在系代表的慫恿下答應了。
參加以前,我接受了五公主的培訓,她們給我指點成功的秘訣:《meeting概論》講meeting中的專用語言和對方種類的辨析方法;《meeting心理學》講把握對方心理的方法;她們還根據自身經驗整理出一套《meeting方法論》,告訴我如何和拍檔順利發展到接吻,這些「科目」都整理得非常完善。
「把meeting用五個字概括的話?」
「男女臭勾當。」
「用《聖經》的說法解釋的話?」
「找肋骨……」
「非常好,有資格參加meeting了。不過要記住,別抱太大的希望。從統計學的角度來看,第一次meeting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祝你好運!」
相反,我對這次meeting抱著很大希望,總有預感會碰到我的「夏娃」。
今天,我穿了五公主最喜歡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像是一個運動家的派頭。也不知道上午的課是怎麼上的,滿腦子都是meeting的事。
下午有兩節英語課,時間剛好和meeting重了。就放棄meeting和曠課的問題,我們議論紛紛。
有望拿藝院第一的書獃子周錫要放棄,系代表卻說在對外活動中失信會影響我們系的名譽,所以主張曠課。最後我們一致同意系代表的意見,決定點名一結束,就各顯神通離開教室。
我瞟了瞟比我大七歲的七星將軍,他現在的表情就像咬到了蘋果里的蟲子一樣。
老師開始講課了。我給七星將軍遞了張紙條,告訴他一會兒我裝肚子疼,讓他報告老師後背我出去。
「老師!」看見我抱著肚子呻吟,七星將軍報告教授。
「什麼事兒?」
「這位同學肚子疼。」
教室里變得很安靜,好像所有的眼睛都在看著我。
「厲害嗎?」
「是——的。」我抬起頭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樣子說。
「唉?是不是剛才喊著要上課的學生?」
「本來下課後——要去醫院的……」
「好像是闌尾炎。」七星將軍嚇唬教授。
「快送醫院。」七星將軍背起我,有人在背後扶著我。
「你這是?」
「我是系代表,想一起去醫院。」
「好吧,快去吧!」就這樣,我、七星將軍和系代表理直氣壯地出逃成功。
我們提前半小時到達了新世界百貨大樓附近的地下茶座。七星將軍說自己有七年沒有參加過meeting了,始終樂得合不攏嘴。
女孩們也來了三個,其中一個還算可以,而其他兩位讓我聯想到啃過的窩頭。
我有點後悔了。這時,有幾個身材不錯的女孩到了,我緊張地改變著坐姿。可是天不遂人願,她們去另一邊的座位坐下了。
不一會兒,女孩們一個個登場了。其中有兩三個人無論是相貌還是身材都還可以,其餘的就太對不起觀眾了,真懷疑她們是不是剛洗完抹布就跑過來了,土得直掉渣兒,這種長相怎麼還能考進舞蹈系?
過一會兒,活動就開始了。
系代表和最漂亮的那位女孩咬了咬耳朵,站起身來乾咳了幾聲,說:「我先來介紹一下大中央大學大藝術學院大表演系,相信女方對我們抱著很大希望。我們系在韓國演藝界里是最有名望的,不但培養演員,還把戲劇和電影當做學問來研究。所以不免有像我這樣其貌不揚的人,嘿嘿……」女孩們都捂著嘴笑了。
其實,系代表是學導演專業的。長相酷似「北京人」,如果站在森林裡,猩猩會以為找到了同類邀他握手。他長得太隨便了,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不僅如此,鼻樑上的眼鏡片還厚得像瓶底一樣,一看就讓人想起戴花鏡的老山羊。在校園裡,女生們看到腋窩裡夾著在漢城火車站乞討的叫花子都不要的舊皮包、揮著一隻手臂快速走路的他,都以為是倒賣彩票的。
他接著說:「哦……現在性體位也提倡女上位,所以我想請小姐們先做介紹,第一夫人,請!」
「唉,真討厭啊。」
女方代表站了起來,一一介紹了女方成員。我雖然有些後悔,但對幾個女孩還是有好感的。左邊的長發女孩、中間的大眼美女和最後到的女孩都進入了我的視線。
接下來,系代表介紹了我們,還重點介紹了我。我能感覺到女孩們關注的目光,心裡暗暗感謝系代表的格外關照。
我瞟了瞟長發和大眼。她們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於是我在心裡暗暗猜測,她們是不是也在看著我啊!
「現在,各位盼望已久的時刻來到了。」
系代表拿出兩個小箱子,一個放在我們這邊,另一個放在女方的桌上。
「每人只許拿一張,拿兩張的一律強制出局。」系代表話音剛落,大家就迫不及待地去抓卡片。
「諸位手裡的卡片上寫著人物的身份、名字或動植物的名字。能聯繫到一塊兒的就是伴侶,大家同意嗎?」
「同意。」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大夥都忙著看卡片,我的是「禿頭歌女」。和禿頭歌女有聯繫的是什麼呢?禿頭歌男?不管怎樣,只要是她們兩個中的一個人就可以了。24比2(8.33…%),我在這個數字上下了人生的賭注。
「各位,規則是這樣的。女方先念出來,男方尋找自己的肋骨,從左邊開始。」
長發女孩念了「檀君」。
因為沒人回應,系代表給了一個提示:「檀君是和誰結的婚?」
七星將軍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熊女①,對吧?」他異常興奮。
長發女孩的表情立刻變得像咬到蘋果里的蟲子一樣。
8.33%的比率一下子降低到了4.16%,我強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眼美女身上了。
「神父?」
「修女!」
「老闆?」
「女秘書!」
「狼?」
「狐狸!」
「牧師?」
「女信徒!」
「師傅?」
「師娘!」
「錯了。」
「那是什麼?」
「女高中生!」
聽了系代表的解釋,女孩們連連說「太過分了」,我們卻咯咯地笑開了。而二流卻是滿臉的感激。
「皮條?」
「師娘對吧?」昆大問系代表。
「正確。」
「PD(導演)?」
「電視劇演員!」
輪到大眼美女了,她真是讓人心跳,主啊,請給我……
「作曲家?」是夢,還是真?悅耳的聲音分明在喊「作曲家」。
「禿頭歌女!」我的聲音大得可以震飛整個茶座。那一刻她拍了拍手,好像也期待已久了。大家用希望的目光注視著我和她。
這是平生最感動的一刻!我感謝在鄉下的父母大人,二位老人家為我自豪吧,二老的驕子爭取到了罕見的對象,她會是二老的好兒媳婦。但是發生了天地共悲泣的事情,因為表演系缺席了兩人,而替補上陣的叫義才的小子和系代表發生了爭執。
「我這裡寫著『歌手』,這是怎麼回事?」
「和作曲家相對應的應該是『歌手』。」
這個世界真是莫名奇妙,把幸運卡留給了那個替補上陣的人。
這真是冤枉×悲憤×氣憤,羞愧×丟人×寒磣。我真是後悔自己白高興了一場。
嗨,真是個悲劇!
「姐夫?」
「小姨子!」
「教授?」
「女大學生。」
「電影導演?」
「瑪莉蓮·夢露!」
「錯。」
「女影星!」
「對。」
「肯尼迪?」
「瑪莉蓮·夢露!」
「正確。」
皮膚白的戴眼鏡女孩成了沙皮狗的拍檔,所以我把惟一的希望寄托在最後座位上的女孩身上。
「剛做了還做君?」
「?」
「能應付日本國際精力家的美國國際女人是誰?」
「瑪莉蓮·夢露!」在弘欣喜若狂地又念了一遍紙條。
「韓國實行一夫一妻制,所以這裡也適用一卡一拍檔制。」
「Allright,小姐!」
終於只剩了兩位女孩,一個是苗條女孩,另一個是類似相撲選手的健壯女孩。假如我和這位重量級女孩速配成功,大家會怎麼看呢?大象和蒼蠅!我頭都大了,而且她的尊容,即使是佛祖看了也會轉過身的。
「基督山伯爵?」
我的心涼了半截,《基督山伯爵》和《禿頭歌女》的作者不都是法國人嗎?基督山伯爵是男的,禿頭歌女是女的,那麼?
還好,只是讓我虛驚了一場。
那個苗條女孩是最後一個念卡片的。她已經知道和我成了一對,羞澀地看著我。
「我是禿頭歌女。」我喊了出來。
有人鼓掌,與其說是在祝福我,倒不如說是宣告meeting的結束。
「好了,大家可以和自己的朋友約會了,以後雙方可以自己協調,不管發生什麼事,沒人會幹涉。」
我和苗條女孩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她的身材比我想像的要出色,而且面對面坐下來才發現她也很漂亮。
「您貴姓?」
「朴金子。」她始終面帶笑容,看樣子她很滿意。
「是金子的『金』,兒子的『子』,伯父、伯母是不是很希望有個兒子啊?」
「對,我有四個姐姐。」
「五朵金花啊。」
「還有兩個妹妹。」
「您的父母是意志堅定的韓國人。」
「這位叔叔真逗。」她咯咯地笑了。
「叔叔?我還年輕著呢。」她笑的樣子非常可人。
跟她談笑風生的時候,我的異性觀產生了矛盾。她絕對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如果要我跟她結婚,有幾分不足,最讓我不滿意的是她的性感。但是又覺得放棄她很可惜。
前面我也再三強調過,我不談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可是現在這個禁忌開始動搖。
不能想得太複雜,應該忠於現實。斯坦尼拉夫斯基也在演技論中講過:Here,Is,Now。
「你學芭蕾嗎?」
「探戈兒。」
「我學肚臍舞。」
兩個人的談話越來越像戀人了。根據五公主的「meeting方法論」,現在就該進入正題了。
「你學跳舞的動機是什麼?」
這時,她有些慌張,立刻反問我:「柳志仁是不是你們系的?」
問得有點幼稚,但我還是往好處想,人家是有名的紅星,應該的吧!
「是的,大我們三屆,現在上大四。在學校,大家都叫他李允熙,是他的原名。」
「我上高中的時候,也想考中大表演
系的。」
「那為什麼沒來?」
她若有所思,臉色黯淡了,但是馬上又恢復了活潑。
「您為什麼要考表演系呢?」
「說來話長啊。」
「快說吧,我想聽聽。」
我開始講我的過去。她聽得很認真,臉上還帶著微笑。
不知過了多久,我剛要講「劇士論」的時候,穿著韓服的老闆娘沖我們這邊喊:「小朴,好了,過來把這個送到隆新房地產公司。」
我一頭霧水,原來她是茶座里的服務
員啊。
「她們說女孩沒到齊,因為盛情難卻,我才……」
老天,這算什麼,怎麼能和我開這麼大的玩笑?我也瞎了眼,怎麼會連送貨女郞和女大學生都分不清。這究竟是傻是純?我自己都糊塗了。
我獃獃地坐著抽煙。她手裡提著一個包袱走了過來,說道:「大哥你太可愛了,常來坐坐吧,我就失陪了。」
她一扭一扭地送貨去了。我只是丟了魂兒一樣獃獃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過了好久,我才在周圍的笑聲中恢復了意識。
真是倒霉的一天。